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三娘笑了笑,頷首道:“公子所言甚是!”


    她別轉頭來,對正玉簫郎君道:“我兒,為娘替你治好痼疾,爾後你要聽娘的話,洗心革麵,重新做個好人才是!”


    玉簫郎君有口難言,抖動手指,寫道:“孩兒已經悔改,決不再去務惡,請娘放心!”


    史三娘見了,自感一陣戚然,喃喃道:“我兒能痛改前非就好!”


    旋過頭去,史三娘雙眸棱光四溢,環視座上—匝,目光停在南雍兄弟身上,忽然叫道:“雍兒、浩兒,扶你兄長到下邊去!”


    語畢,身子已自彈到半空,腰際短鏈挾風搖曳,嘩喇喇地先躍了出去。


    接著,南雍南浩二人,遵了娘的吩咐,把玉簫郎君扶到廣亭外那片花圃之中。


    玉簫郎君下半身已經癱瘓,上半身活動也不靈敏,他倚在兩人之旁,緩緩挪了出去。


    史三娘指指一處緣草如茵之所,示意道:“把兄長放下!”


    誰知才放下,玉簫郎君因沒靠背,竟然往後仰倒,南雍手快,趕緊伸手一抵,才不致倒下。


    史三娘秀眉一鬥,歎道:“端的傷得不輕!”


    隨又叫道:“雍兒,浩兒,折下幾株竹來,綁成架子,讓兄長好好倚住!”


    南雍因要扶掖玉簫郎君,不克離開,南浩應了一聲,正待去折竹枝。


    鬥然間,眼前一亮在綠竹之下站著的南芝南琴,已然折下數根竹莖,投擲過來。


    南浩反手一抄,便已抄在手內,立即動手,綁成架子,插在土中,給玉蕭郎君倚著坐下。


    玉簫郎君已經倒不下去,南雍恐有意外,猶一旁侍候。


    玉簫郎君舉目望了他一下,伸出顫巍巍的手,擺了一擺,要他走開。


    南雍低聲道:“哥哥,你坐穩了?”


    玉簫郎君慘笑一下,點點頭,又擺擺手,南雍兀是不放心,展眼朝前望去,但見史三娘身子已彈到與她兒子相距五尺之處坐下,齔牙一笑,對南雍道:“雍兒不必費心,你在兄長身畔,為娘行功不便,還是走開為妙!”


    語調溫馨之極,看來這怪婦人心中芥蒂已除,果真把桑龍姑遺孤,視如自己親生骨肉了。


    南雍怔怔走開,才騰出二十來步,陡聽史三娘猛喝一聲:“我兒快閉上眼睛,為娘替你療傷了!”


    玉簫郎君依言,趕緊把雙眸一閉,才閉上忽覺前麵一股熱流掠到,直向丹田猛鑽,那股氣流奇熱非常,但丹田一接之下,卻感極其舒暢。


    那股熱流,卻非固定不動,在丹田停留片刻,漸往上移,頃刻已到開元,璿璣兩穴,以後又朝左右分竄,竟然遍經身體三十六道大穴。


    一經熱流接觸,玉簫郎君體內骨骼便會不自禁地發出連珠價響,響過以後,那一部份似乎已複知覺,不複麻木不仁。


    玉簫郎君一邊接受治療,一邊想道:“娘運功透穴,其法如炙,醫家不是有溫炙之法,莫非她以氣功來溫炙自己脈穴?”


