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卻似含帶一股萬鈞的大力,那條水桶粗的巨尾吃他輕輕一按,竟叭的一聲沒入水中。


    突然巨口倏然一擺,浪濤衝天,把南海聖僧原先立足的地方完全吞沒了,但是,南海聖僧的身形仍穩立於翻滾的水麵上。


    他表情依然不動,使人意味到,這真正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巨口中的獠牙突然向外一翻,六根淡黃巨荀,便與水麵平行了,緊跟著一個碩大無朋的怪頭露了出來,兩盞青燈似的眼睛射出兇怒的光波,注視著南海聖僧,妖龍這一露形,顯然是氣怒極了。


    隻見它頭呈三角形,大如馬車,額麵上長著無數麻繩粗細的胡須,足有一丈長短。散亂地貼在怪頭上,宛如千百條長蛇蠕蠕爬動,胡須下半掩住一雙深陷的眼睛,眼中碧光閃耀,棱棱生光,僅是短暫的一眼。便覺它長相醜惡已極。


    倏地,蛟龍頂上金光燦然的東西——那隻獨角,往下一沉,湧洶的浪濤即分開為二,露出一條長長的水道,其間,一隻六指巨爪自水底探出,伸出三丈多長,向南海聖僧疾抓去。


    南海聖僧嗬嗬一笑,袍袖微擺,掌心那寸餘地方瑩瑩閃光,迅雷也似印在巨爪之上,登時轟然大響,一股血水噴濺出來,六根粗壯的爪牙折斷了兩根,隻剩下殘餘的四根了。


    蛟龍眼睛怒睜,咆哮聲中,巨大的怪頭猛然撞來,隻見金光暴射,南海聖僧突然往下一落,一個巨大浪花,幾乎將他卷入水底。


    南海聖僧果然不愧一代高僧,臨死不變,表現他一身玄乎其玄的武技,兩足隨波一登,拔起七、八丈高,半空中鳴金般大喝一聲,須發飄舞,袍袖飛揚,修長的體軀便往妖龍頭上落下。


    電光石火一霎那,金遺龍見他掌心晶白如玉的地方已按在蛟龍額角上。


    輕輕地一按,蛟龍就禁不住沉了下去,南海聖僧也借一按之勢,再度拔起七、八丈高,宛如一隻飛鶴,平穩地落在一棵古樹伸出潭麵的樹丫上。


    一個龐大浮遊著的銀光的物體,便漸漸沉下水底,轉眼一片血水自潭底冒出,染遍了龍王潭,如似一片血海。


    暴漲的潭水慢慢退逝,險惡的浪濤已緩緩乎息下來,山腰一景一物,重落人眾人眼裏。


    四麵山巒無數人影向山腰疾奔,仿佛爭搶著什麽寶物,頃刻間便蜂湧而至山崖邊,這時,潮水已退,眾人無所顧慮,身形展動得又疾又快。


    南海聖僧長歎一聲,道:“孽障未除,各位已動奪寶之念……唉……朽木不可雕也……”。


    一股義憤衝激金遺龍胸懷,忍不住大喝一聲,雙掌運勁,猛拍在一塊山石上。


    轟然一聲大響,碎石飛濺,泥土失去,嘩啦啦向山腰下落去。


    南海聖僧合掌說了句阿彌陀佛,身形倏地拔起十丈多高,越過林木,到達山巒,跟著三兩縱掠,聖蹤已杳。


    山腰上有人大聲疾唿道:“朋友,你屢次阻礙……活得不耐煩了嗎?”


    金遺龍不言,運起生平之力,推動著一塊數丈寬闊的千斤巨石,巨石起了一陣搖動,他大喝一聲,用力一送,巨石便轟隆轟隆滾下山坡。


    一種山峰崩裂的威勢震住了眾人紛紛停止飛奔,縱掠上樹。


    無數碎石,泥土跟著巨石飛快地滾下山坡,遇者盡毀,霎那問林撼地震,眾人雖未吃它擊中,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金遺龍又推動另一塊巨石,嘩啦啦跟踵滾下轟然滾入水潭,噴起丈餘高的水花。


    眾人靜伏不動,心中大罵不休。


    玉陰尊者嘿嘿在山腰間冷笑道:“朋友如此作為,是想獨占寶物嗎?”


    金遺龍朗聲說道:“老怪物胡說八道,在下看不慣你們那副窮兇極惡的樣子才是真的。”


    絕情娘子嬌笑道:“兄弟,我也在下麵呀,你可別狠心了……”


    金遺龍道:“管你是誰,誰也不能阻止我!”


    絕情娘子道:“哎呀兄弟,你不念舊情啦?”


    金遺龍俊微紅,大喝道:“少給我胡纏,我不吃你那一套的。”


    說話間,八位壯士穿著閃閃發亮的短裝,偷偷自石隙中潛入潭裏,水花一現,八位身手敏捷的潛水好手便相繼沒入水裏。


    金遺龍出手不及,便停止阻歇,冷眼旁觀。


    太真教主乾坤叟冷冷說道:“玉陰吾兄,你八大弟子手腳真快!”


    培英教主玉陰尊者陰淒淒地笑了一下,道:“乾坤兄過譽,這些不成器材的小子,水底功夫雖然不錯,但也未必能製服妖龍,乾坤兄先別著急!”


    一個五短身材,神色悍直兩鬢已白的老頭洪聲笑道:“玉陰尊者有句不好聽的話要間你,哈哈,寶物上手之後,是否應公議一下,決定誰該是寶物之主?”


