但耿仲謀卻非易與之輩,淩霄子雖然言之鑿鑿,仍是半信半疑,同時也知當前這老兒心中必無好意,因彼此夙無瓜葛,淩霄子哪有這般好心腸,不辭千裏找他報訊?


    耿仲謀遲疑之色,已給淩霄子窺見,歇了半晌,複聽淩霄子笑對耿仲謀道:“耿大俠還心存疑團麽?”


    耿仲謀抱拳道:“不敢,在下隻是有一事不解,竊想你我素昧生平,老前輩憑什麽如此厚愛?”


    淩霄子嗬嗬笑道:“推開窗子出亮話,以老夫的身份雖不隨便竊據別人之物,惟陰陽秘笈乃武林至寶,這便不可以常理來推論了。”


    耿仲謀不待他把話說完,已然接口叫道:“如此說來,老前輩也是為奪那武笈而來啦!”


    淩霄子搖搖頭道:“那不能算是奪,老夫是要你甘心情願,分享那武笈之秘而已。再說,老夫一生和氣待人,非人欺負上頭來,絕不與人嘔氣,怎會和耿大俠爭奪什麽秘笈!”


    淩霄子的話貌似矛盾,其實不然,耿仲謀一聽已經明白,冷冷道:“老前輩既非前來找耿某爭老怪遺物,又不遠千裏前來報訊,莫非意在結為好友,共研秘笈之學?”


    淩霄子鼓掌大笑道:“這可猜對了,老夫就是這個意思,不知耿大俠心想以為如何?”


    又道:“強敵環伺,指日便到,還望耿大俠三思而行,如以猥屑不足論交,老夫隻好就此告別!”


    雖然淩霄子極盡說詞,褒捧恫嚇兼備,耿仲謀仍是躊躇不決。要知這人本極深沉,凡事都要經過熟慮,哪有如此便輕信淩霄子之理?


    當下,但見耿仲謀濃眉一挑,問道:“淩老前輩有何證據,證明唐古拉鐵等二路人馬已經上路,趕到漠外來?”


    這一著耿仲謀以為必然把淩霄子難倒了,怎知淩霄子聽了,不慌不忙自腰間的百寶囊掏出二件事物來。


    同時,淩霄子慢慢地說道:“欲把丹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耿大俠也太多些疑慮,辜負了老夫一片丹心。這件事,在江湖上誰人不知,你久處漠外,自然風聲不到,老夫在關內,哪有不知之理,而且老夫已遇上了唐古拉鐵父女三人這路人馬,而且和唐古老兒的兩個醜女交過手了,她倆全已傷在老夫掌下,奄奄一息!”


    淩霄子把手一遞,把手中二件物事遞給了耿仲謀道:“耿大俠,你瞧,這是不是紫府宮的信物!”


    耿仲謀伸手接過,一睹兩枚古佩,臉色陡然大變,忽厲聲喝道:“你把兩個孩子全打死了啦?”


    淩霄子乍睹耿仲謀模樣,心中一怔,想道:“這小子怎地忽然生起氣來,他既與紫府宮有過節,我打死紫府宮的人,有什麽不妥之處?”


    這老兒哪知道,耿仲謀並非背師叛道的人,也非歹毒之輩,他與紫府有過節,不外因葛衣人害了他祖父千手如來而起,冤有頭債有主,耿仲謀恩怨分明,故隻與葛衣人一人為敵,至於兩醜女,非但沒有仇恨,而且極之鍾愛,在師門習藝時,他對這雙小師妹已經甚是愛惜,故乍聞二女被害,神色自然大變了。


    耿仲謀呆呆地望著兩枚古佩出了一會神,虎目中忽擠出兩滴英雄淚來,看得淩霄子好生奇怪,良久,才聽耿仲謀咽聲叫道:“淩老頭,你當真把姬兒妞兒毀了?”


    淩霄子本來不知兩丫頭的名字,這時才知原來叫做姬兒和妞兒,他瞧了耿仲謀這般情景,心中已然放亮,本待說幾句安慰的話,怎知一轉念,竟冷冷地應道:“是老夫毀了又怎樣?”


    耿仲謀雙眸遽張,棱光炯炯,鬥射而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冷冷道:“如是你把咱師妹打死了,我耿某就要替她們報仇!”


