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經過多少時候,武騏神智由渾入清,由清轉明,終於漸漸清醒,隻覺得全身舒秦,精神輕暢無比。


    石牢中依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是武騏因恢複了原有功力,再增加上十年修為,目力大增,已可虛室生明。


    這時,他睜開眼睛掃視石牢中,卻失去了“海天碧影”孫長天的影蹤,他不禁暗暗奇怪起來,低頭一看,卻見放著三樣東西。


    一張以黑炭寫著不少字的紙條,一本簿薄的絹冊,一根竹筒般的千裏火。


    他晃亮火種,拿起紙條一看,隻見上麵寫著:


    “難得此地清靜無擾,你不妨再耽上一天,藉以悟習老夫那三式掌法,以你資慧靈根,一日時光,不難領悟,老夫先走一步辦點事,明天夜際再來接你出去。那批家夥自持石牢隱密堅固,萬無一失,在未押送你起程前,絕不會來,汝可放心勤習。孫長天留。”


    看完這張留言後,武騏再拿起那本薄薄的絹冊一翻,隻見絹冊共有三頁,卻畫著六個人影,掌式飛舞之間,虛線交織縱橫,繁複已極,旁邊還注著許多朱砂小字,詳細解釋著運力訣竅及出掌方位變化。


    起首寫著“寂滅神掌三絕式”。第一招“震神滅魄”,第二招“鴻蒙煙飛”,第三招“天地俱寂”。


    武騏家學淵源,看完這三式掌法後,立刻心神俱被吸引住,武人嗜武,本是通性,何況他發覺這三式神掌確臻天地之奧妙,具有無上威力。


    於是他心神整個融會於薄薄絹冊之中,不覺時光之流逝,也忘了腹中饑餓,在詳細記熟掌法注解後,他接著熄去千裏火,就住石牢中,依著圖形虛線,自擺招勢,練習起來,一遍又一遍,人影飛舞,掌風縱橫,不覺汗透青衫,額上熱氣蒸騰。


    就在忘神中,陡聽得吱呀一聲,石牢大開,武騏心中驀地一驚,急忙收式停身,目注門戶,蓄氣沉勢,喝道:“是誰?”


    門戶外星月爭輝,瀉下一片清光,隻見一條頎長的人影,屹立如山,哈哈一聲輕笑道:“是老夫來接你出去,少俠,跟我走吧!”


    武騏訝唿道:“是孫老前輩麽?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海天碧影”孫長天笑道:“時間已過了一天,少俠,莫非你神誌還未醒轉?”


    武騏呆了一呆,他想不到自己練掌入了神,一天時間,早已過去,於是慌忙一躍,飄然落到石牢門口,笑道:“前輩那三式掌法,曠古絕今,以致晚輩渾然忘我,倒叫前輩見笑了!”


    說話中,已出石牢,但覺涼風撲麵,空氣清新,精神頓感一爽。這時,他才看清這位功力絕世的“海天碧影”孫長天容貌。隻見他一襲紫袍,背斜長劍,長須垂胸,青銅臉,鳳目蠶眉,容貌極是威嚴,隻是一隻鷹勾鼻,略嫌陰沉,令人刺目。


    隻見“海天碧影”孫長天向武騏打量了一下,笑道:“看來你進境還不錯,好,跟我出去吧!”


    武騏目光四下一掃,才發覺身後石牢原來是座山壁,古樹參橫,荒草叢生,地勢果然極是隱僻荒涼,遠處微有燈火閃爍,屋宇連綿,依山而建,似是那天魔教第十二巡壇前寨,而石牢旁赫然倒臥著三名黑衣大漢,氣息無全,顯已死亡,想必是孫長天下的手,打量清楚眼前形勢,他一麵跟著“海天碧影”孫長天向左邊掠躍,口中卻問道:“老前輩,這是什麽地方?”


    孫長天縱躍間,目光四流似極小心,口中低聲迴答道:“這裏是陳留縣境內的圻城山望楓崖!”


    話說到這裏,倏然伏身,一拉武騏喝道:“有巡卡經過,小心!”


    武騏心中一驚,慌忙矮身藏在草叢中,僅瞬眼刹那,果見四名執劍黑衣大漢,在離身旁五尺左右縱躍而過,八道目光,四下巡掃,個個銳利已極,武騏屏氣待那些大漢走得人影俱無,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道:“看來這區區一個分壇,還防備得頗為嚴密!”


    海天碧影沉聲道:“豈止是嚴密而已,錯非老夫,嘿嘿,別人隻怕有來無迴,再過去你就得小心跟隨老夫,切勿再說話。”


    武騏心頭微微一緊,立刻點點頭表示會意。


    於是二人身形閃閃躲躲,再度飛掠,向山下撲去,一路上果見不少黑衣大漢往來巡視,這刹那武騏感到天魔教力量果然不能輕視。


    約莫半個時辰,圻城山已遠遠落在身後,陳留縣城遙遙在望,隻見海天碧影在一棵榆樹下停住身形,轉身對武騏道:“老夫不進城了,就在此地同你說幾句話吧!”


    武騏忙也停步,一揖道:“前輩傳招賜援,晚輩心感不已,謹領吩咐!”


    海天碧影的青銅臉上微露一絲笑容道;“滅寂神掌三絕式是老夫成名絕學之一,不知你已領悟了多少?”


    武騏忙恭恭敬敬地答道:“三招全悟,運用唯嫌生硬而已。”


    海天碧影點點頭道:“對敵半在經驗,日後你自能熟得生巧,那掌譜還給老夫吧,相信你有此三式防身,天下足可放心而行……”


    武騏忙恭恭敬敬取出絹冊,交還給孫長天,隻見他手撫長發,神色一肅,道:“現在你立刻啟程,直奔東塢嶺太嶽山,記住,行蹤必須不讓任何人發現,最好是晝伏夜行。”


    武騏一愕道:“前輩不同去?”


    海天碧影搖搖頭道:“老夫得另辦點事,此行成敗,全在你肩上了!”


    武騏怔怔道:“東塢嶺太嶽山是天魔教的秘窟?”


    海天碧影頷首道:“不錯,不過僅是外三堂一總舵,那外三堂總舵主也是能親近天魔教主的少數人物之一,你到了目的地,必須毫無顧忌地大膽而入,直闖外三堂總壇,要總舵主親自見你。”


    武騏聽了這番話,大為意外,不禁更加愕然道:“明目張膽闖入,豈非自露行跡,投入羅網?”