    玉陰尊者陰笑道:“那個自然,應老英雄真是快人快語,嘿嘿……”


    應老英雄肩上斜掛著月形巨弓,淡淡烏光遊離不停,弓上背囊上尚插著一隻白光瑩瑩的長箭,金遺龍心知這就是他成名之物穿雲箭了。


    玉麵飛戟突然白山石旁探出頭來,說道:“妖龍隻受了重傷,並無真正死去,玉陰兄請吩咐八大徒弟小心一點!”


    玉陰尊者微感一愕,隨即笑道:“放心,放心,大家的好意,敝教主心領了。”


    話沒說完,在眾目注視下,潭麵上突然衝起一道血水,跟著另一道血水,又從另一方向浮了起來,玉陰尊者臉色微微一變,一個搶身,趨向潭邊,拾起兩塊石子,在水裏疾敲著。


    過了一會,潭麵冒出一個頭來,大叫道:“不好了,教主,師兄們都……”話聲一頓,頭也沉了下去。


    “都怎樣了?”玉陰尊者雖陰鷙異常,此刻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那顆人頭再度冒出水麵,氣喘籲籲地叫道:“教主,他們都葬身龍腹,我……我也不行了……。”


    一個細微的渦漩,將他身體卷入無底深淵。


    玉陰尊者頹然長歎,自語道:“悔不該不聽僧人之言,折損了八位徒弟,寶物卻連影子也沒摸到,唉……”


    應老英雄濃眉一軒,迴首向十餘位精壯的漢子問道:“誰肯立此奇功?舉手!”


    十餘位漢子不自戚然低下頭去,竟沒一人敢擔當重任。


    應老英雄虎目放光,迴顧一周,突然怒喝道:“蠢才,老夫臉皮被你們丟盡了,滾開點,你們不去,老夫就自己去!看妖龍能奈何我麽?”


    應老英雄當下卸下巨弓,往潭邊走去。


    金遺龍心中微動,拾起一塊碎石,揚手擲去,他手勁特強,擲出的石塊發出絲絲的聲音,應老英雄老遠便聽見了,趕忙往旁一閃,隻聽叭的一聲,碎石擊在樹背上,直嵌入三寸多深。應老英雄心頭一震,拾首喝道:“朋友,咱們素昧平生,你為何偷襲於我?”


    金遺龍道:“在下正是一片好意,信不信由你。”


    應老英雄不悅道:“我的事無須你過問,請自個尊重。”


    金遺龍冷笑道:“你堅持要送死,在下也無可奈何,要知寶物雖珍,卻不如性命,你付出性命代價,就算得到了寶物,有何用處,應老英雄,你年歲也不小了,想開點吧!”


    應老頭心中檁然一驚,細細一想,自己果然太衝動了,一片雄心登時逝去大半,口頭上雖不認輸,心裏卻已軟弱下來,緩緩說道:“朋友,生命是我自己的,用不著你管,你無故偷襲於我,待會老夫還得向你討迴公道。”腳步移動,退迴山腰。


    玉麵飛戟冷冷一笑,趨近水邊,伸手自懷裏摸出一個瓶子,拔開瓶塞,將內中盛著的黃水倒入水中,然後用掌一拂,那黃色液體便緩緩四散,摻雜潭水之中。


    絕情娘子疑問道:“當家的你做什麽啊?”


    眾人也不知所以,紛紛舉目望他,玉麵飛戟微微一笑,沉聲說道:“這瓶中黃水是天下至毒之物,吾花三年工夫,方提煉成這一小瓶,現在將它倒入潭中,隨水化散,以毒攻毒,不一會,妖龍便得毒死水中,用不著咱們多費手腳了。”


    乾坤叟驚異地道:“神鷹幫主,你可有自信?”


    玉麵飛戟道:“說不定,這須看妖龍的能耐。”


    絕情娘子將信將疑,急問道:“當家的,龍王潭寬大無比,一望無際,這小小一瓶毒水能奈何它嗎?”


    玉麵飛戟笑道:“你千萬不可小覷了它,別瞧它體積小,其實它是數千斤千年毒草提煉而成的,僅需用三點,便能殺滅一條小河之內的所有生物。”


    驀然,培英教教主玉陰尊者大聲咆哮道:“神鷹幫主你且聽著,敝人門下八徒,皆在龍王潭中,你施下毒藥,想毒死他們嗎?”


    玉麵飛戟冷笑道:“玉陰尊者,你們徒不自量力,妄圖取寶,早巳葬身妖腹,此刻在下用毒水攻妖,正是替你門下徒弟報仇呢!”


    乾坤叟早年與玉陰尊者結怨,雙方破臉毀謗,趁機加上一句道:“神鷹幫當家的幹的不錯,拋開私人恩怨不說,玉陰尊者你似應該向他致謝。”


    絕情娘子心不在焉,秋水為神瞥了一眼,嬌笑道:“喂!你的法寶失效了。”


    玉麵飛戟十分有自信地說:“不會的,你再等片刻就知道。”


    良久——


    乾坤叟目光一轉,忽地跳了起來,大叫道:“大家快瞧!”他手指指著潭水上麵,隻見一條條五色繽紛的大魚,翻了白色肚皮浮了上來,接二連三地,轉眼間滿潭俱是魚屍。


    金遺龍忙扭首視下,隻見無數大小怪魚、水蟲充滿了潭麵,碧綠的清潭,也微微變了顏色,潭麵上隱約有淡淡一層黑水,若不仔細,決看不出來。


    應老頭子翹起大姆指讚道:“玉麵飛戟,真有你的,老夫頭—次開了眼界,哈哈——”


    絕情娘子仍不感滿足,喃喃說道:“妖龍呢?怎不見出來?”


