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歌坐在那裏,深思恍惚。


    耳邊楊母的聲音就那麽一點一點遠去。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但她的耳根子並沒有就此打住。


    眼睛裏的幻覺卻被她當成了真的。


    她漸漸的不懼怕了,渾身抖得不行,心裏如萬隻蟲子在啃噬自己的肉,吸自己的血,這種滋味難受無比,衝著空無一物的地方一笑,嘴裏喃喃自語,“爸,姐,我來找你們。”


    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她翻箱倒櫃的倒騰了好長一會兒。


    才找到父親死下葬的時候買的白色孝布,很長的一截。


    隨後找到了父親藏卡的地方,打開,將那張銀行卡拿出來。


    拿出筆,在白紙上歪歪扭扭的寫了一段話:媽,對不起,我已經沒有了活著的希望了,我用我的命下去給我爸我姐道歉,這些錢,別再給馬龍了,他就是個無底洞,你沒錢的時候,他是不會再理你的,別再跟他來往了,好好活著吧。


    將銀行卡和這張遺言放進了楊母平日裏最愛穿的一件外套口袋裏。


    她拿著孝布走進了洗手間。


    將門關上,打開水,放了弄了半個浴缸。


    她緊接著跳了進去,溫和的水溫很適合洗澡。


    隻是她沒有脫衣服。


    眼神中帶著不同尋常的色彩,拿著長長的孝布綁在了水龍頭上。


    隨後她的頭鑽進了綁好的孝布內,套牢自己的脖子,手準備鬆開的時候,她看向洗手間的門。


    爸爸和姐姐再衝她繼續招手,臉上帶著笑容。


    身心的毒/癮折磨的她刻不容緩的想解除這種痛苦,對生,她沒有了眷戀。


    手丟開,楊歌在顫抖中閉上了眼睛。


    脖子裏的孝布束緊了她的脖子,身子下滑,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手緊緊地抓著浴缸。


    兩腿撲騰了幾下,很快便不動了。


    眼睛永遠的閉上了,親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再也沒有了痛苦。


    靜謐的洗手間,水龍頭的滴答滴答的流水聲一直在輕輕的繼續。


    楊母從銀行迴來,又開了證明,心裏美滋滋的。


    想著晚上馬龍會過來,她心裏更心花怒放了,當然,經過這次後,她決定不能給他那麽多了,他坑騙了自己那麽多。


    僅剩這些錢,她也要生活,不是嗎?


    拿出鑰匙打開門,她因為心情好的緣故,喊楊歌的聲音也好了很多。


    “小歌,媽迴來了。”


    沒迴應。


    楊母看楊歌的門開著,伸頭朝著裏麵看了看,發現沒人,疑惑道,“去哪兒了?”


    她掏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手機在楊歌的臥室內響起,楊母看了看,她的衣服都在,想著可能出去了。


    她便拿出自己最喜歡的衣服,一一拿來在自己身上比對,晚上穿。


    最終選中了一件,穿上。


    又化了化妝,隨後站在窗戶邊,查看楊歌迴來沒有?


    等的時間久了,她不僅罵罵咧咧了起來。


    “這個死丫頭,去哪兒了?關鍵時候出亂子。”


    將楊歌臭罵了一頓,正巧馬龍的電話來了,說馬上到她家了。


    楊母看著外麵的天色都黑了,還沒能看見楊歌迴來,隻好讓馬龍先過來。


    五分鍾後,馬龍來了。


    一進門就先給楊母一個熱吻,隨後將門關上。


    親吻後,楊母問他,“我們的超市是不是開在紅綠燈東麵那家叫做xxx的超市?”


    “當然是了。”


    “我今天沒等到你來接我,所以我就自己去了,老板姓馬不假,但人家根本就不是你,你根本就是謊話連篇,拿著我的錢去幹什麽了?”她看著他,盤問。


    馬龍隻好實話實說,“我前段時間手氣有點背,就輸光了。”


    楊母聽他這麽說,氣得不行,“那麽多錢,都輸光了?”


    “嗯。好啦,別生氣了,我發誓,我好好幹,絕對不再胡花了,你再相信我一次。”他伸進她的衣服內。


    楊母主動脫掉外套,跨坐在他腿上,“你說的可是真的?”


    嘴上這麽問,但她不打算相信他了。


    錢,她不會再向之前那樣給他了。


    “當然了,大寶貝,來親親。”


    兩個人激情如火的纏/綿。


    今晚馬龍為了從她身上再撈到好處,費了不少勁,都是在討好她。


    兩個人終於完事的時候。


    馬龍率先走向洗手間。


    本來不以為意,隻是,等他打開燈的時候,尖叫一聲,嚇得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


    楊母看他嚇得不行,隨即便問道,“怎麽了?”