    海天碧影微笑道:“老夫可以預卜,你若暗闖,決進不去,被他們發覺反而誤事,兵家對敵,就要虛虛實實,故而不如明闖,指名求見,使對方摸不透你用意來路,反能險中求安。隻是你孤身而入,千萬別露出膽怯樣子,如有人刁難,不妨就以老夫那三式掌法,先給他們一點顏色,老夫推斷,如此一來,那總舵主不見你也得見你了!”


    武騏聽得一頭迷霧,問道:“那總舵主是誰?”


    海天碧影搖搖頭道:“老夫未曾見過。”


    武騏暗暗咕啜,又問道:“見了總舵主之後,又如何?”


    海天碧影道:“見了總舵主之後,你就指名找一個名‘婉婷’的女子!”


    武騏又是一呆,道:“找女人做什麽?”


    海天碧影臉色一沉道:“你隻要照老夫的話去做,包管不錯,其餘的不關你事,多問無益。”


    武騏隻得抱住悶葫蘆,又問道:“若那舵主不肯怎麽辦?”


    “你就念出八個字,”


    “什麽字?”


    “雲雨故舊,綠水長流。”


    武騏輕輕覆念一遍,皺眉頭:“若對方聽不懂怎麽辦?”


    海天碧影鼻中一哼,道:“老夫包管他一聽就懂,同時也不敢不代你去找!”


    武騏又道:“找到了那個女人以後呢?”


    “等那女子接見你以後,你可以要求她摒退左右,先請她救你胞妹脫險!”


    武騏精神不由一振道:“她有這份力量麽?”


    海天碧影又重重一哼,道:“若她沒有這份力量,老夫何必告訴你這麽多話?”


    武騏默然點點頭,道:“然後呢?”


    “然後你就再請她說出天魔教主把那‘神龍寶玦’放在何處,以後你就聽她吩咐行事,等一切完畢,老夫就在東塢嶺一家茶館中候你,就這樣.我們合作也算終了,以上一切,你記得麽?”


    武騏想了一想,覺得沒有什麽再可以問的了,於是點點頭道:“晚輩記熟了。”


    海天碧影才臉露笑容道:“很好,老夫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就上路吧,老夫預祝你能早日接出令妹,返家團圓。”


    武騏神色迷茫地一揖而退,展開輕功,直撲陳留,可是奔馳間,心頭的迷霧愈來愈濃。他想:“那叫婉婷的女子是誰?在天魔教何以竟有這大權力?海天碧影既然認識她,而有提出那種要求的交情,為什麽他自己不去而要別人轉達呢?”


    這些都變成了不解之謎,然而在這些謎中,他感到“海天碧影”孫長天對天魔教一切似乎特別熟悉。


    當今江湖中,誰都摸不清天魔教這批人的來路,而他為什麽會這麽清楚呢?


    武騏想到這裏,立刻覺得這是一切謎題的關鍵。可是要解開這關鍵,隻有孫長天自己吐露了。


    他不禁暗暗歎息,自從偵查胞妹失蹤原因及下落以來,盡遇到一些詭異人物。


    鐵算子固然詭異,斷魂羅刹行止更是神秘,可是比起這位在江湖上毀譽參半的海天碧影,卻猶如小巫見大巫了。以是盡管海天碧影對他有傳招傳功之德,他仍除不了對他的懷疑。


    不過盡管武騏心頭疑竇千層,可是能救胞妹脫險這點,他是感到興奮的,因為他奔波至今,曆經艱險,營救妹妹是他最大的目的。於是他在猜測一陣後,就完全摒棄了雜念,專心趕路。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


    武騏依著海天碧影的囑咐,晝伏夜行,一路無阻地直奔東塢嶺太嶽山。可是他卻不知道,在這段趕路期間,天魔教及在黃河兩岸布下偵查的俠義高手,都遇到了一些詭異事故。


    首先,天魔教下第十二巡壇壇主在派人以取自武騏囊中的追魂青錢,連夜故布疑陣,設下埋伏,準備對郭明等人痛下煞手,一網打盡時,十餘教中高手及百餘弟子在等候了一天一夜後全部撲空。


    事後不但發覺釘在路旁樹上的錢,全部不見,而且發覺武騏已脫出牢籠,人影杳然,鐵算子、三元道人、商梧為首的三人立刻震驚莫明,飛報外三堂總舵。


    在俠義道方麵,自郭明傳出消息後,黃河兩岸負責偵查的各門各派高手,立刻密切注意追魂青錢標記的出現。


    果然,第二天就發現了青錢表記,於是十餘位高手,立刻集中循跡而下。他們以為是武騏沿途所撒,哪知奔馳了三天三夜,也全部撲空而返。


    對這種情形,俠義道高手個個震驚莫名,紛紛猜測。


    於是雙萬俱矚目於武騏,使武騏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中心人物。


    商梧等更怕武騏透露風聲,連夜把圻城山十二巡壇大寨遷移,人員弟子遷徙一空。


    這不用說,都是海天碧影及斷魂羅刹二人的傑作。


    然而斷魂羅刹也心頭納悶,到處在找武騏下落。


    她把商梧等人誘使俠義道群雄入伏的追魂青錢全部暗中取迴,搬了一個方向後,自以為得計,哪知返迴圻城山後,不但武騏失蹤,連十二巡壇這些天魔教弟子也走得一空,幾乎憤怒欲狂。


    然而就在到處暗查時,卻意外發現了自己交給武騏用以連絡的“五色香粉”。


    這種香粉,分為五種顏色,撒在地上,不但氣味易聞,而且極易辨認,她狂怒中不由又變為狂喜,立刻也循跡追蹤,三轉二轉,才發覺自己追的路線,竟是天魔教十二巡壇設伏的方向,頓時知道上了當。


    隻有海天碧影在暗中好笑,眼見三方麵人馬像走馬燈一般,空自折騰,大為得意地緩緩奔向東塢嶺,等候武騏消息。


    □       □         □


    時間匆匆地過了半個月,就在正邪雙方人慌馬亂之際,武騏披星戴月,悄然地在東塢嶺出現。


    東塢嶺隻是晉境一座小鎮,依著太嶽山脈,地方頗為偏僻。


    他進入東塢嶺,正值晚上掌燈時候,十五天的辛苦奔波,使他俊美的臉蛋消瘦了一些,可是因為目的地已到達,心情卻不期然地緊張而興奮起來。


    進入鎮中,遠眺太嶽山,峰巒重疊,一片漆黑,因為海天碧影並沒有說出天魔教外三堂總舵的地址,故而他進入小鎮立刻買了一大包幹糧,並在一家食鋪打尖探清楚路徑後,逕奔太嶽覓找外三堂地址。


    太嶽離東塢嶺小鎮不過五裏許,武騏不過化了半刻時辰,已到山腳。凝足眼神,略辨山徑,立刻騰身而出。


    山徑盤曲,林木夾峙,武騏身形剛撲上山腰,陡聽得左方林中響起一聲嬌喝:“朋友站住!”