    玉麵飛戟兩眼緊緊停留潭上,神色之間有點緊張,他口中不得不先加敷衍道:“各位別急。由這些魚屍,可以證明我毒藥殺傷之力,那妖龍天生異稟,蟄居潭中達數千年,吸取日月精華,早巳成形,也許毒它不死,但在下相信,即使幸僥逃過一死,也難免有些損害……”


    乾坤叟極快地附合笑道:“那妖孽已嚐到了僧人的內家罡氣,再吃毒水一攻,傷上加傷,不死也難逃吾等之合擊了。”


    應老英雄取下穿雲箭,蓄勢以待。


    玉麵飛戟微笑道:“各位稍事準備,以防萬一不測!”當先將一對銀白色利戟摯在手中,灼灼注視潭裏的變化。


    培英教主撒下一麵漁網,隻見絲絲相連,柔綿滑手,是厲害的外門兵器。


    乾坤叟嗬嗬笑道:“老夫一向獨來獨往,就是遇上強敵,也是一雙肉掌,妖孽能將我手掌吞下,老夫死也甘心。”


    玉麵飛戟沉聲喝道:“別出聲!”潭麵上已起了變化,圈圈水泡自潭底冒出,咕噥、咕噥,仿佛煮熟之水,極其細密怪異。


    忽然,應老英雄率帶來的一群江湖好手紛紛哀唿,跌倒地上,兩眸翻白,竟昏死了過去。


    應老英雄虎目放光,疾速打量一周,隻見眾人目光如炬,一瞬不瞬注視著潭麵變化,雙方相隔數丈,稍有動靜,他立刻便知。


    他廿歲出道江湖,迄今已有四十年,所見所聞,廣大精博,細細顧盼一眼,便查出手下之人所以昏死的原因。


    他胸府極深,雖在危亂之際,仍不慌忙,雙手夾著平日最疼愛的兩位門徒,一言不發,迴向出巒奔去。


    剩下一些江湖好手,氣息微弱,麵如黃蠟,似已離死不遠。


    玉麵飛戟矍然忖道:“應老兒性貪好財,此刻竟自動放棄爭寶,退迴山巒,必有他的動機。再者這些人死因未明之前,他竟不查不究,一聲不響,拔足就走,大反老兒平日的行徑,這事顯然不比尋常。”


    想了一會,不得要領,便朝眾人說道:“各位請猜應老英雄為何不告而別?”


    乾坤叟道:“應老兒自覺黔驢技窮,捉襟見肘,無法與吾等相爭,是以知難而退。”


    玉陰尊者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恐是這些好手的死因使他動疑,向山上搜查去了。”


    絕情娘子道:“我也認為應老兒穿雲箭看家本領無效之後,自感無力爭寶,遂打消除妖之念,不顧而去!”她對應老頭子印相最壞,頓了一頓又道:“應老頭子本是浪得虛名之輩,見機不對,就溜之大吉,當家的你說是嗎?”


    玉麵飛戟搖頭苦笑道:“應老兒胸府極深,我認為他無故退兵,必有他的其他預謀。”


    乾坤叟不以為然,冷笑道:“應老子那身武功,老夫知道的最清楚不過,老夫敢說在場眾人都能在百招之內,將他斃於掌下,他敢妄使詭計,老夫首先將他毀了。”


    玉麵飛戟道:“現在不是討論武功強弱的時候,咱們須查明應老頭子撤退的真象。”


    金遺龍居高臨下,把眾人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當應老兒屬下好手無故皆倒地死去的時候,他並未看見什麽,心中正自驚異不已。


    應老頭撤退山巒,他也看見,並且不停地朝他注視,此刻山頭上的應老英雄竟探出半個頭來頻頻向山下注視,臉上一派怪異奇詭的神情,瞧得金遺龍更是大惑不解,莫測高深。


    乾坤叟嗬嗬仰天大笑一陣,正想說話,臉色突然一變,仿佛遇見什麽足使他吃驚的事,步步向後倒退。


    玉陰尊者揶揄道:“乾坤兄,你也想溜之大吉了?”話方說完,眼眸中突射出驚悸的光芒,身軀往後暴退。


    乾坤叟極快地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吞下肚裏,一霎那間,人已搖搖欲墜。


    玉麵飛戟疾步上前,將他身體扶住,耳邊隻聽他喃喃低呻道:“快退,快退……我中毒了……中毒了……”


    玉麵飛戟腦海靈光一現,不禁恍然大悟,趕緊運氣自閉穴道,大聲招唿道:“娘子快退,此地有毒,不能再待,快!”


    絕情娘子鼻孔隨風飄進一絲淡淡黑氣,登時頭暈目眩,眼睛所能見到的,盡是一片旋轉的山林蒼木,哎唷嬌吟一聲,即栽倒地上。


    玉麵飛戟發覺得早,及時封閉穴道,停止唿吸,是以獨有他未受毒氣侵入。


    他疾走兩步,一把將絕情娘子夾在肋下,然後把乾坤叟也夾在臂端,提起真氣,往山上飛奔。


    玉陰尊者臉色慘變,行不數步,忽感步履維艱,一個蹌踉跌在地上,全身虛乏無力,再也爬不起來,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哀悄然浮上心頭……


    玉麵飛戟從山坡上一泄而下,來到跟前,並不救助,先向他威脅似地冷笑道:“玉陰尊者,你命在旦夕,有何遺事吩咐沒有?快說,在下不能久待!”


