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靈芷以無比輕功追入穀內,細心搜索“遊方僧”。但因樹茂草深,無法找到,於是故作失望離去之狀,果然走出數步之後,立聞草叢中微傳異響。


    於是立展奇奧劍招,隻見寒芒閃處慘號與血雨齊飛,重物仆地之聲隨起。


    季靈芷腳尖向蹬,早已竄入草叢,卻不見對方屍體何在,駭異中撥劃細觀,隻見血跡斑斕中,一隻野鵒已被當胸劃開,不由得訝然忖道:“我明明聽見人聲,何以劍芒所及,竟會是一隻野鵒?也許這又是‘洞庭七妖’那一類的邪門手法……但是對方絕對無法逃得很遠……”


    心念中,屏住氣息,細聽四麵的響動。


    大約過了盞茶時分,又聽十數丈外“拍!拍!”兩聲,順風傳來,清晰刺耳。


    季靈芷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馬上身形暴閃,身劍合一,如長虹經天,直向聲音來源一劍刺入。


    但在劍尖的感覺上,他不必細看,已然知道是隻野鳥,原來對方利用他飛身出劍,全神注意中,以作逃走之計。


    季靈芷睹狀不由遲疑一下如果不追,對方必可用這虛虛實實,故布疑陣的詭計逃走。


    如果是追,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花樣。


    但以他不畏萬難的心性,當然不致中途作罷,就在這心念起伏中,上風頭又是一記脆響,不禁暗中冷笑道:“笨賊,如果潛伏不動倒還不奈何你!偏又在上風之處行動,我倒不相信你真能跑得出去。”


    身形飛射中,更不拔劍,隻向發劍之處一停,靜侯下文。


    就這樣三起三停,已然峰迴路轉,進入了相鄰的一座山穀。


    季靈芷俊目掃處,立見此穀寬廣無比,雜草茂密高過人頭。要在這一片撲逆迷離的草海中搜索敵蹤,饒是他輕功蓋世,也不禁心頭有茫然之感。


    但那亡命而逃的遊方僧,似乎真是一個笨賊,每隔相當的距離,總要發出一點異響,而且老是向上風方向遁去。


    季靈芷何等聰明,像這“遊方僧”居然能用詭計騙他。


    豈是愚蠢之流,顯然這些響動,必又是另一圈套。


    但這是什麽樣的圈套,還需要進一步的搜查。


    片刻功夫之後他已追人穀心,就在異聲剛息身形方停之時,忽然聽見“嘶,嘶,”噓氣聲繞身而起,更見草叢亂動,猶如波翻浪湧一般。


    眨眼工夫,“嘶嘶”聲越來越響,正如千萬壺滾水沸騰,其聲雖低,可是滿穀響應,使人聞之毛發聳立。


    季靈芷駭得俊麵刹白,手提著“霓電劍”蹲立不動,心中忖道:“這種怪聲似乎是從無數小動物上發出來的。”


    心念中,長劍突閃直向剛才發響的草中戳去。


    “噗”!的一聲布包破裂聲,大蓬奇腥灰粉淩空進射,季靈芷不曾提防,又被沾了一身臭粉。


    他原以為對方又在用毒,冷哂中正想用力拍掉,但這奇腥灰粉尚未消散,更見草叢中的如潮,數十條五彩勁箭,齊以看不清的速度,朝他電射而至。


    “蛇。”


    季靈芷駭然驚噫中,劍芒護身一旋!


    隻見腥血亂灑,“唧,唧”。連聲!


    那些斷為兩節的異毒蛇虺,雖被利劍奇快的斬斷,但餘力不衰仍是疾射不已。


    前半節白森森的毒牙,仍在口中發閃。


    後半段落地之後,還在狂抖亂彈。


    季靈芷惡心不已中,左掌掃出無形真力,腳下一彈,馬上躍出三丈,但腳尖落處,卻是一清光油油、軟綿綿的毫不受力,而且那圓渾之物,忽然肌肉一緊,一條三丈有奇的巨蟒,鐵尾疾纏他的全身,血盆大口中露出數寸長的利牙,如電般逕向喉頭咬到。


    季靈芷一腳踩著蛇身,不禁心頭作嘔,連足心都像觸電般一麻,就這片刻分神之際,竟被巨蟒纏住,再加上漫天遍地撲而來的蛇群,有的咬穿衣襟,有的齧入肌肉,周身竟似掛上了幹百條亂彈亂抖的彩帶!


    各種毒蛇蛇涎狂注中,饒是他有百毒不侵的本能,也禁不住感到身上麻癢難當,尤其那種無數道冰冷毒涎絲絲入肉的味道,更令他周身直起雞皮疙瘩!


    眨眼下季靈芷的身形已經看不見了。


    但見一座大墳似的肉堆,盡是蠕動的蛇群,大的長約五六丈,小的僅隻數寸,五光十采,閃爍著各種奇異顏色,尤其那噴出的腥臭蛇涎,更像在它們鱗甲上塗上了一層油膏,更顯得映日發亮。


    可是滿穀源源而來的蛇潮,竟是愈來愈多,這座蛇丘也愈堆愈大,一片蛇嘯嘶風,鱗甲磨擦聲響。


    穀邊山頂上,一個灰袍禿頂人物,手持奇形短笛而立。


    他仰天發出一陣獰笑道:“季小子,饒你身手不凡,頗有心計,怎逃得出本人苦心布置的天羅地網,那包‘蛇涎散’原是引蛇之物,我正要讓你自己戳破,引禍上身,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獰笑剛落,“遊方僧”又將那奇形短笛湊上唇邊,立聞一種怪異的旋律,破空傳來,那些冷血蛇群,居然擺尾搖頭,兇性大發。


    笛聲愈吹愈高,旋律越來越快。


    蛇群瘋狂了。


    它們不僅向穀中蠕動翻滾的肉丘狂射,把它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且自相殘殺起來,大吞小,強噬弱,構成一副使人見而心寒冷的慘象。


    但蛇山中,突傳一聲龍吟勁嘯之聲,緊接著“轟!轟!”掌風爆震,劍光唿唿嗚嗚。


    隻見滿空斷如裂帛飛絮般,夾腥風血雨漫空進散。


    季靈芷大奮神威,從血肉堆中緩步走將起來,可是他的身軀似乎在片時中長胖了不少,顯得有些虛腫。


    原來那注入體中的毒液,雖然不能攻心入腦,但卻被迫在皮上脂肪之中,在無上內力衝激下,紛紛從毛孔中發散出來,可是一下子功夫,卻不能全部蒸發掉。


    因此季靈芷有點腦脹頭昏,肌肉運動不甚靈活,就如酒,醉般的難過。  他俊目寒芒,順著笛聲方向一掠,已然發覺“遊方僧”正在吹笛驅蛇,不禁殺氣奪眶而出,仗劍就要趕去。


    可是那滾滾而來的大小蛇群,已然是滿穀滿坑,紛人各處隱秘的洞窟中竄來,使他根本找不到落足之地。


    季靈芷劍掌連揮,身軀上寒戰不已。


    他雖不畏懼任何兇悍的敵人,但對這些瘋狂得忘了求生本能的冷血動物,倒真是窮於應付。


    於是牙根一咬,“霓電劍”尖抖出圈圈寒花,身形未到劍鋒先及,硬將這密得沒有一寸幹淨土的地麵,劃出小片容足之地,跳躍而出。


    再說“遊方僧”得意中,突見對方硬生生掙出蛇山,更是駭得麵無人色,心中忖道:“像這‘蛇穴’中的毒物,任何一條都可使人立仆十步之內,但他……他……他居然熬得住……幸虧是被蛇群阻住,一躍隻有兩三丈遠,否則本人可能受製,可是我除了請出兩條‘蛇祖宗’之外,還有另一件埋伏……”


    隻見嘴角上歪扭出絲絲獰笑,鼻中深吸了一口長氣。


    “嗚哪”


    笛聲陡地化為裂帛般的哀嘶,淒厲無比……


    季靈芷身有餘毒未盡,且被蛇潮擋路,不但縱躍得不夠遠,而且先要以劍清除道路,心急如火中,感覺每一步都像費了半天時間,隻急得全身蒸氣亂冒。


    而體溫更將“蛇涎散”的腥氣,蒸得四散傳流,所有蛇類,都順著氣味窮追不已。


    他暴躁狂怒中,被對方突然變化的笛聲,引得心念一動,忖道:“這笛聲音調中殺機重重,顯見對方並無逃走的怯意,他這點功力意然見我不驚,想是另有所圖,更不能讓他輕易溜掉。”


    這時,他已縱到離對方數十丈的穀底,正待發力飛身之時,突見穀壁一個黑油油的圓孔中,噴出一團腥不可聞的藍煙,迎而射來。


    季靈芷想也不想翻手一掌,將這圈惡霧,震得淩空消散。


    但目光掠處,隻見洞中“唿!唿!”射出兩團黑影,在離洞時不過是數尺方圓的兩團肉球,可是一麵飛射一麵擴大,眨眼立成三丈有餘的兩片烏雲,猛對他沒頭罩臉的壓來。


    “這算是什麽奇怪生物?”