    淩霄子想是有心試一試當前這青年的功力和技業,聽了話,不覺冷笑道:“我看你也報不了這個仇,嘿嘿,別人怕你八駿三雄,老夫倒視同兒戲!”


    耿仲謀一聽,心中冒火,不即答話,迴首對他的兩個師弟和赤煉人魔道:“我和這糟老兒走幾招,如若死在人家手裏,乃本領不濟,你們切不可出手,就找個地方,安心潛修武功,再替為兄報仇不晚!”


    他的兩個師弟,邊強冷霜聽了,齊聲叫道:“大師哥休要認真,咱八駿與八荒沒有過節,用不著以性命相搏!”


    淩霄子哈哈道:“對啊!耿仲謀,我八荒與你八駿先人一向和好,你怎能為兩個丫頭壞了兩門素來交情。”


    耿仲謀卻不搭話,左袖一招,唿地一聲,橫裏便已打出,這一招叫做“忙裏偷閑”,乃是他祖父千手如來所創斷玉袖的精妙招數。袖勁到處,罡風直卷,淩霄子咦了一聲,疾然後退,心下卻尋思道:“這小子的功力倒不錯,哈,也會斷玉袖!”


    斷玉袖在幾十年前,名震湖海,淩霄子也曾在江湖上見耿鶴翔亮過,是以一看便知。他心念百轉,又想道:“看這小子年不過三十才出頭,卻得三家武功之秘,當真不可輕敵!”


    尋思未定,耿仲謀的斷玉袖已連番打出,袖影晃動間,已然織成一片袖網,陡然便朝淩霄子身上罩到,淩霄子心頭一顫,本門技業隨著亮出。


    八荒英雄在江湖上既久負盛名,技業自有獨到之處,加以淩霄子幾十年精磨功力,使將開來,自非泛泛可比了。但見當前這老頭,腳下蟠龍繞步,斜刺裏橫躍三步,身如遊魚,便自耿仲謀的袖緣中滑了開去。


    隻聽得淩霄子嗬嗬大笑道:“妙啊!長江後浪推前浪,耿大俠少年有為,老夫正要領教領教這位集三名門精華於一身的高手!”


    跟著右手朝腰間一抄,已然把一根用精鋼打成的旱煙袋抽了出來。這根旱煙袋,長不過盈尺,乃是一種小巧兵刃。


    耿仲謀一瞥這根烏光閃閃的煙管,心下微微一凜,要知使這般小兵刃的人,必是個打穴高手,八荒門打穴功夫,獨步武林,與紫府門拂穴的齊名。耿仲謀哪會不知,一震過後,不由精神陡長,雙袖加緊,家傳斷玉袖的精妙招數,便爾強攻而到。


    淩霄子嗬嗬一笑,手中旱煙袋一偏,在袖影如山中,已然斜斜點到,這一招叫做“樵夫問路”,八荒門的打穴數中,極其神妙,每一招都含有三個變化,全套打穴招數共計三十二招,有九十六個變化,而且每個變化都互相銜接,首尾嗬成一氣,十分詭異歹毒,若是武技差些火候的人,就會難逃淩霄子手底這根旱煙袋一戳之災了。


    這招“樵夫問路”,不隻來得迅捷無倫,且挾著一股上乘內勁打到,即不須給點中,隻要受那衝來罡風撞著,脈穴也必受傷。耿仲謀武功龐雜精純,功力比起當前這老頭,尚要差遜一籌,哪會不知厲害,心中不由大震,紫府獨步武林的迷蹤步法,立刻亮開,腳下急急一個三爻六變九轉,一滑步便是三式,竟在對方一股雷霆萬鈞的攻勢下,輕輕閃過。


    淩霄子一瞥,怔了怔,心中喝采起來,尋思道:“紫府技業,萬功之宗,當真不錯,這小子年紀不大,造詣如許深湛,將來可了不起。”


    尋思一過,他心中又轉著歹毒念頭。但見他白髯飄拂,嗬嗬笑道:“妙啊,你能接得老夫這一招,不愧是名家之後!”