    玉陰尊者眼眸一張,那精光已逝去不見,代之的是疲憊,倦勞的神色,呆滯地轉了一周,有氣無力地呻吟道:“玉麵飛戟,我知道你有意思,罷了,你要將我怎樣,就……就怎樣好了……”


    玉麵飛戟冷笑道:“據說你有一部天陰玄經,上麵記載各種陰毒絕世的武功,真有此事嗎?”


    玉陰尊者心頭猛震,鼓足餘力一掌擊去,玉麵飛戟舉手一格,便將他發出的勁力消去,哼了一聲道:“你現在的功力不如你徒弟甚遠,且放尊重點,須知耗費真力,你死期愈快……”


    玉陰尊者頹然道:“天陰玄經是我師祖秘留絕學,事關重大,不能給你……”


    玉麵飛戟道:“你以為死後天陰玄經仍安然存在嗎?”


    玉陰尊者慘然道:“你要……就給你吧,但必須把我救出。”


    玉麵飛戟頷首道:“可以,”手掌一攤,道:“拿來。”


    玉陰尊者眼皮沉重,像打個盹兒昏昏欲睡,玉麵飛戟揚起手掌朝他上星穴一拍,玉陰尊者重又清醒過來,慘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羊皮匣子交給玉麵飛戟,玉麵飛戟迅速打開一翻,知是真品,不由笑道:“玉陰尊者真是個好朋友,我且救你一命。”


    忽然,他收迴手掌,詭笑道:“據說你還有兩顆上代遺傳的避火寶珠,我有點用處,希望你一並交出!”


    說話時,眸中神光閃耀,左右盼顧一下,嘴角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玉陰尊者性命掌握在他手中,當然投鼠忌器,聞言暗歎——聲,取出兩顆紅光燦然,晶瑩溫和的卵大珍珠交給了他。


    玉麵飛戟接過,藏於懷中,口道:“玉陰尊者請合上眼睛,我救你脫險。”


    玉陰尊者依言將眼合上,玉麵飛戟冷笑一聲,突然揚掌擊下,可憐玉陰尊者一代梟雄,竟連一聲也沒哼出,便死於玉麵飛戟掌下。


    玉麵飛戟將他屍體抱入林木深處,然後拭去額上汗珠,反身奔向山頂。


    在一塊青石背後,停止腳步,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太真教教主對乾坤叟說道:“聽說太真教有個規矩,凡得到教中祖師神像便是一教之主,是真的嗎?”


    乾坤叟吃了一驚,矍然反問道:“你問這做什麽?”


    玉麵飛戟微笑道:“太真教主,你也太固執了,試想你中毒已深,萬一在下無能助你複原,教主崩駕,貴教豈不是立刻混亂起來?在下尋問這事,無非想幫你一個小忙,請你莫懷疑才好……”


    乾坤叟頷首道:“兄弟真夠朋友,實不相瞞,吾教確有這個規矩。”


    玉麵飛戟靄然笑道:“教主中毒以後,可在心中選拔了繼承之人?”


    乾坤叟搖頭道:“兄弟十分慚愧,若非閣下提醒,當真把太真教的大事耽誤了……我若有不測,決定把教主之位讓給門下首徒,希望你看我薄麵,助我成全……”


    玉麵飛戟歎道:“教主有托,敝人豈敢推阻,你放心吧,我玉麵飛戟不是食信之人。”


    乾坤叟幹咳兩聲,拱手道:“多謝閣下盛情,兄弟這裏先謝了!”


    玉麵飛戟身體一讓,笑道:“教主不用客氣,大家坦誠相見,都是自己人,這點小事,何足言謝。”頓了一頓,接道:“教主忘了一事,你那教主信符尚未給我,敝人怎能向貴弟子交代呢?”


    乾坤叟猶豫了一下,終於從懷中取出一具神像交給了他,並深加叮嚀,道:“這是敝教信符,萬望兄弟善加保藏,莫為敝教主敵人得去!”


    玉麵飛戟點頭道:“在下理會得,教主放心。”眼眸放光斜瞧了絕情娘子一眼,見她皺眉合眼麵如紙,對自己這邊的話,似若不聞,暗地不禁快慰地笑了一下,說道:“教主好好休息吧……”


    說著,拍了拍乾坤叟的肩膀,乾坤叟感激地一笑,然而,當玉麵飛戟拍了第三下的時候,他的笑容倏然逝去,眼中射出一股怨毒的神色。


    玉麵飛戟大笑道:“教主好好休息,在下要走了!”再度拍了他肩膀一下,乾坤叟眼眸一翻,從此一睡不醒了。


    原來玉麵飛戟拍他肩膀之時,暗參絕頂內家氣功,將他體內抵拒毒氣之力盡情摧毀,於是劇毒攻心,乾坤叟就一命嗚唿了。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玉陰尊者、乾坤叟殺害,並取得兩人暗藏的寶物,表麵上卻不動一絲神色,可稱陰惡到了家。


    絕情娘子默運真氣抵拒毒氣,到隨時隨地吃緊的境界,玉麵飛戟匆匆走了過去,正待揚掌拍下,身後急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忙機敏地蹲了下來,頻頻問道:“娘子,你可好了一點?唉!真急死人……”


