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老僧頓了一頓,慈祥地看了葉林楓-眼,好像斷去了一條左臂,一點痛苦也沒有,又笑道:“我好像說過,少施主的父親,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此夜與老僧在此清談整夜的老友,少施主現在應該明白,他就是當年,武林三英中的雕劍。”


    “唔!”葉林楓淒然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晚輩聽瓊崖三仙提起過。”


    絕塵老僧朝他望著,撫慰地道:“他們可說起過少施主的母親?”


    “沒有,但晚輩身邊,有一枚翠玉靈芝!”


    “少施主以為你母親是當年三美中的玉芝仙麽?”


    “是的,老禪師!”


    葉林楓一怔說道:“晚輩的母親是……”


    “當年三美之首的神煙!”


    “神煙?”


    “是的,少施主,你母親是神煙玉女,姓浦名湘尹。”


    “那麽翠眉是誰?”


    “翠眉仙子溫馨!”


    “難道翠玉靈芝能是鳳芝卿?”


    “是的,正是她,當年稱為翠玉靈芝,那是因她有-種成名的暗器,名叫無形靈芝葉,係用薄玉雕成,脆而極毒,因此得名.並不是因為少施主身上的那枚翠玉靈芝。”


    葉林楓這才算明白過來。


    絕塵老僧微歎子一聲,又說道:“三英三美,為了愛情的糾紛,鬧了數年,後來隻有一個覺悟,急流勇退。”


    “可是玉孔簫?”少施主知他是誰麽?“


    “靈蛇謝蘭月之子?”


    “對了,正是他,唉!不幸得很,謝秋風雖然是退出情孽漩渦,但不幸也壯年罹疾而終,以至靈蛇一家僅留下老祖母和弱孫女。”


    說至此,葉林楓忽又想起心瑤來,心想:“不知她是否也跟蹤來了這裏,近些天來,自己才慢慢發覺對她有過多的誤解,從有人假冒她在外胡作非為一點看來,其中還大有原因,可惜自己事忙,沒空去查明真相,到底那冒名行事的人,是什麽用意。”


    葉林楓心中微微泛起一絲愧意,但此時,不容他去想謝心瑤,忙又問道:“老禪師,晚輩父母又因何不在-起?”


    “那是因為她們誤會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


    “誤會結合!了解分開?晚輩不懂。”


    “是的,少施主現在不會懂,因為你還年輕。”


    絕塵老僧笑了一笑,又說道:“可是,當你涉曆人生之後,少施主自然懂得,阿彌陀佛。”


    “老禪師能明白一點告訴晚輩麽?”


    “是的!”絕塵老僧點頭說道:“老僧自然要明白告訴你。”絕塵老僧停了一停,仰首看了一下天上的月華。


    葉林楓忽然覺得老僧-張臉慘白得很,可能是左臂被奪命鉤削斷之後,流血過多,又-直跟自己說話,未曾療傷之故。


    心下好生不忍,忙說道:老禪師,你的傷……“


    絕塵老僧緩緩收迴目光,落在葉林楓臉上,仍微笑著說道:“不要緊,時間不多了,這一點傷,算得了什麽?能告訴了少施主當年對老友許下的大宏願,也就不會為自己這點傷而擔心。”


    “什麽宏願?”


    “等一下你就會知道的。”絕塵老憎臉上,忽然掠過一抹絕望的神色,但隻是那麽一瞬、仍又恢複慈祥的笑容,說道:“告訴少施主的身世,另外給你一點東西、然後……”


    葉林楓傾神細聽,忽然一個不好的預感,掠過葉林楓腦際,身上微微-震說道:“老禪師,你……”


    “別緊張!”絕塵老僧笑得仍是那麽安詳,“阿彌陀佛,一片佛心,還我真如,是死是生,風月長存!”


    葉林楓有些似懂非懂!


    絕塵老僧說罷幾句偈語,又說道:“當年武林三美,對少施主父親,可以說著迷已深,各自下定決心,非以終身相托不可!可是,你父親天生傲性,對當時武林少年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武林三美,反而不加理睬,不但拒絕,而且盡量設法走避,但這一來,便種下了惡因!”