    季靈芷心中一聲驚叫,身形如箭直射而上左掌運足平生功力猛劈,右劍劃出寒星萬點的劍圈,分向這兩條怪蛇攻去。


    哪知兩條怪蛇似通靈性,左邊的那條竟然將三丈方圓扁平身軀一抖,發出一股奇強勁力反震下來。


    右邊那條,更是淩空疾旋,帶著唿嘯氣渦,硬長兩丈。


    隻聽“轟”的勁風暴響中,左邊那條腹部一陣抽搐,斜飄落地,右邊的肚皮細鱗上頓現十數圈鮮紅血跡,立墜身前不遠之處。


    可是季靈芷知道這兩條孽畜受傷不重,身形一側暴飛三丈,手中劍平地削出劍牆,將遍地遊滾的蛇群掃出一片幹淨土,凝眸細看究竟來的是什麽怪物。


    哪知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由得又冷森森豎起一身雞皮疙瘩。


    原來這兩條烏黑中閃發藍光的怪蛇,全身都是指甲大小的細鱗,生得無頭無尾,無鼻無口,其形狀就像碩大無朋的圓盤,使人見之心寒肉顫。


    這時,它們貼在地上不住的蠕動,由三丈圓徑縮為兩隻圓球,就在這收縮蠕動之中,全身鱗甲忽然映出無數的紅綠異光,猶如星辰發閃。


    這些綠光,是由無數的眼睛中發出,至於紅光卻是數不清的口腔嗡動,每具口腔中更吐出細毛似的舌尖,愈顯得可怖至極。


    季靈芷見狀駭然忖道:“傳說中有種異蛇,名叫‘蠕蟆’,身有千口千眼,無翅能飛,任何動物被它觸及,都會被那吸盤似的口腔,吞得骨肉無存,難道就是這個……”


    心念中,陡聞笛聲勁嘯,兩條怪蛇隨之全身猛顫,滴溜溜滾將過來,不要看它們徑經七尺,相貌蠢然,但行動卻是快如風雨一般,眨眼即至。


    季靈芷心頭一震,仍是左掌右劍,分擊兩蛇哪知對方柔若無骨的軀體暴縮,如閃電般凹下五六尺深,剛好消解了他的招式,至於那奇強的掌風劍氣,雖兵千斤力道轟出,兩蛇均用那奇軟的身軀抓牢地麵,隨風變形,就像拍在棉絮上一般不受力道。


    季靈芷想不到此蛇竟能夠隨意變形避招卸力,隻駭得眼神一眨。


    但更駭人的是兩蛇縮人之處,雖向下凹,但兩端軟肉暴射伸兩丈有餘,如四隻怪手向季靈芷向季靈芷身纏宋。


    季靈芷的身形自比對方更快,腳尖疾點中,“霓電劍”護頂掩身,如一支勁箭衝空直拔十丈,就要折腰飛越對方。


    兩條‘蠕蟆’奇蛇,見一擊不成,馬上口眼齊張反射出無數點異光,接著全身猛震,化成數十丈長,碗口粗細的肉柱,滿地亂繞,專等對方落地。


    季靈芷見狀急停去勢,一雙足尖貫足內力,向最近兩條肉柱猛踢,同時長劍挽出奇大劍花向下一撩。


    立聞“唧唧”兩聲悶嘶,血雨狂噴,兩蛇頓被斬去五六尺長一段,餘勢不衰,俱被彈去十多丈遠,但季靈芷一雙熟皮鞋底,也被蛇身無數吸盤粘住,隨著斷蛇飛去!


    “蠕蟆雙蛇”負傷之後,軟軀急縮,如兩堆肉丘蠕蠕蠢動,似是蓄勢待發。


    季靈芷淩空踢掉破履,順勢飄身落在斷蛇附近,一雙腳底隻隔著綾襪,踏在遍地腥臭如泥的死蛇上,其惡心的滋味,實在難於形容,可是他俊目一掠下,隻見那兩截斷蛇,各卷著一隻鞋底,不住地蠕動咬吸,片刻間將這牛皮所製之物,吸得無影無形。


    季靈芷一個惡心,劍法劃出萬道光華,立將斷蛇削成了兩堆血醬!一麵心中忖道:“俗語說:打蛇打七寸,這兩條異蛇不分頭尾,倒真難找,可是它必有一處致命的地方……”


    心念中,陡聽唿唿蛇嘯又作,“嚅蟆雙蛇”軟體暴張如傘,一條直衝天際,一條平地鏟來,正好將縱身躍起的季靈芷兜個正著。


    季靈芷被這一種上下合圍的打法,駭得冷汗橫流,右手長劍一刷,身形更向斜側猛罩,就想脫出包圍再講。


    可是這“蠕蟆雙蛇”,本是山川戾氣所鍾,極通靈性,見對方有脫身退走之心,馬上肌肉狂顫,瞬然伸張成十丈大小的肉耗,上下合起,其動作快如電光石火。


    隻見季靈芷連人帶劍,被罩雙蛇之中,那柔韌無比的蛇體,像一個奇大的氣球,卻一時收縮不了,而且處處凸起丈大氣團,此起彼落,時現時收,正是季靈芷在蛇中發掌震擊!


    在這座腥風血雨的蛇穀中,處處都是令人目眩心驚的異像,惟有一人在袖手旁觀,心中狂喜得不可名狀那就是設下圈套的“遊方僧”,此時他短笛一收,桀桀陰笑道:“季靈芷,你在裏麵拳打腳踢也活不了多久,管叫你身化膿血,毛發不留,桀桀,哈哈哈”


    但料笑聲未完,已見“蠕蟆雙蛇”合抱的肉球頂上,血箭狂噴,“噗”地開了一個丈大的天窗,季靈芷周身腥血淋漓,仗劍飛身而起。


    “遊方僧”駭得麵如金紙,目瞪口呆,隻能希望另一條異蛇能夠纏住季靈芷。


    駭然的眼光中,遙見下麵那條“蠕蟆”軟軀一蓋,將已死蛇屍,裹在中央,全身一陣翻滾搓揉,隨即猛然一抖噴出滿天蛇甲,其餘的血肉已全部吸得點滴無存,本身軀體暴張一倍。


    就在這段時間中。


    季靈芷也凝立穀心,持劍冷笑。


    因為他在兩蛇合抱之下,已然看出致命要害,就在蛇腹膽囊部位,除非讓這冷血怪物騰空下撲,否則不能一劍奏功!


    再說這僅剩下的“蠕蟆”,消化片刻後,猛將暴長一倍的身軀如電一閃,像一片烏雲般,又朝季靈芷頂門罩下。


    季靈芷凝神屏息,長劍指天,冷靜得如一尊石像,俊目寒芒直盯著異蛇腹部。


    那“蠕蟆”兇性大發中,四麵軟皮先行落地,將對方罩得風雨不透。


    然後肚皮以萬鈞之力,向下猛壓季靈芷在悶熱漆黑的蛇腹下,立聞那無數蛇口咋咋有聲,一股向上而行的氣流,似要將他離地吸起。


    於是腕上真力疾貫劍尖,趁著“霓電劍”青紫霞光,身劍合一,逕朝蛇腹膽囊刺去。


    “噗”。


    “蠕蟆”怪蛇劇痛難忍,立刻就想收縮身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季靈芷健腕螺旋形奇快一攪,馬上割成了丈大血窗,奇奧身形如雨後長虹,破空劃出,一路連掌帶劍,斬出一條血路,衝到穀邊。


    但吹笛引蛇的“遊方僧”不見了,而且穀邊煙霧衝霄,火光大起,夾著硝磺氣味,如飛似的竄入穀心。


    季靈芷一麵斬蛇開路,一麵運出十二成內力,身軀淡淡光幢由小而大,一步步直向來路縱迴。


    隻濃煙裂火霎時遍布全穀。


    燒得蛇群亂滾亂射,慘嘶震天,陣陣難聞至極的惡臭,隨風飄散。


    季靈芷一劍當先,衝煙冒火而出,他雖以無上內力護身,未受傷害,但衣衫還是被火灼得七零八落,破損不堪,玉白色的皮膚也炙得猶如初生嬰兒般盡成赤色。


    他放開七竅,深吸了半天清氣,隻見那些成千上萬的大小蛇群,滿穀亂竄,走投無路,有些亡命的竄到穀外,全都痙攣扭曲死去。


    季靈芷心中暗叫一聲:“怪哉。”


    忍不住彎腰細看,隻見穀邊一圈翠綠細草,形如劍刃,那些毒蛇碰上,立刻如觸電流,全身發直,而且草叢中露出半段殘碑。


    大意是說:……植西竺天蜈草,圍護蛇穀……以防流毒生靈……”至於其他文字,都已不易辨認。


    季靈芷一瞥之後,馬上抬起頭,俊目中殺機如潮,隻望著“遊方僧”剛才所立之處。


    隨著破衣一整,三五個起落已至當地,四望山色蒼蒼,蛇穀中火熱正烈,至於“遊方僧”已經跑得蹤影全無。


    他劍眉一軒,心中思忖道。“這“遊方僧”是誰?”


