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李國華”恐慌之下,不分皂白,朝著嶽天雷頸脖上麵,一口冷氣吹來,幸虧他那暗藏毒粉的白玉煙嘴,早於驚噫中掉在地上,因此嶽天雷有驚無險,忙不迭大聲喝阻道:“老伯且慢,令徒‘惡醫李飛騰’,是我殺的,‘無鼻人’就是在下的大師伯,你別誤會……”


    “神醫”先不理他這些,馬上一彎腰,拾超白玉炳嘴,擒在鮮血未幹的齒縫中,沉聲的反問道:“你少胡扯,看情形你也是‘陰靈五傑’一黨!”


    “不!在下人格擔保,絕對不是。”


    “人格擔保有什麽用,剛才那家夥口發重誓,還不是說了不算!”


    “老伯,你讓我起來,我把這些複雜情形,完全告訴你。”


    “又是這一套不懷好意的鬼話……。”


    “在下句句實言。”


    “真的嗎?”


    “當然。”


    “那麽!我問。”


    神醫醜怪的臉一歪,聲若冰霜道“你入穀的時候,自稱患有心病。但經過本人診脈之後,毫無半點病象,難道這個也算是實言?”&nbsp


    嶽天雷麵上一紅,忙予解釋道:“那是在下為了要見你,所以臨機應變……”


    “嗯,好一個臨機應變,我若用解藥放你起床,大概又得變出些新花樣。”


    嶽天雷有理說不清,暗中一催真力,又想翻身坐起。


    可是--“神醫”有一次經驗在先,見狀伸手一推,冷聲喝道“小夥子別亂動,你要不想變成一灘清水,還是老實一點好!”


    “李老伯,你未免太多疑了,我是令嬡‘李昭霞’的義兄,替她千裏尋父,你不能毫不相信。”


    “哦!”


    這李昭霞三個字,不亞於烈夏雷聲,“神醫”立刻一個冷顫,聲音戰栗不已的叱道:“你連老夫的家裏都去過了!好哇,如果不是‘李飛騰’這惡徒違背誓言,你怎麽會曉得?”


    “決不是他!”


    嶽天雷又氣又急的答道:“惡醫李飛騰毒害了無數生靈,罪不可赦,但對府上的一切,倒真是半字未提……”


    “嗯,這畜牲還算有點良心,那麽你都曉得些什麽,老實的講。”


    嶽天雷於是從頭說起,把他被巨蟒所吞,在“千年蛇墓”遇見“李昭霞”,以及其中的離合悲歡,講得一字不露……


    “神醫”傾聽之中,才知愛女成人,老妻已死,禁不住熱淚滿襟,失聲痛哭起來,嶽天雷等他收淚停聲,才又再度要求道:“老伯,你現在總該放我起來了吧?”


    對方想了一下,麵色凜然道:“沒那麽容易,我跟你們這些武林人,生平打過兩次交道,每次都是死裏逃生,受害不淺,這第三次我可學乖了!”


    “老伯。我已經請人去叫令媛,要她馬上趕來,還有什麽信不過的!”


    “這句話我記得,一切事情等她來了再說。”


    “那麽,我現在--。”


    “現在你得忍耐忍耐。”@。。。、神醫答話中,隨將口腔一動,把嶽天雷駭得心頭狂震,幾乎不曾失聲叫出。


    但是,他虎目一瞥中,看到白玉煙嘴裏麵,分成三隔,一隔紅,一隔白,一隔黃,而這三種顏色,代表的是不同藥粉。


    就在這心神一分的時候。


    隻見一線黃煙,直衝鼻尖。


    他連眨眼都來不及,已如騰雲架霧,神遊太虛,消失了一切知覺,重墜入黑暗的睡鄉深處!


    ※※※※※※這一次,“神醫”的麻藥,用了加倍份量。


    因此,嶽天雷功力雖高,卻無法自行醒轉。


    但在昏睡中,許多舊夢,一一映出眼簾,好象時光倒流,他又迴到了過去那些恩仇之地………。


    ,首先,他夢見了“山”,那是他長大成人的地方,童年在練武中渡過,初次出山,削了武林人一百枝長劍,更令他感到興奮和新奇。


    但迴山以後,才發現自己的血海深仇,一身兼為義父與師尊的“劍怪徐季德”,也為他而死。


    二度出山,先拜訪了“武當”掌門“清樞”,對方閉關之中,被他撞破,以致走火入魔,一命嗚唿。


    可是--道長曾經借給他“青霓劍”,又指點“鎮魔石窟”的路途,因此他才找到了,師叔“劍魔侯仲影”。


    不幸師叔在輸功傳技之後,竟為了當年恨事,自撞石壁而亡,這一來,“巫山四劍”又少了一個。


    接著,他又夢見“五傑莊”全莊慘死,發現“武皇”一黨,屠殺正派武林的證據,並且牽連到“魚劍琴”的一家。


    他因為出手救人,才誤陷“蛇墓”遇上了“蛇娘李昭霞”,隨又碰到“魚劍琴”,同經“死穀”,終於找到“洗心靈泉”的下落。


    可是這“靈泉”奇遇,雖然成全了自己,師姑“劍仙李叔琴”卻因追悔當年,竟又自切腕脈,血盡而亡!


    於是、“巫山四劍”三劍皆亡,嶽天雷雖在夢中,也不禁血淚橫流,心頭好象萬刀齊紮。


    從這以後。


    相繼慘死的人更多。


    有為他指路,反遭殺身之禍的“莫劍師”!


    趕來幫忙,被“武皇”所害的“清璿道長”!


    後來在“白猿山”混戰之中,他又無心誤殺了武當元老,也就是迷失本性的鐵麵人--“清璣”。


    不久之前,他在少林寺中了“奪命金針”,不想迫出暗器後,竟於過招中誤傷昆侖掌門“東方玉”,以致毒發身亡。


    那“東方玉”乃是忘年好友“西門石”的師兄,雖然罪過不在本身,但就道義而言,實在令人悔恨……


    尤其是“衡山”掌門“法宏大師”,好意跟他同行,偏又遇上埋伏,被“蒙麵人”等冷招所傷。


    就連那萍水之交的“飛磷劍蒲震”,也在“巫山”之內,無心中碰到血海仇人“張辟雷”。


    一招失手,竟亦陳屍當地。


    而在這些不幸的死亡之中,最令他五內如焚,肝腸寸斷的,莫過於生父“劍聖”的困死地窟。


    再加上終身含冤的“鐵腕慈心”,臨死還被地火焚身,連屍骨都不曾留下。


    死!幾與他有交道的人,幾乎都離不了一個死字。


    血!這些前輩和至友,都為他而灑血拋頭。


    嶽天雷夢到這裏,彷佛那些熟悉的麵容,齊在眼前幌動,每一張臉,無不鮮血淋淋,駭人心魄。


    狂怒,怨毒,像一把烈火,在燃燒著他的心。


    一切血仇,都是“張辟雷”一人之罪,他為了個人的狂傲,害死了無數的人,同時嶽天雷為了報仇,也發生了錯殺好人,種下與各大門派無法解決的複雜恩怨……。


    “殺!”


    嶽天雷在夢中嘶聲狂叫,怨恨得像座戰栗的火山。


    可是,他自感四肢癱瘓,怎麽也無法翻動……。


    冷汗如雨中,再拚著全付氣力,越是不能動,越是掙紮得厲害。


    掙紮!掙紮!


    他覺得地在顫,天在旋,整個身體,似乎就要爆裂,終於--一股怨氣,掙出胸膛,耳聽自己“嗬嚏!”一聲,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雷哥!雷哥!你醒醒!”


    “奇怪,這是‘蛇娘’的口音,難道她真來了!”


    嶽天雷心神狂震,猛然一睜眼睛。


    “果見‘蛇娘’站立床邊,麵帶著關切的笑意。”


    她的後麵是一個麵目清瞿,舉止文雅的六旬老人,嶽天雷雖然看來眼生,但從氣味上分辨,知道對方就是“神醫”--他已經洗去了臉上的“易容丹”,迴複了多年本色。


    “哦!”