    此時應老頭子垂頭喪氣走了過來,歎道:“為了這妖龍,大夥損失慘重,悔當初不聽僧人之言,方有如今這種後果,唉……”


    玉麵飛戟暗想:“老兒真會裝死狗,適才發現毒氣,一聲不響,自個兒撤退躲避,讓大家受罪,居心可毒,你現在卻說這種話,真是該殺!”心中這樣想,表麵上卻不露聲色,故意垂首長歎,說道:“唉!不錯,當初若聽信那僧人之言,便不該有此慘重的下場,哎呀,乾坤兄,你也不支了,唉!應老英雄,咱們命大,下山後理該好好做幾件功德之大事……”


    應老兒方想說兩句吊喪話,耳畔狂風唿嘯,一種怪聲飄來,不禁驚道:“不好,妖龍又作怪了。”


    兩人四目,疾向山下瞧去,隻見潭水湧漲,浪花滔天,那玉陰尊者與應老兒手下十數位江湖好手已吃大水卷入腹裏。


    玉麵飛戟暗舒一口氣,疾忖道:“如今天下便無人知道玉陰尊者死因之人了,他的天陰玄經足使我勝過金遺龍那狂小子。”


    應老頭子道:“寶物雖然絕世珍貴,我已提不起興趣了,那妖孽與僧人搏鬥時噴出的毒氣,若有形者還好,今卻無形,時時可製人於死命,真厲害……”


    玉麵飛戟道:“在下真想迴去,奈何矢在弓上,不得不發。”目光一轉,見絕情娘子睜開眼睛,不禁靄然問道:“娘子,你好些了麽?”


    絕情娘子眼波瞬處,見巨浪滔天,妖龍又興風作浪,一種潛伏的餘悸,使她不由自主向後移動。


    她嬌喘道:“快,快,扶我快退……”


    玉麵飛戟眼睛停留她起伏不停的胸脯上,射出一股情焰,絕情娘子玉麵微酡,緩緩垂下螓首。


    玉麵飛戟疾走上前,將她身體扶起,向後退了三丈多遠,絕情娘子低頭道了謝謝,重又合上雙眼。


    玉麵飛戟有意無意碰了她一下,姑娘眼睛一睜,隻聽他道:“要不要把應老兒殺死?”


    絕情娘子聽他說出討好的話,芳心微微一動,敏感到,應老兒一死,此地隻剩下她與他倆人,以後的事……


    她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嬌羞得仰不起頭來。


    江湖上傳謠她淫蕩無比,實有些過分,誰知她此身仍是完璧呢?女兒家的嬌羞,有些時候難免發作。玉麵飛戟看直了眼。


    他開始重新估量她的為人了,他也憶起昨夜的事,他微微靠近了她,欲想調情,聊解寂寞,卻被她沉下臉孔拒絕……


    那是羞恥的迴憶,但因此也把絕情娘子人格的估量提高了不少。


    在應老兒麵前,他須顧著自己的臉皮,遂沉下心來,專心一致,打量潭麵。


    倏地,一聲鳴金巨響,一隻碩大無朋的壁虎自潭邊爬了出來。


    蛟龍的原形清楚地落入眼裏,這樣一隻四腳蛇樣的怪物,誰相信它就是上古遺留的龍種?


    應老兒揚聲叫道:“妖孽出潭了,神鷹當家的,你可有除去它的法子?”


    玉麵飛戟搖頭道:“別出聲,咱們瞧瞧看它到底被毒藥毒著了沒有!”


    體呈銀灰之色,頭生金光燦然怪角的四爪蛟龍爬出水麵後,便動用它的尾巴,一陣亂擊,遇者盡毀,但見樹折石飛,沙霧漫天,深穀雷鳴,宛如萬馬奔騰,聲勢好不驚人。


    玉麵飛戟喃喃道:“哈哈,中毒了,果然中毒了。”


    他鬥然明白,蛟龍所以爬出潭麵,是因為他把毒水摻人潭水裏,使它無法蟄居下去,隻有爬出深潭了。


    但,玉麵飛戟隻有伏虎之法,卻無傷虎之力,正六神無主,目光灼灼見蛟龍橫行岸上,內心十分焦急。


    倏然,南方山巒上有人龍吟般長嘯一聲,緊跟著一條白影,一泄而下,朝蛟龍迎了上去。


    玉麵飛戟矍然自語道:“嘿!好家夥果然有一套,怪不得敢發言奚落乾坤叟等人!”心中一急,不由自主向蛟龍奔去。


    絕情娘子美眸閃過一片憐惜之色,自語道:“冤家,你何苦呢,我知道你了不得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冒險犯難呢!”


    僅僅片短光景,那條矯健的身影已距離蛟龍不遠,他忽然一頓,就在當地一塊青石上停立著。


    玉麵飛戟奔將過去,又匆匆折返迴來,口中冷笑道:“欲得奇寶,就須付出一番代價,吾才投有那份閑情來幫你的忙。”


    他希望白衣人一去不迴,有如昔年燕太子送荊軻一樣,留給後人一首詩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體軀龐大的四爪蛟龍無法在龍王潭立足,一股怨怒全發泄在林木巨石上,但聞轟隆之聲,天崩地裂,西麵山腰被毀成平地,山頂泥土沙石齊向山下掩落,那白衣人拔起六、七丈高,宛如巨鶴,卻又比巨鶴靈巧,兩晃三掠,便與蛟龍對了麵。


    蛟龍怒吼衝天,白衣人也怒嘯而起,兩種不和諧的暴音在蒼穹遊走不休,形成刺耳的怪響。


    白衣人與它距離太近了,從極遠的地方觀去,簡直幾乎是麵麵相貼。


    絕情娘子哎呀叫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真是傻瓜,你有幾條性命可丟啊……”


    玉麵飛戟聽得一怔,突然抓住她的臂膀,沉聲說道:“你一定跟他是相識,你別再騙我了……”頓了一頓,兇狠地說道:“那天夜裏,你騙我沒找到他,其實你早已跟他串通了,你說,你說,我猜得很對吧?”