    絕塵老僧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因為這樣,才傷了三美的自尊心,少施主,關於這一點,請迴答老僧幾個問題。”


    葉林楓說道:“什麽問題?”


    絕塵老僧說道:“一個才貌出眾武功超人的少女,會不會是弱者?”


    “不是!”


    “那麽當她們著迷一個少年人,偏生那少年人又不理不睬,而且同時又有三個少女在爭奪,那情形如何?”


    “各存勢在必得的決心,而且可能由愛生恨!”


    “唔!”絕塵老僧微笑看了他一眼說道:“阿彌陀佛、少施主懂得這道理就好,請問,恨的結果是什麽?”


    “毀滅!”


    “完全答對了.少施主,情形正是如此,這就是老僧說的惡因,當時武林三美,真是又妒又恨,三女間便開始互相仇視,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對我那老友有寧為玉碎之心,隻是未到絕望時候,她們還不想那麽做!”


    “唉!”絕塵老憎緩緩抬頭,仰臉凝視著在上飄浮而過的白雲,十分感慨地說道:“少拖主想得到,當然當年你父親也想得到,你父親當年人稱雕劍秀士,但武功,還略差三美一籌,為了避免三美糾纏,曾想遠走東海,躲避這場情孽,哪知事情卻發生在東海中的一個島上。”


    “三美追去了。”


    “是的,她們天涯追蹤,竟在海上孤島碰在一起。”


    “同時也找著晚輩的父親?”


    “是的!當時情形,少施主也應該想像得到,三人逼著你父親表明態度,但又互不相讓,於是,因妒成恨,三美倒先火拚起來。


    “結果呢?”


    “結果?”絕塵老僧長長歎口氣,低湧一聲“阿彌陀佛,武林三美一齊受了重傷。”


    葉林楓本來覺得三美如此行為,心中十分不恥,但因為三美之首的神煙卻是自己的母親,為人子者,豈能貶母親,不由心念陡轉,歎口氣說道:“這情之一字,真是誤盡天下蒼生,武林血腥,多半因此演變而來,三美也真是癡得可憐。”


    絕塵老僧看了葉林楓一眼,點頭說道:“阿彌陀佛,少施主能堪破情關,難得難得。”


    “後來呢?”


    “三美全傷得不輕,少施主的父親看了大是不忍,事情因他而起,他哪有見死不救,於是,在島上尋了-個崖穴,將三人抱入,為她們分別療傷。”


    “她們傷愈後,不是仇也晚深了麽?”


    “那是自然了,其實發生事故,那隻是她們三人的問題,與你父親無關,可是,一件不幸的事又隨著發生了,使三十互不相容的女人,與你父親連結在一起,於是,情,恨,妒,仇,四個字支配著四個未來命運,阿彌陀佛。”


    “又發生了什麽事?”


    “大約四五天之後,三人傷勢,經你父親細心救治,又不惜耗損真氣,以本身功力助三美迅速複原,以致真力損耗過度,又兼晝夜守護三人,結果,三美雖然漸有起色,而你父親卻又病倒了。”


    “老禪師是說,三美趁家父在病中就……”葉林楓下麵的話,自然不便當著絕塵老僧說出,連忙倏然止住。


    絕塵老僧莞爾說道:“不是啊!三人雖被妒字所誤,還不致作出那等事來,但因此一來,卻發生一個問題。”


    “是什麽?”


    “時間拖長了,四人所帶幹糧全是盡了,但你父親仍抱病在島上四下找尋食物,因病中無法獵取飛禽走獸,隻能以野草充饑,有一天,你父親忽然在島上發現了三棵桃樹上正結滿豔紅的果實,於是,他摘了一些迴去分給三人,自己也吃了幾個。”


    葉林楓插口問道:“問題是否就發生在那果實上?”


    “是的,一點也不錯,唉!說來也是奇緣,但也是罪孽!”


    葉林楓微微一怔,問道:“那桃實難道……”


    絕塵老僧輕歎-聲說道:“那是東海的特產,其實並不是桃樹,隻是其形似桃而已,本名叫酡蜜,水經注上有之,東海蜜酡,甘能醉,且亂性,少施主懂了麽?”


