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龍蜃幫幫主沉吟道:“如此說來,是場大誤會了,不過要冰釋這場誤會,倒是棘手得很。淩老兒太不該了,把姬兒妞兒打至危殆。”


    又道:“唯今之計,隻有先到古刹,見了史師姊再說,也許她會有好主意!”


    葛衣人無奈,隻好繼續趕路,前赴山南,一行三眾,直走到日薄崦嵫,烏金西墜,才到達那史三娘等人寄足的古刹。


    祁連山南,巒峰起伏,連綿萬裏,就在山南末梢,有一所已然古舊剝落古寺,寺頗大,惟香火寥落,冷清清地。將到時,在暮色迷蒙中,朱潔馨把手向前一指,叫道:“到了,唐古前輩,那正是史師姊寄足之處了!”


    葛衣人睜目一觀,但見眼前一個龐大灰影,燈火無光,冷落淒清,不由喟然歎道:“是麽?就在那兒,這座寺觀似無人居棲。唉,這也難怪,寺建於此窮山僻壤,除非清修,要有香火,卻不容易!”


    語才訖,已然見寺中闖出幾條身影來,為首一人,身衣玄服,挾著一陣嘩喇喇聲中,已然奔近。來人並非是誰,正是史三娘和瑩兒等人。


    史三娘手腳雖複靈活,惟腰煉未除,蓋五金之英,斧打不開,故奔馳起落,仍是嘩喇喇地響著。到得當前,史三娘大叫道:“唐古老兒,你也來了,好極,好極!”


    她張目注視了葛衣人一下,困惑地問道:“唐古老兒,看你戚容滿麵,有什麽隱恫在抱?”


    顯然當前這位武林奇人,尚不知紫府宮變故之事,葛衣人尚未答話,朱潔馨已代他把姬兒妞兒受傷經過告訴史三娘。


    史三娘一聽,怔了怔,沉吟道:“姬、妞兩丫頭遇淩霄子的事,老娘早從鏡湖老兒口中得知啦,隻道淩霄子上了咱的當,殊料反而著了他的道兒。嘿嘿,淩老頭好大膽,敢到祁連山來攔途挑戰,著實可恨!”


    葛衣人歎道:“這一番可鬧得大啦,說不定要釀成武林一場浩劫!”


    語言之間,歎息不已,史三娘瞪目叫道:“唐古老兒婆婆媽媽做甚?難道是浩劫便畏縮不前麽?”


    葛衣人抱拳苦笑,說道:“老夫方寸已亂,沒了主意,一切端賴史姑娘高明教我,以解倒懸!”


    史三娘兩眼一翻,冷冷道:“要我教你?好歹就跟對頭人一拚,用不著教你什麽良謀妙計。”


    瑩兒一聽,忙著搭腔道:“唐古前輩遠來,道途跋涉,且進寺中休息,再作計議如何?”


    葛衣人苦笑而行,大夥兒進得古刹,葛衣人四顧一下,但見這家寺觀雖大都是失修,寬敞中帶著荒涼,多處已經坍塌,更看不到有僧侶駐錫,料是一間破寺。


    眾人到得寺內,便在正中的大雄寶殿圍攏坐地,閑話起來,說的無非是要前赴托托山尋訪對方的事,眾人談了一會,已然計議停當了。


    各人正待安排宿處,早些安寢,以備明晨一早趕程,葛衣人笑對朱潔馨道:“朱幫主,貴幫的耳目著實靈通,連這幾個魔頭也能打聽得如此清楚,端的了不起!”


    朱潔馨連聲遜謝,忽道:“敝幫能知那幾個家夥的行蹤,是多虧他們內哄呢!”


    葛衣人不禁大奇,忙道:“朱幫主這話怎說?”


    朱潔馨笑道:“耿仲謀和淩老兒可謂不打不相識,打了一場之後,才結成一夥!”


    葛衣人反複呢喃,道:“他們自己也打架,是為什麽?為爭奪二怪秘笈麽?”


    朱潔馨搖搖頭道:“什麽二怪秘笈,這些勞什子至今還無下落,此事說來,端的是一個迷,聽說赤煉人魔手上所得的並非真笈,其中另有緣故。”


    她這話一出,陡見方洪恍然叫道:“晚輩記起了,朱幫主你說得是,二怪的秘笈委實是一個迷!”


    葛衣人心中添了困惑,皺眉問道:“洪兒,你也知其中原委?”