    絕情娘子身中劇毒,內功盡失,被他用力一握,幾乎痛得叫出聲來。玉麵飛戟扳起臉孔說話,她與他毫無一點關係,隻是誌趣投合,合成一道,她以一幫之主身份,當然不能失去威嚴。風目一挑,美臉頓時繃了起來,冷笑道:“你有什麽資格向我問話,若要言和,速速放鬆你的手,但要翻臉,日後各瞧各的,姑娘不在乎你的神鷹幫,哼……”


    玉麵飛戟臉孔一緩,鬆開手掌,短短道:“我一見你與他是認識的,便忍不住衝動起來,請原諒我的慶態,這算不了一迴事,我隻想問問你與他相識有什麽關係,隻要不太……那個就行了。”


    絕恨娘子怒道:“什麽?哪個?你話說清楚點!”


    玉麵飛戟苦笑道:“對不起,我又說錯了。”


    絕情娘子冷冷道:“神鷹幫當家的,你不要以為我們有什麽深厚的交情了,告訴你,要翻臉,姑娘隨時都準備著,你不要想得太簡單。”


    玉麵飛戟道:“是的,是的,我無心與你翻臉,請別說這種不和諧的話。”


    絕情娘子漠然一笑,不再理他。


    玉麵飛戟見她掉過頭,又去望那白衣人,心中湧起一股酸意,暗地裏決定了一個計劃,嘴角邊又浮現出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


    不知何時,應老兒已離開現場,玉麵飛戟呸的一聲,暗中說道:“看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蛟龍等白衣人靠近,突然揚尾掃去,尖銳的風聲,老遠便送了過來,白衣人清嘯一聲,斜斜飛起六、七丈高,竟用僧人那一套,在巨尾擦身而過之際,倏然一掌按在巨尾上。


    砰的一聲大響,巨尾往旁落下,打折了一株合抱大樹,濺起無數碎石泥土。


    雖然白衣人功力不如僧人,但能夠一掌將蛟龍巨尾打歪了方向,這種功力,也非一般江湖高手可比。


    蛟龍嗬的一聲仰天噴了一圈白氣,隨風化散,從四麵八方籠罩下來,絕情娘子有意氣氣玉麵飛戟,故裝驚慌之態,揚聲大唿道:“兄弟小心呀!”


    白衣人怔了一下,幾乎吃它毒氣噴中,一個疏忽,立居下風,但見金光閃耀,巨尾叭叭連掃,攻得白衣人此起彼落,閃避而已。


    白衣人肝火甚旺,怒嘯衝天,蛟龍巨尾掃來他竟不閃不避,硬生生揚起雙掌迎了上去。


    玉麵飛戟劍眉一揚,冷笑道:“好小子這是自尋死路了!”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白衣人身形離地而起,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拋出三丈多遠。


    玉麵飛戟赫然大笑道:“喂,朋友,你輕功著實不錯呀!”


    絕情娘子盯了他一眼,說道:“你光會諷刺人家,自己有膽,不妨也去試試看。”


    玉麵飛戟道: “勇有大勇小勇,這僅是匹夫之勇,在下不屑為之!”說罷呸地一聲,輕蔑之色立現儀表。


    絕情娘子芳心氣極,說道:“你是中原第一高手,竟說出這種話來,不怕江湖中人見笑嗎?”


    玉麵飛戟星目放火,搶前一步,狼狽說道:“你再出口毀謗我,休怪我將你斃於掌下。要知,此刻四處無人,你死了誰也不會知道。”


    話才說完,身後密林裏突然傳來一種女子清脆的口音,說道:“玉麵飛戟,休得欺負吾姊,絕色娘子,絕緣娘子來也。”


    兩條纖巧的影子飛掠而來,玉麵飛戟疾速一瞧,隻見兩位一紅一藍裝扮的絕世美人白天而降,美眸圓睜,挑眉帶煞,仿佛十分氣惱。


    絕情娘子芳心大寬,嬌喊道:“兩位妹妹快將你們的解毒丹取來,姊姊中毒已深了。”


    兩位俏麗少女恨恨盯了玉麵飛戟一眼,才由那一身大紅裝扮的絕色娘子取出一顆解毒丹,給絕情娘子服下。


    絕情娘子長舒了一口氣,獨自閉目運功,再不理身外之事。


    絕色、絕緣兩位三花幫首腦現身之後,便將絕情娘子裹在中央,蓄勢以待,真像以為玉麵飛戟會攻擊絕情娘子似的。


    玉麵飛戟笑道:“兩位娘子請息怒,在下說著玩的,何必又認真?”


    絕色娘子兩隻勾魂引魄的眸子微微瞥他一眼,瑤鼻裏輕輕哼了一聲,說道:“玉麵飛戟是武林高人,即算開玩笑的話,吾姊妹也不敢不聽!”