    他已經父女重逢,一切懷疑都解決了。


    嶽天雷心下恍然,馬上身形一旋,凝立當地。


    但還來不及說話。


    “神醫”已經靄然一笑,和善的說道:“賢婿可起來了,老夫因為不明真像,緊張過度,委屈了你好幾天……。”


    這聲賢婿,叫得嶽天雷微微一怔,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神醫”見狀,眼神一閃道:“你跟小女的情形,我已經聽說了,並且令師姑留下遺命,讚成這件婚事,至於我……也是完全同意,你難道還不願意?”


    “不!不是不願意。”


    嶽天雷稍一沉吟道:“因為目前有兩件事,未曾……完成……。”


    “那兩件?”


    “第一件,大仇未報。”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報仇之後,應該沒有問題。”


    “報仇之後,我還要為父母義父守孝三年。”


    “嗯--,孝道是要緊的,而且小女也應該陪你,那麽第二件是什麽?”


    “這個………”


    嶽天雷想到武林中許多未了糾紛,和那些可能發生的意外,不禁又頓住了。


    因為“湘江王”的預言,“武帝”的暗示,他不能不相信。


    但這些事情近乎迷信虛玄,又不便加以解說。


    於是,默然片時,誠懇的答道:“李老伯,晚輩並非推延,但這終身大事,要等我祭過上輩墳墓之後,才能夠肯定迴答……。”


    “蛇娘”對於這個答複,並不感到失望。


    她認為稟告祖先是應該的,而且她相信個郎,必定能夠報仇雪恨,往後的幸福日子,還長得很哩。


    “神醫”一看兩人神色,也就不再堅持,隨即改變話題,另行問道:“賢--,呃!賢契你來之後,一直都戴著麵具,因為我對外來人,一向有個老規矩,就是不輕易追問對方往事,所以沒有替你解開………。”


    “謝謝,這實在不能解。”


    “為什麽?難道臉上有什麽……看不得的?”


    “這個晚輩也不清楚……。”


    “神醫”對這答複,顯然無法聽懂,正在雙眉軒動想要迫問,“蛇娘”已然搶先說話,把嶽天雷戴這“貘皮麵具”的原因,講了個一字不漏。


    “啊!啊!”


    神醫聽完之後,恍然點頭道:“原來是這麽迴事,我還以為他麵上有傷,打算替他醫治……”


    剛講到醫治麵傷,嶽天雷立刻接言道:“李老伯,你這麽一提,晚輩倒是想起一位義姐,她的臉上劃了許多劍傷,不知老伯願否醫治?”


    “神醫”立刻慨然應道:“醫者的救人為本,不要說是的義姐,就是不認識的人,我隻要辦得到,沒有不醫的……。”


    “蛇娘”一聽此言,也隨即發問,道:“雷哥,你說的義姐,是不是白綾蒙麵,名叫‘魚劍琴’?”


    “正是!”


    嶽天雷凜悠一震,忙不迭的焦急問道:“她………她到了‘青城’沒有?”


    “有是有,可惜她對人冷淡,除了要殺‘武皇’以外,別的什麽都不談,你這份好心,恐怕她很難接受!”


    “我想……她會接受的……。”


    “為什麽?”


    “在‘洗心靈泉’,差一點跟她碰上,這件事想必還記得吧?”


    “當然!”


    “當時她看到我的墳墓,所以灰心毀容,如今大家都好好的,她也會希聖迴複本來麵目……。”


    “哦!”


    蛇娘聽到這句話,立刻柳眉一軒,頗有幾分醋意,正要追問的時候,乃父“神醫李國華”也是大聲一歎,徑自搶先道:“賢契,這件事反正我是答應了,但老夫家遭不幸,也就是為了這一類的事情,想起來,真正令人傷感……。”


    “老伯,難道‘惡醫李飛騰’騙你去醫病人,也是替別人整治麵容嗎?”


    “是……。”


    “那麽,你所醫的是誰呢?”


    “神醫”目光閃動,心有餘怖,一時還遲疑的不肯答言。


    “蛇娘”見疑,立刻從旁催促道:“爸!你老人家還怕什麽,不管對方有多大惡勢力,我跟雷哥都對付得了!”


    “這個……。”


    “還有什麽這個那個的!媽為了你老人家失蹤,以致憂急去世,再還不肯講,真對不起她老人家了!”


    “唉!”


    神醫眼見愛女哀傷不已,不禁長歎一聲道:“好吧,一則事隔多年,而且惡徒已死,諒必對方真不知道我還活在人間,有什麽話,你們盡管問吧!”


    嶽天雷一聽對方依允,立刻問道:“老伯,我從你上次和‘趙若明’的談話中,聽你提到無鼻人,至於‘惡醫李飛騰’更是提起好幾次,難道你老人家,是被‘惡醫’騙去替我大師伯‘鐵腕慈心’醫治麵傷,如果是真,為什麽沒有醫好呢?”


    “惡徒騙我去醫治麵容是真,可惜究竟對方是誰,我至今不知!”


    “那麽,老伯到過‘巫山’沒有?”


    “巫山?”


    “對,就是我大師伯隱居的地方。”


    “我被歹徒挾持,走過了千山萬水,可是什麽地方叫‘巫山’,我至今也不清楚。”


    “原來老伯不僅是受騙,簡直是被他們綁架了?”


    “一點不錯!”


    “這樣講來,那隻好麻煩老伯,描寫一下被醫者的麵貌。”


    “神醫”搖頭一歎,答道:“對不起,他們的麵容我也是說不出來,除了知道鼻尖被削之外,其它的根本就沒有看到。”


    “你是說--‘他們’?那究竟是幾個?”


    “兩個。”


    “難道都是蒙著麵巾?”


    “對!”


    “難道這兩個人都是一樣的毛病?”


    嶽天雷剛問到這句話,立刻心神一震,想到了另一個奇特的念頭,連忙說了兩聲:“不!”


    然後修正他的問話,喘息不已道:“老伯,難道你……你……你把我大師伯的鼻尖剜下,移到另一個人臉上了?!”


    “神醫”馬上周身一顫,結結巴巴的答道:“不………不錯,你怎麽會猜得到的?”


    嶽天雷一見對方承認,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師伯為什麽會在臨死之前問起“武皇張辟雷”,原來他們關係極深,大師伯才肯這樣犧牲自己,補救對方麵容的殘缺。


    而且其用意所在,似乎是希望“張辟雷”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因此他聽自己說出會被對方所救,竟連聲稱讚:“他是好人。”表示極為安慰。


    其實,仇人幫忙自己的那一幕,僅是故作圈套,意圖從中取利,根本就沒有改過向善的意思。


    由這一點,更可見大師伯的慈善,同時也將“武皇”的殘忍惡毒毫無心肝,襯托得纖毫畢露。


    可是--大師伯為什麽會對“張辟雷”這樣愛護?


    為什麽“張辟雷”還要從中挑撥,毫無感激之心?


    這一個問題,尤其值得考慮。


    那間。


    他心念潮湧,五內如焚,兩眼寒芒森然,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神醫”卻猜不到他的心事,以為是對自己不滿,連忙囁嚅解釋道:“賢契,這種把活人五官移到別人身上的事情,本來違背天理,是不該做的,但是………我實在迫不得已,因此不好意思說……。”


    嶽天雷定了定神道:“李老伯,這事我大師伯別有苦心,並不怪你,可是經過情形希望盡量迴憶,詳細的告訴我。”


    “好!好!那我先說一下惡徒‘李飛騰’的來曆。”


    “請講。”


    “此人當初拜師,表麵上裝得非常的好,我也不知他是武林中人,但他對別的醫術都不大關心,而對毒藥特別感興趣。”


    “結果老伯沒有傳給他?”


    “隻教了些解毒單方,其它幾種獨門藥物,並沒有傳授。”


    “是否中間包括‘縮形毒液’?”


    “對的。”


    “難道他就罷了不成?”


    “此人心計多端,明知我不會教給他,偷又無從下手,所以過了一段時間,也就離師而去。


    “直到騙你離家的那一次,才又迴到師門?”