    葉林楓點頭說道:“晚輩明白了。”


    絕塵老僧口湧阿彌陀佛,你父親三日之後醒來,還不知鑄成大錯,隻是不見了三女蹤跡,當下心中雖在奇怪,但卻認為三女傷勢已愈,不辭而別,也沒有放在心上,便在那島上住了下來。


    “但不久之後,你父親有一天在島上遇一個策杖而行的帶病老人。”


    “老人?”葉林楓忍不住問道:“那老人可是當年的武聖?”


    絕塵老僧並未作答,繼續說道:“那老人步履已十分艱難,雙腳浮腫,喘息得十分厲害,你父親當時心中自是奇怪,這荒島之上,根本無人居住,何來老人?若說是為了探幽尋勝渡海而來,以老人帶病之軀,似又不可能?”


    絕塵老僧看了葉林楓一眼,頓了一頓,又說道:“你父親見那老人病得很重,忙上前將他扶住,進入棲身崖穴,探詢老人姓氏,少施主你猜那老人說什麽?”


    葉林楓說道:“晚輩想來,那老人,可能說出他叫皇甫玉?”


    絕塵老僧笑了笑道:“少施主猜錯了,那老人-句話也不答,根本不理會你父親,反而怒目相向。”


    葉林楓說道:“難道那老人不知道家父是善意?”


    絕塵老僧笑了-笑,又說道:“你父親雖然討了沒趣,但見老人病得太重,並不介意,依然-勤服侍他,就在當天晚上,島上掀起天崩地裂的狂風暴雨,雷電交加,那是一個恐怖之夜。”


    “那時老人正呻吟著,蜷臥在崖穴之中,你父親則默坐在崖穴另一邊,隻覺山搖地動,似是這個孤島,即將陸沉。”


    “突然大風中,傳來一陣鳴鳴的奇怪異聲,你父親正在奇怪,忽見那呻吟的老人,翻身坐起,凝神聽了一陣,輕輕地發出一聲長歎。”


    “那聲音悠長而絕望,好像是一個費盡千方百計躲避仇人追蹤,但結果,仍被人家找到,而自己又絕不是自己人家的敵手,所發出的絕望的歎聲。”


    “正當你父親覺出那歎聲有異時,已瞥見那帶病老人已蹣跚站起,假若你遇上這情形,會怎麽做?”


    葉林楓略一遲疑說道:“應該問明原委,假若那老人是好人,應該為他盡力!”


    “假略老人不說,而態度又十分惡劣呢?”


    “這……”


    絕塵老僧笑了一笑道:“當是情形正是如此,你父親見老人蹣跚著向風雨中走去,忙起身攔阻,自然,你父親意識到是老人的仇家追蹤來了,從那嗚嗚的怪聲中,你父親自然知道來的是一個厲害人物,以你父親當時的成就,絕不是來人的敵手。但是,你父親又再度被那帶病老人怒叱道:‘滾開,小子、老夫的事,不要別人管!’”


    “怪老人?”


    “唔,那老人的脾氣相當古怪,完全漠視了你父親的一番好意,你父親被老人罵得怔在當地,而老人又瞞跚著步入風雨中。”


    絕塵老僧停下一停突然說道:“怪事發生了!”


    “怪事?”


    “唔!你父親,正在發怔,突然崖穴外風雨中,傳來老人的喝聲道:”小子你過來!“


    “是對方來人?”


    “不是啊!當時你父親也跟你一般想法,以為那老人是在喝叱那發出鳴鳴聲音的人,正在凝聚目力向風雨中看去,哪知又聽老人喝道:”小子,你發什麽呆,我叫的就是你!“


    “原來是叫家父?”


    “是的,你父親雖然覺得老人態度一點也不友善,但你父親還是走了出去,問老人道:”你老家叫我?“


    “老人冷笑道:不叫你小子叫誰?”


    “你父親弄得啼笑皆非,但仍忍著氣說道:”你老人家有什麽吩咐?“


    老人說道:“把我的竹杖給我拾起來!”