    絕緣娘子默運內功,由掌心透出一股熱流,緊貼絕情娘子背後,助她行功退毒。


    玉麵飛戟心知再說下去,反而不妙,遂假裝糊塗,哈哈幹笑一聲,扭首注視遙遠與蛟龍搏鬥的白衣人。


    白衣人動了真怒,避過毒氣後,雙足一登,又拔起七、八丈鬲,半空中,雙掌往外一推,打出兩股沉猛的掌風。


    蛟龍三角巨首微微一擺,掌風便擊在地麵上,硬把地麵打出一個尺餘深遠的窟窿。


    要知,蛟龍體軀龐大,頸子足有兩丈多長,稍微一擺,就等於普通武功中人退開兩丈餘外,是以白衣人淩厲的掌風始終擊不中它的怪頭。


    絕色娘子美眸透出驚詫之色,自語道:“嗨!這白衣人是誰,武功簡直嚇死人……”


    一股酸意又悄然在玉麵飛戟心中升起,冷笑道:“問你姊姊吧,絕情娘子與他交情不惡,必定知道他的來曆!”


    絕情娘子突然睜開眸子,其中隱約透出閃耀的神光,顯示她功力已恢複大半,劇毒快除盡了。她向絕色娘子道:“妹妹別聽他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他。”


    聽她如此一說,絕色娘子不禁又向他翻了一個白眼,小嘴一呶,露出輕視的神色。玉麵飛戟再難忍耐,大聲說道:“要翻臉,大家就翻臉了好哩,老實說,合你們三人之力,還未必能迫移在退一步,不信不妨就試試看。”


    豈料,三位娘子聽了一點也不動氣,絕緣娘子冷冷笑道:“當然嘍,你是中原第一高手,高坐武林第一把交椅,我們姊妹算得了什麽!?”


    玉麵飛戟氣極而笑,心想:“鬼丫頭舌尖嘴利,若不瞧在想利用你們一次份上,不把你們舌頭割下來才怪呢!”心中忖量之下,心緒頓時平定,朗聲笑道:“絕緣娘子口才真好,在下十分佩服,哈哈……”


    倏地,一聲怒吼劃破岑寂長空,四人不禁同時扭首視去,隻見那白衣人已高高坐在蛟龍怪首之上,雙手出力拔著那隻金光燦然的怪角。蛟龍痛苦之餘,張口連噴毒氣,可是白衣人高居它頭上,卻絲毫噴他不著,徒負奈何之至。


    這一眼,使玉麵飛戟冷汗涔涔而落,內心突升起一股寒意,仿佛他的武林尊位頃刻間便由那白衣人搶去似的,絕情、絕色、絕緣三位娘子也自變色,驚異不已。


    白衣人傲嘯一聲,大喝一聲“起”,那隻獨角忽然離開了蛟龍的額角,蛟龍大吼一聲,用盡生平之力把頭往左一擺,白衣人身體失去了憑籍,頓如脫弦之箭,飛出七八丈遠,跌飛至古鬆枝丫上。


    他反手一撈,竟把身體平穩了下來,接著輕悄悄地落在地麵上。


    蛟龍失卻了怪角,也仿佛像巨力離開了它身體一樣,數千斤重的體軀,失去了支持,心想作怪,也由不得自己了。


    它龐大的銀色肚皮便重重地擱在山石上,雖然它的外形仍是駭人,但隻是一副空虛的殼子,毫無能為了。


    天生萬物。端的奇妙,厲害的東西終有它的缺陷,如果它沒有缺陷,無物相克,這世上不是顯得更悲哀了嗎?


    白衣人突然一舉手中怪角,一片金光照耀大地,映顯得四周景物,如蒙上一層霞光,隻見他引腔發笑,笑聲如雷,許多時候的舍命搏鬥,似乎並沒損害到他一毛一發。


    結果,他仍與上次一樣,快快折返,因途中他曾考慮了一下,尚未決定自家是否是白衣人的敵手,尤其在他得到奇寶支持的時候。


    在三花幫娘子麵前,丟人現醜就等於毀了他一生英名,思慮之下,還是忍氣吞聲為上,至少,他武林第一交椅的名望還不致付諸流水。


    白衣人將怪角把玩了一陣,便高嘯一聲,反身向這裏奔來。


    絕色娘子玉麵泛起緊張之色,迴顧絕情娘子道:“姊姊,他來了,可是要跟咱們說話?”


    絕情娘子道:“不一定,此人年紀輕輕,脾氣卻怪得出奇。”


    絕緣娘子問道:“姊姊,他叫什麽名字?”


    問這話時,玉麵飛戟也迴過頭來,傾聽絕情娘子迴答,絕情娘子冷笑一聲,搖頭道:“我不太清楚他,隻知他自稱是金遺龍的師弟!。”


    聞言,玉麵飛戟臉色一變,一對利戟悄然解了下來,取在掌中,蓄勢以待。


    白衣人先在南麵山巒上停留了一會,玉麵飛戟猜想他必有同伴在旁,而那同伴也非等閑之輩,心情不禁緊張了起來。


    首先,一個適中的身材,一張奇醜的臉孔映人眾人眼簾,玉麵飛戟灼灼向他注視,發現白衣人這張醜陋的臉孔並非他原來的臉孔,因為他臉上塗染著一層乳白色的樹脂,至於他的廬山真麵目,卻無從得知。


    絕情娘子嬌笑著走前一步,說道:“兄弟久違了,哎呀,你的臉孔幹嘛塗上一層肮髒的樹脂?……”


    “真是怪人!”絕色娘子、絕緣娘子芳心嘀咕不已:“無緣無故,把臉孔塗上樹脂,虧他想得到,做得出來……”


    白衣人朗朗長笑,道:“我塗我的臉,管你們什麽事,見麵就嘮叨,真討人厭!”