    刷刷,二條矯健的人影,淩空而落,擋在前麵,竟是二名手執長劍的黑衣俏豔女子,眉間透出一層令人寒栗的煞氣。


    武騏心中一緊,心想:那話兒出現了。但對這些天魔教人物這麽快出現,微感意外。隻見左邊略為年輕的黑衣女子向武騏上下一打量,又冷冷問道:“如此黑夜,朋友準備上哪裏去?”


    武騏故作從容,傲然地淡淡一笑道:“在下未迴答前,先請問二位姑娘是否屬於天魔教外三堂舵下?”


    二女神色微微一變,靠右年事稍長的黑衣女子峻聲道:“你摸得這麽清楚,莫非是有為而來?”


    武騏見對方已經承認,立刻點點頭道:“請問二位職司及芳名?”


    年長的黑衣女子冷冷道:“愚姊妹花音花信,依教中規矩,從不對外人報出職司,朋友你既承認有為而來,請先說出來意!”


    武騏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自不便多問,請花大姐立刻代為轉達,在下要進貴堂總舵,求見貴堂總舵主!”


    他那絕世風標,雍容神態,加上這麽大的口氣,立刻使這二個花氏姊妹臉露驚容,摸不透是什麽來路?年輕的花信接口道:“朋友要見敝堂總舵主,有什麽事?”


    語氣已顯得緩和不少。


    武騏想起“海天碧影”孫長天的叮囑,立刻倨傲的笑了笑,冷冷道:“若在下目光不差,二位以乎還不夠資格聽,一切見了貴堂總舵主後,自然分曉,二位還不即刻通報引路!”


    這番話不但口氣更大了,而且儼然是命令口吻。


    一切反應,果如海天碧影所料,花氏姊妹不但不怒,神色反而驚疑不定,花音用比剛才更柔和的口氣,道:“那就請少俠賜告名號,讓愚姊妹向總舵先告,這是外人求見敝致任何職司人物的慣例。”


    武騏想了一想,記得海天碧影並沒有要自己隱姓化名,於是傲然迴答道:“在下是江南武家二代武騏。”


    話聲甫落,卻見花氏姊妹的臉色同時一陣震動,接著一變,四道秀眉微微上挑,含著煞氣的目光,倏吐出惱怒已極的光芒。


    武騏見狀心中頓時一驚,蓄意戒備,心想:對方剛才由倨而恭,現在卻發起火來,莫非已接到什麽警兆?


    念頭剛在轉動,卻見花音咯咯咯仰天狂笑起來。


    笑聲中,她以劍尖一指武騏道:“原來你就是武騏?”


    花信也接著嘲笑一聲,冷冷道:“我奇怪你武公子為什麽別的地方不走,偏偏要跑到這裏來送死!”


    武騏心頭一陣震動,表麵卻故作怒容道:“這是什麽話,在下是否前來送死,見了貴堂總舵主自會知道,二位還不趕快通報!”


    花信嘿嘿發笑道:“當然要通報,隻是要先拿下你項上人頭再通報,你懂了麽?”


    話聲中,刷地一劍,疾如閃電,就向武騏脖子削到,出乎之快,不亞一流劍手。


    武騏心頭大驚!


    他驚的倒不是對方的劍法,而是覺得情形發展,並不如海天碧影想象的那麽順利。


    這刹那間,他慌忙身形滑退四尺,避過劍勢,口中大喝道:“住手!你我初次見麵,無冤無仇,憑什麽理由,要在下首級?”


    花信尖笑道:“本堂已接傳報,你就是十二巡壇兔脫的囚犯,還以為咱們不知道麽?嘿!來勢傲然,裝得倒蠻像個人物,可惜本堂的消息比你還早一步!”


    武騏聽得暗暗一怔,暗叫要糟。


    他想不到自己這麽急趕,卻還沒有對方的傳訊快……


    卻見花音峻聲道:“妹妹,少眼他廢話,先動手逮住他再說!”


    嬌捷的身形又如風撲到,劍光如雲降霧湧,迎麵罩下。


    武騏雖怒,但為了自己妹妹,卻不願在此時此刻輕易動手。海天碧影雖說過有誰阻攔,不妨先給對方一點厲害的顏色看看。但武騏此刻唯恐情形發展離了譜,因此對“海天碧影”孫長天的話,持著保留態度,此刻逼得空手劈出一掌,擋開花音的劍光,大聲道:“在下此來是有要事,見貴堂主持人,並不是想打架,不信你二位可看看我身上有沒有帶劍!”


    此言一出,方躍躍欲動,想幫姊姊同時出手夾擊武騏的花信怔了一怔,對花音道:“姊姊,江南武家以‘神風十八式’名聞天下,他的確沒有帶劍!”


    花音卻被武騏一記劈空掌,震得長劍幾乎脫手,這才發覺武騏的功力似乎比自己高明的太多,可是她卻不同意妹妹的話意,冷笑一聲道:“他不帶劍,更表示他有陰謀或後援,妹妹,你快傳出訊號,多叫些人,把他圈住,隻憑我們二人,恐怕不行!”


    武騏卻朗聲一笑,接口道:“姑娘此舉豈非畫蛇添足,令人陡然覺得你們沒有江湖常識!”


    花音秀眸一瞪,怒道:“這話怎麽解釋?”


    武騏微笑道:“在下要去的地方,就是貴堂總舵,到那邊若我有什麽不軌,你們還會沒有人幫忙麽?何必現在多費精神,招唿同伴呢?”


    花音冷冷一哼,道:“話雖不錯,但在咱姊妹來說,仍冒著生死之險?”


    武騏一愕道:“還有什麽危險?”


    花信接口道:“本教各堂總舵,依律不準許任何外人涉足,以免泄密,咱們姊妹引你而入,到那裏萬一出了什麽差錯,便是死罪,何況江湖中根本沒有人知道此地,你竟能摸到這兒來,情形太過可疑!故而咱們姊妹怎能知錯犯錯。”


    武騏一聽這番話,大感為難,對方有這種顧忌,自己縱然解釋保證,也未必能取得信任,看樣子,隻能硬闖了!