    方洪笑道:“晚輩在天池上,曾探老怪偽行,發現老怪留下遺書。”


    當下,乃把老怪遺書背誦出來,背誦才已,乍聞苗金鳳憬然說道:“洪兒的話不假,原來秘笈下落和本門祖師頭顱有關,無奈單師叔在生,曾殷殷告囑,珍視祖師首級。”


    史三娘也似有所悟,幽幽道:“陰陽魔宮中素常裏陳列許多首級,這些人頭俱是大如拳頭,因平日門規所戒,我等做晚輩的不便過問。隻據老嫗說過,這些人是與陰陽門有淵源的武林前輩遺容,茲用作供奉,不外表示敬意而已,於今想起,秘笈卻在頭顱之中,二怪也當真譎絕啦!”


    葛衣人越聽越覺得光怪陸離,不由大感興趣,哈哈大笑,說道:“你們別打岔,讓朱幫主說下去。”


    他迴過頭去,又問道:“是了,他們怎生內哄,在什麽地方碰到的?”


    經葛衣人這一叫,眾人果然緘口靜聽。當下,朱潔馨乃把她幫裏耳目所打聽到的始末,慢慢地說將出來。


    話表迴頭,且說當日在雷波城中,淩霄子用重手法暗傷了姬兒妞兒二女。淩老兒心知在十天之內,兩女孩勢必傷發身危,料二人的尊長必會到處找他,是以留下言語,告訴了二女,才匆匆的離去。


    他們一行四人,走的路線自然是向著塞外絕域。途中,昆侖三劍覺得淩老兒行事詭異,為什麽隨便把自己行蹤告知他人,那兩個女孩雖自承是八駿中的弟子,是與不是尚未可知,三個老兒心中著實疑惑,到得一處名叫哈特魯的地方,倪德居忍耐不住,口出怨言,說道:“淩老前輩,晚輩心中有一事要請教,恕晚輩直言無狀!”


    淩霄子是個老江湖,早料倪老大要說的是什麽,不由嗬嗬笑道:“倪老大,咱是自己人啦,有話但說何訪,何必吞吞吐吐,即使說錯了,老夫也不怪你!”


    倪德居乃把心中的話說了,但聽淩霄子又是哈哈一陣笑。


    笑聲方落,忽道:“我正惟恐天下人不知我淩霄子的去向,說給兩個孩子知道,她們又怎能奈得我何。哈哈,此刻怕她們已經臥床不起了。”


    昆侖派三老齊吃一驚,忙問究竟。淩霄子先不答他們的話,卻問:“你等知道那兩個紅衣女孩是什麽人的弟子麽?”


    真玄愕然答道:“她們不是自承八駿後輩麽?”


    淩霄子雙眉一挑,冷笑道:“你們都看走了眼啦,這兩個丫頭不是別人,乃是名聞武林,西域之宗的紫府宮門徒。臨分手時,我曾用重手法打她們的肩膊,哈,給我這一試,竟試出她們的家數來了!”


    當前三個老頭才憬然一悟,失聲叫道:“莫非這兩個孩子就是紫府掌門的女兒?”


    葛衣人一雙女兒,久在江湖走動,昆侖三劍雖沒有見過,倒曾耳聞。但見淩霄子頷首道:“老夫也隻是猜測而已,不過,紫府門除了一雙小女兒外,別無年紀如此幼小的女徒,若說這兩個孩子不是唐古老兒的女兒,又怎會使出本門技業?”


    真玄為人深沉,聽了話,沉吟半晌,皺眉道:“淩老前輩,你已把她們打傷了,唉,這禍事可闖得不小了!”


    淩霄子朗笑道:“你們怕什麽來,不錯,是老夫用我派獨門手法傷她們,不出十天,便會病倒身危。什麽禍事不禍事,老夫若怕唐古老兒,就不會把行蹤告訴他女兒了,你等若是懼怕,老夫不勉強你們做一路便是。”


    真玄苦笑道:“晚輩哥兒三人既和老前輩結盟,生死不渝,哪能計及安危,老前輩說哪裏話,太小覷晚輩哥兒三人啦!”


    他一轉腔,忽問道:“隻有一事,晚輩覺得大惑不解,不知老前輩與紫府門有何過節,要唐古老兒來找你老人家,可否說給晚輩知道?”


    淩霄子想了想道:“此事你等將來自會明白,此刻不便細說,待見到耿仲謀再告訴你等不晚。”


    淩霄子既不肯說,昆侖三劍不便相強,隻好罷了。他們哪裏知道淩霄子和葛衣人之間,有過一段誤會呢。說到這裏,隻聽得元元子搭腔道:“哈,虧得淩老前輩目光如炬,洞燭其奸,要不然準被瞞過,豈不陰溝裏翻大船啦!”