    “你父親藉閃電一看,這才發覺老人的那根竹杖,不知為何,會甩落在兩三丈外地上可見老人病勢確實沉重,連竹杖也握不穩了,當下恭敬地拾起,雙手送給老人。”


    “老人伸出手抖戰的右手,將竹枚接過,連喘了幾口氣,什麽也不說,蹣跚著又向前走去。”


    你父親雖是被狂風暴雨,弄得衣覆盡濕,但他心中不忍,忙一晃身,攔住老人去路,說道:“老人家,風雨太大了,有什麽事,晚輩替你效勞!”


    “喂!你小子也配?還不給我滾開!”


    “你父親又被喝得一怔,但老人越是惡聲相向,你父親越不敢生氣,少施主,你說是這是什麽原因?”


    葉林楓一想了一想,說道:“武林中高人,時常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古怪脾氣,晚輩也想得到,那老人-定是一位武林奇人,要不然,老人這麽做,是另有用意。”


    “唔!”絕塵老僧點點頭說道:“你父親當時也跟少施主想法一樣,恭敬地說道:”老人家,你病得很厲害,這麽大的風雨,對你老人家不適宜,若然去與……“


    絕塵老僧看了葉林楓一眼說道:“少施主當然想像得出,當時你父親不願說出自己的猜想,一則是怕傷了那老人的自尊心,另外又怕自己猜錯了,遭老人一頓叱喝。”


    “是的,老禪師。”


    “但是!”絕塵老僧又說道:“老人這次並未發怒,忽然仰天一聲長歎說道:”可是少年人,當一件無可避免的事逼上頭來時,難道要坐著等死!“


    “這麽說,當真是老人的仇家追蹤來了?”


    “老人的話,還不夠明白麽?於是,你父親又問道,假若有這等事,晚輩不才願替你老人家效勞!”


    “你小子成嗎?”


    “那是武藝問題。”你父親笑了一笑又說道:“晚輩想先說服他,萬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晚輩也可試試,為老人家死了,也算不了什麽!”


    絕塵老僧停了一停,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少施主,這就是你父親豪邁鯁直的個性,和他俠義為懷的胸襟,使他對當時一個不知姓名來曆的老人許下承諾,對你父親來說,是-次成功,也是一次失敗!”


    “為什麽呢,老禪師?”


    絕塵老僧微笑道:“成功是因為你父親的幹雲豪氣,得到了老人的欣賞,但失敗則是因為後來被武林群豪所忌,若非他急流勇退,埋名深山,武林哪裏會有這二十餘年來的平靜。”


    葉林楓“啊”了一聲,說道:“老禪師,您老是說我父親因同情那老人,而得到了武林奇學?”


    “是的,少施主!”絕塵老僧點頭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你父親慷慨激昂的幾句話,使那位帶病的老人不斷點頭道:“少年人,倒看不出你有這等俠義胸襟,更難得的是老夫剛才飛對你叱喝,全不放在心上,真是難能可貴,可是少年人,你覺得為一個從不相識的人而拚命值得麽?你可知道來的是什麽人?”


    你父親卻毫不猶豫地笑了一笑,說道:“晚輩雖然不知來的是什麽人,也不知來人與老人家是什麽恩怨,但現在你老是在病中,來人若對你老人家不利,那有失公平,隻要是為義而戰,晚輩覺得是值得的,至於來人是誰,老人家能告訴我麽?”


    “唔!‘孺子可教!’老人喘息著連連點頭,嗆咳了幾聲,注視你父親一陣才又說道:”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晚輩葉明隆。”


    “葉明隆?”老人臉上現出詫異神色,掃了你父親,懸在腰問金色長劍一眼問道:“你可是人稱雕劍秀士的葉明隆嗎?”


    “是的,老人家!”老人家又點點頭,道:“那麽,你到這孤島上來做什麽?”


    “你父親據實說了,哪知老人神色一變,問道:”少年人,那桃實是不是微帶酒香?“


    “是的!”


    “就在這島上?”


    “是的!”


    “老人忽然欣喜若狂,好像沙漠中的久渴行人,忽然發現甘泉一般,伸出抖戰的左手,一把抓著你父親,抑起頭來,暴雨打在老人的臉上,但你父親仍清楚地看見,老人眼中閃亮著欣喜的淚光,連聲說道:”天不絕我!“


    你父親被老人弄得摸不著頭腦,忙問道:“老人家,你說什麽?”