    他與我有什麽深仇血恨,居然這樣設計害我?而且會不會勾引強敵到我家中尋仇生事……”


    想到這裏,不惟擔心母親的安全,而且萬一將‘黑衣聖母’的根底泄露,她老人家一怒之下,可能出手……


    這太危險……!季靈芷全身悚然猛震,冷汗遍體,俊目中冷森森露出駭人威光,暗自決心道:“此人決不可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清出他的根底。”


    心意既定,起伏不停的胸口一張,又吸入一股長氣,那充滿煙味的空氣中,卻夾著一絲異味,星眸兩眨,失聲叫道:“有線索了。”


    季靈芷從空氣中嗅到雄黃氣味,頓時心神一震,原來“遊方僧”進入蛇穀布置疑陣,就仗著這種辟蛇的藥料保護自身。


    低頭看去,一線土黃色的粉跡,沿路灑向西方,想必是對方在驚慌逃遁中,弄破‘了包裹所以撒落出來,於是展開奇奧身法,沿著粉跡如電趕去。


    直趕得紅日西沉,星移鬥轉,卻還不曾發現“遊方僧”的下落。


    因為他路途不熟,而且不時要尋雄黃粉末的痕跡和氣味,腳程雖快,耽誤的功夫也不少,眼看來到一處荒村,依山而築,燈火通明。


    季靈芷追了幾個時辰毫無結果,不禁微一遲疑,刹住去勢,深深換氣之下,又感到那種淡淡的雄黃氣味,從晚風中飄來鼻端!


    他,俊目寒芒一閃,無聲的冷哂忖道:這假和尚又在弄鬼了。


    就算他身藏雄黃粉末漏了出來,決不能狂奔幾個時辰,還未漏掉,必然是故意灑落讓我隨著追來。


    尤其他隔一段撒一點,使我既不能一下子追上,可也不致失去線索,連我的腳程快慢,都計算得恰到好處,更可見此人極工心計,另有陰謀,越發的饒他不得。


    心念中,大展輕功,遠遠地繞莊三匝,反複細搜,果然所布的蛛絲馬跡,就到荒村為止,證明對方潛伏在內,已無疑問。


    季靈芷聽此村,雞犬無聲,靜得猶如一片鬼域,不覺唇邊笑起一絲冷笑,逕自飄身縱入村前樹林中,覓地自運內功,絲毫沒有闖關直入的意思。


    他知道對方既敢如此誘敵,必有準備,惟有極端的機智才能應付。


    而且“遊方僧”身份未明,至於勾引來的幫手,是善是惡更難猜測,比如‘四大金剛’就是被騙而來,如果自己專逞血氣之勇,必致誤殺無辜。


    因此,他決心將敵暗我明的劣勢扭轉過來,以免中了對方一石兩鳥的惡計。


    他此時內功修為已深,於是雙眸閉蓋,兩掌附膝,竟然誌凝神,進入了人我俱無的境界。


    再說“遊方僧”在蛇穀邊緣,眼見“蠕蟆雙蛇”以前古毒物的威力,竟然盡喪對方之手,駭得靈魂出竅,冷汗涔涔,於是點著了預置的硝磺,燒起一把野火。


    可是他又親眼看見季靈芷衝火突圍,曉是燒也燒不出什麽名堂,隻好撒腿狂奔,逃命要緊了。


    他生性陰詐百出,素以智謀自誇,每逢計算別人都是招裏套招,計中有計,這次要對付生平僅見的強敵更不例外,因此他雖是急得如喪家之犬,也沒有忘記一路故意留下痕跡。


    正如季靈芷所想像的,他沿途的布置,都將對方的速度估得奇準,既不讓他趕上,又不讓他脫梢,一路上不時隱身張望,眼見對方果然像遊魚追餌,節節跟來,不由得駭意全消,獰笑又起。


    等到逃至此村,急忙忙又撒了一把雄黃,身形沿地連飄,已如閃電般直撲入房舍裏麵。


    剛剛竄入廳中,已然又喜又急地啞聲叫道:“來了,來了。”


    立見兩廂房內,人影如潮一擁而出。


    當先一個身高八尺,毒麵赤發的獰猛巨漢,粗暴喝道:“怎麽這樣慌張,到底是誰來了。”


    “遊方僧”拱手長揖,喘息不已答道:“季……季靈芷。”


    “來了就來了,也不必怕成這個樣子。”


    可是說話之間,嗓音微變,也不由自主地顯得內心緊張,至於其他數十名三山五嶽的人物,也是麵色凜然。


    隨見人影亂飄,其中就有人發招煽燈,“唿唿”聲中熄了一半。


    “遊方僧”正在以袖試汗,見狀低喝道:“不要熄燈。”


    立聞人群中一個兇暴口音,反駁道:“還有點著燈讓人進來打的。”


    ‘有燈火季靈芷就會提防。”


    “膽小如鼠……”


    “遊方僧”氣急敗壞,忙向那八尺獰漢說道:“巨靈神,請你勸勸這‘三十六友’,大家冷靜一點,依計而行……”


    這中‘巨靈神’的首腦濃眉一皺,發號施令道:“大家把燈點上,各歸原位,外麵再加四個暗樁,由‘粉麵無常’帶著去……”


    立見人影閃動,霎地鴉雀無聲,‘巨靈神’低頭對“遊方僧”說道:好吧,咱們瞧瞧你這計策是不是靈驗,而且季靈芷究竟到了哪裏,能把你嚇成這副窩囊相。”


    “就在村外。”


    “巨靈神”銅鈴巨眼一翻,八尺高軀輕靈縱到牆邊探頭張望,那“遊方僧”原想覓地隱藏,一見對方粗心大意,急得縱到身後,連拍他的手肘道:“低頭,低頭……”


    “半個鬼影子都沒有,緊張個屁?”


    “沒有影子?”遊方僧駭然應了一聲,也手搭牆頭放眼四望,果然靜夜之中,悄無動靜,惟見一地月明如水。


    “我相信季靈芷必然就在附近。”


    “巨靈神”道:“這小子不會追過頭去,或者是轉迴原路嗎?”


    “決不可能。”


    “那他在什麽地方?”


    “也許就在四周搜索。”


    “難道咱們就這麽耗著?”


    “一時片刻必然到來,決等不了好久,閣下少安毋躁,在下要失陪一下。”


    “你在咱們‘三十六友’保護之下,還是要躲?”


    “不躲不行,如果給季靈芷看到,他一定當場出手,諸位也一定會全體圍攻,預先安排的辦法完全吹了。”


    “哼,我就不相信小夥子有這等厲害,你未免小看我們了,何況還有一個人質。”


    “不,不,不,在下豈敢小看諸位,隻是這小夥子與“喇嘛大刹”護法的‘四大金剛”打成平手,是在下親眼看見,還有下門‘七老”,邪派‘五魔’都是鐵般的幹證。”


    “巨靈神”不耐地揮手道:“閣下請罷,你簡直越吹越不中聽。”


    “遊方僧”無可奈何,叮囑道:“尊駕小心,我去幫忙看守那個點子。”


    說畢,鬼鬼崇崇逕往後麵去了,就剩下“巨靈神,一人探頭探腦地張望。


    卻說這“巨靈神”身為“三十六友”之首,外功深厚,力大無窮,平日橫行江湖,仗著人多勢眾,若幹武林人物都不敢沾惹。


    但他生性暴烈,目中無人,對於需要耐心的事情,卻沉不住氣,可是季靈芷威名遠鎮,使他不敢輕舉妄動,隻好隱身靜侯。


    半個時辰過去,他已經急得意亂心煩,撓腮抓耳。


    一個時辰之後,他已掌心發熱,汗出如漿,迴頭一望兩廂埋伏之人,也是探頭探腦,急不可待,不禁心中暗罵道:“說什麽季靈芷來了,連他娘的人影也不見一個……真是混蛋透頂……”  可是他身為首領,不便走開,隻好咬得牙關出響,憋著一肚子鳥氣硬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巨靈神”左等右等不見敵蹤,氣得胸膛似要爆裂開來。


    煩躁中。  又聽一聲雞鳴,原來已是四更將盡。


    他實在忍無可忍,捏著一對醋缸大的拳頭,氣吼吼直奔後廳,剛剛轉過前廳,隻門後一條身影疾晃,馬上惡狠狠左拳直出,逕搗對方前胸。


    來人駭得暴移八尺,險堪堪避過這一急招,驚唿道:“是我,別動手”


    “巨靈神”一看來者竟是“遊方僧”,立刻沒好看地吼道:“你也沉不住氣跑出來了?”