    “不錯,在十八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忽忽而來,說有一個受傷的人,沒有辦法可治,請求我親帶藥箱前往。”


    “那麽,你老人家離家之後,發現些什麽?”


    “出門不遠,惡徒竟將我一指點昏,挾到一處地方,等醒過來,隻見四個蒙麵怪客,等候當地,其中隻有一個為首的人說話,可是話音模糊,很顯然,他的鼻子沒有了!”


    “嗯!”


    嶽天雷心中暗忖道:“當初傷我義父,就是這四個無疑,而且其中三個都是迷失本性的‘鐵麵人’,還沒有‘陰靈五傑’在內,難怪已死的‘趙若明’不明內幕。”


    現在隻希望擒送青城的那個,是三個‘鐵麵人’之一,也許還能問出若幹消息……。”


    心念中,隨向對方問道:“老伯,這個‘無鼻人’又是怎樣對付你呢?”


    “他問我有沒有把握接上鼻尖,我答應有把握,但是一定要原來鼻尖沒有腐爛,否則不行。”


    “那麽,他削下的鼻尖還在嗎?”


    “對方說早就掉了,因此老夫答以愛莫能助,可是他冷哂一聲。說比了異常殘酷的辨法來。”


    “什麽辦法?”


    “他準備抓一批活人來,要我挑選合適的,替他配上。”


    “老伯拒絕了沒有?”


    “老夫先是拒絕,但--。”


    神醫講到這裏麵孔一紅,道:“但是對方要殺我全家,不得己,隻好昧著良心答應了。”


    “既是這樣,怎麽又去‘巫山’,將我大師伯的鼻尖移給他呢?”


    “因為對方問我要花多少時間,我告訴他大約要六七天,他卻另有急事,不能久停,結果把我一路帶走,準備先完成另一件事,然後再醫。”


    “一路上經過情形如何?”


    “他們蒙著我的眼睛,就由惡徒‘李飛騰’一路背著,因此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到登山涉水的聲音。”


    “後來--。”


    “後來到了一座大山,裏麵有人出來接應,然後解開我的麵巾,一看之下,隻見山分內外六峰,形式奇險……。”


    “對!這就是我大師伯隱居的‘巫山’,但不知你們可曾進去?”


    “沒有,我想那隻是‘六內峰’的邊線而已。”


    “那麽,我大師伯有何舉動?”


    “神醫”雙眉深鎖,迴憶了一下當時情形,答道:“令師伯也是蒙著臉,模樣看不出來,那時另三個‘蒙麵客’跟我那惡徒,都不在場,可能是躲在岩石背後去了,僅剩‘無鼻人’和令師伯對麵而立。”


    “他們講些什麽?”


    “老夫隻看到兩人麵巾飄動,好象是在交談,但一點聲音也沒有?”


    “老伯,這是‘傳言入密’的上乘武功,難怪你聽不見,後來呢?”


    “兩人交談甚久,都很衝動,似乎是在激烈的辯論,結果雙方指天劃地,像是起誓一般,方算告一段落。”


    “然後--?”


    “令師伯突然伸出手來,要過對方長劍,隻見寒光閃處,血濺衣襟,他竟把自己的鼻子連根剜落?”


    “哦:”


    “接著令師伯拋下寶劍,轉身如飛,直沒入叢峰絕頂,我當時就用他剜下的鼻尖,給這蒙麵怪客接上。”


    嶽天雷這時完全明白了大師伯何以無鼻,而“武皇張辟雷”反倒麵容端正的疑問,禁不住駭然片時,才開口說道:“老伯,你所醫的這個人,就是晚輩的血海仇敵,也是武林中最大一害,但以此人之狠,你老人家怎樣脫身,而且家庭也未被騷擾呢?”


    “說來話長,老夫留得這條命真不容易。”


    神醫搖頭長歎,吞下一口唾沫,道:“我替他接好鼻尖之後,又照老法子把我帶出‘巫山’,先後敷藥謂治了幾天,已然大功告成,結果對方第一件事,就是要殺我滅口……。”


    “哦--”


    “老夫逼不得已,也隻好反轉來給他一頓威脅。”


    嶽天雷想起僵臥石床,看他對付“陰靈五傑趙若明”那種情形不禁微微一哂道:“難道老伯推說另需用藥,否則鼻子會掉下來嗎?”


    “對!”


    神醫還以一記苦笑,道:“我不但推說要藥,並且告訴他,此藥忘在家裏沒有帶來。”


    “你不怕引狼入室,反而危險?”


    “不會!我看他心事重重,不可能跟我一道去,定然會派惡徒前往,雖則‘李飛騰’不是好人,多少總有點情份好講。”


    “這樣說來,他真放了老伯,而且替你守口如瓶?”


    “他也沒那麽善良,隻是彼此利用,訂了一個交換條件。”


    “嗯--,他一定你的‘縮形毒液’藥方了。”


    “正是這樣,惡徒帶我走出不遠,馬上揭穿了我的謊話,要以藥方換我一命,並且告訴我,絕對不能迴家攜眷逃走。”


    “理由安在?”


    “我的家鄉住址,對方並不知道,惡徒隻要老夫隱藏起來,就說已經殺了,然後用些假藥去哄騙,但如果迴去的話,卻怕泄漏行蹤,連他的命也保不住,我為了妻女的安全,也隻好忍痛接受……。”


    講到此處,“神醫”悲傷不已,老淚橫流,“蛇娘”傾聽中,也是無言飲泣,哭得像梨花帶雨,分外淒絕。


    哭聲,淚影,勾動了嶽天雷滿懷慘痛,一身血仇。


    人家雖然不幸,還有父女二人相依,自己卻父喪地窟之中,生母更連消息都沒有,更談不上報答養育之德……。


    心念下,隨即安慰“神醫”,道:“李老伯,一切的往事都已過去,用不著再多想它,我看你老人家可以雜開此穀,重迴故鄉去罷。”


    “是呀!”


    蛇娘聞言拭淚道:“爸!你老人家迴去罷,女兒也好孝敬……。”


    “不行!”


    神醫表情一陣變化,終於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能走。”


    “為什麽?”


    “這批陰險毒辣的東西,真把我嚇壞了……。”


    “爸,你用不著怕,女兒跟雷哥會把他們都宰掉。”


    “那麽--,我就等你們報仇之後,再走不遲。”


    “何必呢,現在走不也一樣。”


    “沒那麽簡單,穀中這許多病人,我要給他們安頓好了,才能放心得下……。”


    對於“神醫”這份救人濟世之心“蛇娘”無法反駁,於是懇切的請求道:“爸爸,你老人家一定要留下,女兒不敢勉強,我跟雷哥快去快迴,報仇之後,馬上來接。


    “好吧,為父決不遠離就是。”


    神醫連連點頭,然後轉過臉來,對著嶽天雷說道:“將來你可以把‘魚劍琴’一道帶來,她的麵傷,我絕對負責醫好。”


    嶽天雷去心如箭,恨不得插翅飛返“青城”一麵謝過對方,一麵結束停當,隨由“神醫”引路,走出這間密室。


    但行走之間。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那碩果僅存的一個“鐵麵人”,雖已送到“青城山”,但能否迴複記憶,很難預料,放著眼前這位醫術高手不問藥方,豈不是如入寶山,空手而迴嗎!


    於是,他誠懇的問道:“李老伯,你老人家可有專醫神誌不清的靈藥沒有?”


    “藥倒是有,靈不靈很難斷定。”


    “哦--?”


    “因為病勢輕重不同,所以有些分別,如果是初患此症,可以藥到病除,時間越長,越是難得生效。”


    嶽天雷頓了一下,隨將“鐵麵人”被製一十八年的情形,盡行告訴對方。


    “神醫”一聽,立剌雙眉深鎖,答道:“如果此人病了十八年,那就等於行屍走肉,決非藥力所能醫治,大可不必浪費藥物了……!”


    “可是此人關係重大,勢非醫好不行!”


