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麵老人在旁邊冷笑道:“你沒有什麽委屈,要知道,我給你的好處,將使你忘卻一切委屈。”


    說話時,那一雙奇異的紫金色光華又投在她臉上,頓時,絕色娘子止住哭聲,迷茫地點頭說道:“你別生氣,我並不怪你啊!”言來滿含著歉然,那一對明媚的眸子也含情默默注視著他的反應,仿佛甚怕他不悅似的。


    鳩麵老人道:“你說的是真話?”


    絕色娘子道:“是……的,都是我不好,使你生氣!”


    聞言,鳩麵老人赫然大笑起來,喃喃自語道:“成矣,成矣,勾魂大法,從此將可雄視江湖,鐵背龍老鬼,你聽見沒有!”


    他道:“隻要你悉心服侍我,迷魂大法將使你崛起武林,稱雄一世。”


    絕色娘子道:“我一定好好服侍你,請放心吧。”


    鳩麵老人解開了絕情娘子穴道,又再用目光注視她,可憐絕情娘子勾魂大法橫行一生,終於還是遇著了強中高手,被泡治得服服貼貼,賠了夫人又折兵。


    奉鳩麵老人之命,救醒絕緣師妹、玉陰尊者兩人,大夥兒受鳩麵老人控製,同心一氣,相偕下山。


    事隔五日,神鷹幫便被瓦解了,除了玉麵飛戟、孫家公子僥幸不死落荒逃走外,餘外幫中稍有名望的人,都在一夜之間悉數盡毀。


    於是,這件轟動武林的消息傳開了,常在江湖走動的,誰都知道新近武林又崛起了一位絕世妖魔,武功之高,手段之狠,無與倫比。


    於是,人心惴惴,風聲鶴唳,蘊釀著一場暴風雨的到來。


    蔥油的山上,終於散逝了烏雲的包圍,現出了一線光明。


    一對穩健的腳步,沿山壁如飛向前奔走,在穿越了無數阻礙物後,停留在一塊柔蔓細嫩的雜草上,從此這一對沉重的腳步便永遠不再移動,像一根木樹樁插在堅實的黃土裏。


    悠長的歲月,迴憶的苦楚在他腦海中旋繞著。忽地,一串清冷的淚珠灑在嫩草間,他的身體也顫動了一下,最後他的臉色灰暗了,一種深沉的悲哀在他緊閉的唇邊露了出來。


    因為,當他懷著無限希望來時,卻被失望所掉入泥濘裏,在他眼裏,石洞褪了色,往昔所熟悉的東西也都不存在了。


    遠方杜鵑的悲啼聲使他痛心,懷念的媽媽終於走了,他以為這次是衣錦返鄉,卻不想飽嚐離愁。


    他苦笑一聲,無力地移動身軀,往山坡折迴,一襲飄揚的白衣人,來時懷帶光明,健步如飛,去時卻蹣跚而行,如同上了年紀的老人。


    他似乎都在沉悶地低頭行著,一直來到了一個地方,一種熟悉了的陰沉氣息感染了他,才矍然抬頭打量著。


    數年前,他曾在這龐大的樓宇裏做小主人,現在明白了它隻是東方獅的住宅,與自己毫不相幹。


    認真追究起來,鐵府大將軍的死因與東方獅脫不了關係,白衣人目光閃過一絲奇異光芒,鬥然旋了個身,飛掠起來。


    他卓然超群的身手,強似飛燕,一個堅實壯偉的體軀如一縷輕煙,越過了石牆,甚至眨一下眼皮的時間還不到,他已落進二樓房間裏。


    等丫頭一過去後,他又敏捷地閃出房室,往樓下撲去,這兒一切陳設,他是熟悉的,就算把所有的東西搬出去,也不會被人發現。他很順利地來到幾年前的臥房,他的目的物——一幅鐵府大將軍的畫像,尚在原位,他向他注視,幾年前他隻含著敬慕的心情看他,現在他注視他時,許多潛伏的感情起了變化。畫像裏的人是他生父,自然不比尋常,冥冥之中,他已向他發了暗誓,誓以有生之年,殲滅仇人。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畫像,小心翼翼地又卷了起來,放入懷中,正待動身,突有一種陰笑聲傳來,似就在不遠之處!


    “說不說,你到底是他的什麽人?……”是東方獅的口音,他陰毒地補充道:“你生相酷像他,必與他脫不了幹係。”


    白衣人怔了一下,多年前吃驚的事情重新記了起來,那時殷員外,也是東方獅陰冷地盯著他,嚴峻地向他喝問:“你老實告訴我,小時候認不認識這個人?”他手指著鐵府大將軍的畫像,使此刻的白衣人也意味到,東方獅問那人時,所指的他也是鐵府大將軍。


    “東方獅一定是殺害父親的人!”他漸漸明白東方獅苦查此事的原因,心中怒想:“他原是想絕他子嗣,多惡毒的心思!”