    口裏說著話,手底下也不慢,掌中旱煙袋一掄,唿唿風響中,已然一招緊似一招,勢如狂飆,恍若電掣,紛然朝耿仲謀攻到。


    耿仲謀身如野鶴,倏左倏右,倏上倏下,猛閃急躲,勁風唿唿,身形連晃,淩霄子手中旱煙袋雖緊,卻連耿仲謀的衣角也沒撈著,有時反給他那一雙耀得人眼目繚亂的袖子,迫得向後倒退。


    這其間,耿仲謀心中也是有氣,若是給自己的姊姊耿瑩兒和先前業師唐古拉鐵迫著,倒也罷了,卻平空來了一個糟老頭,橫裏插手,豈不可恨?一念及此,耿仲謀再也不隻守不攻了,斷玉袖一撤,雙掌猛地一伸,駢指如戟,便要以打穴對打穴來對付當前大敵了。


    耿仲謀才出手,淩霄子已覺不對。他此刻手中的旱煙袋正使到一招“指天誓日”,乍見耿仲謀不避不閃,渾如未覺,隻顧騰出雙手,化掌為指,心知厲害,腳下急一繞步,旱煙袋自耿仲謀左肩處斜斜偏落,陡然倒後。


    這當兒,耿仲謀已然如影附形,自後逼到,兩手猛地一變,易指為爪,狠狠朝著淩霄子的琵琶骨抓到。


    這招用得十分狠毒,左右門戶已給耿仲謀全封死當場,隻要一動,淩霄子兩邊琵琶骨立即粉碎。淩霄子初不料到這小子變招如此神速,功力如此了得,隻急得冷汗直冒,幸虧他是個老江湖,應敵經驗豐富,一急之下,左掌集全身真力,向前疾吐,硬架來爪;右手旱煙袋隨身形一矮之勢,鬥然擲出,誌在敲擊對方那隻伸到右邊的手腕,同時雙足發力一蹬,身形仰後騰起,闖開二丈開外。


    就在這刹那間,但聽一聲厲嘯和一聲慘叫,夾雜在金鐵交鳴之中,淩霄子那一根百煉精鋼鑄成的旱煙袋已給對方指爪捏成五段;左掌也給抓了幾道血痕,鮮紅的血涔涔湧出。


    當前這老頭,雖然逃得了性命,卻已輸給了耿仲謀這一招了。


    淩霄子不愧一代宗師風範,雖吃了大虧,還是鎮定如恆,但見他深納一口氣,先止了掌中傷處流血,然後嗬嗬朗笑,叫道:“八駿分水神功,教老夫輸得服啦,耿兄台,休要再迫,且聽老夫一言!”


    說話一歇,耿仲謀果然止步不追,瞪著一雙眼兒,緊緊盯定淩霄子,氣唿唿地喝道:“老匹夫,什麽話,盡管快說!”


    耿仲謀也算是武林中一個成名人物,對方既出口認輸,要求勿鬥,他也不好意思加以脅迫,要報師妹之仇,也得等這糟老頭把話講完再說。


    但見淩霄子笑聲才歇,忽地問道:“耿大俠,老朽的技業如何?”


    這話可說得好笑,敗在人家手下,還問技業如何?耿仲謀委實猜不透他話裏意思,怔了一怔,皺眉道:“你是我手下敗將,還問這個做甚?”


    淩霄子又是一陣敞聲高笑,說道:“除了兄台神勇難以抗衡之外,在江湖上能和老夫匹敵的能有幾人!”


    耿仲謀心中一亮,卻嗤之以鼻,冷冷道:“淩老頭,咱與你素無瓜葛,不瞞你說,要是你碰上我姊姊,或者史三娘以及唐古老賊,恐怕在十招之內,便要命喪當堂了!”


    淩霄子聽了,神色不變,說道:“老朽自知微末之技,不足以當高人,但如兄台有老朽為友,對未來尊架風險,可有幫助的?”


    耿仲謀自忖道:“原來這老兒不記敗落之恨,還要幫助我共抗大敵!”


    他哪會不知,大禍迫於眉睫,頃刻便要降臨,如淩霄子是誠心相助,多一個朋友不算是件壞事,何況這老兒功力不弱。像赤煉人魔這般貨色,他既可以網羅,何況淩霄子?