    淩霄子傲然道:“別說這兩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就是她爹親自前來,也騙不過我老兒一雙眼睛。”


    語訖,縱聲哈哈大笑起來,四個人又向前走了百裏來路。淩霄子忽地問道:“喂,倪老大,你的消息真不真,耿仲謀那夥人藏在哈魯陀漠?”


    倪德居陪笑道:“怎會不真,是我親耳聽到的,那天晚上耿仲謀那小子鬼鬼祟祟地躲在赤煉人魔房裏商量,我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淩霄子軒眉一笑道:“既是恁地,咱就要留神了,此去哈魯陀漠不遠,隻五百來裏,將來遇到了,如那小子不就範,說不定又得出手打一場架哩!”


    昆侖三劍齊聲應“是”。四人又走了一程,天色已漸黑了下來。此處地近漠外,市集固少,村落也不多見,到處所見盡是帳幕,這些帳幕正是北方遊牧人居停的地方,四人見夜已來臨,路上風沙又急又大,隻好向人借了帳幕,權宿一宵。


    他們借宿的一座大帳幕,主人是個年已花甲的老翁,老翁膝下有兩個兒子三個孫兒,一家六口,並無婦人,倒也方便。


    主人倒是個好客的江湖人物,除了騰出一塊幹淨地方,給四人打尖休息外,掌燈時份,又邀四人同吃晚飯。


    吃飯的當兒,台兒上擺的都是一些燒烤獵味,雖然粗點卻甚美味。主人為解客人旅途寂寞,拿出兩瓶陳年美酒和四人共酌。


    樽前,主人和客人三杯下肚,共話江湖盛事,塞外風光,賓主之間,說得興高采烈。淩霄子問起主人來曆,才知這個六旬老人也是武林中人,是塞外百花拳一派的人,隻是並非一流高手,而是泛泛的外家武師而已。但對狩獵畜牧,卻是大有經驗,名字叫阿圖汗。


    客人問了主人來曆,主人自然也迴問客人的名號出處。


    淩霄子也不隱瞞,徑道名號,並為昆侖三劍引見。阿圖汗一聽當前四人俱是中原頂尖兒武林高手,不由肅然起敬。又問四人迢迢萬裏,前來漠外,有何貴幹?


    淩霄子眉心微微一鬥,心中已有計較。笑道:“咱哥兒是為赴幾個武林朋友之約而來,他們與我等約在哈特魯廝會,卻沒說在哈特魯什麽地方,當真糟透,不知老丈可曾會過敝友數人?”


    阿圖汗怔了一怔,問道:“敢問貴友大號,容貌怎樣?”


    淩霄子答道:“他們一共五個人,為首一人乃是個青年漢子,名字叫耿仲謀。”


    說到這兒卻不說下去,微側著頭,對倪老大打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替自己把話說下去。


    倪老大心知淩霄子並未見過耿仲謀等五人的麵,隻聞其名,要他說出各人麵貌哪能夠呢?當下,乃笑著接下去道:“那叫耿仲謀的,年紀不過三十,方臉兒,濃濃的眉,目如朗星,鼻若懸膽,人物俊朗極了,他有一個夥伴最為出色,紅眼兒,鷹兒嘴般的鼻,枯瘦如幹屍,長指甲,一雙血紅的掌,名號叫赤煉道長!”


    阿圖汗怔了一怔,反複呢喃道:“列位英雄是這幾個人的朋友?”


    淩霄子笑了笑,淡淡地道:“阿圖汗,咱要騙你做甚?”


    阿圖汗沉吟有頃,才慢慢地道:“這幾個人,我老頭和他們見過麵哩,而且都論交為友了!”


    真玄雙眉一挑,縱聲笑道:“這麽就更妙了,是自己人,還忌憚什麽?”


    阿圖汗猶未答話,但聽淩霄子已自忙不迭地搶著問道:“耿仲謀他們那夥人去了哪兒,可曾告訴老丈!”


    阿圖汗軒眉一笑,道:“耿大俠倒也真夠朋友,他不但把去處告訴我,而且教老兒抽空去找他呢!”


    他稍微一頓,忽作恍然道:“莫非他已料定我老兒會碰上各位,是以才把行蹤相告,好借我的嘴巴轉告各位!”


    淩霄子哈哈笑道:“對了,他的意思大概如此!”又問:“那麽,他告訴你住在哪兒?”