    他悄悄推開房門,往發聲之處走去,但人還沒到,庭外已有人高聲唿喚道:“報告員外,江南提督千金駕到。”


    白衣人心頭一震,疾想著:“呀,算起來,她乃是我未過門的妻室,怎地那麽巧,在同一個時候她也來了,不好,我且不能跟她見麵……”心念一定,決定先迴避一下再說,遂閃入臥房內,反手扭上門閂。


    隻聽東方獅靄然笑道:“姑娘幾時來的,老朽有失遠迎。”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人白衣人耳中,也仿佛聞到了她身體上的芳香,隻聽她輕輕說道:“伯父,別客氣了,侄女兒尚未向您請安呢!”


    “哪裏,哪裏。”東方獅連聲謙虛道,“都是我那個頑劣兒子不好,該死的小子,害你受苦了。”


    “不……”鄭芳清清脆悅耳的嗓子微微一變道:“伯父千萬別再提它,侄女兒今天登門拜訪,完全也是為著此事來的。”


    “噢,是你爹爹的意思,要你來說的嗎?”東方獅口氣漸漸嚴肅,語調也十分緊張起來。


    “是的!”鄭芳清短短地說,“那是很抱歉的事,伯父您也知道這情形是……我也無可奈何,您可不要生氣才好。”


    “侄女兒盡管說吧,愚伯父是什麽人,怎會生你的氣,你放心說吧。”底下連聲該死,責罵著不告而別的幹兒子。


    白衣人一聽自己已參雜事中,不禁豎起耳朵,凝神傾聽。


    “伯父……”鄭芳清先歉意地唿他一聲,然後歎道,“您也知道,家父是有些地位的人,自從侄女兒長大以來,就有許多人說長說短。後來,家父答應將我許給您兒子,這些閑話都沒有了。但是好景不長,他離家出走,一無音訊,一年、二年我是耐過了,但家父卻不這樣想……也許外麵的蜚長流短,傷了他老人家的自尊心,他是愛麵子的人,不願讓自己名譽在外麵當做人家笑料,所以特叫我來向您說一聲,他……他……”鄭芳清費了極大的力氣,毅然接下說道:“他老人家的意思是——退婚,伯父您別生氣,恕侄女兒直接地說出!”


    “不會的,不會的……”東方獅呐呐自語了兩句,突然仰天大喝道:“孽障,你幹脆死在外麵好了,人家抬舉你,才將掌上明珠許配你,你卻不知好歹,延誤人家的青春,真……真萬死不足贖罪。”


    白衣人一字歹露地聽在耳裏,不禁勃然大怒,他心情原已十分惡劣,此刻更為此一言,又引發了心中怒氣,私底下他整個臉孔都變了顏色。


    奇怪地,他這一股怨情,並非因東方獅惡罵而生,卻是為了鄭芳清道出退婚的消息,使他情緒起了極大的變化。


    本來,人皆有天性,就算他不愛鄭芳清,也不願意聽這話,傷他自尊的話。退婚兩宇,無疑是因某方看不上某方,或者日久知人心,某方要求避退的意思。白衣人自負一世英俊,自然容不下這種羞辱,於是,激怒之下,便產生了雪恥的心理。


    停了一會,鄭芳清告退了,東方獅心雖不樂,表麵上也得強裝笑容,送她出門。


    趁此時機,白衣人也不急欲一鬥東方獅了,揚掌推開窗門,展開輕功提縱之術越屋翻牆而去。


    走了一程,市郊已過,僻野青石道上,固然有一輛花轎由四個壯漢扛著,疾向前行。壯漢身手敏捷,健步如飛,又因趕著去赴某一種約會,前進的速度也更驚人了。白衣人心知轎中人物便是江南提督的千金鄭芳清姑娘,暗地冷笑一聲,展開輕功,迫奔而去。


    他身法如風,兩三個縱掠已接近了轎子,這時,四個壯漢直向他翻白眼,那意思似在說:“朋友,識相點,轎中人物不是好惹的,別亂打歪主意了。”


    白衣人星眸微轉,假意微笑,靠上前去,拱手道:“老哥,借個光,請問此地是什麽地方?”


    壯漢正轉愕之際,心神一分,白衣人趁此時機,倏然探出一掌,把轎簾掀了開來,裏麵的人正是鄭芳清姑娘。


    短短的一瞬,他仿佛感覺到她有許多的改變。以前,見麵時,她隻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妮子,現在卻成熟多了,頭上的長發也卷了起來,紮了幾個環兒,白玉似的臉上淡施脂粉,比以前顯得更美麗迷人。


    突然的眼福,使他微微一愕,就在這時,一隻柔荑閃電般拍來,直取他臂上三裏穴。


    白衣人惶然縮手,本能地卷出一掌疾扣而下。


    鄭芳清輕訝一聲,刹那間,玉腕用勁,握拳一撞,白衣人手掌方貼近她玉腕,便覺一股大力撞來,不禁收迴掌勢,撤身後退。


    在這短暫的時光裏,兩人接連比了幾招,心中已微有了個譜兒,鄭芳清澈臉訝異之容掀簾視他,白衣人也暗喝一聲:“嘿,看不出你一身功夫得自真傳,不同凡響!幸虧是我,換了別人,冒冒失失,怕不早被你製服。”