    耿仲謀正在沉吟未決之際,複聽淩霄子續道:“耿兄台不必多所思量了,像老朽這般身份的人,豈會說一是二之理,不瞞耿兄台說,你是老朽生平罕遇勁敵,雖然敗了,老朽卻不怨恨。老朽有個怪脾氣,那便是輸給了誰,便與誰交個朋友,以期技業有所進益,這便叫做交友以益,耿兄台,老朽的話說得對也不對?”


    耿仲謀已漸為當前這老頭的言語所惑,沉吟道:“隻是你這老匹夫可恨,殺了咱一雙可愛的師妹?”


    淩霄子心中奇怪,當前這青年人,口口聲聲,對師妹關懷備至,但以葛衣人那一雙紅衣女兒,年事固甚輕,且奇醜無匹,當然不可能涉及男女愛情之私,那麽,這小子既與業師有殺祖父之仇,怎地卻對這兩個仇人的女兒如此愛惜?


    休說淩霄子對這一節百思不解,急切間,要問耿仲謀也問不了的,但見這老兒一雙眼珠子轉了幾轉,忽地笑道:“耿兄台,但請放心,令師妹雖給我的獨門手法震傷,卻還不會喪命,隻要得我解藥,其傷自會霍然而愈!”


    話聲才落,隻聽得耿仲謀焦切地追問道:“淩老頭,你這話可是當真?”


    淩霄子笑道:“老朽既推心置腹,願與兄台論交,如何會誆騙兄台!”


    話仲謀一聽師妹沒有死去,臉色漸漸緩和下來,自語喃喃道;“那麽,你若誠心和我做朋友,就該給我解藥,救活我一雙小師妹才是!”


    淩霄子道:“這個自然,兄台是老朽的朋友啦,令師妹也便變成自己人了,她們受別人的傷,老朽不知則已,知道了救得也自然要救,何況是老朽幹下的罪過。唉,老朽料不到耿兄台性情如此寬厚,不念先人之惡,老朽這番倒是吃力不討好,咎由自取了。”


    淩老頭這席話,句句鑽入耿仲謀的耳裏,有力地打動了他的心。他反複琢磨道:“這老兒的話不錯,他哪知道對紫府門一人記恨,其餘都沒有過節。紫府祖師遺下神功,夤緣相授於我,對我說來是有恩無仇,唐古老賊雖出紫府之門,卻是不肖,殘害忠義如我祖父輩,我要報殺祖父之仇,不過等於給紫府清理門戶而已!”


    原來他立下大誌,要毀業師唐古拉鐵,除卻為祖父報仇外,竟然扯到替紫府清理門戶上去,因為他已認定祖父千手如來耿鶴翔是個江湖上忠義之輩,葛衣人把他害了,也便等於殘害忠義了。說為紫府清理門戶,倒也說得通的,隻是,耿仲謀哪知道當年唐古老兒與千手如來的恩怨,卻是不涉善惡的,如何能以常理來衡量呢?


    耿仲謀越想越覺得當前這老頭的話有理。過得半晌。但見他舉拳一合,抱拳對淩老頭施下一禮,歉然道:“晚輩委實不知老丈對小子如此用心良苦,方才乍聞敝師妹罹難,不覺方寸大亂,致開罪前輩,當真罪該萬死,尚盼老丈諒宥則個!”


    淩霄子乍睹耿仲謀墜入自己彀中,不禁大喜過望,忙不迭迴禮連連,口中道:“客氣,客氣,兄台與老朽既成好友,還說這個做甚?”


    又道:“耿兄台,大敵瞬眼即到,我等豈可等閑視之,客套話別提也罷,應付強敵要緊!”


    耿仲謀心有不懌,卻道:“淩老丈,你答應晚輩的事怎麽啦?”


    淩霄子心頭猛然一震,假惺惺地問道:“老朽答應過兄台什麽來?”


    耿仲謀朝前跨進兩步,道:“給晚輩解藥,救敝師妹去!”


    淩霄子的一雙眸子,轉了兩轉,心中已有計較,眉心一鬥道:“這個老朽不是說過麽?令師妹既成自己人,老朽怎會慳吝幾粒丸子,不過……”


    耿仲謀心中焦急,大聲接上腔道:“不過什麽?淩老丈,請別吞吞吐吐!”


    淩霄子臉色一黯,裝成很難過的樣子,說道:“可惜老朽的解藥不在身上!”