    “在下是來看看動靜如何。”


    “不必看,外麵是鬼也沒有。”


    “季靈芷沒出現嗎?”


    “巨靈神”氣得渾身亂戰,牙縫中進出聲音道:“要是出現的話,你也沒這個膽子出來,咱們話說明白,如果你拿咱們耍著玩兒,可別怪本人對你不客氣。”


    “遊方僧”雙手連搖,答道:“尊駕不可著急,我敢說季靈芷一定在外麵守侯,準備乘機下手,如果我們稍有鬆懈,這小子必然會暴出冷招。”


    “你不是說他年輕氣盛,必然上鉤嗎?”


    “上鉤是不成問題,就是要有耐心。”


    “你敢拿生命作賭注?”


    “遊方僧”拍胸大言道:“當然敢,隻要諸位聽我的安排。”


    他這番話雖是理直氣壯,可是那一掌拍在胸口,隻聽得心房“嘭”的一跳,顯然內心還是發虛!


    “巨靈神”頓足歎道:“好!你還有什麽安排,快講。”


    “在下認為季靈芷已非初出道的雛兒,要不然早已撞入林來,如今他一定在外麵耗著,專等我們露出破綻,雖然村內動靜或已被他發覺,但對我們的實力仍無所知,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


    “等。”


    “不錯,隻有等。”


    “巨靈神”沉吟片刻,道:“就依你再等一會功夫。”


    “一會子功夫太短。”


    “依你要等多久?”


    ‘這是持久之戰,當然是越久越好。”


    “本人決不能坐等三年五載,現在給你一個期限,就到午時日正當中為止,到時若無敵蹤,我們自會出外找尋,若是找到便罷。”


    “如果找不到?”


    ‘你剛才自己說的話,難道就忘記了。”


    “遊方僧”看著對方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不禁駭怒交作,可是對方三十六人,個個武功都高過於他,在這種狀況之下,隻好吞聲忍氣地答道:“那麽閣下少憩一會,在下親自把風就是,但那兩廂埋伏之人以及山窟中的朋友,還請約束一下,不要輕舉妄動。”


    “巨靈神”依言吩咐眾人安心等侯。“遊方僧”為怕對方一時衝動,誤了大事,隻好乍著膽子隔牆遙望,心裏又是焦急,又是害怕,那時間似乎過得極慢,又好像過得極快。


    就在他緊張至極的苦等中。


    紅日已自東方升起。


    他圓睜雙目,趁著滿地陽光四麵搜瞧,從這背山而築的荒村向下望去,一切景物都看得分外清楚。


    門前二十餘丈之外,便是一片繞莊栽植的林木,大可合抱,約有三四十株之多,此外但是淺山平地,一覽無遺。


    可是沒有半點關於季靈芷的線索。


    紅日自東升起,漸近中天。


    “遊方僧”遍體流汗,六神無主,這時候了倒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好讓季靈芷及時出現,他堅信對方在附近,可是這久還未現身,使他的忍耐功夫大為搖動。


    時間也似乎在與他作對,愈要它慢,它愈是如箭悄逝。


    眼見日正當中,午時已至。


    立聞“巨靈神”霹靂一聲怒吼:“大家出來,跟隨本人細搜村外。”


    “遊方僧”氣急敗壞地阻攔道:“這……最好留一部分人……”


    “巨靈神”原本無心理他,隻是萬無傾巢而出不顧後路之理,於是巨掌一揮喝道:“後麵埋伏的兄弟仍留原地,其餘分兩批出村,一批跟隨本人,一批請“黑風煞”帶往別路,就此快走。”


    走字聲中,二十四名獰惡武林人紛紛飄縱,每人經過“遊方僧”身旁,都向他投以陰狠鄙夷的一瞥,隻盯得他心中發毛,寒戰不已。


    就在這兩批人馬消失於原野邊緣之時,“遊方僧”這才從無邊懊喪中清醒過來,不由得跌足歎道:“真是活該我倒黴,季靈芷這小子竟然硬不出現,我若不走,少時‘巨靈神’必有一番難看,走吧,又怕半路上碰上這武林煞星有些不便……”


    一番思考之後,到底是‘巨靈神’比較好對付,竟自喪氣垂頭,直往後廂而去。


    “遊方僧”前腳離開院牆,村前大樹之巔,奇妙身形淩空撲落,剛到簷際蜂腰一折一翻,竟無聲無息在滴水簷下。


    此人身穿一襲破舊衣裳,芒鞋布襪,完全是農家人物打扮,但卻背露劍柄,顯得有些不稱。


    原來季靈芷昨夜隱身樹後,已將燈熄燈明之事,完全看在眼內,他心知村內必然隱藏多人,但未明對方身份之前,不欲濫殺開戒,因此半宵靜坐之中,正好將蛇涎餘毒迫得千幹淨淨,然後四處查看,竟然發現村民所遺衣掛,想是被逐離村時所遺下。


    於是留下碎銀,取衣更換火焚的舊服,於是便以農家裝束出現。


    季靈芷凝眸一望,隻見兩廂寂然無人,足下一飄,輕巧至極地落在當地,然後小心翼翼往後進走去。


    農村房舍,原不甚深,何況此屋一半依山而築,季靈芷細看此屋並無奇特之處,可是自己明知“遊方僧”沒有出屋,難道還能飛上天去?搜到最末一間,卻見一片草堆似有足跡可尋,不由得心神一震。


    隻手輕推下,果然發現土窟入口,看樣子並非機關布置,而是亂世荒年中村民避難之所,於是身形一側邁步入內。


    不過三數步後,山窟彎向地下,看似頗為幽深廣大,壁上苔蘚斑斑,竟也是處天然洞窟。


    季靈芷目內寒芒凝聚,沿坡而下,踏著撒落的稻秣,發出沙沙輕響,他停步傾聽中,又聞寂靜的洞窟深處,也發出沙沙數聲輕響。


    “果然裏麵有人埋伏。”


    輕輕再走入十數丈深,山窟彎曲,火光閃耀,映在石壁上發出昏黃閃光,再聽那裏麵的聲音卻是消失。


    季靈芷暗發無聲冷哂,竟然大踏步走進去單掌掀起門前簾幔,立見寬廣兩丈有餘的室中,兩壁下盤膝端坐著十二個相貌如同鬼魅的人物。


    個個胸前不見起伏,瞪目斜向上視,就像是十二具死屍。


    季靈芷駭得麵色驟變,心神狂震。


    “怪哉,這不是“伽藍壁”下死了數十年的‘十二煞’嗎?


    他們的冰凍屍體,已在我掌下化為煙塵,怎能又在此地出現,難道人死還能複生。”


    駭然中,目光如炬,直向兩旁掃掠,腳下不停仍是泰然前進。


    此室的盡頭又是一重幔帳,火炬光亮透帳露出,但是並無一人露麵,越顯得陰森神秘至極。


    饒是季靈芷豪氣如雲,見狀也禁不住連打寒噤,腳步一慢,竟在室中停了下來。


    隻見他猶豫不決中,又對四周掃視一遍,然後也不轉身,隻是一步步倒退迴去,當背脊碰到門口帳幔之時,這才掀簾轉背!


    就在這一轉背之間他突地雙手如電。


    拔劍。


    出掌,猛向疾射背心的二十四道掌勁刀光中搶人。


    “霓電劍”上劍芒大作,如靈蛇繞空。”


    掌上勁力如山,招招不留餘地。


    十二名埋伏之輩,料不到對方竟是誘敵之計,一失先機,著著被製。


    隻見季靈芷殺氣淩霄,在擠著十三個人的石室中,身形奇奧無倫地遊走。


    劍掌到處,厲嗥頻傳。


    但見狂噴亂射的血雨,一陣陣灑遍石壁。


    連串的悶哼慘嘶後。  地上橫七豎八倒滿一地屍體。


    室中自片刻的慘鬥中,重歸寂然。


    惟餘火炬光芒映壁生輝,照見滿壁血沫,點點流向地麵。


    季靈芷長劍一收,冷森森的目光直盯在第二道簾幔之上,左手揚處,簷幔飄飛。


    立見麵無人色的“遊方僧”呆立一隻大木箱後,以戰栗的聲音駭唿道:“你別過來,如果你想他活的話”


    季靈芷冷哼一聲道:“他是誰?”


    “遊方僧”掀開箱蓋,隻見一人蜷伏其中,不省人事,竟然是排幫幫主‘湘江王言家驥。”


    季靈芷當場一怔,還來不及答話,對方已陰殘地說道:“此人與你應該不陌生吧。”


    季靈芷見對方兩指指頭,正指著“湘江王”的眼眶,萬一失手的話,這位少年幫主即令不死,也會雙眼齊瞎,隻得凜然叱道:“你用這種下流之極的手段,想必有所敲詐。”


    “隻有一個條件。”


    “講。”


    “你留下來與他作伴,否則哼哼。”


    “怎麽樣?”