    心雖吃驚,也不在意,當四目交視之時,他赫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久聞梅山神尼大名,果然不出所料,在下雖未見梅山神尼其人,但憑她徒弟兩下子,已可忖出她武功高低了。”


    鄭芳清命令道:“停下!”四個壯漢依言把轎子放下,她道:“你既然知道家師的名諱,想必也是成名的人物,為何不按江湖規矩,任意掀閱別人的轎子?”


    白衣人道:“你先別兇,老實說,換了別人,在下才懶得去理呢!就因為是你,所以在下不按江湖規矩,掀你轎簾。”


    “這話怎說?”鄭芳清口氣微緩,俏麗的臉上浮起一片迷惘不解之色,說道:“如果姑娘沒料錯,你是尋仇來的?”


    白衣人道:“不管尋仇來的也好,尋恨來的也好,今朝可是非見識見識梅山神尼的絕技武功不可。”頓了一頓,又補充說道:“小可也知道你是江南提督的千金,身份高貴,但小可隻是個江湖野漢,卻不管這許多,如果說,今朝你沒叫小可稱心滿意地討教一下迴去,他日也會糾纏你的。”


    鄭芳清玉靨微沱,強壓怒氣,說道:“你先把要與姑娘較量的理由說出來,然後比鬥不遲。”


    白衣人道:“沒什麽好說的,小可生平脾氣向來捉摸不定,連自己也是如此,隻要想做的事,不管他是皇帝老爺,我也要惹一惹。”


    鄭芳清道:“看你外表倒像一個傑情俠客、正人君子,豈料你卻是強橫無理的人,俗語說人不貌相,這句話果然不錯。”


    她輕蔑地視他一眼,然後道:“姑娘不願跟強蠻無理的牛比鬥,你請便!”


    白衣人勃然大怒,道:“很好,你罵小可是牛,小可就用牛的蠻勁對付你。”話聲甫落,突然搶進兩步,一掌擊去。


    鄭芳清纖腰一擰,後踏半步,嬌軀便巧妙地避過一掌,白衣人一掌拍在轎上,“砰”的一聲,隻把轎身擊得翻了個身,四位壯漢一見他力大無窮,不由大驚失色,相繼奔逃一旁。


    鄭芳清銀牙一咬,道:“狂徒無故毀我轎子,快還公道來。”柔荑握拳,虛空一揚,跟著踏進半步,一掌拍去,掌風似剪,隱約湧生五朵梅花辦,掌心一吐,向白衣人抓去,正如一朵碩大的梅花。


    這一手名叫“梅花吐蕊”,是梅山神尼的梅花掌法中精妙招數。梅山神尼早年得道,武功不比尋常。白衣人一見鄭芳清姑娘使出殺手絕招,頓知厲害,倉猝裏,打出一記拳風,抵擋她淩厲的來勢,體軀迅速一側,不等她手掌近身,便往她臂上拍去。


    這拍法正是太極門太極五圖中的的第一圖招“嫦娥奔月”。太極門常有沉穩見長的武功,這一套太極五圖更是沉中最沉穩的招式,白衣人以靜製動,把芳清姑娘淩厲的攻勢迫得緩了一緩。


    芳清姑娘是聰明的少女,秋水為神,微微一瞥,便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收迴手掌後一直停立不動,他不動,她決不搶先發招。


    白衣人耐候片刻,終於忍耐不住,冷笑一聲,揮動雙掌攻去,一時十指生風,掌風虎虎,他用的是終南剪牛掌法中的“引天吸玉”。這招掌法完全以強蠻稱著於世,與適才太極五圖迥不相同,兩種掌法一正一反,恰走極端。白衣人也是聰明的人,他所以用剪牛掌法,也是存心要使對手尷尬一下。


    鄭芳清猝然間連受兩種相反的掌法攻擊,不覺感到捉襟見肘,梅花步法一亂,漏洞百出,先機頓時失去。


    白衣人並未存製她死命的心念,隻想折辱她一下而已,否則剪牛掌法施展開來。她的性命便危險了。


    五招過去,鄭芳清姑娘也知對手的心意,不由恨得幾乎哭出聲來,她是高傲的少女,容不下別人對她的愚弄,滿腦子思忖著與敵同盡的念頭。


    十招晃過,她突然停止思忖,原來經過一番慌亂的奔波,她已能適應這種掌法了,但見衣香鬢影,她重新活躍起來,並且慢慢扳迴劣勢。


    白衣人私底下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會反敗為勝了嗎?哼,今天我不作弄你一下,再待何時。”