    “這個……,我們死馬當活馬醫,盡量試試看吧!”神醫答應聲中,徑自引著他們,走入藥室之內。


    這裏麵四壁俱是櫃櫥,盛滿了大小不一的丹鼎藥壺。其種數之繁爹,簡直令人眼花繚亂,無法分辨。


    但“神醫”心中有數,毫不為難--就在成千藥物中,挑出一個小小磁瓶,鄭重遞過,道:“嶽賢契,這也是老夫自煉之藥,名為‘九轉定神丹’,專治心疾和健忘之病。你拿去給病人一次吞下,且看結果怎樣。”


    嶽天雷再度謝了,隨將磁瓶妥為收下,領著“蛇娘”拜辭而出。


    他們輕捷的身形,像兩顆飛射流星,眨眼間,已然離開了百病叢生的“病魔穀”。


    他們的目的地,自然是“青城”各山。


    但嶽天雷還有許多事情,要向“蛇娘”細問,於是一麵運功飄縱,一麵向身畔的“蛇娘”問道:“霞妹,‘神拳鄭泰’已經把‘蒙麵人’送返青城。那五大門派可曾去認?有沒有查出他的身份。”


    “你說的是‘紅蓮師妹’送的那個病人呀!”


    “正是。”


    “早就認出來啦,提起此人嚇你一跳……”


    “那麽,他是誰?”


    “他就是‘青城派’第一高手,若非失蹤,連派中掌門位置,也輪不到‘天樂道長’的頭上……”


    “哦!”


    嶽天雷駭然驚噫,渾身一個冷噤!


    原來這個鐵麵人,竟是‘天悅道長’,那麽他所殺掉了的,就包括“衡山法廣”,“少林悲濟”,“武當清璣”,和真正背叛師門的“崆峒惟尊”。


    五大門派失蹤首腦,除了一個之外,已經掃數殺絕!這筆賬,實在不好算。


    心念中。


    暗自苦笑半聲,忖道:“好吧!有了這位‘天悅道長’,至少‘青城派’不能怪我…………。”


    “蛇娘”跟在身旁,見他突然不講話,立予追問道:“雷哥,我剛才的話是開頑笑的,難道你真的嚇著了?”


    “什麽?”


    嶽天雷未加注意,隨口應了一聲。


    “蛇娘”見狀,一觸個郎的手臂道:“別發呆,快說話呀!”


    嶽天雷隨即定下心神,答道:“我不是怕,是在想心事……。”


    “是不是在想‘青城’之事。”


    “對的,那‘天悅道長’有沒有迴複記憶。”


    “根本沒有!”


    蛇娘螓首一搖道:“幾大門派辦法用盡,不論是用內功,用藥物,都沒有半點效力,隻好看我父親的‘九轉定神丹’了。”


    “那麽,五大門派合練‘天羅地網大陣’的情形如何?”。


    “很好!這種佛道兩宗的聯手大陣,倒是威力驚人,確有意想不到的玄奧,你到‘青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這樣說來,參加的人都來了。”


    “對,天下正派武林,全部到齊,除五大派之外,還加上‘丐’、‘排’兩幫,連‘九還門’那些宗派,也已如約參加。”


    “好!”


    嶽天雷欣然一應,料到各派平安無恙,都沒在半路上發生意外,有了這樣的陣容,對付邪派應該沒問題。


    至於“武皇張辟雷”親自現身,他倒毫不在意,因為對方不知“天雷怪劍”無法拔開,決不敢冒這個險。


    並且,對方乘機奪去“青霓劍”的時候,當場約定一個月後,決鬥於“陰靈山”,這跟“青城”大會之期,相差不過十天,對方忙著祭煉寶劍,也無法兩麵兼顧,更何況其主要對象就是自己,對於手下邪黨的死生,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思忖中,不禁微露一線放心的笑容。


    但是--“蛇娘”卻柳眉軒動,頗為著急的說道:“雷哥,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很輕鬆,‘神拳鄭老伯’,跟我‘紅蓮師妹’還有些麻煩哩!”


    “哦!是否各大門派找他們要人?”


    “不錯,各大門派都知道‘鐵麵人’是失蹤高手,如今青城派‘天悅道長’既能生還,他們當然也關心自己人。”


    “那麽,‘蓮妹’怎樣答複?”


    “她說其它的都已經死了,一切情形要問你。”


    “答得對。”


    嶽天雷點頭應聲道:“為了免得他們為難,你我要加緊腳程,早點趕去。”


    ※※※再說這一雙青年男女,齊展全付輕功,如穿雲羽箭一般,直朝“青城”疾射。以速度而言;嶽天雷自然是快得多。何況心中一直記著如何醫好“天悅道長”之事,真恨不得脅生雙翅,立刻飛到。


    心急如火中。


    他伸手挽住“蛇娘”玉臂,以本身功力助其疾行,眼看山川飛逝,路轉峰移,離著目的地不過半日可到。


    這時候,他們正來到一片廣闊平原,放目四觀,隻是荒煙蔓草,極盡淒清,當中一片古,巍立於平原正中,也是渺無人跡。


    就在幾個飄縱後,兩人離這古,已然不及百丈。


    嶽天雷猛地腳下一慢,虎目中如電寒芒,不住的徑朝古利眨動。


    “蛇娘”一看個郎神色,芳心中已知事出有因,她一麵圓睜杏眼去打量,並且翼翼掀動,探看空中的氣味,駭然低聲道:“雷哥,你是發現了生人嗎?”


    嶽天雷唇邊浮出一絲冷森森的笑意道:“不錯,看情形這附近埋伏的人還不少!”


    “會不會是‘武皇’一黨?”


    “很可能,因為這氣味並不完全陌生。”


    “那我們怎麽辦?要殺,憑你我二人可以殺他個落花流水,要走,現在還沒有敵人出現,盡可繞道而行……。”


    嶽天雷眼芒一震,略一低頭,馬上冷峻的低答了一個:“殺!”字,隨即加以說明道:“如果這批人是仇家黨羽的話,我繞往‘青城’之後,他們也會跟蹤而來,那時還少不了一場殺孽,倒不如現在解決,省得日後麻煩。”


    “蛇娘”聞言,立刻柳眉一軒,把兩隻衣袖向上一捋,露出皓腕上的“金玉雙蛇”道:“雷哥言之有理,咱們這就去--!”


    “且慢!”


    “且慢?還有什麽交代嗎?”


    嶽天雷上前一步道:“掃除邪黨是我的事,不用管,還是……。”


    “蛇娘”大感失望,一雙明眸瞪得圓鼓鼓的反問道:“還是怎樣?”


    “趕去‘青城山’的要緊。”


    “哦,我明白啦!你嫌我武功有限,怕礙了你的手腳,增加顧慮。”


    這句話完全說破了嶽天雷的心事,如果坦白承認,卻怕“蛇娘”使小性於,萬一出了意外,可能影響整個的計劃。


    於是--心念一動,以婉轉的口吻答道:“我並不是怕礙事,以現在的情形來說,仇人對我的功力,已經完全清楚,並且還怕‘天雷怪劍’,因此,他不派人來便罷,既然派來,必定有幾分厲害,我都應該小心……。”


    “嗯--”


    “而且青城‘天悅道長’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仇人許多秘密,可能全在他記憶之中,因此他的痛一定要醫,而且越快越好……。”


    “那麽,你是要我把‘九轉定神丹’早些送去?”


    “不錯,頗精醫術,這件事由來辦,比我還要好。”


    “嗯,這還差不多。”


    蛇娘聞言之餘,轉為喜,嬌笑盈盈的答道“那麽丹藥交給我吧?”