    可是除非在萬不得已之下,他覺得實不宜再動手,心念轉了幾轉,靈機倏然一動,笑道:“你既然自信江湖中沒有人知道此地是貴教外三堂總舵所在地,而在下竟然這麽清楚,就該想到除了貴教教主的親信或摯友告知外,還有什麽原因能使在下摸索得到。而你們不通報,到那時恐怕也是死罪哩!”


    花氏姊妹神色呆了一呆,她們左想右想,覺得武騏的話大有道理,尤其花音已知道這位少年人的功力,確在自己之上,若是不懷好意,早就可以動手,實無鼓舌辯駁的必要。


    在遲疑片刻後,花音才似下了決心,冷冷道:“好,我姊妹暫時算相信你,希望你到時不要搗鬼,自取死亡,現在跟我來。”


    說完話,向花信一揮手,轉身就向山左騰身而起。


    花信卻一揚手,一顆綠彈衝天而起,在半空中突然爆開,現出一朵綠色信花,接著就仗劍緊跟武騏身後,嚴密監視。


    三條人影,鶻起兔落,瞬眼翻過一重山嶺,奔向一片漆黑無際的叢林中。


    此刻的武騏在花氏姊妹前後夾峙下,跟隨飛掠,心頭卻更緊張起來。頭一關雖好不容易以言詞打動對方,獲得通過,但進了外三堂總舵以後,情形的變化是否像海天碧影所言那麽順利呢?他不敢預測,因而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兢兢而行。


    在叢林中左彎右轉,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才見天光,武騏一路掃視路徑,暗暗見得這地方果然極為隱秘,同時他發覺四周雖是荒涼寥寂,未見人影,卻伏著許多暗卡,從林梢?荽災校不時看到一對對目光,向自己6印?br>  他暗暗佩服海天碧影的預見,自己若欲暗闖的話,不知要經過多少阻截搏殺,說不定永遠也到不了地頭。


    出了叢林,順著山勢而瀉,又走了一盞茶時刻,才遠遠望見,一座穀中,燈火輝煌,穀口木柵高聳,建著一排箭樓,穀中屋脊連綿,建造得極是堂皇,那範圍比以前所見的虛幻仙府及第十二巡壇大寨更廣大得多。


    武騏感覺到這整個天魔教,潛力已超出了自己想象,江湖上一番大劫,似乎已無法避免。


    他憂心忡忡,暗自慨歎著,就在慨歎中,已到達穀口,遠望木柵門戶大開,八名大漢抱刀雁行分列,四周還有十餘名黑衣女子手執鬆枝火把,煙騰雲霄,火光燭天,一個青臉青衣老人,負手屹立。


    這老者容貌猙獰,右顴骨上一個碗大的疤,使右邊臉整個塌下去一塊,見了花音,立刻揚聲道:“花大姑,剛才有人拜寨的訊號是你發的麽?”


    花信急忙趨前幾步,躬身施禮道:“巡山值日花音姊妹稟報堂主,拜寨人武騏已經帶到,欲求見總舵主!”


    這位青衣老人聞言,目光立刻注視著武騏,口中把武騏二字輕輕念了二遍,臉色陡然一變,猙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剛獲十二巡壇飛報,你武公子竟會自動投入羅網,花大姑,你姊妹還不把此人拿下!”


    武騏心頭一緊,不等花氏姊妹動手,立刻大喝道:“且慢,閣下這是待客之道麽?”


    青衣老人雙目中精芒驟盛,臉浮煞氣地冷森一哼道:“待客?你是客?別往臉上貼金了,告訴你,現在你已是本教必須追捕的逃犯,還講什麽待客之道!”


    “逃犯?”武騏肚子幾乎氣炸,但他終於忍住惡氣,長笑一聲道;“武某先請教閣下職司名號!”


    青衣老人冷冷道:“你聽清楚了,本座就是外三堂總舵轄下‘金鷹堂’堂主巫成,專司接待連絡之職。”


    一聽巫成二宇,武騏大吃一驚,幾乎訝唿出聲,但他瞬息平靜下震動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名列武林中十六魔頭之一的‘青麵白手魔’竟榮任了天魔教外三堂中金鷹堂堂主,在下先向你恭賀。”


    他一麵說話,一麵卻在想,一名堂主就是黑道中十六魔之一,那總舵主的身分功力,豈不更驚人,那會是怎麽樣的人物呢?


    青麵白手魔一聽武騏語含諷刺,臉色更加怖人,厲笑道:“好小子,敢話裏帶骨頭,你要清楚,江南武家的名頭雖大,但在這裏,不會發生作用,你小子在江湖的萬兒比老夫還差上一截,有什麽值得神氣的,本座今天要讓你離開此地,從今把巫字倒寫過來。”


    接著目光向花氏姊妹一轉,厲喝道:“還不動手!”


    這番話激起了武騏剛傲之性,武家聲名豈能容人輕視,不由冷冷一笑道:“隻怕未必!”


    話聲甫落,隻見花音花信同時一聲嬌叱,二柄長劍,一攻左肩,一攻右腰,上下旋飛,如電般刺到。


    對於這花氏姊妹,武騏並不放在心頭,但他決心露一手,先要給對方一點厲害看看,目注二劍來勢,考慮用哪一種手法,才能一招退敵。


    花氏姊妹見武騏雙目神光湛湛,麵對劍勢,竟屹立如山,沒有避讓的征象,甚至身子動都不動,出勢不由因驚疑而微微一頓……


    豈知,劍勢微頓刹那,武騏陡然一聲大喝,身形飆然前掠,竟向二柄劍鋒迎去。


    這一來,花氏姊妹神色更驚疑莫明,這種來勢,使她二人猜測武騏出手必是什麽奇學,立刻駭然地橫劍,意欲變招……


    豈知武騏用的全是冒險虛勢,料定先前在山腰上,劈空一掌震退花大姑的情形,會使對方心存怯意,此刻一見二姊妹,果如所料,那肯錯過炫功機會,雙掌迅揚,立掌如刀,若電光石火一般,猛向兩柄劍葉切去。


    這一次,他出手不但奇快無比,也用上了真功夫,二掌之間,聚了十二成真力,隻聽得錚!錚!二響,敲個正著。


    花氏姊妹手中的精鋼長劍,劍葉齊中而斷,噗噗落在地上。


    花氏姊妹嬌容失色,駭然暴退。


    木寨門口頓時響起一陣輕輕的驚唿,那些執刀黑衣大漢及舉火女子都瞪著眼呆了。


    同時木寨門中,刷刷刷,接連掠出四條人影,落於場外。


    臉色微凜的青麵白手魔脫口叫道:“好功力!”一見掠落場中的四人,立刻一揮手接著叫道:“四位分壇主來得正好,上去把這小子圍住,不能捉活的就要死的。”


    那四人個個黑綢緊身,聞言同聲應諾,身形錯動間,已把武騏包圍在當中,同時撤出四柄長劍。


    武驥冷眼一掃四人,再緩緩移到青麵白手魔臉上,冷笑這:“未動手之前,在下可以再奉告你堂主一句話,剛才小爺被逼出手,隻是略示警戒,若我真要闖,相信沒有人能留得住,不過小爺不想再傷和氣,希望閣下速請總舵主出見!”