    心念一動,手掌忽然一收,並向後退了兩步。芳清姑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感壓力失去了,卻嬌喘不休,光為這一套掌法,消耗了不少真力,全身已微覺疲累,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芳心雖然恨他,但對他的武功卻十分佩服。


    白衣人好似故意作弄她,讓她連調息的初步工作尚來不及做,便欺身直上,唿唿踢出三腿。


    這一連三腿,包含萬種玄機。鄭芳清做夢也沒想到,此人習練的都是一些冷熱反常各走極端的武功,開初時,又如先前一般,六神無主,手慌足亂地閃避著。


    她並不知白衣人用的是昆侖派鎮山絕技飛虹八腿,隻覺此人十分惡劣,故意用一些反複無常的武功作弄她。當飛虹八腿進行至第六腿時,芳清姑娘已由惱怒生出不顧性命的激憤心理,一聲不響,閉住眼睛,向他淩厲的腿陣中掠去。


    她打算一死了之,不受活罪,白衣人也感意外地猛收住腿勢,盯視著她。她根本一無所覺,依然步步向他走近,直到她的身子快撞著他的體軀時,他才驀然清醒過來,一霎間,情緒上突然起了極大的變化,本想說:“你武功雖然不錯,卻還不是我的對手,希望你見風使舵,知機而退。”一變為:“謝謝你陪我鬥了幾下子,像我這種貧漢,能得千金小姐不棄指教,已是莫大的榮幸,怎敢冒犯你的貴體!”


    聞聲,鄭芳清嬌軀一停,慢慢睜開眼睛,她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雖覺此言太過刺耳,有傷她自尊心,但一時也想不出適當的話語迴答。


    白衣人盯視著她俏麗的麵頰,紅暈未退,一對酒窩兒已微微現了出來,心中情感變化,不知是愛是恨。此刻在他眼中的人,給他的感覺,仿佛是將要背叛她丈夫的妻子被他聰明的丈夫看穿了心思一樣。


    他冷冷哼一聲,似自語,又似故意講給她聽地說道:“嗯,不錯,江南提督是愛麵子的人,他的女兒也是無比高貴的,可笑那殷員外的幹兒子,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土匪的小子,憑什麽才德高攀江南提督……”


    鄭芳清隱約聽入耳裏,芳心突地一震,矍然問道:“你說什麽?”


    白衣人冷笑道:“千金小姐呀,我這種野漢說出來的話,你能聽麽?”頓了一頓,接道,“但如果你一定要聽,我也隻有奉告了。”


    鄭芳清道:“你說吧。”


    白衣人道:“好的,說出來你別怪我,這是你自己要聽的。”他的臉上浮起自嘲的笑容,道:“我說江南提督與他的女兒都是高貴的人,殷員外不過是個退休的盜匪,他的兒子憑哪點高攀這門親事,你說是不是?”


    鄭芳清怒道:“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你到底是什麽人?”


    白衣人道:“姑娘先別發脾氣,要知道父母生我們一雙耳朵便是要我們去聽別人的話,非常抱歉,你的事我是聽來的!”


    鄭芳清追問道:“你聽誰說的?”


    “你自己與殷員外說的!”白衣人嘿然笑道,“難道高貴的人肯把這種事告訴我嗎?當然須要我自己去聽呀!”


    “哼,像你這種身手的人去偷聽人家的私事,也好意思說出口來,可見你平日的為人了!”鄭芳清紅著麵頰,指著他責道,“你不懂羞恥,胡作妄為,遲早有人會懲罰你的。別以為自己武功不錯,就目空一切,須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強中還有強中手,不信你等著瞧吧。”


    白衣人笑道:“我是不信邪的人,就等著瞧你的。”


    鄭芳清不願多跟他說話,轉身就走,四人見轎子毀了,也不敢聲張,悄悄跟在姑娘身後。


    白衣人笑道:“如果小可猜得不錯,姑娘來去匆匆,也必是去會見你的好朋友……”說到“好朋友”時,他沉朗的口音突然拉得很尖很細,像尖叫似的,使人意味那是一種揶揄,或者是種嘲弄的口氣。


    鄭芳清鬥然旋過身來,雖然臉上有淡淡的少女羞赧,卻還有比羞赧更濃厚的怒意說道:“好朋友是什麽意思?”


    白衣人口音又細又長,叫道:“姑娘別裝糊塗,說穿了,好朋友就是情人之意。”


    鄭芳清玉靨更紅,慍道:“去會好朋友又怎樣?我的事你管不著,趁早滾開吧!”


    白衣人道:“你知道我的脾氣十分古怪,此刻想和姑娘一道看看你那好朋友是什麽人!”