    “刮出他兩顆眼珠。”


    季靈芷沉吟一下,道:“你要本人也留在這間房內嗎?”


    “遊方僧”眼光與他目內寒芒相觸,內心馬上一個寒抖,他實沒有讓季靈芷同處一室的膽量,j心計一動答道:“免了。”


    “啊,你膽怯了嗎?”


    “本人向不硬稱好漢。”


    “那我是要本人站在外麵。”


    “對!”


    “你不怕本人就此離開?”


    “諒你也不敢。”


    “你這點本領,能夠隔著石牆監視本人的行動嗎?”


    “我會隨時叫你,一聲不答,貴朋友立死非命,想必你也不致笨到這個程度。”


    季靈芷深恨此人惡毒無比,而且料到對方這種布置,無異叫他等侯外出的二十四人迴來,結果還是以“湘江王”為要挾,使他無法反抗,至於目前對方卻因功力有限,沒有膽量向自己發招。


    但他一念之間,似也另有計劃,竟然不怒而笑,問道:“閣下是誰,如果有姓有名能夠見否?”


    “你別想藉故賴在這裏,快出去罷。”


    季靈芷又是泰然一笑,道:“幹脆你告訴我應該站在哪裏,也好讓你聽見本人的迴間。”


    “遊方僧”眼珠一轉,答道:“你……你就站在洞門外麵好了。”


    季靈芷依言轉身,但對方忽又大聲叫道:“迴來。”


    季靈芷劍眉連軒,冷冷問道:“你還有什麽嚕蘇?”


    “把劍解下來。”


    季靈芷俊麵上紅潮一閃,但隨即化為一絲冷哂,立刻伸手去摸背上長劍。”


    “不許碰劍柄,連鞘子一直卸下,用右手拿著拋過來。”


    季靈芷解下“霓電劍”拋在“遊方僧”腳前,哂道:“你幹脆自己出手,豈不省事。”


    “別想引誘本人上鉤,往外走”。


    季靈芷再度轉身,一步緩行而出,似乎是在計算室中的方位距離,以及地道的坡度斜角。


    片刻後,他已走到洞外,竟自在陽光照耀的地麵一站,雙手抄在胸前,頗為悠閑地問道:“本人站在門口了,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立聞曲折的洞內,傳出話音道:“聽得見”


    季靈芷從對方的發音位置判斷,顯見“遊方僧”還在“湘江王”身側未動,於是接著說道:“你已有了人質和我的長劍,難道不敢報上姓名和身世嗎?”


    稍停片刻,便聽對方答道:“別性急,遲早你會知道。”


    “現在說不也一樣。”


    “少廢話。”


    “我目前雖然自由,但等他們二十四人迴來,你可利用‘湘江王’為要挾,本人實在不能出手,你早講決無害處。”


    “……”


    “你不願說也就算了,可是這三十六人的出處如何,可願告訴本人?”


    “……”


    “不講我也能猜,他們必是‘十二煞’的門下。”


    “什麽!你怎麽會知道?”


    “本人也不願揭露此事,要麽彼此交換。”


    “不要妄想,從現在起,除我叫你之外,其餘的閑話一概不答。”


    “這樣悶聲不響,豈不無聊?”


    “……”


    對方果不答腔,仍是厭煩已極。


    季靈芷俊目四望,仍不見二十四人的蹤影,於是也就緘口不言,過了半晌功夫,突聞“遊方僧”叫道:“季靈芷”。


    “……”


    “季靈芷。”


    “……”


    “遊方僧”連叫兩聲不應,心中駭然,竟然嘶聲狂吼道:“季靈”


    “芷”字未出,季靈芷聽準對方已以地窟門前,左手疾抖之處,“五龍環”飛出急峭的曲弧,挾勁力無比的嘶聲,穿入地窟深處。”


    隻聽對方那個“芷”字剛剛喊出一半,隨即“呃”的一記悶哼,“咕咚”倒地。


    季靈芷身形快得不思議,沿窟搶入。


    立見“遊方僧”痛得全身抽筋,可是還在拚命向“湘江王”那邊爬滾,立伸一指點住他的“精促穴”,對方腰軀一抖,仰麵翻倒地上。


    金光燦爛的“五龍環”剛好嵌入右肩琵琶骨內,僅露出三分之一。


    季靈芷連忙一手將他挾到“湘江王”身邊放下,然後收迴長劍,再看“湘江王”遍體鱗傷,仍在昏迷不醒,於是將他抱出木箱,以右掌心貼住“靈台”緩緩為之救治,左手更不閑著,用兩根指頭將“五龍環”向外一抽,應手而出。


    “遊方僧”肩頭早已被五龍環打斷,這一抽,立聞“格格”爆響,痛得蘇醒過來,雙目中駭怨至極,隻盯著季靈芷呆看。


    季靈芷冷然笑道:“你的武功已是廢了,如果想活的話,快答本人的問題。”


    “遊方僧”左手撫肩,已知琵琶骨上有三寸餘長一段碎為粉末,今生永成廢人,劇痛中麵如鬼魅’,咬牙不言。


    “你自己打算一下好了,答幾個問題來換一條生命,總該合算。”


    “………”


    “看你的行為似與本人仇深如海,你就不想活著再圖一逞嗎?”


    “遊方僧”血絲密布的眼珠一翻,哼聲問道:“你真的不殺我嗎?”


    “本人言出如山,千金一諾。”


    “好,你盡管問罷。”


    “先報上姓名。”


    “佛麵秀才金貴。”


    “金貴,‘笑麵財神金富’是你兄弟。”


    “不錯。”


    “你這次來的目的必是為兄複仇。”


    “不錯。”


    “你可知‘笑麵財神’一生的劣跡?”


    對方咬牙不答,顯然心中有數,等於默認。


    季靈芷麵色一整,道:“你們真算是難兄難弟,從你外號上看來,也必是笑裏藏刀,滿腹陰險之輩。”


    這假扮和尚的‘佛麵秀才’怨毒地冷哼一下,無意否認。


    “這批‘十二煞’的門徒,怎會被你騙動,竟來找我作對的?”


    “你毀了‘三十六友’師尊的遺體,豈能不恨你入骨?”


    季靈芷立刻想起在“伽藍牆”習成掌法之後,原想將十二具冰屍解凍掩埋,不料因初習神功,掌勁過猛,以致冰屍化為灰粉四散無蹤,但那種人獸絕跡的地方,生葬了不少武林高手,這‘三十六友’怎能發現此事,而且斷定是他所為呢?


    心念中,立即追問道:“伽藍壁奇險天生,‘三十六友’怎能平安來去,發現冰屍不在?”


    “一兩個人是去不了,他們三十六人,每年結夥登山致祭,卻是來去無阻。”


    “他們怎能斷定是我?”


    “你幾次遭遇大敵的時候,都曾使出特別的招法,雖是變化繁複,但起手架勢都與“伽藍神像”相同,豈能說不被人矢口?”  說到此間,季靈芷右掌真力感覺“湘江王”穴道全解,而且身體微動,已然張眼醒了轉來,至於‘佛麵秀才’卻因傷勢過重,已是閉目無言,在那裏苟延殘喘。


    季靈芷急施奇奧手法,替“湘江王”推拿宮穴,對方眼神漸漸明亮喜極唿道:“季兄,果真是你……真令人難於置信。”


    季靈芷安慰地笑道:“身居幫中長老,對幫主豈能不予救援,隻是言兄怎會落入‘三十六友’的手中呢?”


    “湘江王”翻身坐起,歎道:“讓我從頭告訴你”


    “且慢,目前你的感覺傷勢如何?”


    “已無大礙。”


    “三十六友已被我殺了一十二名,還有二十四人在外未歸,少時動起手來,恐怕對方人多,難免你受驚,還是先找個藏身之處,再作打算。”


    “湘江王”受傷新愈,功力未複,於是同意說道:“這樣也好。”


    季靈芷扶起對方,相偕出了地窟,逕登後山,找了一處極為隱蔽之地,對“湘江王”囑咐道:“幫主少待一時,我等會再來叫你。”


    然後將附近的足跡一一掃除,逕往山巔了望。


    大約過了頓飯功夫。


    遙見兩拔人馬,陸續出現山下,漸向村前集中,就在門外百餘丈處停下。


    隻見其中一個身形特別魁偉的大漢,與另一撥領頭之人有所談論。


    季靈芷遠在山頭,自然無法聽見對方的談話,但見這兩群人指手劃腳,商議片刻,隨又身形如潮,分向相反的方向飛縱。


    顯然對方是在試作最後一次搜尋,如要順利地解決他們,這簡直是天假之便,良機難再。


    立見快得令人瞠目結舌的身形起處,季靈芷業已向東方電射。


    再說“巨靈神”搜尋對頭不獲,已是氣得七竅生煙,對於假扮遊方僧的‘佛麵秀才’,更恨得咬牙切齒,認為都是他耽誤大事,以致季靈芷失去蹤跡。


    依他的性情,就要找“佛麵秀才”的麻煩,倒是“黑風煞”


    從中獻計,認為再搜一遍也還不遲,於是他再度領先疾往東麵一帶。


    就在他們搜出七八裏路程之後。


    突聽背後人聲大喊,迴頭處隻見一個農裝美少年狂奔而來,原來季靈芷憑著無上輕功,早已趕上。


    現在對方十二個人,走入平野之地,正好下手,於是故意裝成普通人一般,腳步沉重地狂奔疾走,現身當地。


    “巨靈神”不識對方是誰,濃眉一立,喝問道:“小子你是幹什麽的?這等鬼號則甚?”