    青麵白手魔冷冷道:“你要見總舵主有什麽事?”


    武騏沉聲道:“話隻能麵對貴總舵主說,恕無法告訴其他人,連你堂主在內!”


    青麵白手魔嘿嘿陰笑道:“隻怕你再也沒有資格見本教總舵……”


    武騏沉聲道:“有沒有資格,你通報後就會知道,小爺倒是怕你此刻逞一時之意氣,等一下吃不了,兜著走哩!”


    青麵白手魔厲笑道:“小子,你以為老夫怕你?”


    武騏淡淡道:“你不怕我,未必不怕你頭頂上司吧!”


    “嘿!武騏,告訴你,要抓你就是總舵主剛才下的令諭,你別再虛言恫嚇,以為老夫會被你唬住!”


    武騏長笑道:“看情形,你是非逼小爺動手不可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親身下場試試!”


    青麵白手魔不屑地道:“能夠資格與老夫動手的人,當今天下,屈指可數,你算是哪一號,隻要你能在老夫所屬四個分壇主手下逃過命,嘿嘿,老夫再奉陪不遲!”


    武騏暗暗罵道:“好狂!”


    不過他打量了一下情勢,不禁也暗暗心懍。


    這四個分壇主不但個個氣定神足,而且所握長劍,都顯得非常特別,那不是如普通那般順握的,而是倒握劍柄,劍尖向後,貼肘橫胸,躍躍欲動。


    這是算哪一路劍式?武騏完全不知道,而且從未聽人提起過。


    情形已逼得不能不大開殺戒,隻是暗提真元,蓄勢準備出手了。


    想起海天碧影說過:若有人阻攔,不妨先放倒幾個立威,他緊張的心情,反而泰然起來。


    於是他想起初學乍會的“滅寂神掌三絕式”,現在何不拿這四個分壇主作對手試一試。


    這些念頭方在腦際一掠而過,那四個分壇主的攻勢已經發動。


    武騏見狀心頭不由一凜!因為眼前四人身形從四角飛旋逼近,倒持平胸的長劍,漩起四道如漩渦般的劍光,映著四周火把,耀如四團火球,滾滾而近。


    “這是什麽劍法?”


    武騏暗暗驚疑,本來打算出手的“滅寂神掌三絕式”第一招“震神滅魄”,停留未發。


    因為依這招“震神滅魄”的出手之勢,最多隻能攻擊對方一個人,現在遭到四麵圍攻,而且摸不清對方劍路的情形下,使他覺得並不是對策……


    就在他猶疑刹那,四圈劍芒已經近身,時間上再容不得武騏猶疑,這時的武騏猛然一提右足,以左足支腳雙手迅揚,右掌朝地,左掌仰天,接著身形一旋,口由猛然發出一聲如雷大喝。


    喝聲中,雙掌上下一合,隨身轉之勢而揚……正是神掌最後一招“天地俱寂”。


    “轟”!平空爆出一聲巨響,場中火光為之俱滅,接著一陣參差的慘嚎!四條人影,在月色下,四散拋出,巴巴巴巴同時摔墜地上不起。


    靜寂的場中,頓時響起一陣驚唿,幾十對眼睛俱睜得圓圓的,那些天魔教外三堂的弟子都似乎嚇呆了。就連名震黑道的青麵白手魔神色也接連數變……


    然而,屹立場中的武騏也呆了。


    他目光一掃,剛才動手的對方四名分壇主,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獰厲的麵目,個個朝天,似乎死不暝目。


    尤其那四具屍體渾身碎衣片片,血肉模糊,身上嵌著片片碎劍鐵屑,沒有一片完整的地方,這種慘狀,實在令人目不忍睹。


    “這滅寂神掌最後一招竟具有這般威力?我的功力竟然深厚得能一舉擊斃四名高手?”


    武騏呆呆出神地想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出神地掃視著地上這片慘厲的景象,心頭倏然後悔起來。


    動手之前,他不過隻想傷對方一二個人立威,以期把對方震住,然而現在的禍卻闖大了。


    這些魔爪死不足惜,可是若因此使海天碧影的計劃變了質,自己妹妹的處境豈不更危險了,這麽一來,豈不背道而馳麽?


    可是誰能料到這最後一招“天地俱寂”會這麽霸道呢?


    武騏倏地暗暗埋怨海天碧影起來,埋怨他不該不把這三招掌式的威力說清楚。


    在埋怨中,他目光不期而然地移向青麵白手魔,隻見這位金鷹堂堂主本來青慘慘的臉色更青得怕人,目光正狠狠盯住自己,一瞬不瞬?


    武琪心頭一沉,知道現在再要好好地求見對方總舵主,問那個女子已是不可能了,目的該考慮的應該是如何脫身問題!


    他心念百轉,卻見青麵白手魔爆出一聲陰笑道:“好厲害的掌法,好毒辣的手段,怪不得膽敢孤身闖寨,小子,今天若是讓你生離此地,老夫就舉掌自裁!”


    說著向身後一揮手,八名抱刀黑衣大漢及執火把的八名女子身形齊動,嗖嗖嗖,立刻在武騏四周圍定。


    幾乎同時,木寨中湧出一大群人,個個手執兵刃,散在外圍,武騏凜然目光一掃,人數不下四十餘名。


    這刹那,場中立刻湧起一片深沉的殺機。


    武騏這時也橫下了心,對青麵白手魔冷笑道:“巫堂主,你也算武林中成名露臉的人物,擺出這種圍毆的陣仗,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青麵白手魔厲聲道:“老夫隻是怕你的了,你那種霸道的掌法,老夫雖然不識,但自信尚能與你對手幾招,現在你就等著試試老夫的‘白玉陰屍手’!”