    鄭芳清姑娘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就走,白衣人也不客氣,緊緊跟蹤身後。鄭姑娘直覺到此青年人糾纏不休,不禁自語道:“好吧,你這無賴漢,用理講不通,待會兒有你好看的。”


    走了一程,白衣人上前誇訕道:“不瞞姑娘,小可與殷老員外的兒子是認識的。”一見姑娘沒有反應,不由將話聲提高一點道:“老實說,我不是神仙,怎清楚姑娘的事呢,這完全是殷老員外的兒子告訴我的。他向我誇耀說江南提督掌上明珠將做他的妻子,所以小可將前言後語推敲一番,就把姑娘的事弄得一清二楚了。”


    鄭芳清忍不住側首問道:“你跟他是認識的,可知他的去處?”


    白衣人道:“他倆年沒跟小的見麵了。也可說生死未卜。”


    鄭芳清沉默了一下,道:“其實,我跟他沒有什麽感情,我也三年沒跟他見麵了,我與他的婚姻是父母作的主,至今父母要求退婚,我也沒有參雜些意見。”


    白衣人等她說完話,立刻接上去道:“這不怪姑娘,隻怪我那朋友不爭氣。”


    鄭芳清側目望了他一眼,她很感奇怪,為什麽這個人先前一再譏諷自己,此刻卻有意無意巴結自己,所談的話也漸漸投機了,她想:“他果然是個脾氣古怪的人。”心有感觸便輕輕歎道:“也不能怪他不對,總之,一切都是上蒼的安排。”


    白衣人似笑非笑地?潰骸吧喜園才拍愀另外一個男人成親?”


    這句話問得很魯莽,也很古怪,芳清聽不懂這話是諷譏她善變,抑是自己糊塗,想知真情,不禁怔忡了一下,頰上兩片紅暈跟著湧上。


    白衣人見她不言,自個兒古怪地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不錯,一切都是上蒼的安排,上蒼是偉大的!”他學著她的口氣,反複說了兩遍,不知怎地,他突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叫道:“上蒼真是奇怪的東西呀!哈哈哈哈……”


    鄭芳清默默低下頭去,芳心中有一絲慚愧。


    四個壯漢望望她,又看看他,口雖不言,心中卻感到莫名其妙地緊張,仿佛雙方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就待大展殺手似的。


    隻有白衣人心裏有數,鄭芳清是變心的少女了。


    六人無聲地走了一程,來到一座廟前,沉默的鄭芳清突然抬起頭來,注視著廟前一對雄峙的石獅子,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容。


    白衣人眼見她如花笑容,一臉喜色,心頭突然震了一下,心想:“你期待的人將來了!”他比她更急欲知道那人的身份,胸懷裏一股妒火直往上衝。雖然他表麵平平淡淡,裝做無所謂的樣子,但他熱血奔騰,愛恨交織的情感卻如大海裏的浪濤,難以壓製。


    鄭芳清嬌喚道:“喂,翠姐,修兄,你們不會走開吧!”唿聲甫畢,廟門突然被人推開,隻見一對氣宇昂藏的少年男女走了出來,郎才女貌,乍看過去,真會疑為從天而降的金童玉女。


    這一霎間,白衣人已極快地打量了兩人一眼,隻見那少年唇紅齒白,星眸劍眉,身格適中,走動間瀟灑自若,不愧潘安再世,宋玉重生,白衣人拿自家與他比較一下,鬥然間自愧弗如。


    不用說,俊美少年就是修兄其人了,白衣人不知是妒恨,抑是自慚形穢,突然向後退了三步,與鄭芳清姑娘拉長站立的距離。


    修兄很客氣地向她打了個招唿,然後問著她道:“敢問鄭姑娘,這位兄台是……”以下的話,他用微笑代替了。


    鄭芳清突然急欲辯別這場誤會,道:“這位朋友,小妹並不認識他,他是自己跟蹤來的!”說完話,兩隻含情情脈脈的大眼睛頻頻向他投去,暗送一份柔情。


    修兄微笑道:“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人短短道:“不要問了,倘若我肯說,那也不是真名。”


    這話迴答得很不禮貌,也許因鄭芳清向他眉目傳情之故,修兄並不為忤,輕輕笑了一下道:“兄台真是口直心快的人,小生最喜歡結交這種人。”他的笑容十分好看,也是他外表與人不同的優點。他似乎時時刻刻把握著自己的優點,把自己製造成一個溫文儒雅的才子一樣。


    白衣人閱人無數,此刻斷定此人是王孫公子一流人物。再見他中氣充足,目光如電,也知此人習有上乘武功。


    忽然,他感覺有人在注視著他,那人正是俊美少年身旁叫翠姐的絕世佳人,他有點受寵若驚地思忖著:“她怎麽啦?我有什麽好看的?”當他忍不住向她投去一瞥的時候,他又極快地扭頭,假意望著對麵遙遠的青山。她的神情始終是平平淡淡,冷冷漠漠的,可是,任她怎麽穿做,卻也無法掩飾臉上那一層詫訝之色。


    他的目光在她俏麗的粉臉上,停留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因為她的化裝使他認真地辨認了一下。


    他的血液快速地流動了,他似乎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口裏不停地自語著:“她不是青青的三姐嗎?她來此做什麽?那少年是她什麽?看樣子兩人似乎很熟絡的,她打扮了,但我還是認得出,她那孤芳自賞、自負一世的模樣,我至死不會忘卻!”