    耿仲謀見淩霄子解詞閃爍,心中大起疑惑,當下,臉色一沉,不悅道:“淩老丈何不早說,怎地解藥也不帶在身上,萬一傷錯了要救治豈不費事了麽?”


    淩霄子歉然道:“老朽也自知不是,可惜這卻非老朽之過!”


    這話大奇,淩老頭不承認是自己的過失,難道可以諉過於別人麽?耿仲謀強自按捺,哈哈地幹笑兩聲,冷冷道:“淩老丈,你如有心想交不才這個朋友,就別這般矯揉造作,否則幹脆劃出道兒,哈哈,我耿仲謀……”


    說到這兒,但見淩霄子急得把手亂搖,疊聲叫道:“耿兄台休要誤會,老朽的話還沒完呢!”


    耿仲謀噓了一口氣,不再把話說了下去,隻聽得淩霄子續道:“耿兄台有所不知,這是我八荒門祖師定下的規矩,門下弟子闖蕩江湖,不許隨身攜帶解藥!”


    淩老頭續道:“說穿了也不值得驚異,耿兄台,我八荒門飲譽武林,已垂二百年,蔚然成為一大宗派,門規素嚴,本門祖師昔年曾因派一弟子到江湖去追殺一個江湖敗類,這位本門前輩出道時就曾攜備解藥,出道結果,那江湖敗類雖傷在本門的人手裏,但派出這位前輩,也因解藥在身,而遭對方群攻圍鬥,結果身亡,而那江湖敗類卻因獲得解藥而治好了傷,遠走他方,作惡依舊,經過這不幸遭遇後,祖師爺便定下不準攜帶解藥的戒律,老朽既是八荒中人,對師門定下規戒,自是恪遵無疑,不帶解藥在身之疑,諒兄台自可釋然了!”


    他這番話,說得娓娓,耿仲謀饒是精明,也瞧不出那老兒作偽說假的破綻。但聽他沉吟道:“原來如此,這也難怪,其實,武林大派的人,多不帶傷藥,一來表示自己如給人傷了,必不容易救治;二來若肯出手,必無毀錯無過的人。不過,天下事往往就難說得很!”


    他略提高聲音,叫道:“淩老丈,你以八荒尊長的身份,如祖規有什麽不當的地方,自也可以會同本門子弟,修改祖規,以臻完善,如此方不僨事!”


    淩霄子心中暗喜,呐呐道:“這個老朽早就要考慮了,耿兄台明見,老朽自當納勸。”


    耿仲謀長歎一聲,道:“唉,是師妹命中注定要多受苦楚啦!”


    淒惋之情,溢乎言表,他對這對小師妹的安危,似比自己生命還更重要;對淩老頭的謊言,也已完全入信,又聽耿仲謀說道:“淩老丈,你既有心幫助晚輩,就請幫個徹底,敢請老丈此刻便和晚輩前赴貴派山門,乞賜解藥,以俾療治敝師妹之傷!”


    淩霄子躊躇了一下,不先答話,卻問道:“耿兄台迢迢萬裏,來到漠外,是為了什麽?”


    耿仲謀微一怔神,苦笑道:“晚輩的事,老丈早已洞悉,何待晚輩喋喋!”


    淩霄子幹咳一聲,說道:“耿兄台遠來塞外,不過為了避過強敵追蹤,且身藏不世寶笈,何不暫隱漠外,待風聲稍平,再潛返中原。本門所在,離此何止萬裏,稍一疏虞,強敵必聞風遝至,那時不但解藥不能取到,恐怕反有生命之危,望兄台三思而行,此事非是老朽不許。”


    他轉了一轉腔,續道:“再說,兄台既做出了令師大為不滿的事,就算你得了解藥,如何交給令師妹治療,這事老朽倒要請教!”


    這件事,當真是矛盾得緊,耿仲謀雖愛護小師妹,但與小師妹的父親,卻有不共戴天之仇,解藥討到,要送到小師妹手中,倒是煞費周章的事。


    耿仲謀一想,老頭的話有理,在矛盾的心情中,自己反而沒了主意,沉默片刻,對淩老頭說道:“這事你老人家看如何處理?”