    說著雙袖一揮一卷,露出雙手,緩緩走上幾步,與武騏對麵而立。


    武騏目光一瞥,不由訝然。


    這青麵白手魔果然人如其號,臉雖長得猙獰怖人,可是一雙手卻如少女一般,不但細致白嫩,而且像玉石一般,隱隱浮光。


    這時,他心中已暗暗決定,隻要能傷了對方,還是早脫身為妙。其餘的事隻有另想辦法了,心念一定,不由豪爽地朗笑一聲道:“好,這還像是成名人物說的話,要動手,你就先放馬過來!”


    青麵白手魔鼻中一哼,不再說話,細白的雙掌,緩緩提起,陰毒的眼神中,暴射出二道精光,遊身移步,在武騏麵前遊走起來。


    場麵在煞機中陷入一片死寂,每個人的神色都顯出異常緊張。


    武騏雖表麵從容,內心也不敢大意,他知道對方成名十餘年,名列十六魔頭之一,決非幸致,故而也麵對青麵白手魔緩緩遊身移步,不敢稍怠。


    二人移身對峙了二圈,隻見青麵白手魔陡然發出一聲陰喝,身形飆然欺近……


    就在這緊張刹那,寨口驀地響起一聲大喝:“金鷹堂主,這是怎麽迴事?”


    方出手的青麵白手魔欺身的快,聞聲退得更快,嗖的一聲,已反縱出戰圈外,目光一瞥,已望見喝阻的人,是位年約二十餘歲的白衣年輕文士,正自大寨中,緩步走出。


    青麵白手魔出手被人喝止,武騏方自愕然抬頭。卻見剛才盛氣頤使的老魔頭卻變得畢恭畢敬向那白衣年輕文士躬身稟道:“啟稟總舵主,來人就是十二巡壇傳報的逃脫人犯武騏,他竟藐視本堂,膽敢孤身闖寨,敝職座下四位分壇主已死於他手中,請鈞座定奪!”


    一聽此言,武騏精神一振,同時也感到訝然已極。


    以青麵白手魔在黑道中的名望及兇殘個性,竟會對那白衣文士露出如此恭敬的神色,以對方年齡,大不了自己幾歲,然而卻在天魔教中高居外三堂總舵主的職位,若非目睹,怎會相信?


    他愕然地望著封方,浮起一絲莫測高深的感覺。卻見這位年輕的總舵主神色微微一沉,對武騏冷笑一聲道:“原來你就是江南世家的武騏,夠豪爽,也夠大膽——”


    目光一側,對垂手恭立一旁的青麵白手魔接著喝道:“巫堂主,本座要活口,還不過去動手!”


    “喏!”


    青麵白手魔應了一聲,立刻臉露獰笑地倏然轉身,武騏忙大喝道:“且慢,總舵主,在下能摸到這裏,閣下不感到意外麽?”


    年輕文士冷冷道:“本座的確感到意外!”


    武騏大笑道:“既感到意外,閣下不問問在下來意?”


    年輕文士冷冷道:“拿下你再問也是一樣!”


    武騏接口道:“其實你不下命令動武,在下也會告訴你,總舵主,在下此來就是為了找你!”


    年輕文士目光一閃道:“既是找本座,為什麽出手殺人?”


    武騏大笑道:“我一到這裏就說明來意,奈何他們不肯通報,而且恃眾動武,這又怪得了誰?”


    那位天魔教外三堂總舵主鼻中一哼,道:“你找本座有什麽事?”


    武騏神色一肅,拱手道:“敢請先賜告台甫!”


    “裘無忌。”


    “哦!裘總舵主,在下此刻拜托總舵主找一個人。”


    裘無忌皺眉冷冷道:“誰?”


    武騏微微一笑道:“是個女人。”


    “女人?”


    武騏點點頭道:“芳名婉婷。這就是區區真正來意。”


    此言一出,四周的天魔教弟子及青麵白手魔神色皆愕然不解,可是那裘無忌的臉色卻微微一變,沉聲道:“你找夫人有什麽事?”


    現在武騏也暗暗怔了一怔,迷惑了。腦中迅速忖道:“夫人?那名叫婉婷的女人是誰的夫人呢?”


    他心中雖轉著念頭,卻不敢把猜疑的神色露在臉上,微微一笑道:“有什麽事,區區隻能當麵轉告她,現在隻希望總舵主傳達消息!”


    裘無忌神色有點迷惑,冷冷道:“夫人並不在此?”


    武騏一怔,急急道:“在什麽地方?”


    “本教別宮。”


    武騏暗暗唿糟,他內心轉了一轉,覺得此刻若要退走,反而引起對方疑竇,而且見不到那女子,也無法向海天碧影交待,自己的妹妹自然也無法營救。


    這三方麵一考慮,武騏決定再冒冒險,立刻毅然道:“既然不在,區區就在貴舵等候,見不到她的麵,決不想走,還請總舵主立刻通知。”


    裘無忌的神色上,迷惑的表情更加濃厚起來,問道:“你認識教主夫人?”


    一聽“教主夫人”四個字,武騏心頭怦然一震,不由也忖道:“什麽?那名叫‘婉婷’的女子就是天魔教主的夫人?海天碧影又怎麽會認識她呢?”


    可是時間已不容他多想,立刻技巧地道:“這點閣下問得多餘了,反正閣下通報後,貴教教主夫人來了自會分曉,至於其他一切,恕區區無法多說,閣下就是相詢,區區也不願迴答!”


    裘無忌沉思了片刻,冷笑一聲道:“武騏,本座暫準你多活兩天,但是希望你別搞鬼,反正本座也不怕你會跑掉!”


    話說到此,倏向青麵白手魔一揮手道:“巫堂主,引武少俠進寨,在賓館安息,暫待以賓客之禮,其餘一切候命定奪。”


    說完就在一幹天魔教徒神色怔愕中,返身進入了寨門。


    青麵白手魔唱了一個喏,似乎一腔怨火無法發泄,狠狠地盯了武騏一眼,陰森森地笑道:“算你小子命大,但老夫相信,你絕對跑不出老夫掌心。”


    武騏此刻一見海天碧影的吩咐果然不錯,心頭已定下了一半,聞言大笑道:“巫堂主這番話未免說得太早了,咱們慢慢等著瞧!”