    他正想向她打個招唿,忽想起什麽,趕忙打消這個念頭,心想:“她可能早已認出我了,那麽長的時間裏,她一聲不響,裝成陌生人的樣子,八成是不屑認我這窮漢,有失她麵子……”想到這裏,他惱恨地哼了一聲,心想:“人貧誌不窮,我金遺龍再落魄,也不會向你搖尾巴乞憐的。”


    這時,鄭姑娘已移動腳步,慢慢向兩人走近,口中輕輕說道:“修兄,你在懷疑他嗎?”她溫柔地向他笑了一下,說道:“這個人脾氣十分古怪,半途上硬要我與他鬥了一場,結果輸給他了,他又莫名其妙地跟蹤著我,說要見識見識你的武功,你打算怎樣呢?”


    俊美少年,微笑向白衣人問道:“真有此事嗎?”


    白衣人反問道:“閣下要替她出氣?”


    俊美少年搖頭道:“兄台別誤會,小弟實在攪不清是怎麽迴事,請兄台明白地說給小弟聽聽。”


    白衣人道:“簡單得很,我看她不順眼,想折辱她一下,不想把閣下也牽連進去了。”


    俊美少年問道:“她與你有仇嗎?”


    白衣人搖頭道:“不,我與她都是陌生之人,隻是看她不順眼而已。”


    俊美少年聽完話,忽朗聲大笑起來,道:“兄台真是有趣之人,如蒙不棄,我們交個朋友好嗎?”說罷彎身一揖。白衣人淡淡迴了一禮道:“我想問你一句話,像兄台這樣出眾的人,也怎信人的命運是由上蒼安排的呢?”


    俊美少年微愕道:“兄台這話怎說?”


    白衣人道:“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幾年前由父母做主,與一位千金小姐定下姻親,但幾年後,女方父母後悔了,要求退婚,命令他的千金小姐將退婚的事傳達給男方父母,別人尋問此事時,千金小姐巧妙迴答說一切是上蒼的指示,你說好笑不好笑?”頓了一下,接道:“上蒼既能指示人們的婚姻必也能指示我怎樣處理此事,你說是麽?!”


    俊美少年是聰明的人,當下聽出他這一番話完全針對著鄭芳清姑娘而言的,不禁側首望了她一眼,道:“鄭姑娘,這事是真的?”他似乎不信她有這種事發生,不由補說一句道:“我以前怎從未聽你說過……”


    鄭姑娘低頭說道:“他歪曲事實,退婚的事應由男方負責,他的兒子一去不迴……”


    俊美少年哦了一聲道:“此事暫且不提,先請問兄台,準備如何處理法?”


    白衣人道:“本來,這件事情不關我事,但為顧朋友顏麵,我隻有向鄭姑娘道歉了,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有頭有麵的人,依我看法,要求退除婚約的人,必須向對方賠罪。”


    鄭姑娘慍道:“我不願向他賠罪。”


    俊美少年插口道:“鄭姑娘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向人低聲下氣的。”


    “很好。”白衣人劍眉一揚,冷冷說道,“既然鄭姑娘不給我朋友麵子,我也隻有找閣下了。”原來,他已將俊美少年當成是芳清姑娘的情人,是以敢毫不客氣地向他說出此話。


    本來,他不是心胸狹窄的人,但見了鄭芳清後,不知怎地,突覺這是莫大的侮辱,非徹底地處理一下不可。


    要知古時,男女界限極嚴,已經定下了婚姻,縱然男方在未成親前先行去世,女方也得遵盡婦德,為他守一輩子活寡。至於退婚,除非對方不能人道,罪大惡極,否則不能隨意改變的。


    白衣人自負頂天立地,不願受此婦從之侮,於是,堅決要追究下去。


    多年的改變,往昔僅有一麵之緣的姑娘,記憶已模糊了,不知當前的人就是自家人未來的夫婿,否則她不知作何感想了。


    俊美少年道:“小生深知兄台深藏絕世武功,但這件事與小生毫無關係,兄台怎說找我算帳?”


    白衣人忽覺情形有異,暗想道:“見他行動,絲毫無表現對鄭芳清姑娘一點鍾情之意,倒不要是鄭芳清私戀著他……”心念微動,存心想測出鄭芳清與他之間的關係,便冷笑道:“閣下不用推辭了,你為的是情人,我為的是朋友,何不開誠相見,大家認真的比鬥一下,就算不幸我輸了,也不會怨恨兄台的,我隻希望替朋友盡一份道義而已,你可別誤會。”


    “我為的是情人……”俊美少年口裏反複念著這句話,表情充滿了迷疑,不時向芳清姑娘注視,芳清姑娘羞怯地低下頭去,未置可否。片刻,俊美少年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反問道:“兄台的意思是把我認成鄭姑娘的情人……”一見白衣人點頭,他不覺斜視了身旁絕世佳人一眼,赫然大笑道:“噢,兄台你弄錯了,鄭姑娘與我隻是普通的朋友罷了,哈哈,兄台你真是有趣的人全身要害。