    “我是‘佛麵秀才’……派……來的。”


    “有什麽事情?如此慌張。”


    “他……說是……有個姓季的來了。”


    “哦,是不是季靈芷。”


    “奸像是這麽個名字吧。”


    “混蛋,連人名都記不住,來報個什麽信?”


    “小的跑得太急。”


    “季靈芷現在何處?”


    “已經被捉住了。”  “巨靈神”驚噫一聲,對這農家少年一眼瞥去,不禁心頭泛起疑雲,忖道:“村中居民均已趕走,而且此人俊美異常,不像農家子弟。”


    隨即巨眼圓瞪,以威脅的口吻喝道:“你怎樣會碰上‘佛麵秀才’?他怎樣會差你前來?如有半字虛言,管叫你立斃掌下。”


    “我是村中居民,本想迴去取些東西,剛好給他碰上,叫我送信來了?”


    “嗯”


    “而且他還交代要問幾個問題。”


    “說罷。”


    “他說季靈芷當日在‘伽藍壁’並非有意毀屍,因此問你如何處置?”


    “將他碎屍萬段,然後可向‘黑衣聖母’處領取萬金重賞。”


    “閣下不考慮此事的後果嗎?”


    “巨靈神”聽這農家少年,口氣不對,馬上麵色突變,暴喝道:“小子你到底是”


    “區區季靈芷。”


    “巨靈神”駭得倒退兩步,其餘十一人驚極之下,立刻身形齊飄,將對方圍在圈內。


    季靈芷氣定神閑,微微冷哂道:“你們執迷不悟,本人無可慈悲,從此刻起雙方隨時可以動手。”


    話音未畢,十二個兇神惡煞掌指齊翻,二十四道雄猛勁道,以快速無倫的速度,分點他全身生死要穴。”


    可是季靈芷的身法招式,比對方更要快捷,雙臂連劃帶圈,強如石破天驚的真勁,分擊四方。一陣“轟!轟!”爆震中,滿地渦流狂飆,卷起無數股沙塵。


    慘嗥,悶哼傳處,三條骨折筋摧的屍體,業已飛仆五丈以外“巨靈神”見對方功力之高,已到不思議的程度,竟在一招之下,立斃三友,狂唿厲喝中,雙拳暴出,迎麵襲來。


    季靈芷見對方外功之強,為這一群敗類之首,馬上側身斜飄,奇奧的步法一錯,逕朝距離最遠的敵人旋去。


    又是幾聲淒厲的怪號,又有四人血箭狂噴地倒下。


    “巨靈神”暴喝如雷,運出全身功力,雙拳齊閃照定季靈芷“誌堂”、“靈台”兩穴遙擊,拳風唿唿,勁道十足。


    季靈芷發招之中,瞥見對方隔空出拳,力雄勢猛,而他此時正將兩個敗類,籠罩掌指之下,如果收招轉身,難免多費時間,而且對方還有另一批援兵,自己卻要保護“湘江王”


    出險。  心念中,真力疾貫兩腕以及背部,順著對方強勁拳風向前電射。


    “噗!”“噗”兩聲。


    他掌勢下的兩個武林敗類,各在“太陽”、“開空”穴上中了一掌,立刻麵目全毀,頭顱裂碎,甩出兩丈開外。


    而“巨靈神”見對方身形雖已飄前數尺,但仍在他隔空衝擊力道之下,不由獰笑微現,認為季靈芷必受重傷。


    但哪料對方背上蒙蒙光暈突現,他那股雄猛拳風,竟然如中鐵柱繞身而過,而對方更又借力使力,將自己弟兄劈個腦漿進裂。


    這時“巨靈神”方麵僅剩三人。


    “巨靈神”眼見同類在片刻間慘死大半,急怒驚駭中,完全失去理智,立見八尺身軀如電撲上,原已獰惡的臉紮扭曲如鬼,左拳直攻“天池”,右拳利用身軀奇高的優勢,下砸對方的“百會”。


    季靈芷目光如寒星發閃,殺氣淩霄,睹狀將步法一變,身形微移,又向另兩個敗類迫來。


    這兩人駭極驚唿,明知對方實在太高,就有逃走求援之意,隻見一人暴退三丈,口腔一張  .但他的嘯聲還未發出,已聽“嗡嗡”勁嘶中,接著金光電閃,“咯咯”連響。


    季靈芷左腕的“五龍環”早已從他開張的口腔切入,隻見白色硬塊齊飛,血雨暴濺,對方不但滿口牙齒打得精光,而且勁骨折斷,金壞已自後勁飛出。


    另一個在這轉眼間已然縱出十丈多遠,饒是他輕功也算不差,但季靈芷比他快得何止一倍,妙曼身形騰空飛撲之下,左手二指接住緩緩飛飄的金環,人似流星經天,眨眼而至。


    就在隔著對方約有丈餘的地方。


    季靈芷右掌五指駢立,奇快地虛空下劈,立見掌尖白光如刃一劃。  對方整個身軀從中分為兩片,這兩片人體,居然拖著撒出的肝肺肚腸,跑出三步之多,方才撲地倒下。


    這一幕慘狀,總算將“巨靈?瘛貝臃榪裰芯醒,13巨軀收住,開口712ド?br />  季靈芷哪能容他求援,左手一記反鉤,“五龍環”勁嘯大作,逕射“巨靈神”的咽喉。


    “巨靈神”已經見識過這件奇異兵刃的厲害,駭極中,竟將提在喉間的真氣,猛然咽下,巨軀暴移中,左掌‘轟然’疾擋金環。


    總算他身為“三十六友”之首,功力不差,這強勁的一拳,將“五龍環”劈得來勢一緩,繞著拳風飛旋。


    可是這電光石火之間。


    季靈芷仰麵翻身,淩身劃出一個美妙之極的半弧,反抄到“巨靈神”身後。


    “巨靈神”嚇得靈魂出竅,霍然扭轉身軀,雙拳一並,亡命衝來。


    季靈芷俊麵冷哂之意一浮,左手“秘魔神掌”逕先疾封前胸,對方立感雙峰如中鐵壁,兩腕酸麻攻勢立止,但季靈芷右掌奇奧招法,早已疾劃而出,隻見“巨靈神”七竅鮮血狂噴,慘嗥半聲那八尺高的身軀,如崖例山崩,仆麵飛跌兩丈之外。


    季靈芷片刻間掃除十二兇殘後,身形更不稍停,一手收迴“五龍環”,對場中屍體,看都不看一眼,立刻飛快轉身,取迴藏在田壟中的“霓電劍”,疾射村後山巔。


    轉眼功夫,他已凝立高處,了望山下情形,遙見西方人影疾閃,逕奔村內而來,馬上雙臂一伸,如遊龍般搶先撲下。


    再說“黑風煞”等十二人撲空而迴,到了荒村之前,仍不見“巨靈神”的蹤跡,還以為他們未曾迴來,也就不在意地走入屋內,還是不見人影,禁不住微感駭異道:“這是怎麽攪的?”


    身旁一人答道:“也該留個人在外麵把風。”


    “可能在山窟門口吧。”


    談論之間,眾人以山窟門外的草堆旁邊,還是靜悄悄的寂無一人。


    “黑風煞”頗為機伶,見狀皺眉道:“不對勁一“我下去看看。”


    “黑風煞”迎著山窟連連縮鼻嗅聞幾下,突然身形暴移三尺,駭然低聲道:“洞裏有很強的血腥味,出了岔子了。”


    “怎麽辦?”


    “恐怕敵人埋伏在內,我們下去會被他一個個解決。”


    “叫一聲試試如何?”


    “沒用,他們若有的話,必會在外麵等著。”


    “難道我們就在外麵死等不成,萬一對方跑了呢?”