    阿圖汗欲言猶止,先端詳各人幾眼,然後才慢慢道:“列位英雄既是耿大俠的朋友,我老兒說了諒也無妨,本來麽,他是叮囑過我,不許隨便告訴別人的。”


    淩霄子有點不耐煩,躁急道:“你這老頭子怎地一點也不相信人,婆婆媽媽做地?”


    阿圖汗無奈,隻好說了出來,他道:“耿大俠留下地址,他現在便在托托山萬福洞中修為!”


    淩霄子一聽大喜,反複自語道:“萬福洞,萬福洞!”


    又問:“阿圖汗,萬福洞在托托山什麽地方?”


    托托山雖然不是什麽名山大嶺,但也不小,比起中原的天目、括蒼要大得多,如果不知就裏,要找也不容易,是以淩霄子才有此一問。


    阿圖汗是在這一帶長大的,而且以遊牧為生,這兒的地理自是爛熟。他聽了話,沉吟道:“萬福洞麽?唉!這地方倒極偏僻,如果是外來的人,倒不易找,老前輩不問,哈,我老兒差點忘掉告訴列位了。”


    說到這裏,阿圖汗忽然住嘴不說,站起身來,離座而出,各人都覺詫異,淩霄子雙眉一鬥,問道:“阿圖汗,你到哪兒去?”


    阿圖汗嘻嘻笑道:“我去拿一件東西給老前輩瞧瞧,列位一看便會明白!”


    淩霄子想了想,笑道:“好罷,你拿東西去!”


    過了一刻,阿圖汗去而複返,手裏果然拿著一張卷起的紙,慢慢地走到跟前,又慢慢地把那張紙攤開,他手中拿的,竟是一張地圖。


    座上各人不期然地伸長脖子,把頭湊了近去,淩霄子一看,心中亮了起來,但見那張地圖,山川形勢分明,一地一嶺俱都列得詳詳細細,乃是一張塞外的地形圖。


    塞外多沙漠,經風一刮,時有滄桑巨變,在那一帶討生活的遊牧者,有時不免因此迷失道途,是以每一家人都備有此物應變,那座托托山既在塞外炫3uw w書,自然包括在圖裏了。


    淩霄子一睹此物,如獲異寶,忙不迭地叫道:“阿圖汗,你把這東西借給我好不好,待老夫找到了耿仲謀之後,再還給你!”


    阿圖汗心中覺得好笑,像這種地圖,在塞外人家看來,極是平常,淩老頭竟把來視同寶貝,豈不可笑?


    但他不敢失儀,沒有露出神色來,隻笑笑地道:“老前輩既用得著,別說借用啦,我老兒送給你便是!”


    淩霄子大喜過望,口中卻假惺惺作態道:“這怎可以,你家不用此物麽?”


    一舉手,已把那張地圖納入囊中,此老倒不客氣,連道謝也沒有說。阿圖汗哈哈一笑道:“難得小老兒有緣,得識武林前輩高人,區區微忱,何足掛齒!”


    當下,賓主相談甚歡,直喝到月落鳥啼,才各扶醉闌珊散席,自歸寢處。


    翌日,淩霄子取出一些銀兩,相謝阿圖汗贈圖厚待雅意,然後匆匆而別,徑自領了昆侖三劍續登征途。


    托托山距此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約在五百來裏之譜,此一帶已銜接漠荒,那戈壁大沙便在七百裏外,沿途行來一派荒涼,鎮日裏勁風飛撲,彌天盡是黃沙飛揚,旅人行客,在路上行走倒是不大好受。


    淩霄子一行四眾,足足走了兩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清早,才在迷蒙風沙中,隱約瞧見托托山那龐然山影,這其間,陡聽得倪老大大聲叫道:“淩老前輩,前麵那座山兒,可是托托山麽?”


    這時,淩霄子早也瞧到了,不由失笑道:“這一帶除了托托山以外,還有這麽的高大麽?”


    他邊說邊自行囊中,掏出阿圖汗給他的那張地圖來。當下四人乃停步不前,按圖觀山,默察八駿三雄所隱匿的所在那一個方向。


    四人琢磨了好半晌,才知自己站處的地方是托托山之東,而八駿三雄藏身之處則是托托之北,依圖示並不怎樣遠,相距不過百裏,若取捷徑,便是越過山脊,攀臨峰頂,再斜斜朝北瀉落,那麽,隻消兩個時辰,便可抵達。


    淩霄子目注地圖,口中笑道:“耿仲謀這小子心思倒是靈巧得緊,那鬼地方委實不容易找到,如果沒有地圖,怕翻轉了整個的托托山也難發現。”


    說到這兒,淩霄子得意地朗聲敞笑起來。但見倪老大皺皺眉頭道:“既是恁地,咱就趁早趕程,免得天色晚了,迷失道途!”