    嶽天雷就希望她早離險地,忙不迭的取出“九轉定神丹”遞交對方。


    “蛇娘”伸手接過後,明眸四顧,把那座古注視了幾眼,用極為關切的口吻叮嚀道“雷哥,你也要小心點,可別中了對方的鬼計。”


    “決不會。”


    嶽天雷期然一笑道“隻管放心走,我馬上就會趕到。”


    “蛇娘”心知個郎機警過人,於是依戀不舍的連說了幾聲:“珍重,珍重……”


    然後嬌軀一旋,離開了官塘大道,繞路而行,獨往“青城”射去。


    嶽天雷為了慎重,也凝立在原地不走,就用眼光遙送伊人,直等對方的倩影,完全消失在視界之外,才將腳步邁開,狀極悠閑的對著古走去。


    古是那樣的死寂陰沉。


    牆壁上長滿青苔蔓藤,兩扇山門也緊緊的關閉著。


    但匾額上,卻還清晰可見--“平安古寺”四個大字。


    嶽天雷步步行來,毫未發現敵人動靜,一眼看到這個寺名,觸景生情,想到即將發生的一場流血慘劇,不由得唇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暗自忖道:“這真是一大諷刺!‘平安古寺’,裏麵埋伏著陰殘狠毒的武林惡客,而且佛門清靜之地,馬上就要變成人間地獄……。”


    心念中。


    他已凝立在山門前麵。


    但--四周仍舊無所響動,倒像是他疑心太大,完全猜得不對。


    可是嶽天雷僅隻凜然的打量了一下四麵地勢。


    然後,他從容不迫的舉起手來,向著山門上那對鐵環,“篤!篤!駕!”清脆的連叩了三下。


    “誰呀!”


    在他三叩寺門之後不久,裏麵腳步聲響,隨即傳出這麽一個蒼老的口音。


    嶽天雷從對方的腳步和聲音,已知來人毫無武功,於是沉著的迴答道:“在下嶽天雷,路過寶,特來瞻仰。”


    “嗬!嗬!”


    那老者連應兩聲,接著說道:“門沒有閂上,施主請便。”


    於是--他一指輕輕按去,重厚的山門馬上應手而開。


    立見有一位七旬開外的老和尚,壽眉如雲,呆立門後,伸著一隻枯瘦的手,意思是請他進去。


    但嶽天雷先不邁進,目芒一閃,徑自客氣的施禮道:“大師請了。”


    “請了,施主有何見教,何不入內一談?”


    “用不著了,就請大師代為傳話,叫裏麵埋伏的那二人出來相見!”


    “哦!”


    對方驚噫半聲,壽眉連軒道:“裏麵的人?難道你要找哪一個和尚……?”


    “不是和尚,是那批威脅大師的歹徒!”


    “歹徒?沒有!沒有!敝寺無有外人,更沒有人威脅我!”


    “真的嗎?”


    “當……當然是真。”


    老和尚臉色不定,手扶山門,道:“施主如果要進來,老衲很歡迎。如果不要進來,老衲也……不勉強,我可得關門自便……。”


    “慢點!”


    嶽天雷仍是不動聲色,平靜的問道:“大師硬不承認手中另有歹徒,也不願去傳話嗎?”


    老和尚搖頭不已,顫戰的吭聲應道:“敝寺既無外人,老衲也未受人威脅,不管你怎麽問,我就是這個答複!”


    嶽天雷心知事出蹊蹺,但對於這位年老體衰,不諳武功的老和尚,當然不能出手硬來,於是心念一動,改為另一種方式問道:“那麽,在下請教大師,你在這‘平安古寺’算是什麽身份?”


    “這……這個嘛……!”


    對方沒想到有此一問,不由得吞吞吐吐,文不對題的答道:“老衲…………法名‘明月’。”


    “那麽身份呢?”


    “……是……是寺中‘知客’……。”


    “知客?”。


    “對,對,我是知客,專管接待十方施主……。”


    嶽天雷聞言,輕輕一哂,開門見山的說道:“明月方丈,你也不必再掩飾了!佛家戒條之一--就是不打誑語,又何必再三如此!”


    對方馬上麵泛紅潮,但微一定神,仍以毅然之色,說道:“好吧!老衲就是方丈,其它的事可沒有騙你……。”


    “老方丈如此固執,在下隻好直言無諱,揭穿你的謊話。”


    “你講……我有什麽不對!”


    “第一,山門緊閉,顯然內有蹊蹺,不願外人窺見!第二,你以方丈的身份親自應門,顯然是受了威脅而來,光憑這兩點,就夠證明的了!”


    “這……這……。”


    對方原形畢露,一時答不出話來,隻是張口結舌,駭得周身戰顫。


    嶽天雷看到這付可憐樣子,不由心中惻然,連忙安慰道:“但是老方丈不必驚慌,在下既已到場,對貴寺隻有好處,決無連累,你不必害怕。”


    “真的嗎?”


    對方以不大相信的神色提出反問道:“他們說你是武林中一顆煞星,見人就殺,難道你不殺本寺僧人?”


    “大師想想看,我要殺貴寺之人,焉能與你談這半天,主要的是不願汙了佛門靜地,所以請你叫他們出來受死,省得驚動三寶。”


    “哦!”


    明月方丈駭然聲中,心有所悟,身形一震,竟蹌退了兩個大步,然後一轉身,就準備去叫人。


    但--就在他這一轉身之間。


    大殿內黑影連閃,颼颼有聲。


    竟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連射出三條疾若殞星的身形,淵停嶽峙的一字形當門而立!


    嶽天雷神閑氣定,冷森森猶如一座冰山,眼內寒芒如電一掠,已將對方容貌,看得纖毫畢露--隻見當中那人,是個西域番僧,光頭紅麵,雄偉絕倫,懷抱粗途人臂的“降魔金杵”。氣勢之猛,不亞於羅漢金剛。


    左邊所站的卻是一位道家,頭戴九梁冠,長髯過胸,眼露青光,手捧著四尺開外的“烈焰劍”,亦是功力超絕之輩。


    至於右邊,卻是個長臂短膝,狀似人猿的中年怪人,手持一條光芒刺目的“爛銀棒”,重在百斤開外,其臂力之強由此可見。


    嶽天雷一眼之下,心中頓感恍然--原來對方不僅武功不俗,而且全數都用的沉重兵器,其目的就是專門對付他的寶劍而來。足見這一迴,對方計劃周詳,想將他毀在半路,那麽“青城山”的決鬥等於勝算已定。


    就在雙方一打照麵。


    那紅麵番僧海口一張,就想開口說話。


    但--嶽天雷早已先予冷叱道:“有話到外麵講,別擾亂佛門靜地!”


    話聲中。


    身形奇奧一旋,頓時反飄出二三十丈,然後森森然站立當地。


    那三人身手亦自不凡,幾聲怪嘯,一齊接踵射到。


    而且嘯聲所至,四下裏人影齊飄--但見原野之中,樹蔭之下,處處劍影刀光,為數近百的邪黨黨徒,已經各按方位,森嚴至極的截住四麵!


    他一見對方這等驚怪,隨即目芒一掠,徑朝番僧叱道:“你們都到齊了沒有?”


    那紅麵番僧將手中“降魔金杵”遙遙一指,聲如焦雷道:“到齊了……。”


    “到齊就好,趕快通名受死!”


    “磔磔!嘿嘿哈哈!”


    番僧狂怒中,發出內力如山的怪笑聲,隨即環眼一睜,兇光四射的吼道:“好小子,聽說你目無全牛,狂傲逼人,今日一見之下,果然不錯。”


    嶽天雷自與“武帝”過招之後,懂得了臨陣不動氣的要訣,嘴唇反浮出一絲冰霜似的笑影,反唇言道:“我叫你們報姓名,並不是要聽你的狗叫驢鳴,何必賣弄這一手。”


    對方被他一激,原已暴虐的個性,猶如火上加油,隻見他臉上肌肉一陣抽動,狂怒不已的吼道:“本佛爺報出姓名,足夠嚇你一跳,你要站穩了……。”


    “本人站得很穩,尊駕不必替古人擔憂,幹脆些講!”


    “我乃西域‘降魔僧’法號‘通靈’。”


    “那兩個是什麽東西?”


    這句話,氣得老道與猿形怪人麵色大變,正在嘴唇掀動,嶽天雷左手一搖,指著“降魔僧”道:“你嗓門大,還是你講的好。”


    惡僧吞了一口唾液,道:“這位道長,法號‘逍遙道人’,乃東天目煉氣之士,功力極高……。”


    “夠啦,再報那一個!”