    青麵白手魔哼了一哼,向圍在四周的手下喝道:“收殮四位壇主屍體,各返崗位!”轉首對武騏一揮手道:“跟我來!”


    武騏嘻嘻笑道:“早這樣該多好。”


    話聲中,已舉步跟在青麵白手魔身後,向大寨中走去。


    進入寨門,就是一片柔和的草地,武騏放目望去,月光下,但見崇樓高宇,燈火如天河繁星,氣派堂皇儼然,猶如王爵府第。隻是在夜色中,陰影參橫,令人有陰森的感覺。


    眼前草地方圓約有十餘丈,迎麵一座大廳,左右兩旁是一排馬廄,來去走動的黑衣大漢雖多,但此刻卻似乎各有工作,對武騏並不多作注目。這情形看得武騏暗暗欽佩,顯然,這許多人都經過嚴格的訓練。


    青麵白手魔引路在前,從大廳旁一條石板路走去,通過二道月牙門,一塊橫匾,赫然入目,匾上是“金鷹堂”三個大字。


    走進金鷹堂,那些侍立或經過的弟子,神色上對青麵白手魔更加恭敬,行跡過處紛紛為禮,這樣走到一排三間廂房前,隻見青麵白手魔轉身一指房門對武騏冷冷道:“此地就是賓館,你小子可以進去了,不過本堂要事先警告你,在這段期間,切勿出房門一步,否則,嘿嘿,本堂隻有依律辦理。”


    說完一掉頭就離去。


    武騏知道這位黑道魔頭對自己的怨毒已深,僅鼻中不屑地一哼,推門而入。


    室中雖然黑暗,但他凝目一掃,這房中布置得尚為雅潔,炕桌椅子,一應俱全。壁上掛著三盞未點著的油燈。


    眼見沒有異狀,武騏舉步跨入,反手闔上門戶,掏出千裏火,點燃了壁上燈火,才悠然地鬆出一口氣,這時他才發覺背上濕膩膩地一片冷汗。


    可是就在這時,房外向起一陣步履聲,在房門外倏然停止,接著是一陣上鎖的聲音。武騏心頭一驚,竄到門邊一推,果然已經上鎖,他目光一掃,才發覺這間客房根本沒有窗戶,剛鬆懈的精神,立刻又緊張起來,大聲喝道:“房外是誰?為什麽上鎖?”


    一聲冷笑隔著門板,在房外響起:“姓武的,你好好休息吧!咱們是奉了堂主之諭,負責監視,吃喝按時送上,其餘的時間,你就多養養神吧!”


    武騏心頭大怒,這豈非變成了囚犯?可是心念一轉,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終於忍下了這口氣。


    他暗暗告訴自己,未見到那位教主夫人之前,隻有忍耐。


    於是他強壓怒火,解衣躺在炕上,十五天來的奔波,雖然使他此刻感到疲倦,可是孤燈單影,反而無法成眠,未來許多發展,懸在他心頭,轉輾無法闔目。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


    懸慮盼望中的武騏,熬過了七天七夜,可是始終不見那教主夫人出現。


    由於監在房中,失去了自由,自然也無法得到絲毫消息。


    他漸漸心焦了,腦中不斷地猜測著:“那裘無忌是否去通知了呢?”


    幾經思考,武騏覺得那位總舵主不會不派人通報,那麽那位教主夫人會不會來見自己呢?若是來了,為什麽至今未到呢?若是不來,這邊也該有點動靜才對啊!


    他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因為不知道天魔教別宮在何處,故也無法推測出那位教主夫人行程需要的時間。


    不過有一點武騏是非常清楚的,以自己星夜趕來,天魔教傳遞自己的訊息,還比自己行程早了一步,顯出他們有特殊傳遞消息的方法,以此推斷,那位教主夫人應該早已接到了傳報,問題就在她來與不來了。


    但究竟來與不來呢?武騏設身處地去推測,覺得都有可能,不過海天碧影的話,都收到了效果,因此,也支持著武騏等下去的信心。


    於是又是二天過去了,武騏眼睜睜地等待下,除了按時送飯的大漢開過二次房門外,依然毫無動靜。


    武騏等得心焦氣灼,信心漸漸搖動,感到實在等不下去了。


    他暗暗決定,若到天黑,仍沒有動靜,二更時刻,就隻有破門而出,到東塢嶺小鎮上與海天碧影會合後再說。


    時間易過,不知不覺中,天又黑了下來。


    至此,武騏完全失望了,那知就在他籌思脫身之計時,房門口恍當當地一陣鎖響,房門陡然打開,隻見二名青衣少女,姍姍而入,接著是一名白衣中年女子,蓮步輕移,邁入室中。


    武騏注目之下,不禁一呆,不但二個青衣少女貌美如仙,那白衣中年女人更豔光照人,使人不敢逼視。


    那遠山含黛般的雙眉,鸞如柳葉,一雙秋水,盈盈波動,挺直的鼻梁,加上一對酒渦,配著鮮紅欲滴的櫻唇,使人會錯覺是廣寒仙子下凡,可惜的隻是那對秀眸邪而不正,隱隱透露一股妖淫之氣。


    這時,武騏已料定對方必是教主夫人了,此行成敗,就將要在眼前揭曉,心神立刻緊張起來,對白衣女子一抱拳,道:“請問芳駕名號。”


    白衣女子秀眸不定地打量著武騏,口中冷冷道:“我就是陸婉婷,聽說你要見我?”


    武騏頷首道:“不錯,請夫人摒退左右,以便說話。”


    陸碗婷目光一閃,向二名青衣少女揮手道:“你們暫且退下去,把門關上!”


    二名青衣少女齊聲應諾,躬身而退。


    武騏目注門戶掩上後,方要說話,卻見陸婉婷已冷冷開口道:“你是不是孫長天派來的?”


    武騏一怔,道:“夫人何以這麽清楚?”


    陸婉婷逕自在桌旁椅上坐落,冷笑一聲道:“能知道我名字,能找到這個地方,當今武林中,隻有孫長天一人,除了他派你來以外,還會有誰?”


    武騏微微一笑道:“不錯,隻是有一點夫人必須清楚,區區並非孫老前輩手下,僅是順便受托拜謁夫人!”


    陸婉婷一哼道:“我並不想弄清楚你與孫長天之間的關係,隻想知道你的來意!”


    武騏立刻緊張地道:“區區此來有二事懇求夫人相助!”


    陸婉婷神色淡然地問道:“什麽事?”