    俊美少年不敢與他硬拚,趕忙抽身撤退,白衣人左手一撈,折斷一根樹枝,舞起周圍花影,疾向他肩上太衝要穴刺去。


    這左手劍式在江湖尚是初現,招式又十分怪異,是以威力自非等閑,俊美少年幾個閃身,勉強避過白衣人攻勢,手中鐵膽隨即拋出,奮力反攻。


    冥冥之中,忽然憶起師傅練功的情景,不禁大驚失色,脫口叫道:“哎,兄台使的可是敝派的瞞天劍法,請賜招名,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再鬥了。”


    白衣人聞言止步,冷冷問道:“你是武當弟子?”


    俊美少年點頭道:“正是,請問兄台大名,是否也是武當門人?”


    白衣人嘴角升起高深莫測的笑容,先不迴答,問道:“閣下師承何人?”


    俊美少年恭恭敬敬地說道:“家師玄機道人,兄台呢?”


    白衣人冷笑道:“我非武當門人,卻會武當鎮山劍法,令師玄機道人與我有一掌之仇,趁此時機,咱們一拚清帳便了。”


    俊美少年吃驚地退了一步,道:“那麽你就是……”


    白衣人斜眇三姐一眼,接口說道:“少說廢話,我隻是個盜匪,看招!”話出人到,好像一支疾箭,射向俊美少年,俊美少年彈丸也似地跳將起來,滿麵驚訝之色。他也曾聽過師傅提過,武當掌門人玄機道長提過此人,迴憶起來,自知不敵,隻想極力閃避,不受其害,便算大幸了。


    金遺龍三個鬥大朱字,在他眼前閃動,他也探聽了他不少的軼事,吃他聲威震住,不敢貿然還擊了。


    鄭芳清眼見心上人不敵,芳心一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嬌叱一聲,揚起三尺青鋒,狠命向白衣人身上刺去。


    白衣人心頭猛震,暗歎一聲:“罷了,罷了,我勝了他有什麽用呢!”左指一彈,樹枝唿地飛出,一般猛勁把鄭芳清刺來的長劍蕩開兩尺多遠。趁這段間隙的時間,他沉聲說道:“別動,先讓我說一句話吧。”這時,他心中的悲愴,自非言語所能表達。他默想一會,終於咬牙說道:“好的,事已至今,我不得不說這種話了,兩位姑娘且請聽著,如果日後有人上門提親,你倆自己私心上要同意了,就可答應下來,以前種種拘束你們的婚約,不必再去理它。”


    說完此話,他的神色逐漸黯淡下來,眉宇間也暗暗隱藏著一股悲愴,兩位絕色美人沒想到他心緒變化得如此快速,私下也感迷惑。


    他走動了兩步,迴頭又說道:“我很替你們慶幸,現在你們是自由的人了,跟世上所有的人一樣,盡可遠走高飛,言盡至此,我要向各位道聲再見!”他勉強微笑了一下,邁開步伐,正想離去。


    一直沉默不言的三姐,突然疾步上前,低低說道:“你這個負義背情的人,可知青青的下落?”


    白衣人心頭微震,極力忍抑著,迴頭喝道:“笑話,我會是負義背情的人?哼,青青的下落關我什麽事?”


    三姐冷豔迫人的麵上突然黯淡下來,幽幽歎道:“我真不懂你是怎樣的人,青青為了你,幾乎發狂,此時離家出走,不告而別,為的是尋你,豈料你卻滿不在乎,我……真替青青擔心……”


    “你擔什麽心……”白衣人恨恨道:“有情人陪伴著,卿卿我我的,正是樂不思蜀的時候,你還會替青青擔心?”


    三姐臉色一板,一種孤芳自賞,高傲迫人,儼然不可攀登的氣質流露出來,使白衣人鬥然間否定了自己錯誤的看法。她嚴肅地說道:“你說的盡是些瘋話,若在無人之處,我真想給你倆記耳光。”頓了一頓,見白衣人沒有反應,接下又說道:“他隻是青青的授武師傅,青青在他那裏,學了半個月輕功,就不顧一切,離家出走,四處找尋你去了。我要問你一聲,到底你存著什麽心思,青青是真心愛你的,你卻心硬如鐵,讓她傷心,可憐的青青……”


    說到後來,她嚴肅的口氣漸漸被一種淒涼的氣息所感染,一變化為哀怨悲傷,仿佛像病人呻吟一般。白衣人知她姊妹感情深厚,青青離家出走,行蹤不明,無疑是極度傷了她的心。


    白衣人道:“你跟他出來外麵,目的是找尋青青?”