    淩霄子頷首道:“倪老大,用不著你嘮嘮叨叨,老夫也自要趕路,到得那兒時,切勿躁急,耿仲謀此人殊非泛泛,凡事小心為是!”


    倪老大一笑便已飛身領先前撲,其餘三人亦續展輕功,朝山巔直走。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已抵達峰頂,四人放目一望,不由眼底一亮。


    這峰頂竟是一個盆地,那個所在好大好怪,方橫有百來二百畝寬敞,到處林木蒼翠,花香鳥語,泉流淙淙,萬轉迴應,彷如樂音交織,似此漠荒窮壤,也有這般好去處,端的怪絕。


    淩霄子心念怦然一動,叫道:“昆侖三劍,你等且休急趕,先看看這所在再走不晚!”


    倪老大也叫將起來道:“是啊!淩老前輩,這兒確是怪極,距離戈壁這麽近,怎會有如此的景致?”


    淩霄子卻沒有答話,隻拿眼朝西進溜動,半晌,皺眉道:“不對,耿仲謀那小子不會去得太遠,一定在這附近。”


    真玄一聽,心中詫然,急口問道:“淩老前輩怎地料到八駿三雄會匿伏此地?”


    淩霄子哈哈笑道:“要是老夫所料不差,耿仲謀此人倒是不可輕視了。”


    越說越奇,昆侖三劍心中各自嘀咕,倪老大忍不住又待追問,淩霄子已然說出了,但聽他續道:“耿仲謀在未精研陰陽老怪絕世武功以前,自問技業功力都不能和武林頂尖兒高手抗衡,怎會把自己行止翔實告訴一個不相幹的人,他對阿圖汗的一番話,不過想轉移別人耳目罷了。”


    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再說下去道:“不過,八駿三雄也不會去得太遠,一定選下這個幽美的所在,暫作棲身之地。”


    倪老大心中不服,笑道:“躲在這兒有什麽用?還不是在托托山裏,離開阿圖汗告訴我們的地方,隻有百裏之遙,我們能找到,難道別人不會?”


    淩霄子瞪了倪老大一眼,哈哈笑道:“老夫若不把這啞謎道破,料你哥兒三人也不心服!”


    他邊說邊把手向一株千年古柏指去,又道:“你哥兒瞧,那是什麽標誌?”


    昆侖三劍一聽,急展眼朝那柏樹看去,但見那粗可兩人圍抱的樹幹之上,竟給人刻下三匹駿馬,栩栩若生,再端詳,才知雕刻這三匹馬不是用利器,而是憑金剛指力勾劃而成,不隻勾劃得妙,且功力極高,指透樹身,深可盈寸。


    真玄吃了一驚,喃喃自語道:“薑是老的辣,淩老前輩所料果是不差,不過,隻有一事,貧道卻感大惑不解。”


    說到這兒,淩霄子已搶著不屑地問道:“還有什麽不解?難道這不是八?ッ塹謀曛靜懷桑俊?br />


    真玄搖搖頭道:“貧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心中疑惑的是八駿三雄既然要避江湖人物耳目,怎地又到處留下標誌,豈不自貽別人眉目麽?”


    淩霄子怔了一怔,才道:“老夫不是說過麽,八駿三雄在這兒不過是暫時性質,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必然遠走高飛,耿仲謀那小子到處留下他門派標誌,還不是和他借阿圖汗的嘴巴來告訴江湖人物,說他在托托山裏一樣麽,這小子倒工心計,嘿嘿,可惜撞上了老夫!”


    他自鳴得意,說話之間,夾著聲聲尖嘯,嘯聲才已,陡聽樹林密集之處,有人冷冷應道:“糟老頭所料不差,可惜來遲半步!”


    那聲音極其尖銳有勁,發聲雖不大,但如貼在各人耳邊說話,這分明是用上乘獅子吼內功叫出,淩霄子心頭微微一震,嗬嗬朗笑道:“是什麽人,八駿門中的英雄麽?怎地隻敢鬼鬼祟祟躲在林裏說話,不敢出來見人?”