    不錯,史三娘以氣功行溫炙事,正合秘笈所載法則,她這番治療自己兒子,與陰陽嫗在長白頂上醫治赤煉人魔,雖同是運用混元一氣功,卻又略有不同,當年赤煉人魔為寒風所侵,陰陽嫗治療之法,惟用熱貫丹田,迫出體內寒氣,故赤煉人魔揮汗如雨,汗過體複。茲史三娘為兒子療傷,不在驅迫寒氣,而在利用熱力,引血行氣,續筋補骨,是以骨骼暴響,聞諸於外,暴響一過,筋骨自然續補完事了。


    又過了半晌,玉簫郎君忽感倦極,昏昏沉沉,已然坐著睡去。玉簫郎君一唿唿酣睡過去,史三娘也已大功告成,隻緣適才醫療兒子,耗去真元不少,此刻一成功,身子頓感不適,乃就地合目,調運內元起來。


    一時間,場中鴉雀無噪,闃無聲息,隻有史三娘運氣時唿吸之聲,以及玉簫郎君噓噓鼻鼾。


    不久,但聽聲聲晨雞唱曉,東方已然發白,多事之夜已經過去,翌日來臨,曙光漸露,各人不由暗暗噓了口氣。


    雞聲甫歇,史三娘微睜雙目,隻見朝陽已冉冉升起,她放眼望去,玉簫郎君鼾睡依舊。史三娘屈指一算,療治時辰已過,陡然腰肢一挺,短鏈嘩啦啦便已亮開,疾向玉簫郎君靈台穴上點去。


    玉簫郎君穴道被點,已然悠悠醒轉,他一睜目,陡覺一片強光壓眼,已聽得史三娘猛然叱叫道:“我兒,快使一路拳舒經活骼!”


    他能使掌掄拳?眾人聞言一愕,齊齊向玉簫郎君注視過去。


    但見玉簫郎君略一遲疑,霍地已然站起,雙袖一揚,居然打出流雲飛袖招式。


    他分明已經康複,是以才能使出流雲飛袖招式,不過已大不如昔,但見輕飄飄地全無勁道,隻存形式,虛有其表,一套袖招不過三十六式,使完已然氣喘如牛,汗流如注了。


    史三娘秀眉一挑,長歎一聲道:“罷了,我兒的功夫還得從頭練起!”


    不錯,玉簫郎君迫經啞門穴被點傷殘以後,功力已毀,雖經史三娘以氣功醫愈,但本身內功已失,故非從頭練起不可了。


    大家料玉簫郎君練過這一趟流雲飛袖後,勢必大感沮喪,怎知他毫無傷心跡象,臉色一端說道:“孩兒不肖,為禍人間,諸位武林前輩上體好生之德,不以妖孽斬除,於願已足,今能康複,夫複何求?”


    神采飛揚,俊朗瀟灑,他本是漂亮人物,此刻一高興,益發神韻清逸了。


    玉簫郎君語已,突朝地上一跪,先參拜天地,謝不絕命之恩;再拜史三娘,謝其相救之恩,複環拜場中諸人,以表悔過之心。


    葛衣人笑得雙眼迷成一線,疊聲道:“孩子,別多禮了,我們隻望你改過做個好人便好!”


    群雄一陣喝彩過後,葛衣人伸伸懶腰道:“我們也該迴中原去了!”


    玉簫郎君泫然道:“爹爹二娘以及玲妹的遺體,如何安排?爹爹仙逝以後,誰人繼承島主之職?”


    葛衣人點頭道:“南宮化說得是,咱們過節雖了,但這兒的事未了!”


    史三娘忽對葛衣人道:“我有一個主意,唐古公子你瞧可好?”


    葛衣人說道:“你且說說!”


    史三娘道:“塞外怪傑既苦心經營這個寶島,諒來必想以此為基業,況且這個所在也著實不錯,南門一脈,便以此為開宗立櫃之地,不必別擇他地。公子你的意思以為如何?”


    此乃南星元家事,葛衣人安敢置琢,不由唯唯稱是。


    史三娘張目一唿:“雍兒前來!”


    南雍略一怔神,依言而前,史三娘看了他一眼,溫和地說道:“孩子,今後你便是南家一派掌門,留駐島上修為,將來發揚光大,端賴我兒努力!”


    怪婦人竟推他繼承南門一脈,南雍著實吃了一驚,拜辭道:“孩兒上有兄長娘親,安敢偕越,尚望娘親選任大哥繼承,於禮方合!”