    絕情娘子並不生氣,嬌嗔道:“兄弟,你難道是神人,連說一句話都不行嗎?”


    白衣人沒再理她,徑自在山石上一坐,這個舉動使玉麵飛戟十分欣悅,仿佛他對絕情娘子的不悅,氣怒,在這微小的舉動裏,得到不少的補償似的。


    白衣人懷裏鼓鼓漲漲的,隱約透出紅光,顯然是那隻蛟龍獨角的光芒,玉麵飛戟不禁多望了兩眼,雖不至於想占有它,但至少也希望看個清楚,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白衣人忽抬目望他,棱棱生光的眸子令人不敢正視。玉麵飛戟勉強擠出一臉昂然不懼的笑容,說道:“朋友有何指教,盡管說來,在下能力所及,定不會使你失望,哈哈……”


    白衣人短短問道:“你叫玉麵飛戟嗎?”


    這問話十分不禮貌,玉麵飛戟心中不悅,但對他功力莫測高深,怒容也不便現在臉上,朗聲笑道:“不錯,玉麵飛戟正是在下,朋友有何指教?”


    白衣人道:“你應該知道我是金遺龍的師弟!”說著,朝絕情娘子瞥了一眼,指著她道:“她一定告訴你了,若我猜想不錯,你該早巳準備好了一番適當的答話!”


    “不錯,她已將閣下的來曆告訴敝人了,現在敝人鬥然尋問一句,閣下是問釁尋事來的嗎?”


    絕情娘子插口道:“兄弟,別聽他的,我沒告訴他,是他聽了我向妹妹們說的話,方才知道的!”


    玉麵飛戟俊臉一紅,怒目盯她一眼,低哼一聲,忍住了這口惡氣。


    白衣人道:“我不管這個,反正我的身份讓你知道就是了,至於我師兄與你的一點宿怨,我可撒手不管。但你屢次殺害查訪我師兄下落的俠義人士,我卻不能袖手旁觀。我出道時即奉師命,維護武林正義,你所做所為,顯已觸犯了我的規章,公道是非討不可的!”


    玉麵飛戟大聲笑道:“朋友真是少年英傑,有話便說,令在下折服,但在下自忖可算武林成名露臉的人物,讓在下反問一句,對於你所稱,在下殺害俠義人士事中,你可曾親眼目睹?”


    白衣人冷笑道:“這是一樁無頭公案,但我相信是你幹的。”


    玉麵飛戟道:“在下已經說過,在下既然在武林之中算個人物,就十分愛惜自己的名譽,故然在下有錯,萬人都可指責,但是在下自問未做愧對良心之事,你含血噴人,冤枉在下,可沒有那麽容易就此了事!”


    白衣人赫然大笑道:“玉麵飛戟,你還不認錯?”


    玉麵飛戟怒道:“在下不是輕易可以侮辱的,朋友,請別在在下麵前耍花槍,拉破了臉,大家不好看。”


    白衣人道:“好極,就算此事不是你幹的,但五年前那姓沈的官家少女被辱之事,卻與你脫不了關係,玉麵飛戟你說是嗎?”


    說到“你說是嗎?”四字,他的語調突然提高許多,一種莫名的憤怒自語音裏流露出來。


    他已料定,姓沈的官家少女是荒山中撫養自己長大的媽媽,於是他懷念的情感變化為力量,沉聲喊了出來……


    玉麵飛戟沒有迴答,兩道湛湛目光倏然注視絕情娘子臉上,那意思像似在說:“嘿,絕情娘子你心毒,竟將此事告訴了他。”


    絕情娘子微感不安,別過頭去,芳心卻在嘀咕:“奇怪,他怎知道此事,我並沒有說給他聽啊?”


    其實,那是他自家竊聽而去的,玉麵飛戟竟將一股怨毒投於絕情娘子身上。


    一霎那間,煞機陡起,正想舉掌劈下,耳邊已響起白衣人嘹亮的語音。


    “玉麵飛戟,你快迴答我的話呀,你心虛了嗎?”


    玉麵飛戟抑製動蕩的情緒,沉聲問道:“閣下是她什麽人,若無一點關係,你憑什麽追查此事!”


    白衣人道:“她是我的娘——”


    玉麵飛戟突大聲笑將起來,一股怨情飄然而逝,半晌才諷刺道:“朋友,在下枉活了三十多年,尚未聽說過有這種怪事,一個廿六、七歲的姑娘竟做了廿餘歲少年的娘,哈哈,你別再笑煞我了……”


    白衣人怒道:“她一手將我撫養長大,我不叫她娘,叫她什麽?這有什麽好笑的?呸,自己不要少見多怪!”


    絕情娘子道:“噢,原來如此,你先不把話說明,我也感到莫名其妙!”


    白衣人迴頭叱道:“你少說廢話,此地無你插嘴的餘地。”


    絕色、絕緣娘子紛紛拉了她衣角一下,低低說道:“姊姊,此人可惡,咱們合力將他毀了好麽?”


    絕情娘子幽幽一歎,搖頭說道:“算了,妹妹,這冤家不知跟姊姊有什麽緣份,總覺不忍傷害於他,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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