    “這裏有現成的幹柴稻秣,咱們燒火薰他。”


    “如果還有咱們弟兄重傷未死,豈不是”


    “少廢話,咱們隻是打草驚蛇之計,如無反應,馬上進去查看。”


    計議已定,“黑風煞”馬上劄好幾個火把,點燃之後,便以腕上真力擲入地窟之內,立見濃煙滾滾四散,一行緊張至極地分守窟門,專侯對方出來。


    哪知盞茶時分過去,還是沒有動靜。


    “黑風煞”手式一揮,眾人麵色凜然地作勢欲起,隨見人影暴閃處,就由“黑風煞”一馬光先,一行人魚貫相連撲入室中。


    餘煙繚繞中,壁上火炬仍是閃閃生光。


    但十二個裝扮師父模樣的人,早已折臂殘肢,穿胸洞腹死去。


    室中是靜得猶如九幽地獄一般,隻有地上壁頭的淤血未幹,還在極慢地流動著。


    他們被這幕慘狀駭住了。


    人人噤若寒蟬,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就連身居二把交椅的“黑風煞”也是心驚肉顫,說不出半句話來,隻將一雙充滿怨毒和駭然的怪眼,滴溜溜四下亂轉。


    他首先看看第一個土室的門簾,已被火焰燒剩下小段焦布。


    然後再看看內室的簾幔,也無異狀。


    正要鼓勇說話之時,害聞內室衣襟的細小聲音傳到耳際。


    兩眼圓睜下,隻見簾幔疾動,陡然間伸出一隻人手。


    這隻怪手的出現,駭得眾人齊齊驚噫。


    “黑風煞”吐氣開聲,雙掌進出全身勁道,對準簾幔亡命劈去。


    隻聽一聲淒厲駭人的慘叫聲中,簾幔立刻化成一蓬碎布,隱約可見一道人影仰而飛跌而出,當場慘死。


    “黑風煞”先是一喜,但馬上忖道:“季靈芷該不致如此濃泡不濟。”


    隨即身形飄而前,低頭看去,不禁發出一聲駭唿,原來竟是假扮遊方僧的‘假麵秀才’陳屍牆角。


    這陰殘至極的下五門賊人,雖經季靈芷言出如山,饒了一死,但結果還是命喪無常,追隨他那人麵獸心的兄長去了。


    “黑風煞”這聲驚唿,引得其餘的人如大夢初醒,搶入房中。七嘴八舌地亂猜瞎說,還是“黑風煞”較為鎮靜,馬上雙手將木箱掀開,“湘江王”又已不見,駭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壞了。”  眾人齊齊彎腰盯著空箱,立聞其中一人啞聲說道:“季靈芷真來過了。” 這句話像一瓢雪水,澆得人人背脊發涼,隻聽人聲嘈雜說道:“來過了。”


    “他在哪裏?”


    “本人在此”,冷冰冰的語音,利劍般刺人心肺。


    戰驚迴頭看時。


    季靈芷麵似嚴霜,身如淵嶽地擋門抄手站著。


    那雙寒芒四射的眸子,一齊勁盯著這群鼓栗不已的兇徒。


    “黑風煞”強懾心神,開聲暴喝,立刻搶先發招,眾人自仗人多,緊隨著一擁而上。


    但季靈芷隻身堵住這惟一的出路,神威凜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概。


    見狀左掌一劃,圈出強勁無比的勁風。“唿”的繞室一旋,將牆上火把全部煽滅,就在火焰一閃即熄的餘光下。


    隻見他俊麵上掛著一絲冷若冰霜的殺機,隨後是一片無邊的黑暗。


    眾人所發的指風掌勁拍到門前,竟然虛飄飄毫不著實,“唿唿”然穿過門戶,全卷向洞外去了。


    沒有任何人敢於出聲。


    十二暴戾之徒,駭得呆若木雞土偶。


    霎那間死寂籠罩全場,隻聽見自己心房“嘭嘭”的狂跳。


    這代表死亡的沉靜,隻保持了一個極短的瞬間,當眾人眼光漸能見物之時,一道快捷無與倫比的黑影繞室疾旋,揭開了地獄的門戶。


    慘嗥。  悶哼。


    肢殘。  臂折。


    不多不少十二聲哀號,暴起瞬收,戛然而止。


    季靈芷以無比的機智,眼力,掌勁,步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用“伽藍十二手”的奇奧手法,解決了一群武林敗類!


    他輕噓胸頭惡氣,電射山頭,將“湘江王”引迴村中安坐後,關切地問道:“幫主剛才的話尚未講完,如今“三十六友”


    業已伏誅,可以詳告本人。”


    “湘江王”慨歎答道:“自‘水雲村’前一別,小弟迴幫一心整理家務,就在巡視各處分堂之際,偶遇這“佛麵秀才”,說是季兄被困‘蛇穴’,要在下單身隨他前來。”


    “蛇穴我倒是去過,可是這是最近的事情,足見他是有陰謀。”


    “小弟也已發覺此人有詐,暗中略施小術一試,更發覺對方具有‘洞庭七妖’一派的邪功,一則是為了事關你我本身,二則認為他本領有限,因此才隻身涉險。”


    “結果就被“三十六友”所困,對不對?”


    “湘江王”麵上一紅,點頭道:“小弟與“巨靈神”、“黑煞風”過招,尚能應付自如,但三十六人齊上就不成了,真是慚愧得很。”


    他們為難幫主的目的何在?”


    “想要逼問你的家人親友何在,以便藉此迫你束手受擒,但小弟雖是技不如人,尚不致被他們威屈,所以被囚此村,幸虧你又碰巧趕來了。”


    季靈芷麵有餘怒,答道:“這都是‘佛麵秀才’一手布置的陰謀,並非意外巧合。幫主冒了這多驚險,我真是感激不盡,在人心險惡的江湖中,像你這樣的肝膽之交,真太少了,至於幫主的武功方麵……”


    “湘江王”聽出話中有話,笑著問道:“你準備收徒弟嗎?”


    “豈敢,豈敢,隻是將來拜見家師之時,如果他老人家不反對,我有聊作指點的意思,務使排幫重振聲威,躋身大派。”


    “湘江王”大喜致謝後,說道:“這樣才像話,要不然你這個‘長老’太沒麵子了。”


    說得兩人撫掌大笑一番,就準備出村而去,季靈芷臨行之時,在村口大樹上以指力刻下一行大字,說明群惡喪命之事,以免連累村民,同時取出一錠大銀,以掌心內力深深按入樹內,作為對被逐農民的補償,然後與“湘江王”相偕離去。


    季靈芷因為對方尚需休養,於是一手攙扶著“湘江王”’展開本門身法,如風馳電掣般,連夜趕到最近的排幫分堂,略進飲食之後,便要告辭。


    “湘江王”一路隨他疾行,未及長談,睹狀問道:“季兄你這等匆忙,是否有什麽要緊之事。”


    “我要拜謁家師,有所請示。”


    “那麽傳藝一事,請不要忘記了。”


    “那是自然,”季靈芷答複完畢,又是起身要走。


    “湘江王”猛然一事上心,連忙挽留道:“小弟還有話忘記說了,倒是非常重要。”


    “那就請幫主快點說明一下。”


    “目前武林中傳言季兄突然隱去,正門人物著急萬分,但四下打聽的結果,說你曾在萬鬆觀一度現身,以後便無消息,這也是小弟決意冒險來尋的原因。”


    季靈芷隨即將往事簡要說明,隨即問道:“不知正門各位為什麽又要找我?”


    “你竟完全不知江湖上近來的種種變化嗎?”


    “這個本人未曾打聽,是否有何驚人事情發生?”


    “正門武林業已聯合起來聲討五大邪教。”


    季靈芷心頭狂震,皺眉問道:“難道已經公開決鬥了不成?”  “公開聲討已是事實,兩派門下在各地亦複迭有死傷,不過未到決鬥的階段。”


    “七老居然不理本人的勸告,這樣做徒多死傷而已。”


    “這也難怪他們,就因你月餘不曾現身,‘七老’更是著急,因此已有合攻‘沉魚島’癸水教總壇的決定,各派目前都在調遺門下之中,已至戰雲密布的程度。”


    季靈芷更是吃驚,駭然道:“幫主可曉得他們何時動手?” “小弟不在邀請之列,因此不知確實的日期,但據門下報告應在短期之內。”


    “這樣說,我要麻煩幫主一下。”


    “盡管吩咐,勿需客氣。”’“我想請幫主轉告“七老”務必等本人迴來再商大計,隻是你尚需調養。”


    “這倒不成問題,小弟可以請“資江王”同行,多帶門人諒不至於再有差錯,但為了慎重起見,最好由你親筆具緘,而且把理由告訴小弟,以便轉達。”


    “理由很簡單,像‘沉魚島’可以算是天險再加人工布置,等閑之輩決上不去,如果隻是‘七老’入島那‘五鬼”的‘五行大陣’確非兒戲,實無必勝把握。”


    “七老也許會考慮請‘五魔’出島決鬥。”


    “決無答應的可能。”


    “為什麽?”