    “他乃‘通臂仙猿楊猛’,出身於長白大山,善使爛銀棍,宇內無敵……”


    “也夠啦!他用棍,本人早已知道,用不著你饒舌。”


    “降魔僧”的話,處處被他攔腰打斷,一膛悶氣,逼得臉色通紅,周身發抖,一時倒接不上話來。


    倒是“通臂仙猿”出身關外,見聞不多,用一雙猿眼,把嶽天雷戴著模皮麵具的臉膛,盯視了一陣,然後問道:“小子,你這份年齡,真是嶽天雷本人,不是冒充嗎?”


    嶽天雷眼芒猛震,奪眶射出數寸之長,剛一點頭,已聽“逍遙道人”陰惻惻的麵露奸笑道:“不錯,就是這個小子,本道爺在‘藥王宮’前,曾經親眼見他狼狽不堪,逃出‘武皇’的劍下。”


    嶽天雷報以冷冷一哂,道:“哦!‘藥王宮’前那群走狗有你在內嗎?”


    “不錯,道爺身臨其境,見過你這劍遊魂。”


    逍遙道人陰沉至極,毫不動火的反唇相譏。


    嶽天雷上前半步,笑道:“你既然是到過‘藥王宮’,‘皇家三絕’,‘血窟三妖’那些人的下場如何,你總該清楚!”


    “逍遙道人”眼內青氣流轉,緩緩答道:“他們死在你手,本道爺早就知道啦。”


    “怎麽你還有膽量來?難道不懂什麽叫做死?”


    “這個……道爺也懂。因此今日多邀了若幹高手,以便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那麽,你們來了多少人?”


    “連藥王宮的高手,以及三山五嶽的能人,共有九十九位。”


    “哼!不算多,一百整數還缺一個。可是……”


    嶽天雷話聲之中,略為頓了一頓,續道:“現在四麵八方,隻見九十七人,還有兩個現在那裏?”


    “你對這兩位如此關心,道爺倒可以把他們的姓名說出,至於地點嘛,你遲早會曉得……。”


    “講!”


    “一位是‘鐵算子錢東來’,一位是‘蝕骨夫人陳翠鳳’,他們的名號,你總該聽說過吧!”


    “哦!”


    嶽天雷聞言之下,立即驚噫半聲!


    因為他在武林中確曾聽說過這兩號人物。


    那“鐵算子”長於心計,是個極難應付的魔頭。今日這場圍攻,可能就是他的布置,其本人大約就隱身附近,還沒有露麵。


    至於“蝕骨夫人”,卻是女性中數一數二的精靈,不僅武功過人,而且另具淫邪功力,據說隻要她存心迷惑某一個男性,從來不曾失敗。


    從這批九十九位那派的陣容看來,仇人不僅聲勢浩大,而且已將全付力量,都拿來對付他,其目的純在以多為勝,把眾人的血肉,來抵抗“天雷怪劍”……。


    一想到這柄列為武林禁物的劍。


    他不由得心念一動,附帶的想到由劍而引起的種種慘劇。


    所有的冤仇罪惡,全在“武皇張辟雷”一人身上,何況他經“武帝”指點之後,已有避免無謂殺孽之心願。


    於是,他目光中殺機漸斂,迸出一陣陣清澈如雷的寒芒,便向對方三人正色說道:“好吧,不管你們來了些什麽人,反正都是受了‘武皇’煽惑,當然,你們中間有不少人已絕罪孽滿身,可是佛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人願以好生之德,放過你們一遭,但是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逍遙道人麵色仍是陰惻惻的,毫無一絲表情。


    “發誓永不作惡,以贖前罪!”


    “哦!條件倒很簡單嗎。”


    “聽不聽在你,這是最後的一個機會!”


    “磔磔磔磔!”


    對方仰麵朝天,首發一陣怪笑。


    笑聲中,森立四周的邪派高手,隨之腳下輕移,齊向陣心中步步逼近,都以九人為一排,暗自列成一陣森嚴至極,密不透風的陣式。


    等到各人準備妥當之後,“消遙道人”惡笑一停,麵孔鐵青,肌肉扭曲的哂道:“姓嶽的,想不到你這煞星,也說出什麽好生之德的濫調,老實告訴你,咱們九十九人誓同生死,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嶽天雷臉色一寒,冷竣如冰道:“這樣說,你們是放棄這最後機會了!”


    “嘿嘿!‘武皇’以前法諭,要活捉你,現在隻要死的,有什麽最後機會,你自己留著--”


    著字未落,手中“烈焰劍”斜斜一揚。


    頓見寒芒映日,猶勝夜空電閃一般,所有邪派高手,齊齊撤出手中兵刃,沒一件不是奇門利器,沉重至極。


    在這緊張的殺機中。


    嶽天雷疾運真元,暗地一歎道:“天有好生之德,人無向善之心,這批人自尋死路,我不得不殺。幸虧‘蛇娘’還肯聽話走了,也免得一番顧慮……。”


    心念下,隨即右手輕靈一翻,取下了肩頭上的“天雷怪劍”來。


    但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一道婀娜身影,靈活的猶勝鬼魅遊魂,一聲:--“且慢。”


    異香四射,一個媚豔入骨,妖嬈絕倫的女子,已然凝立場心。


    嶽天雷目棱微揚,已知此女必是“蝕骨夫人”無疑。


    她不僅美到極點,而且全身流露出一股成熟的性感,較之青年女郎,另具一種蕩人心魄的氣息。


    這“蝕骨夫人”一旦到場,首用那雙風情萬種的明眸,對著敵我雙方,盈盈一顧。


    不用說“逍遙道長”等人,齊齊改變了充滿惡毒的麵容,就連嶽天雷也感到心頭輕跳,臉上微微一熱。


    “夫人迴來了!”


    這是惡道低聲下氣的聲音。


    “是呀--。”


    蝕骨夫人的迴答,像銀鈴劃破岑寂,而且微含顫戰,如磁石一般吸人心誌。


    嶽天雷一聽這種聲音,心弦上似乎被一根無形手指一彈,發出絲絲的異樣共鳴,他發現對方內力甚高,而且陰柔邪功,已達到了可怕的程度。


    這時,“逍遙道人”幹咳數聲,清了清發燥的喉嚨,再行問道:“那麽,夫人你已經成功了?”


    “不錯,一個小妞兒,費不了多大的手腳!”


    這句話無異平地焦雷,嶽天雷頓時心神狂震的忖道:“難道‘蛇娘’被她製服了不成?!--”


    駭然中,馬上虎目暴睜,炯炯勁光,直朝對方盯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蝕骨夫人”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也是意味深長的接住了嶽天雷的視線,然後,用她那撩人話聲,輕啟櫻唇道:“嶽少俠,貴同伴已經被我留下,我是特來給你報信。”


    “哼!打算拿這個來要挾本人嗎?”


    “何必說得氣鼓鼓的……。”


    蝕骨夫人對他的冷叱毫不動容,仍是媚笑風生,倍感溫柔。


    但“逍遙道人”卻急吼吼的插嘴道:“姓嶽的,咱們今天要你的老命,根本用不著什麽要挾,拿住那小妞的目的,是省得她去‘青城’報信,你明白吧!”


    這番話,首先倒引起“蝕骨夫人”的反感,立刻嬌軀一旋,將背部朝著惡道三人,明眸對正嶽天雷。


    改用“傳音入密”,忙不迭的聲明道:“少俠別理他,我留了那位姑娘,是想跟你談談條件……。”


    嶽天雷也以同樣的辦法,立予反問道:“要什麽條件?”


    “咱們兩人合作。”


    “合作?”


    “對呀,如果你肯答應的話,天下武林,都得對我……我們俯首稱臣。”


    嶽天雷不禁內心一聲冷哂:“又是一個妄想統治武林的狂人。”隨即不屑的搖了搖頭,正色答道:“本人無此興趣,不必做夢。”


    “可是,你要殺‘武皇’的話,我可以大大幫忙,難道這個條件,都不加以考慮嗎?”