    葛衣人一旁搭腔道:“雍兒所見極是,家有尊卑長幼,南宮化既是長子,理宜繼承父業!”


    史三娘瞪眼叫道:“不成,那畜牲雖已悔改,惟為一家表率資格已失,雍兒不必多言,為娘之意已決!”


    怪婦人因自己親生兒子多行不義於前,不欲立其為一家之主,乃免日後江湖物議,要知南家以後開宗立櫃,自成江湖一派,令譽豈非不顧?


    此時玉蕭郎君也拜倒地上,死力推辭,說道:“我史炎罪孽深重,百死不足遮其辜,豈敢為開宗立派掌門,我娘措置甚當,二弟南雍,天資純厚,宅心仁慈,宜為開派之主!”


    話才落,忽聽史三娘喝道:“畜牲,以後不許你再提史炎之名。前此因你爹不仁,為娘恨其無義,不欲你從他姓氏,今事過境遷,你仍複南宮化之名,知道嗎?”


    玉簫郎君心下一凜,連聲道:“孩兒謹遵慈命!”


    史三娘旋頭對葛衣人道:“公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南雍為他兄弟中武功最高的人,心地又好,宜為一派宗主。我那不肖畜牲,過去罪惡不說也罷,茲武功已失,豈宜為武林中一派之主!”


    這話倒也說得有理,葛衣人笑道:“這本姑娘家事,老夫隻是提供意見而已,那敢相強!”


    史三娘又道:“待這兒之事一了,我便帶那畜牲迴天姥修為去,畜牲要學成武功,還須不少日子!”


    計議既定,當下,乃召集島民,安葬南星元夫妻父女,並推舉新島主。


    一眾島民,驚聞惡耗,為之哭聲震野,自是一番傷悼,葬過南星元等三人以後,南雍自為島主,開宗立派,他這一派定名為龍形門,乃紀念祖師遺下的龍形八掌武功,自此以後南雍安居島上修為,參透各派武功,自創一套武功,此是後話,留緩再表。


    且說各事料理停當以後,除南雍兄妹四人留在寶島上外,其餘各人俱收拾行裝,準備離去。


    龍形門掌門人南雍,身為主人,乃在廣亭大設筵席,餞別各人,史三娘也以本門祖師身份,周旋於群雄之間,這席酒果然與昨夜不同,化殺氣為祥瑞,大家有說有笑。


    席間,苗金鳳含愁脈脈,眾人皆知她因兒子方洪憤然出走無蹤,心中牽掛之故,史三娘與南雍母子,無奈隻好勸慰一番。


    驀地,但聽葛衣人忽問姬兒道:“我女,你師姊寒梅往那裏去呢?”


    昨夜情形亂極,故葛衣人無暇分心,這時各事一定,他便想起寒梅來。


    瑩兒這才想起,昨夜與兩師妹前往踩踏方洪蹤跡時,分明見海灘之上,有兩條黑影,此時給葛衣人一提起,才記將起來失聲道:“寒梅妹妹,莫非隨方洪哥哥,一起離去?”


    乃將當時情形再說一遍,葛衣人跌足道:“沒有錯了,她和方洪本是師兄妹,感情至篤,兩人一定相偕離去!”


    姬兒搭腔道:“師姊此去,人海茫茫,教我們如何覓去?”


    葛衣人皺眉沉思,好半晌才對瑩兒道:“孩子,望你念在我門不少日子,老夫待你不薄,你迴兇禽島之時,煩替老夫在江湖上打聽一下,如若遇到,切叮囑那丫頭迴山見我!”


    瑩兒恭謹應道:“晚輩謹遵老前輩吩咐!”


    這丫頭果然改口稱前師為老前輩,而葛衣人也不以師尊自稱了。


    說到這裏,但見苗金鳳垂淚對瑩兒道:“耿姑娘,我望能與你一路走,好歹尋那畜牲再迴長白!”


    瑩兒頷首道:“赴長白之事可以緩提,覓方秦二人刻不容緩!”