    話聲才落,陡見眼前黑影翩翩,自林木深處,已料鬥射出四條人影,晃眼間已到了跟前。


    昆侖三劍一瞥,齊齊叫將起來,道:“老前輩,來人正是八駿三雄,還有,那個紅眼兒的道人是赤煉人魔!”


    耿仲謀一馬當前,朝前跨進兩步,冷冷地指著昆侖三劍道:“哈,你們哥兒三人也來啦,也不害羞,像冤魂般地老是跟著,難道人家就分一冊秘笈給你了麽?”


    一旋首,對淩霄子瞪眼道:“你是何人,到這兒來幹嗎?”


    淩霄子卻不動怒,笑嘻嘻地答道:“你也配問我老人家的名號麽?”


    耿仲謀已然不耐,雙袖一揚,八手神功便已亮出,但見一片袖影,繚亂人目,叫道:“還不快說,再拖延休怪在下袖子無情!”


    淩霄子心中暗自吃了一驚,自忖道:“這小子果然名不虛傳,看來盡得紫府之秘,他那手袖功倒不在唐古老兒之下。”


    口裏卻淡淡笑道:“青年人性子果是躁急,打出袖招倒有幾分功力。喂,耿仲謀,你站穩了,讓老夫把名字告訴你,別唬壞了你。”


    當下,乃亮出萬兒來,淩霄子的名頭極大,雖然隱居幾十年,不問江湖事,但耿仲謀早自八駿門長輩口中得知,此老乃是八荒碩果僅存的長輩,也自不敢輕敵,臉色一轉,寬下臉來笑問道:“原來是八荒門的老前輩駕到,恕小子有失遠迎啦!”


    他雙眸一轉,臉色跟著一沉,冷冷地問道:“不知淩老前輩跋涉長途,萬裏迢迢到大漠來做什麽,莫非也是誌在覬覦別派武功?”


    耿仲謀說這話,已顯見內荏,他料以淩霄子這般身份的人,不該思奪別派之秘,是以一開口便用話把他套住,要他愛惜名聲地位,自動急流引退。


    詎料淩霄子聽了,並不在意,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什麽身份的人,豈有隨便覬覦別人武功之理!”


    耿仲謀一聽,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當前這老兒,已給自己的話奪住,不好意思提陰陽老怪的遺物了。


    他正待再說話,忽聞淩霄子問道:“耿大俠,你教我不可覬覦別派之物,那麽,陰陽秘笈是你家祖傳的了!”


    耿仲謀臉上一紅,不覺為之語塞,呐呐良久,打了個哈哈,傲然叫道:“淩老兒,這個你管不著,東西既在耿某手上,便是我八駿門的了,不是祖傳下來的,你又待怎地?”


    他給淩霄子淩厲詞鋒一迫,已然老羞成惱,自然不會有好言語相待了。


    淩霄子不愧一派尊長,涵養功夫極深,仍是不見動怒,隻冷冷地道:“既非你家所傳,那便是無主之物啦,耿大俠,我老兒已是垂暮的人了,怎能與你等青年來爭這口氣,不過,此物既非你家所有,即使老夫不屑爭奪,尊駕諒也難以保存。”


    這幾句話,說得耿仲謀心頭大震,自顧尋思道:“淩老兒的話倒不錯,說不定此刻唐古老賊已糾集各派好手,天涯踩緝了。我的行跡既已暴露,便也不能過份開罪當前這幾個人了。”


    心中想著,顏色倒平和許多,但卻假惺惺地問道:“如此說來,淩老前輩既非誌在此物,在下能否保存,何勞掛齒?”


    淩霄子霎一霎眼,提頭道:“老夫不遠千裏而來,不過是一片好意,不料耿大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實……”


    說到這兒,淩老頭加重聲量,正容道:“你已禍迫眉睫,尚逞口舌之強。老夫這番自中原履此,路上已打探了極多對你不利消息。”


    耿仲謀顏色一變,不待對方說完,已然搶著問道:“什麽對我不利消息?”


    淩霄子微微一歎息,喟然道:“唐古拉鐵,史三娘以及令姊武林中三大派高手,俱已移足漠荒,不日便將抵此,哈,耿大俠,你自信能抵擋得了三人夾擊麽?”


    耿仲謀力持鎮靜,皺眉道:“老前輩這話可是當真?”


    淩霄子笑道:“老夫生平不打誑語,騙你做什麽?”


    此時,但見赤煉人魔也已憂形於色,搭腔叫道:“淩老前輩,是你在路上碰上他們?”


    這魔頭自知罪孽深重,對三派高手,委實忌憚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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