    “五魔現以‘黑衣賤人’為首,她工於心計陰殘至極,對任何事物情況都會考慮其輕重先後,以目前的情形來估計,她是要利用‘五行大陣’的威力,先行製服本人,再去解決其他正門人物,如果‘七老’真下戰書,她憑著‘五魔’功力,雖不怯場,但怕五人這中有所傷折,就無力對付本人了。”


    “湘江王”聞言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小弟一定婉轉告知‘七老’,專侯台駕。但不知你要他們等到什麽時候?”


    “這很難決定,到時我定以最快的方法通知就是。”


    “就這麽辦吧,除了請你信書之外,你這衣服也該換一下,否則碰上熟人,又要誤會閣下有什麽驚人的舉動!”


    季靈芷依言改換衣裝,修畢書信,遞與“湘江王”收下,馬上匆匆地告辭起身,像一支勁箭般,穿入星月交輝的暗夜。”


    他此時心急如焚,急於麵謁師尊請示“逆轉五行”的奧秘。因為‘七老’等人的善意幹預,更使他感覺到早報血仇,殲除五教的事情刻不容緩。


    但是師父的法駕何在,卻使他殊費思考……又希望他老人家早日現身,又怕重返反“靈台”等侯不著……愈是多想愈是意亂心煩不已。


    心念潮湧中,腳下更快。


    隻見淩空飛躍的身形,就像一蓬淡煙,刹眼即逝。


    山川,村樹,俱在他身旁飛掠。


    就算這樣快法,還恨自己少生了一雙翅膀。


    朝霞似錦,空山靜寂。


    季靈芷凝立在“靈台”中央,胸頭不住地起伏著。


    他俊目遍掃四方,暗自決心道:“我既有師尊必至的預感,就應決心在此等侯,不管要多久時間,一定等到他老人家法駕到來為止。”


    既然下了無比的決心,馬上在台邊找了一處地方盤坐下來,一麵等侯,一麵自運無上功以為鍛煉,一天的功夫,就在打坐中度過。


    季靈芷在山中覓了些甘泉野果充饑,然後繼續運功下去。


    第二天的當中,他感覺心躁氣浮,時間好像是度日如年,總算能夠緊懾元神,控住心猿意馬。  但到了第三天。


    焦急的念頭,比任何理智都來得強烈,他思前想後如坐針氈一般。


    一切的恩仇人物,齊在眼簾中晃動……


    亡父,母親,‘黑衣聖母’……‘海宮蛟女’,“棄塵”,“黃瓊”……師叔“一指神”,“青姬”不明下落已久的“青姬”


    ……


    “湘江王”動身去找“正門七老”沒有,該不會出事情吧。”


    種種幻想,層出不窮,不管他如何強自鎮定,幻影總是在腦海中交互湧出,猶如一團亂線,斬之不斷,揮之不去。


    季靈芷運功中被妄念所困,立感血氣翻騰,把持不住,駭然中皺著劍眉,冷汗進落,下意識地將丹田真氣一凝,吐氣開聲大喝一聲:“師父”。


    立見閉蓋的眼簾上,白光突閃。


    一個極為莊嚴慈祥的聲音,迎麵響來。答道:“靈兒別來無恙,為師在此。”


    季靈芷全身狂震,暴睜雙眸,隻見師父天龍聖僧凝立麵前他雙眸又是一陣眨動,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日夕不忘的恩師一旦來臨,反倒驚喜得疑在夢裏。 不過眼前的師父,佛光護體,使人見之如坐春風化雨之中,自然決非幻想,於是恭敬至極地拜倒塵埃,激動稟道:“你老人家……真的佛駕親臨……靈兒真是想念至深……”


    天龍聖僧袍袖微動,季靈芷並未感到一股大力湧來,倒像膝下的地麵瞬然移動,不知不覺中已然好端端地凝立當地。


    “師父他老人家功力真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季靈芷暗自歎服道:“看樣子已經修成‘縮地成寸,倒轉乾坤’的地步。”


    愕然中,已聞師尊笑道:“靈兒不必太過激動,你我師徒今日一麵,將來難有重逢之日。”


    “什麽,你老人家要”


    “為師將要遁出五行,不履塵世。”


    “這……這……這……”季靈芷簡直答不上話來。


    “因此今日一會特別值得珍惜,你有什麽話盡管講來。


    不可誤此機會。”


    “是!是!”


    “為師看你目前功力更有進步,就中原武林來講,已人一流,也算不負為師與潛龍師叔的苦心,想不到當年的‘季孝慈’果有成就,哈哈哈哈……”


    “天龍聖僧”說到高興之處,竟發出一陣真力鼓蕩的笑聲,但他這種內力,並不像一般高手的剛猛雄沉,震人耳膜,而是溫和平靜,如春風旭日般深入心靈腦際,令人四肢百骸頓生去腐生新之感。


    季靈芷馬上覺得心平氣和,連聲謝恩,然後將別後的事情,一一詳稟。


    當講到重逢生母,得迴祖劍譜的時候,“天龍聖僧”也是連連點頭道:“佛家最重因果。這一切都是上天庇佑善人,你應該體認天心,努力進修才是。”


    季靈芷將一切事情據實稟完,隻是對於“青姬”、“棄塵”、“海宮蛟女”和“黃瓊”的情緣婚約沒有提及。”


    他並非有心瞞著師尊,而是因為年輕麵嫩說不上來,同時自己下意識中認為不該將兒女之私褻瀆恩師而已這時“天龍聖僧”又在點頭說道:“為師對你這一切事情,都還滿意,隻是”


    季靈芷聽師父說是“都還滿意”,不由恐惶起來,馬上說道:“靈兒年輕識淺,請你老人家教訓。”


    “第一件是你要注意不可濫施殺孽,尤其武功愈高,愈要有大家風度,否則的話冤冤相報,永無寧日,不符上天好生之德。”


    “是,靈兒記下。”


    “第二件是‘情’字方麵,年輕人血性方剛,不易把持,如果是正當的感情當然可以,但如用情過濫,便是作孽。”


    季靈芷連應了幾個是,自感心房“怦,怦,”亂跳,大為不安。原想將四女的事情補行稟明,但是無法啟口,而且師父又在問道:“靈兒,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問的沒有?”


    “有,”季靈芷正有幾件大事,非要請示不行,於是放下其他心事,連忙應聲。


    “你盡管講好了。”


    “第一件是關於排幫的事。”


    “此幫向稱正派,你做個掛名‘長老’,為師不加阻攔。”


    “而且靈兒想對幫主‘湘江王’指事業武功,須要師尊認可才敢。”


    “為師並不把武功當做不傳之寶,如果人人都如此自私,將來必有失傳的一日,你可按他資質高低,自行決定。”


    季靈芷聞言甚為歡喜,不但排幫可以重振聲威,就連他傳授‘海宮蛟女’等人武功之事,算有了師尊的許可,喜容滿麵中隨又問道:“至於正門七老要靈兒代師立派之事,你老人家有何指示。”


    的看法怎樣?”


    “想師尊生平隻收靈兒一人,我原以為是不欲秘藝外傳的意思,但剛才…番教訓,使靈兒明白你老人家是寧缺勿濫,意在謹慎擇人,囚此藝雖要傳,開派卻可能因門徒漸多,難免良莠不一,這結論想必是作為罷休”


    “天龍聖僧”帶笑點頭道:“為師正是此意,不要說立派收徒,就像為師隻收你一個徒弟,也就有錯”


    季靈芷駭得麵色立變,待師尊說完,立刻稟道:“想是靈兒做錯事情,有玷師門。”


    “為師尚未講完,這錯是我的責任,並不是你。”


    “靈兒不太明白……”


    “像‘七老’等人中毒之事,我給你的‘辨毒珠’不能試出‘屍蟲’之毒,反而使你蒙冤,該是為師之過。”


    “這事靈兒也感到奇怪。”


    “為師先也不知,但此刻想來卻有解釋,因為‘屍蟲’之毒乃是人體藉積而生,與其他毒藥的性質好相反;所以‘辨毒珠’能識百卻就試不出這一樣來。”  季靈芷心中疑團又去一樁,於是最重要的問題提出問道:“靈兒為破五魔的“五行大陣”,須習‘逆轉五行大法’,前聞‘潛龍師叔’指示,說你老人家業傳授與我,可是靈兒實在記不起來。”


    “天龍聖僧”聞言大笑道:“這話屬實,卻有語病,要問‘逆轉五行’的法門,都在你那五隻‘五龍環”內。”


    “哎呀。”


    “天龍聖僧”問道:“怎麽啦。”


    他第一個反應是不甚在意。


    “樹林雖然幽僻,總也有人往來的。”剛要邁步出林的時候,下意識突然驅使他迴頭再看一眼。


    經過片時地注意,已能辨出這人影是個年輕的女郎。


    長發,散亂地披佛著,掩住本來的麵目。


    衣裳,破爛得隱約可見白玉般的肌膚。


    身形,俏麗婀娜,輕靈矯健。


    但其行動似是有異常人,嬌軀在樹後時現時藏,畏首畏尾!


    她似乎是偷窺季靈芷的行藏,又想過來,又想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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