    老人並未聽見你父親的問話,突又是一聲絕望地長歎道:“可是……可是……時不我予,他已經來了,雖然酡蜜就在這島上,又有什麽用?”


    “什麽是酡蜜?”


    “少年人!就是你適才說的桃實。”


    “它能治你老人家的病?”


    “那晚輩去為你老人家摘來,那樹上還多著呢!晚輩因為吃了那桃實便昏昏睡去,所以不敢再吃。”


    “來不及了,少年人!”老人家搖搖頭,向海上看了一眼。


    你父親又說道:“請問老人家,那麽叫那酡蜜的果子吃了,你老人家的病要多少時間痊愈?”


    “一個時辰。”


    “那好辦!”你父親慨然道,“晚輩馬上去摘來,老人家先迴崖穴治病,這等大風雨,來人不一定馬上找得到,晚輩再迎著來人盡量糾纏著,無論如何一個時辰內,不讓來人找到你就是。”


    “老人感激地看了你父親一眼說道:”孩子,你可知來人是誰?“


    “晚輩曾經請教過老人家!”


    “那老人家搖搖頭,又長歎一聲,道:”孩子,你可聽過當年武林黑白兩道,各有幾個傑出的人物?“


    老人對你父親的稱唿,由小子到少年人,再由少年人改而稱孩子,這是老年人對人最親切的一種稱唿,你父親當時自然覺出己得老人的信任,心中很是欣慰,忙說道:“聽家師說過,白道中公推武聖皇甫老前輩。”


    “黑道人呢?”


    “千手魔魈鐵鍾!”


    “對了,孩子,假若來人就是千手魔魈,你有把握糾纏他一個時辰麽?”


    “這……”


    “所以,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領,而且那千手魔魈兇暴如獸,殺人不當一迴事,你迎上去,不過多貼上-條命,適才我無故叱喝你,就是要你快離開我,唉!哪在你這孩子卻不走,老夫聽到他的聲音,本想冒著風雨迎去,你這孩子偏偏跟著前來,現在,孩子,你應明白了吧,快走!不然他一上島,老夫自然不能幸免,你這條小命也非死不可,快走!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你父親這才算明白老人適才那種惡劣的原因,但正因如此,你父親自然更不肯走了,當下藹然一笑,若無其事地說道:”這樣說來,晚輩更不能走了!“


    老人又怒道:“為什麽?”


    “為了武林中人敬仰的武聖而死,那是榮幸。”


    “咦!你怎麽知道的?”


    “老前輩不是適才告訴晚輩的麽?試問,當今之世,除了你武聖前輩,誰還有資格讓千手魔魈追蹤呢!”


    “孩子,你太聰明了!”


    “謝謝老前輩謬獎!”


    兩人正說到這裏,那嗚嗚的怪聲,已到了島崖的附近,偏在這時,大風雨突然停了,雲隙中鑽出一彎眉月,朦朦的月光中,你父親已看出島邊海上,駛近一條怪船,船桅上飄飛著一麵黑旗,旗上金光閃閃地繡著一隻大手,不知是什麽線繡成,那點點眉月的光輝,也能映月生光。


    葉林楓好像身曆其境,驚得一怔說道:“那麽對武聖皇甫老前輩和家父太危險了。”


    絕塵老僧說道:“阿彌陀佛,那是一場劫難,少施主請聽老僧說下去,那老人正是武聖皇甫玉老前輩,他老人家瞥了駛來的怪船一眼,忙喘息著催促你父親說道:”孩子,他來了,你趕快走吧!“


    “哪在你父親淡淡地-笑,向東邊島角一指道:”老前輩,那三棵酡蜜樹,就在離此不遠,請老前輩自己去摘吧,千手魔魈由晚輩擋著他,除非他殺死我,不然,我一定要一個時辰內,不讓他尋著。“


    說罷,頭也不迴,昂然不懼地向崖邊迎去。


    葉林楓心中緊張起來,忙問道:“後來呢?”