    席中忽瞥一人,直身站起,叫道:“耿姑娘,我也願跟你一路,尋覓本門師兄!”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赤城門下弟子秦九凝,她先稟過師傅奶奶,求準往江湖訪查方洪,在這小妮子心中,還惦念著她的嫡親妹妹,隻緣門戶不同,不便啟齒而已。


    瑩兒笑道:“有姑娘做伴,路上多了一人,也不寂寞!”


    猛然間,隻聽得史三娘叫道:“苗金鳳,你不能去,待她們給找尋兒子好了,你隨老娘迴天姥,老娘與你之事未了!”


    苗金鳳吃了一驚,顫聲道:“老前輩有吩咐,但請言明!”


    史三娘笑道:“你忘掉在一線天時,我為你用氣功療傷麽?”


    苗金鳳駭然叫道:“老前輩是指留在晚輩丹田之內的真氣?”


    史三娘點點道:“不錯,那股真氣,潛蘊你之體內,若不及時引出,半年之內,必然發作,到那時,你功力既淺,誠恐吃不消,這番迴天姥,不但須為你引出真氣,我兒南宮化亦是一樣!”


    苗金鳳這才明白,心上壓著大石一落,拱手道:“但聽老前輩吩咐!”


    史三娘想了想,忽道:“引出真氣,不須多少時日,你如一定要隨瑩丫頭到江湖上去,可約定時間地點相會!”


    苗金鳳拜聆之後,乃同瑩兒秦九凝,相約到江湖上會麵時間地點,約在一月以後,鎮江府城相聚!


    餞別既過,史三娘悄悄對南雍道:“你娘在生之日,曾與赤城派相約二十年後端午子時在天姥絕頂比量,屈指算來,隻有兩月光陰,武林最重然諾,言出必行,你宜與弟妹勤加操練,五蛇陣雖缺一,待我教你兄長補上湊數!”


    南雍驚道:“我家與赤城山派的梁子不是已經解決了麽?況親娘爹爹已歿,何仇不可化解?”


    史三娘笑道:“以武會友,古已有之,互相砌磋,並無幹礙。這番比量,當非昔比,隻在比比能耐強弱,諒對方也不會以性命相搏。我早就瞧出赤城山主的徒弟辛源鳴,麵帶幸幸之色,若不比量,怎教他心服,至於和氣一事,為娘自有主意!”


    南雍無奈道:“但憑娘你作主!”


    史三娘笑了一笑,不再說話了。這時,忽見一個仆從裝束的漢子進內報告,說海船已然備好,就請貴客上船。


    南雍揮揮手,教令退出,再到大堂,請出群雄,領了各人,徑上海灘。


    群雄分成三撥,準備上船,揚帆出海。瀕行,南雍忽覺少了一人,心中吃了一驚,顧問左右道:“秋娘妹子呢,她往那裏去呢?”


    秋娘果真不在,這時,眾人才醒覺昨夜深宵,一直沒有瞧過秋娘影子。


    史三娘憬然道:“諒那丫頭,在你爹抖出化兒劣行之後,自覺羞愧,悄悄離島,想來也和方洪師兄妹一般,已經遠走他鄉了!”


    南雍跺足道:“這怎麽好?秋娘乃爹唯一弟子,於今失蹤不明去向,日後江湖上還道我南雍把他迫走!”


    葛衣人歎了口氣道:“一定都是天意,秋娘這孩子非無廉恥,與她師兄苟合之事一抖出,端的無麵目見人,難怪要悄然離去!”


    南雍疊聲道:“誰離開寶島倒無所謂,隻有秋娘萬萬不能離去!”


    葛衣人道:“雍兒休要著急,好歹也如找尋方洪兄妹一般,把她找了迴島!”


    南雍頷首道:“老前輩說得是,晚輩初領島政,一切未定,待料理停當,再派人到江湖去覓秋妹!”