    馬龍嚇得渾身哆嗦,急急忙忙的就穿衣服,邊穿衣服邊衝著她說道,“你去洗手間看看就知道了。”


    楊母穿上衣服,朝著洗手間門口走去,站在門口的那一刹那,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浴缸裏躺著的是她的女兒,她是已經死了嗎?


    “小歌!”


    楊母上前,伸出手顫抖的在楊歌的鼻子下方試探,果然沒了氣息。


    她立即衝了出去,發現馬龍早已跑了,楊母立刻報警。


    經過警方的診斷,楊歌係自殺身亡。


    她的死訊很快引起了家屬樓整個小區的注意。


    大家再次對此議論紛紛,稱他們所住的這個房子不吉利,也有人稱楊母就是最大的不吉利,不然,為什麽一家四口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死了三個,唯獨她沒事。


    有人大膽地猜測,下一個就是她。


    大家不免覺得這件事離奇的很。


    楊母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楊歌的屍體被運到了醫院的太平間,三日後火葬。


    該走的人都走了,家裏一片冷清。


    她一個人坐在那裏,往日的熱鬧場景至今都迴旋在她麵前。


    這次,給她的打擊非常的重要。


    這個家,她再待不下去。


    出了家門,走在小區的二十四小時不關閉超市,買了一罐一提啤酒。


    等到走到收銀台付錢的時候,手掏進口袋掏錢的時候,一張白紙包裹著一張銀行卡被她抓在了掌心。


    她緊緊地握著,沒敢打開,但她已經猜到了是什麽了。


    楊母付了錢,飛快的拎著啤酒來到了長椅上坐著,借著路燈,她打開了白紙。


    幾秒鍾的時間便足以將上麵的幾句遺言看完。


    楊母瞬間情緒失控,嚎啕大哭。


    瘋狂的痛哭。


    這一刻,她真的後悔了。


    楊母坐在那裏整整哭了一夜,黎明的曙光亮起的時候,她的頭發一夜白了。


    手心裏的這張銀行卡不再是她欣喜的想要,她拿著隻覺得重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好想時間可以倒流,這樣,他們一家人還是在一起。


    現在隻剩下了她自己,這生活如何繼續。


    真可謂自作孽不可活。


    一點不假。


    她不怨誰,隻怨自己。


    楊母站起身,看向東方,黑夜過去,太陽照常升起,又是全新的一天。


    她沒那個勇氣死,但她決定要永遠離開這裏。


    她要迴到鄉下,照顧自己的公婆。


    希望這樣可以贖罪。


    三日後,楊母下葬了楊歌的骨灰。


    看著一排三個墓碑,自己最親的人。


    全都沒了。


    她泣不成聲。


    隨後她拉著行李坐上了前往山區自己的公婆家,那是偏遠的地方,她隻在結婚的時候去過一次。


    自己的婆婆是個淳樸的農婦,無數次讓她迴去,她都不曾,沒想到,這次是自己主動甘願老死在那裏。


    家屬樓的房子就那麽擱淺在那裏吧,那是他們曾經的家,就算以後不再迴來,也是他們的家。


    火車徐徐開動,楊母就這麽的坐在這趟火車走了。


    她用自己的餘生為自己贖罪,用自己下半生伺候楊家二老,真心懺悔。


    希望這樣老死後,能有一點點臉麵對麵對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女兒。


    至於馬龍,她三天前的晚上已經想的一清二楚。


    他就是個瘟疫,碰不得,一碰家破人亡,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不會。


    隻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剩下的日子,隻能靠她獨自的懺悔去度過了。


    ******


    四月十七,今日是安小暖進行治療的日子。


    一大早,顧長卿便早早的起來,提心吊膽的詢問了好幾次吳老,確保沒有任何危險後,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又是在手術室門外的等待。


    相比較之前的焦慮和擔驚受怕。


    現在顧長卿心情平靜了很多,該來的都會來,不是嗎?


    一個小時後,門打開了。


    吳老出來了,對顧長卿伸出一個‘ok’的手勢。


    他的心情卻沒輕鬆起來。


    “進去看看吧。”


    顧長卿試探性的問道,“現在可以進去看了嗎?”


    “完全可以。”


    顧長卿推開門走去。


    安小暖並沒有蘇醒。


    將其推到房間,顧長卿守著她。


    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顧長卿心亂如麻。


    當有些真相不得不揭開的時候,他能選擇不告訴她嗎?


    可他如果暫時不告訴她,等到以後她知道的時候,等那時,她是否會更惱怒他對她的撒謊?


    思慮再三,他終於決定,有些事情,躲不掉的,等她醒來,他會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因為,在愛人麵前,一切都是真空。


    不需要有所保留,要知道,隻有最難受的實話才是對對方的忠誠,縱然兩個人已經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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