    嶽天雷雖然報仇心切,急於知道“武皇”現在作何勾當,但是他對“蝕骨夫人”實在不敢領教,而且他更看不起這種反複無常的手段。


    “蝕骨夫人”心計何等機伶,雖然嶽天雷還沒有說話,那付不屑的表情,已經等於斷然否定。


    但是她仍舊不灰心,泰然的浮出一個媚惑的笑容道:“少俠,你不肯合作的話,那麽--我另外有個要求,就是用貴同伴的生命,和‘武皇’的近況,跟你的‘天雷怪劍’作為交換!”


    “這--”


    嶽天雷聞言狂怒,火冒天靈,但“蛇娘”落在對方手內,他要決裂,卻不能不有顧忌。


    兩難之間,“蝕骨夫人”又道:“少俠不要為難,這些條件你先考慮一下,將來再答應好了,為了表示誠意,我先貢獻一點意見給你,等下過招的時候,你要注意無人之處!”


    話剛說完,隨將螓首一側,吐氣開聲,轉對“逍遙道人”,“降魔僧”和“通臂仙猿”三人說道:“你們要不要我打頭陣或者是由我壓陣,附帶看住那個小姐?”


    那三人眼見他和嶽天雷默然對立片時,偶而也嘴層掀動,似是利用“傳音入密”交談。


    但在媚力的籠罩下,都是迷迷糊糊,誰也沒疑心她會別有用心。


    於今再被她柔聲一問,立感櫻唇中吹氣如蘭,熱香撲麵,猶如吃了人參果,十萬八萬毛孔,無不輕鬆。


    於是,幾乎是異口同聲,齊齊答道:“夫人請一旁觀戰,看我們收拾這小子好了!”


    “我預祝勝利!”


    話聲中,馬上嬌軀一旋,撤離了當地。


    但臨去秋波,卻向著嶽天雷暗暗一眨,意味深長的。


    她這裏倩影剛離,“降魔僧”立刻杵影翻起,舌綻春雷,暴吼了一聲:“看杵!”


    “逍遙道人”和“通臂仙猿”,亦複如影隨形,奇快的遞出沉重兵刀,直朝嶽天雷上,中,下三路,勁力如山,狠狠攻到。


    嶽天雷胸有成竹,不亂不慌。


    暗地一運真元,周身排出一圈護體氣幢,並且左掌一立,蓄勢發招,右手“天雷怪劍”斜斜挑去。


    雙方招式未到,兩股海潮似的勁風,先自鼓蕩不息,彼此衝擊起來。


    但聞“轟!轟!”連聲,衣袂飄舉,就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降魔僧”等居然不等招式用上,同時暴吼一聲,抽身疾走。


    “那裏走!”


    嶽天雷身形作勢,就待乘勢趕上。


    但欲動末動之間,整個在場的邪道高手,竟同時猛運真元,齊發一聲勁吼。


    這將近百人的暴吼聲,威力之雄厚,幾似地裂天崩,山鳴海嘯一般。


    就連嶽天雷,也感到耳膜發痛,心誌一分,連步法招式,自然也受了影響,比平常稍慢一點。


    於是“逍遙道人”等一排九個,竟安然撤出圈外,另一股令人窒息的勁波,反而壓得他腳下微移,幾乎蹌退了半步。


    嶽天雷也不迴頭,左掌奇奧一翻,反穿脅下,唇邊綻出虎嘯龍吟的勁喝,將“乾坤一煞”真力,掃向聯手撲來的九名邪黨。


    “砰!砰!砰!”


    勁風在對方九件沉重兵器上,震出刺耳欲裂的爆聲。


    敵方又是齊聲一吼,陣法整然的朝斜側轉身飄去。


    但這一排剛剛退開。


    另外九人,又將兵刃劃成一片金鐵交織,寒芒刺眼的勁牆,從另外一個奇奧角度,雄猛無儔的攻入。


    嶽天雷看出了這是車輪戰法,再加上以多勝寡,耗他真力的陰謀,於是冷靜的腳步一停,抱劍立掌,眼光如閃電般四下一掃。


    立見近百身影,如星丸跳躑,蛇走龍遊,旋出複雜至極,令人難於看清的人海波潮,但不管如何穿插,始終保著九人一排的陣式。


    “哼!你們動,我以靜來對付,倒看怎樣……”


    他心念之下,隨將左掌護胸,長劍高舉過頭,靜待敵方的攻勢。


    再說“逍遙道人”這一批人,一旦動起手來,再不開口說話,滿麵咬牙狠拚的神氣,與近百邪黨,也不分誰小誰大,隻顧各按陣法進退端的嚴整絕倫。


    如今嶽天雷抱元守一,凝立場心。


    他們還是像沒有看見一樣,徑自身形電旋,兵刃齊出,挾萬馬千軍之勢,雄猛至極的直朝場心衝刺。


    隻見九道勁氣寒芒,合而為一,勢若怒潮拍空,瞬息又近身前。


    嶽天雷剛眨了一下眼睛,一排接一排的氣渦真力,竟已首尾相連,結成了鑠石流金,無堅不摧的勁壁!


    要知道對方這次出手,其中俱是武功不俗的魔頭,並無一個弱者,像這樣的聯手合擊之威,堪稱前所未見的強大。


    饒是他功力過人,也無法竟在力波的焦點上,硬接數十人的畢生功勁。


    於是,轉念之間,立刻改變方針,展開了“逆轉五行”的奇奧步法,連劍夾掌,反朝嚴密的敵陣中穿入!


    這一來。


    雙方距離既近,招式又已用老,“降魔僧”等自仗人多,更不閃避,霹靂似的暴吼聲中,已經逼近的三十六名邪黨同迸全付真元,隻聽--“隆!隆!”


    暴響之聲,上澈霄漢。


    在亂旋四射的灰塵氣渦中,四名惡徒,酒出漫天血箭,翻山數丈之遙,再加幾聲慘號,立時了賬!


    可是,在嶽天雷來說,他也震得胸膛一悶,連喘了兩口大氣,連手腕都感到微微發麻,自知強攻硬打,未免太耗真力。


    於是,忙不迭的圈臂擰腰,以快得無法看清的速度,飛旋於一排排的敵陣之間,左掌心憑空吸受對方真力,然後再從右手劍尖逼出。


    這種“借方還方”的打法,立刻扭轉了險惡戰機,繞場三匝之後,敵人又有六七名陳屍當地,一蹶不起。


    但“逍遙道人”那邊,也是前仆後繼,分毫不讓,前麵倒了一名,後麵立刻補上,一陣險惡陣法,至今未露破綻,而且那齊聲發出的大吼,也越來越淒厲駭人,猶如鬼哭神號,令人心神狂戰!


    一幕生死搏擊,在眼幕前展開了。


    隻見原野中灰塵蔽天,狂飆匝地。


    數不清的奇快身形,如流星逐月,飛射於朦朧塵霧之中。


    參天古樹的枝葉在飛,軀幹在抖,終至於撲簌倒下,發出駭人巨響。


    其中更夾著極有節奏的吼聲,振耳驚心,像是死神的召喚。


    至於那血雨殘屍,悲嘶慘叫,在這日月無光,風雲憂色的慘鬥下,已經沒有人去關心它了。


    就連陳屍當地的邪派高手,不管是傷是死,誰也顧不得伸手救援,反在山移嶽走,狼奔豕突的陣法下,踏成了血泥肉醬!


    苦鬥三百招後,嶽天雷繞場穿陣,已有了數十匝之多。


    在全憑真勁硬拚的場麵下,他已感周身見汗,連連喘息。


    但虎目寒芒掠處--敵人死傷雖眾,還有六十多人,那“降魔僧”,“通臂仙猿”和“逍遙道人”,都是血汗交流,但仍苦戰不已。


    “糟!這樣拚下去,可能兩敗俱傷,並且這座陣法就像影子一樣,我到那裏,他們就截住那裏,一定要想辦法擺脫……。”


    嶽天雷心中思忖,招法並不稍停,可是用盡各種辦法,卻始終擺脫不了對方的纏擾!