    淩霄子假意思索了一會,才道:“令師妹內傷已發,料必不能隨令師到漠外來,定然留在唐古拉山養傷,由令師出麵,踏遍江湖,找尋老朽,討取解藥,好在令師妹在六個月以內,尚有救活之望,唯今之計,咱隻有找個機會,劫奪令師妹,再給她治活了,然後送迴。”


    當前這老頭不過信口胡謅,耿仲謀生性好勝,聽來倒甚符合心意,不由心下思量道:“老頭的主意不差,劫奪師妹給她倆救活了再送迴去,也好顯顯我耿仲謀的能耐,哼,我耿仲謀就不信沒有可以勝得唐古老賊的一天。”


    他對以前業師恨已入骨,一連想起,就覺得怒火中焚起來。


    耿仲謀鼓掌道:“好主意,好主意,淩老丈,趁唐古老賊等一流高手已離唐古拉山,咱何不就在此時悄悄前去,奪了師妹迴來。”


    淩霄子搖搖頭道:“這般快你就想岔了,老朽早經說過,此刻不宜妄動,解藥又不在老朽身上,即使劫得令師妹,豈非徒費氣力,況且紫府高手如雲,憑咱幾個人去,也未必就勝,不如先找個好所在,練成了陰陽門絕學,再動不晚,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耿仲謀沉吟說道:“隻限六月之期,能練出什麽好武功?六月限期一過,敝師妹早已沒得救了。”


    淩霄子道:“這個無妨,找好一個所在,我們再把陰陽秘笈琢磨一下,看看有什麽可以應急的,選出來練習就是,憑此或可戰勝紫府高手。”


    一提到陰陽老怪遺物,耿仲謀不期然微微一凜,然而,舍此而外,卻難找到更好主意,他在心中琢磨良久,才道:“不瞞老前輩說,要好所在,晚輩早已找到了。”


    淩霄子急口問道:“在什麽所在?”


    耿仲謀遲遲未答,淩霄子不悅道:“耿兄台如是見疑,老朽隻好告退,發誓今後不過問你們的事就是了!”


    淩霄子已然智珠在握,料定耿仲謀為師妹安危計,必不肯讓他遽行離去。


    果然,耿仲謀一聽他的話,心中焦急起來,忙道:“淩老丈說哪裏話,咱們今後已是患難的朋友啦,晚輩哪敢妄疑老丈!”


    歇一歇,又道:“晚輩擇好一處,乃是在戈壁邊緣,距此雖不遠,道路卻不好走!”


    耿仲謀不會在托托山藏身,淩霄子早已料到,但他老謀深算,聽了話故現驚異之狀,說道:“托托山這所在不錯,耿兄台怎地願跋涉遠道,到那絕域之所去?”


    耿仲謀不假思索,便道:“這事簡單極了,漠外一帶,除托托山外,盡是窮山惡水,對頭如找到漠外來,必料我藏身這兒,何況我早已借本地遊牧人的口,替我向外宣揚!”


    耿仲謀這話的意思自然是指阿圖汗等人,淩霄子心下早已放亮,隻見他的大拇指一翹,讚美道:“兄台年紀不大,但比起咱這老江湖,見識倒強得多啦!”


    他邊說邊用目光朝昆侖三劍麵上掃到,但見昆侖派這三個老頭,麵現佩服之色,卻是沒有做聲,隻用眼向淩霄子打了幾個眼色。


    淩霄子阿諛了耿仲謀一番之後,說道:“罷了,兄台即有好去處,咱何不趁早趕道!”


    耿仲謀笑道:“淩老丈休著急,此處風光賽似中原,且在這兒小住幾天再走不晚。”


    淩霄子吃了一驚道:“你這兒也安排好了居停之所?”


    耿仲謀笑了一笑,把手指到右邊一個高聳入雲的山峰道:“狡兔可營三窟,何況是人,戈壁氣候奇劣,風沙侵人,大不好受,若非危迫,我耿仲謀決不會躲到那兒去,此刻未聞警耗,何必急急趕去受苦?”


    又道:“晚輩安排的宿處便在那山峰之上!”


    淩霄子皺眉自忖道:“這小子倒不易對付呢!”