    說說談談,已抵灘頭,三艘碩大無朋,精致華麗的海船已泊灘頭,待接渡貴客出海。


    赤城山門人三人,先向眾揖別,便已跨上船去,揚長而去。


    葛衣人正待率領本門弟子跨上第二艘海船,衣袖之處,突教人一把纏住。


    他迴頭一顧,纏住他衣袖的竟是史三娘腰際短鏈。史三娘叫道:“唐古公子慢行,我有話說!”


    葛衣人住步不前,問道:“史姑娘有何見諭?”


    史三娘道:“武林先師遺笈治玄秘要,所載玄玄子一物可治百殘,不會錯吧!”


    葛衣人詫然點頭,說道:“秘笈之上,不是記載得清清楚楚,怎會有錯,不知史姑娘問這個做甚?”


    史三娘欣然道:“如此一來,老娘與赤城山主徒弟都可康複了!”


    葛衣人一聽便已明白過來,史三娘竟要借重玄玄子溫炙脈絡之法,救治自己及辛源鳴的殘廢之疾,史三娘氣功不可自療,倒也罷了,但如何不可為辛源鳴去殘複全呢?


    想到這兒,他不禁問道:“史姑娘氣功神妙,昨宵理該一並給辛源鳴療治殘廢!”


    史三娘把頭一搖,迴道:“非我吝慳,不肯救好辛源鳴那小子。唐古公子有所不知,一來昨宵我耗去真元太多,難以為繼;二來我門氣功,所療殘傷,必須新疾方能奏效,若辛源鳴殘廢之疾,曆時已逾二十載,血絡頑固,恐不生效!”


    這話也有道理,葛衣人想了想道:“姑娘意思,是否想教我就近給你找那玄玄子?”


    史三娘頷首道:“不錯,兩個月後,便是孩兒們與赤城山門下比量踐約之期,我盼唐古公子能助一臂之力,屆時給我三條玄玄子,以備醫療辛源鳴之疾!”


    葛衣人皺眉沉吟道:“比量療傷是兩件事,姑娘怎地混為一談!”


    史三娘強笑道:“這個,這個,到時公子自會明白,不過,我敢保證不背江湖道義!”


    既不肯說明白,葛衣人也不便問,隻好答應下來,但卻對瑩兒道:“孩子,我有一事相求,未知可俯允否?”


    葛衣人乃瑩兒前師,既有相求,瑩兒那有不肯之理?因答道:“老前輩有事但請吩咐,晚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業師如父,老前輩客氣了!”


    葛衣人鼓掌道:“你肯答應,那就好了,老夫求你,非為別事,乃是請你緩返兇禽島,覓得方洪兄妹之後,請來唐古拉山相聚,你答應麽?”


    瑩兒想了想道:“是否為覓玄玄子之事有關?”


    葛衣人笑道:“對了,覓玄玄子非用純陰大法無以為功,老夫自愧無此技業,要找到它,端賴你姊妹三人,姬兒妞兒年事太淺,功力不高,老夫擔心她倆難以完全此一工作,故相請助她倆一臂之力。況你既為花派掌門,純陰大法乃花派武功,要你前去,於理正合!”


    瑩兒答應了,葛衣人才攜一雙女兒登上海船,綠波滔滔,浪聲揚耳中,已然離開寶島了。


    兩撥人走後,史三娘偕瑩兒南宮化等人,遂乘船出海自迴天姥不表。


    行非一日,三天之後,天姥山已然在望,這當兒,史三娘正蜷伏船首,瀏覽那山光海色,一眼瞥見天姥雄偉山影,踞立當前,不由欷噓歎息。


    想這所在,二十年來藏下多少恩怨,流下多少血淚,人事滄桑,於今家事已然解決,留下來的,空有一片惆悵悲酸!


    站在史三娘旁邊的有花派掌門人耿瑩兒,她雖無史三娘如此多所感慨,卻是和史三娘一起欣賞水色山景。


    驀可裏,但見瑩兒把手往天姥之北一處陡坡指去,叫道:“史前輩,山上有人,那是什麽人?”