    武騏低聲道:“舍妹被貴教所俘,請夫人開脫。”


    陸婉婷點點頭道:“第二件呢?”


    武騏道:“孫老丈要知道神龍寶玦現在何處?”


    隻見陸婉婷嬌容陡然一變,霍然起立,怒容滿麵道:“孫老匹夫簡直得寸進尺,欺人太甚!”


    武騏心頭怦然一震,忙道:“區區甘冒生死之險來求見夫人,隻望夫人成全,何況孫老丈既能將這等重要事拜托夫人,足見與夫人交誼深厚。”


    話未說完,卻見陸婉婷神色愕然,截口問道:“孫老兒沒有把我與他之間的關係告訴你?”


    武騏搖搖頭,陸婉婷冷笑一聲道:“那末我可以告訴你,我與那老匹夫根本沒有什麽交情!”


    一聽這話,加以她一聲一個“老匹夫”,武騏大怔之下,不由訝然道:“沒有交情?”


    “嘿!非但沒有交情,我恨不得能殺了他一泄心頭之恨!”


    武騏心頭怦然一跳,他方感覺到海天碧影與這位教主夫人之間的關係,不但並非如自己想象那般具有友誼,而且內情似乎很複雜玄妙。


    然而現在,他完全糊塗了。


    以她神色語氣來說,不用推測,就知道她與海天碧影之間有極大的仇恨,可是,海天碧影為什麽會對一個仇家提出非同小可的要求呢?武騏尚記得在分手時,孫長天對自己反複提出的疑問,不但完全否定,而且語氣中充滿了自信,仿佛隻要見到這位教主夫人,一切要求,均可達到目的。


    然而眼前的情況反應,自己當初的疑問卻並非是多慮……


    在迷惑中,武騏漸漸感到情形似乎不妙,不由急急道:“夫人與孫老丈的關係,實大出小可意料之外,夫人能否賜告與孫老丈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


    陸婉婷冷冷道:“這是我與那老匹夫的事,你不必過問,現在我問你,老匹夫提出的要求有沒有什麽交換條件?”


    武騏碰了一個釘子,不由苦笑道:“沒有,孫老丈僅說夫人一定會答應幫忙……”


    “哼!”陸婉婷婷重重一哼,道:“一定會答應?嘿嘿!老匹夫簡單把人看扁啦!我‘桃麵玉狐’是這麽容易受威脅的麽?”


    一聽“桃麵玉狐”四個字,武騏心頭複又大大一震,他想不到眼前豔光四照,看似弱不禁風教主夫人竟是五年前縱橫大江南北,不知害死多少男人的女魔頭。


    五年前,武林中無論黑白兩道,隻要談起“桃麵玉狐”,個個咬牙切齒,可是說也奇怪,隻要是男人,見了她的麵,不但沒有勇氣殺她,反而趨之若蠅,瘋狂追求,甘心死於石榴裙下。


    於是她就憑著天賦的嬌容,深厚的武功,所向披靡,肆無顧忌,哪知五年前,倏然銷聲匿跡,下落不明,江湖上傳說紛紛,至今仍是一個謎,誰也料不到她卻變了神秘的天魔教教主夫人。


    這時的武騏立刻另眼相待,暗暗浮起三分戒意,暗想自己這番奔波,不但完全落空,恐怕要闖出去,還得經過一番苦戰……


    念頭未落,卻見桃麵玉狐複坐落椅中,嬌容恢複平靜,緩緩道:“好,念在孫老匹夫以前一直沒有擾過我,這次我就答應下來!”


    一聽這句話,武騏不由睜大了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道:“夫人真的答應相助麽?”


    桃麵玉狐泠冷頷首道:“當初我對那老匹夫既然許下了諾言,就得算話,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隻能答應一件事,要我救令妹脫險,我就不能說出神龍寶玦的藏處,否則,就不能救令妹,二者任取其一,你可以考慮一下迴答我!因為當初我對孫老匹夫僅許諾代其做一件事,這點希望你能清楚!”


    武騏聽完這番話不由一呆。他劍眉深鎖,呈現無比的困惑。


    以兩件要求的事對武騏來說,都具有無比的重要。


    妹妹固然必需營救,神龍寶玦的藏處更必需知道,否則就無法對海天碧影交待,可是現在二者之間,隻能達到其一,就令人難以取舍了。


    這時武騏猶豫不定,不知怎麽迴答。卻見桃麵玉狐詭笑著道:“你選擇好了麽?”


    武騏歎息一聲道:“夫人既有這份能力,何不一並成全?”


    桃麵玉狐一哼道:“我所以能答應一個要求,已盡了最大的忍耐,依我個性,嘿嘿,殺那匹夫唯恐不及,那還能叫他稱心如意!”


    武騏見她那種無可奈何的表情,腦際靈光一閃,立刻明白了一件事,這位桃麵玉狐對海天碧影那麽仇視,所以還能莫可奈何地履行諾言,必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把柄落在海天碧影手中。


    方自沉思,卻見桃麵玉狐話鋒一轉,接下去詭笑道:“若我是你,就該以妹妹生命為重,根本沒有什麽可以猶豫的。”


    武騏歎道:“然則區區迴去又何以對孫老丈交待?”


    桃麵玉狐冷笑道:“莫非你不顧自己妹妹,要我透露神龍寶玦的藏處?”


    武騏此刻心念電轉,暗忖道:“她既有把柄在海天碧影手中,不敢推卸,卻又答應一個要求,莫非另有詭謀?”


    轉念至此,決心先營救妹妹脫險再說,至於海天碧影隻有另尋別的方法報答了。於是一咬牙,道:“既夫人這麽說,就請把家妹交給區區帶迴去。”


    桃麵玉狐起立道:“好,不過令妹現在並不關在這裏,你說一個地方,十天之內,我必派人送到不誤。”


    武騏想了一想,覺得還是不泄露行蹤為妙,遂道:“那麽十天以後,區區就在太嶽山腳相候便了!”


    桃麵玉狐微微頷首,舉手擊了二掌,拍拍二聲,門戶立刻開啟,隻見青衣雙婢立刻入室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桃麵玉狐揮手道:“送這位武少俠出寨,就說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攔!”


    青衣雙婢立刻一聲應諾,?對武騏道:“少俠請!”領先出門?br>  武騏此刻緊跟著雙婢走出去,門外雖肅立著四名矯健大漢,卻沒有人敢阻攔,這樣一路無阻地出了外三堂總舵,青衣雙婢直送武騏至山腰,才施然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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