    他用懷疑的口氣問她,三姐聽在耳裏,十分痛心,她憤然道:“難道我去愛他嗎?你的心裏老是存一些歪邪的偏見,我真為青青擔憂。”


    白衣人尚不完全相信她,但他毅然答應為他出走的青青,道:“你放心好了,我會盡自己的力量找著她,你還有什麽事嗎?”問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表情很冷淡,也許心中對她的恨念仍未消逝。


    三姐似想說什麽,在未說話之前先往後麵投去一眼,見俊美少年慢步而來,不禁迴皺了一下黛眉,十分不客氣地向他說道:“你來做什麽,我與他談的都是私人的事,請該迴避一下。”


    俊美少年聞言停步不前,尷尬地笑了一下,陰暗的表情仿佛是聽了此話令他十分痛心似的。


    他一方麵頻頻向她投視,生像深怕白衣人將他心愛的人奪去似的。白衣人將這一切收入眼裏,突感有說不出的難過,心想:“她本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嘛,為什麽要外人追求!”遂冷冷向她奚落道:“申姑娘先前所說的話,顯然有點不對,我瞧這人對你甚有意思,你不會不知道的。”


    申微翠玉靨上淡淡套上一抹紅霞,襯托得她更動人了,她似乎很不願講這一類男女情愛的話,當下沉下臉色說道:“我始終沒有把你當外人看待。我認為你是有作為的人,是以放心青青的一切,未加阻擋,不想你視我如眼中釘,經常借故譏諷我,我真想不通你用心何在?”頓了一頓又道:“像剛才的話,我不知你要說此話的目的是什麽?”


    白衣人冷笑道:“不知道算了,請問申姑娘,除了青青離家出走的事以外,你還有什麽吩咐嗎?”


    微翠歎道:“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沒好感,所以,有很多事,我都不想問你……”


    白衣人道:“你問吧,我能迴答的自然不會隱瞞你。”


    微翠點頭道:“好的,我先問你,你的身份是——”


    白衣人心閃微震,疾忖:“好精靈的女子,原來這事她早就懷疑了,噢,我不會實說,我不能將身份告訴她,她是善變的女子,倘若我報出自家就是鐵府大將軍兒子的話,她一定會想辦法擺脫婚事的,我不願見她跟那人親熱的樣子……”


    人的自私往往潛伏在心內,不論何種人,自私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少年男女,不管成就如何之高,修養如何深厚,都難絕滅人與生俱來的劣根性。


    微翠見他撫額沉思,良久不言,已知他正在準備編一套謊話來欺騙自己,不覺輕哼一聲,說道:“罷了,你不願說就幹脆不說,何必再去想些謊話騙人呢!”


    白衣人嘿然冷笑道:“抱歉,我的身世不便告訴人,你仍當我是土匪好了。”


    微翠幽幽歎了一聲,輕細地自語道:“可憐的青青……”


    白衣人聽在耳裏,如被針刺,忍不住瞠目說道:“青青有什麽可憐?哼,告訴你,她是慧眼識英雄,可憐的應該是你——”


    “我不想跟你頂嘴,你的脾氣是任何人都忍受不了的……”微翠不悅地道:“我再問你一句,如果這話你不迴答,我們便沒有什麽好談的了!”她一字一句十分嚴穆地說出這話,神色間有不惜絕斷的怒意,隻看得白衣人心神一凜。


    她道:“你就是聞名江湖的金遺龍,對嗎?”


    白衣人大吃一驚,道:“你聽誰說的?”


    “你承認嗎?”她並不迴答他的話。


    “你聽誰說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憤湧入胸口,他倏然伸出手掌,用力握著她的手臂。


    她生平未習武功,一個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如何禁得住他用力一握,不禁痛得臉上都變了顏色。


    俊美少年老遠看到了,愛心迫切,再顧不得自己的性命,鬥然大喝一聲,飛掠而來,半途就將鐵膽拋出,勁取白衣人頭、胸二處要害。白衣人手腳靈敏,乍聞風聲,便挾持著姑娘變了個方位,一對勁猛鐵膽全擊在一塊石頭上,隻見火花亂射,石塊嘩啦啦落下一大片碎裂的石粉。


    白衣人揚聲喝道:“還不快止步,否則我不客氣了!”


    虛空推出一掌,這是他用了九成功勁,隻把俊美少年震退三、四步,俊美少年還想撲來,白衣人已咆哮道:“混蛋,我不會殺害她的。”白衣人緊迫著問道:“快說,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微翠休息了一會,緩緩站了起來,不知怎地,他的野蠻令她極度傷心,兩串晶瑩淚顆已滾落玉靨,順頰而下。


    白衣人心腸一軟,道:“你不說算了,但想要叫我迴答你,也成了夢想。”


    微翠苦苦一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了。”她容顏絕世,一顰一笑,無不令人引動感情,此刻她顯得更哀怨,一旁木然立著的俊美少年突然發狂也似地揚掌向白衣人劈去,口中怒喝道:“打死你這可惡的家夥!”


    微翠突然疾行兩步,道:“讓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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