    這時天姥雖然在望,但相距並不近,少說也在數十裏遠,隻緣船上盡是高手,目力銳利,故山上動靜,一覽無遺。


    史三娘聽了話,急仰首朝山上一瞥,心中不由大異,低聲道:“什麽人恁地大膽,到天姥來撒野,咦,他們還在打架呢?”


    但見陡坡之上,有兩少年人,和一道裝老人,打得正烈;老人赤手空拳,兩少年卻各輪寶劍,三個人便如走馬燈般地團團亂轉,打得好不熾熱。


    隱隱傳來陣陣焦雷隆隆之聲,史三娘目注陡坡,口中喃喃自語道:“果然是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咦,瑩兒,那,那不是方洪小子麽?”


    但那同行的少年是誰?他也是勁裝緊束,使的也是赤城門的奔雷劍。


    身法技業,不離赤城門檻,使的是奔雷神劍劍招,除了方洪之外,還有誰來?


    但那同行的少年是誰?他也是勁裝紮束,使的也是赤城門的奔雷劍。


    此時,在船艙裏的苗金鳳和玉簫郎君聽聲,齊齊鑽了出來。


    苗金鳳極目細眺,叫道:“果然不錯,是我兒方洪,他和什麽人在打架?”


    史三娘注視了半晌,船也越駛越靠近山邊,隻見她秀眉一鬥,冷冷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那魔頭!”


    苗金鳳也恍然大叫道:“赤煉人魔,半點也沒有錯,這番我可瞧得真切,是他,是他!”


    隻恨得這婦人咬碎銀牙,她與赤煉人魔當真仇深如海,此刻仇人見麵,怎不令她氣煞!


    苗金鳳連聲叫道:“梢公,煩你趕快把舶泊下,咱有事要趕迴山去!”


    使舵的船夫應了一聲,立時轉舵下篷,船一橫斜斜順著水流,便自山北海灘之上泊到。


    苗金鳳淒然叫道:“瑩姑娘,史前輩,今日你等得助一助我,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史三娘猶未答話,隻聽得瑩兒長歎一聲,跌足道:“遲了,咱來遲半步,給那魔頭溜走!”


    話才落,隻聽得陡坡之上,傳來聲聲厲嘯,那魔頭身形一長,滴溜溜地往山南小徑急急直竄。


    他似已受了劍傷,是以才沒命向前狂奔,苗金鳳看得真切,方洪偕同另一少年,手擎利劍,緊跟在後,發勁追趕,瞬即蹤跡杳渺。


    船彼海灘尚離十來丈,隻見史三娘對瑩兒唿道:“跟著我來!”


    接著,一聲長嘯,身子一彈,已然彈到海灘之上,瑩兒輕功不弱,展眼已然跟綴而上,沒入怪石嵯峨山北之所。


    這所在本是史三娘幽居二十年之處,路徑自是熟悉,是以毫不費力,已循赤煉人魔落荒小徑趕去。


    此時,船中隻剩下苗金鳳和玉簫郎君,苗金鳳功力較淺,且要看顧玉簫郎君,不能遽爾離舟,隻緣這少年人武功已失,不過是個普通武士,獨處舟中,倘有不測,如何對得起史三娘?故而兩人皆沒隨在瑩兒、史三娘之後,到岸上助搜赤煉人魔。


    船既泊好,苗金鳳把行李取出,和玉簫郎君分背起來,再自包袱中取出兩大錠金子,賞給舟子船夫。這些船夫,乃寶島島民,屬塞外怪傑舊部,茲奉新島主南雍之命,專程渡送史三娘等人返天姥,是以公幹一畢,他們就迴返寶島覆命去。


    兩人悄立灘上,目送海船離去,心中一陣悵然。良久,玉簫郎君開口道:“苗女俠,今欲何往?”


    要知方洪能否代母報仇,殺掉赤煉人魔?秦寒梅和秋娘的下落如何尋找?下集自有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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