    “老僧說要說到了,少施主!真是劫由情生,想不到事情變化是大出你父親意外,連武聖老前輩,也沒有料到,你父親竟是曆盡情天一劫身,唉!阿彌陀佛。”


    葉林楓又是一怔說道:“老禪師,難道千手魔魈之來,竟與家父有關?”


    “是的!少施主。”


    葉林楓忽然覺出絕塵老僧臉上有些激動,又好像有些感傷的樣子,不由心中一動。


    又聽老僧追憶著說道:“你父親還沒走到岸邊,那艘怪船,己然靠岸,隻聽那船上響起一聲冷如寒冰的怪笑,隨著笑聲,飄起兩條人影,快如疾弩射向你父親。”


    “你父親當即停身而立,等到兩人落地,看清了人影時,立時驚得一怔,驚啊-聲說道:”原來你也來了!“


    “誰?”


    “三美中的翠玉靈芝!”


    “是鳳芝卿?”


    “當然是她。”老僧微歎一聲說道:“這就是事情的變化,鳳芝卿身邊站著虯髯滿頰,滿頭白發飄飛,雙目閃著兩瞳綠光的怪人。”


    “可就是千手魔魈?”


    “是的,少施主,正是他,不然老僧為什麽會浩歎你父親會情天曆劫呢?”


    “那麽他是鳳芝卿的師父了?”


    “是的!”


    “是鳳芝卿搬來師父向我父親問罪?”


    “但她卻否認!這倒無關要緊,老僧前麵說過,你父親誤食酡蜜之後,發生過什麽事完全不知道,但她一去而複返,又與黑道中第一魔頭同來,自然事情己不尋常,當你父親驚得一退時,鳳芝卿,不,應該仍稱她翠玉靈芝,她冷笑道:”原來你真還在這島上,那兩個丫頭呢?“


    你父親知道指的是神煙翠眉二女,當下一怔說道:“你們不是一道走的?”


    “哼!”翠玉靈芝哼了一聲道:“一道走!我這次轉迴來,就要她們跟我一道走,那兩個丫頭,竟聯手對付我,我可跟她們沒完。”


    你父親又一怔問道:“她們會聯手?那是為什麽?”


    “問你呢!”翠王靈芝又冷極-笑,但隨又玉麵飛霞,恨恨地瞪了你父親一眼。


    你父親當時不知翠玉靈芝這句話的深意,以為又是女人的妒性,笑了一笑道:“你們鬥吧!反正我姓葉的問心均無愧於天地,再鬧也不關我的事!”


    “好一個無愧於天地!”翠玉靈芝突然仰天一聲慘笑,眼圈一紅,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忽然轉臉向那黑衣怪人道:“師父,就是他欺負我!”


    “一直站在旁邊的千手魔魈,口中發出嗚塢的聲音,臉上抽動幾下,那表情似是在笑,你父親適才聽見是從遠處傳來千手魔魈的笑聲,可是這次站在近處,那嗚嗚聲音入耳,你父親心中不知為何,突覺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好像一顆心直向上飄,要破腔飛去。”


    你父親才在異怪,心說:“這是什麽功夫?這笑既不是驚心動魄的內家真力,又不是一般邪魔外道的迷惑心神的玄功,何以自己會有這種感覺?”


    “你父親雖然一直在留心看千手魔魈,知他是魔道天字第一號的人物,怕也沒有用,橫心不去理他,如今一聽這笑聲,心中立時起了一種恐怖的感覺。”


    “不由退了一步!”


    千手魔魈站在原地不動,一雙綠光閃閃的目光,像兩瞳鬼火射在你父親臉上,嘿嘿一笑道:“小娃娃,你做得對,嘿嘿,老夫當年隻要被我看中的女孩子,就沒有一個逃出手去。”


    你父親當時以為千手魔魈一聽自己欺負他的徒兒,不知這魔頭會如何暴怒,卻不料他會如此說法,不覺大出意外,本來要想分辯幾句,也就不再開口。


    哪知翠玉靈芝一聽,雙腳亂跳,扭著柳腰說道:“帥父,不來啦,你也欺負我!”


    千手魔魈又是一聲令人心中虛飄飄一蕩的笑聲道:“女娃娃,難道你三個女娃娃,不是自己找上這娃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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