    就在他暗自驚訝中,猛地裏心頭一亮,想起了“蝕骨夫人”臨去言語,不禁劍眉一軒,忖道:“她說動手之時,留心無人之處!那麽,這必然不包括‘和平古寺’,而在別的地點……。”


    心念下,目光如電,掃遍全場。


    隻見疏稀的大樹,一半倒折,一半還在掌風狂飆中擺搖,其中最大的一株,徑逾尋丈,頂上枝葉蔥濃,兀自聳然傲立。


    “難道毛病就出在這株樹上……?”


    思忖中,硬生生連攻八掌,逼退四排先後衝到的敵人。


    然後身形一彈,以“大鵬展翅”之式,撲往樹根下麵。


    就在他淩空飛射的時候。


    “降魔僧”等忙不迭同發暴吼一聲,並且手中兵刃齊搖,一時金鐵交鳴響澈原野。


    “哦!你們想擾亂我的耳目?”


    嶽天雷被這奇怪的動作,引得疑心更大,急以敏銳過人的聽覺,凝神細察。


    果然--他這一集中注意,立刻發現了早先沒有留神的一種怪聲,其聲“沙!沙!”不絕,時短時長,好象無數根手指頭,在撥弄一把巨大的算盤一樣。


    “好哇!原來‘鐵算子錢東來’坐鎮樹梢,指揮邪黨,我一時不察,倒被他瞞過去了!”


    那時快,說時慢。


    嶽天雷既已識破機關,更不躲擱,淩空飛撲中,足尖疾向樹幹上發力一點,身形更似一枝勁箭,直射往樹梢高處。


    就當離樹頂不到一丈的時候。


    枝葉中,黑影如魅,閃電般的閃將出來。


    夾著一陣急如驟雨,嘈嘈不絕的鐵珠聲,一隻奇大的算盤,閃耀著萬點寒星,惡狠狠朝他腦心拍下。


    “來得好!”


    嶽天雷冷聲一哂,舉劍過頭,就這樣連人帶劍,硬生生直朝鐵算盤上射去。


    “鐵算盤錢東來”雖然居高臨下,占有地形上的便宜,但嶽天雷來勢驚人,尤其那“天雷怪劍”上的一層岩石硬亮,黑黝黝,非金非鐵,根本認不出是什麽前古奇兵。


    因此,他眼珠一翻,反倒腳下微移退後了半步,忙將雙腳踏穩樹枝,先求立於不敗之地。


    立聽“嘩!嘩!”脆響,雙方兵刃碰了個火星亂飛。


    “鐵算子”身形一至,震得手腕酸疼,血氣洶湧。


    嶽天雷卻乘機單是一蹴,在樹枝上找到了立足地。


    這一來,雙方對峙,相距不過丈餘,彼此運氣行功,準備一招之下,立判生死。


    至於“逍遙道人”那一群,這時都是繞樹而立,喘息不已的抬頭凝望樹梢。


    上去嗎?又不能聯手進攻,那無異自尋死路。


    不上去嗎?“鐵算子”心計推廣,功力也算不弱,可是一個對一個,決不是嶽天雷的敵手。


    眾邪黨這種想法,正跟“鐵算子”本人一樣,惟一不同的是--他感到孤立無援,死期已至,心中充滿了絕望的恐怖。


    萬般無奈中。


    “鐵算子”瞪目咬牙,麵獰如鬼的狂吼一聲,同時手一翻,立聞“卡!搭!”連聲,手中的算盤一搖而散。


    那一蓬雞蛋大小的鐵珠,借掌上無形真勁,疾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射來,以作垂死的掙紮。


    可是,嶽天雷早就有了防備,他將左手一立,掌心正對敵人,對方吐氣開聲的時候,他也發出半聲清嘯。


    嘯聲起處,忽然發生了奇怪的現象--“鐵算子”所射出的一篷鐵珠,不但沒有迸射開來,並且越飛越慢,一眨眼間,竟在空中凝集不動!


    原來嶽天雷“乾坤一煞”真力,強過對方甚多,因此淩空阻住鐵珠,使它們在兩股無形勁道之下,不能進退。


    “鐵算子”這一下嚇慘了!


    正待飛身下地,已經遲了一步,嶽天雷掌心一登聲如霹靂,那篷停住的鐵珠,挾嘶嘶破空狂嘯,一齊掉頭反射。


    隻見對方一聲慘叫,周身“噗噗”連響,頓時打穿了幾十個透明血洞,接著身軀一個倒栽蔥,直跌到大樹根下,屍骨泥爛。


    他這裏屍體墜地,環立在樹下的眾邪黨,立發出嗡嗡不絕的驚唿,隨見身形如潮,齊齊蹌退。


    而在同一時間,嶽天雷頭下腳上,已如怪鷹撲兔,閃電似的撲了下來,二度劍掌齊掄,殺入了人群裏麵!


    “逍遙道人”,“降魔僧”……這批“武皇”死黨,都駭得麵無人色,心弦抖戰直打寒噤,可是剛才的聯手圍攻,顯然有效,如今“鐵算子”雖死,實力並未減低,隻要大家不退,總還有一線希望。


    在這種僥幸心理下。


    對方齊聲一吼,仍是首尾相衝,蜂湧而上,原野中重又掀起驚天動地的廝殺。


    但是,俗語說:“蛇無頭不行。”


    陣中失去了“鐵算子”的指揮,立被嶽天雷著著占先,任憑數十邪黨拚命發招,反倒節節不利。


    又是一陣陣悶哼慘號,血箭橫飛的廝殺,雙方各逞絕學,苦鬥了個多時辰。


    嶽天雷指東打西,滿場飄射,所到處,但見身形蹌倒,屍橫遍地。


    他雖然真力消耗甚多,可是勝券在握,並不感到乏力。百忙下,目棱寒芒一掠場心,對方僅剩“降魔僧”等九人,還在血汗交流的苦撐局麵。


    這時候,雙方的身形招式,都是越來越慢,大家舉手投足之間,如同力挽千斤,愈顯得氣氛緊張,戰機險惡。


    嶽天雷見狀,唇邊冷森一笑,身形隨瓢,左掌右劍,逼住了對方的去路。


    “降魔僧”等心知在數難逃,咬緊牙關悶哼半聲,將九件沉重兵刀,雙手射來,並且掌勢齊施,將畢生修為都在這一招上迸出!


    這般垂死掙紮的勁道,端的是撼山栗嶽,聲勢駭人,可是嶽天雷正中下懷,暗中真元一催,功還九轉--圈臂處,“天雷怪劍”劃出一片勁牆,再加左手奇奧掌法一吸一推,隻聽“砰!”地一聲,山搖地動,震待全場塵土迷漫,連眼睛都睜不開。


    但塵土之中,卻射出了九般光芒刺目的兵器,和無數道殘肢血雨。


    等到灰塵落地,“降魔僧”,“通臂仙猿”,和那“逍遙惡道”等人,都已肝腦迸裂,橫七豎八的伏屍當地。


    至於嶽天雷。


    他也用“天雷怪劍”支撐著身形,胸頭不住起伏,閉目凝神,暗自想道:“這一場惡鬥,消耗了不少真元,但九十八名邪黨一鼓掃清,饒是仇人手下眾多,也再不能大舉興師,去搗亂‘青城’勝地……。”


    心念至此,他連帶想到了別有用心的“蝕骨夫人”,和被她製住的“蛇娘”,禁不住一鎖劍眉,忖道:“妖婦諒來沒什麽不得了的功夫,我先在這裏運功一迴,等真元恢複之後,再去找她算賬……。”


    於是,他也不挪動身形,就在當地展施“乾坤一煞”的內功,片刻之間,已到天人合一,人我兩忘的地。


    但就在這神遊六合,血氣酣暢的關頭。


    一隻溫軟如棉的玉手,竟然毫無聲息,一把搭住他的肩頭,同時一股如蘭似麝的灼熱幽香,直吹到他的頸際。


    嶽天雷這下怔住了,虎目睜處,身形本館的暴移一丈,但媚笑吟吟的“蝕骨夫人”,竟也如影隨形,足下蓮瓣一飄,仍以玉手搭在他的肩上,風情蕩然的說道:“嶽少俠,你已經勝了,這下該答應我的條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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