    口中又是一陣阿諛讚歎。當下,這撥人便隨耿仲謀攀登那座高出雲表的山峰,到得山峰之上,眾人眼底又是一亮。


    但見這座山頭形勢陡險,群山亂擁,古木參天,竟是一片翠綠欲滴的森林。淩霄子暗暗打量一下形勢,隻見通路繁多,交錯縱橫,但下山之路,卻隻剛才上來的一條,餘者多斷崖絕壑,心下不禁暗暗嘀咕,想道:“瞧不出這小子,眼力倒也不錯,就是藏身這兒,似此絕壑萬千,要找也是不容易。”


    一邊心中琢磨,一邊跟綴在耿仲謀後麵走著,耿仲謀領前而行,在錯雜的路途中左彎右轉,沒有多久,已經走遍了幾十個絕壑下處,到得一個所在,樹木益是茂盛,一片翠綠掩閃中,忽聽耿仲謀輕輕道:“來了!”


    淩霄子精神陡長,睜開眼來遊顧一下,卻是瞧不出端倪來。


    淩霄子雙眉一挑,問道:“在哪兒?”


    耿仲謀不答,舉步向著一處荊棘叢中走去,那叢荊棘體積甚大,約莫有兩三畝寬,如是在外邊看來,了無痕跡,但踏步進去,卻是妙景絕倫。


    且說耿仲謀披開荊棘,一闖而進,同時叫道:“列位請小心走路!”


    眾人便也跟進,到得荊棘叢裏,竟是五步一淵,那些枝藤蔓延的荊棘,不過沿淵壑邊緣而生,隻緣生長得密茂,故在外邊也是絕對看不出的。


    走到最後一個深淵時,淩霄子暗裏一算,已越過三十三個了,才聽耿仲謀叫道:“淩老丈,晚輩暫時就住在這個所在。”


    淩霄子提頭望去,見耿仲謀的手指著深淵之下,不由探頭過去,朝淵底望去。


    淵底一片漆黑,也瞧不出有多深闊,聽了耿仲謀的說話,眉心一鬥道:“似此深淵,縱有卓絕武功,也難下去的啊!”


    耿仲謀一笑,朝穀邊一指,道:“我就是憑這個下去的了。”


    淩霄子張眼一顧,但見依穀壁而生,有一道千年老藤,粗如兒臂,蜿蜒而下,直盤至那深深的黑暗處。淩霄子恍然大悟,看了半晌,問道:“這條藤子直通穀底,穀底離地麵有多高?”


    耿仲謀想了想道:“多高可不知道,不過,以我們的身手,攀墜下去,少說些也得半頓飯光景。”


    淩霄子駭然道:“如此說來,這條藤子竟有半裏之長啦,以我們各人輕功,縱然十分小心,也要半頓飯的時間,沒有一裏也有半裏。”


    耿仲謀一笑道:“淩老丈說得是,所以晚輩沒法估計距離有多深就是這個緣故!”


    說著話,耿仲謀已經領先揉攀古藤,疾然朝那深不可測的淵裏墜下,接著淩霄子等七條漢子,也接續而下,在攀墜時,淩霄子乍覺這個所在好怪,百忙中,騰出一隻手掌,悄悄向兩壁摸去,不摸猶可,一摸不由大大吃了一唬,那兩麵穀壁,竟是滑不留手,輕輕一敲,鏗然有聲,竟然不是岩石,而是一種似鐵非鐵的金屬物。


    淩霄子驚奇之下,暗運勁貫指,猛地朝穀壁戳去,淩霄子功力精湛,指勁何等厲害,如是普通金石,無不應指洞穿,但一戳之下,卻大謬不然,那穀壁不但毫發不損,且給迴撞之力,震得指頭隱隱作痛,


    淩霄子一驚之下,不敢再試,偶朝下一看,但見耿仲謀已疾墜在二三十丈開外,急一沉氣,身如去箭,自後急趕,約莫過得半頓飯光景,果然到達淵穀之底。


    穀底平蕩蕩,寸草不生,原來也是那些似鐵非鐵的東西。雖然距離地麵幾達半裏,但光線卻不甚暗,依稀尚可睹物。淩霄子踏進這個地方,恍如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因為一切都極其新奇,為生平見所未見,不覺遊目四顧起來:


    但見穀底依稀的微微光線,竟不知來自何方,任憑張望,穀底還是空蕩蕩,一絲兒也瞧不出端倪來。


    究竟耿仲謀是否就在深穀之下練成秘笈武功,葛衣人的兩個女兒能否討得解藥救活?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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