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


    桃川河上,寒風凜冽,當天邊那道流光墜落,人們都以為,是秦關趕來了。


    雖然很多知情人疑惑,秦關那個陸戰第一的武癡,何時有了這般遠距離飛行的能力。


    但當齊平的身影顯現出來, 人們才發現自己錯了。


    “是齊公子?!”


    “怎麽是齊公子?他為何上台了?莫不是這場比武的是他?”


    “胡說,朝廷都說了是秦將軍,再者,齊公子隻是二境,不可能的。”廣場人群議論熱烈。


    百姓們交頭接耳,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麽。


    然而下一秒,他們便聽見齊平的聲音席卷全場:“秦將軍昨夜為今日應戰,強行破境, 以致內傷,囑托我代為出戰。”


    蘊含真元的聲音蓋過烏壓壓的人頭,方才還言之鑿鑿的部分有識之士被光速打臉,然而,更多的民眾卻是激動起來。


    這句話裏透出兩個信息,第一,秦關沒有逃走,而是受傷了,第二,齊平當真要迎戰麒麟。


    絕大多數百姓並無能力, 分清雙方差距,隻盲目地覺得,有齊公子出場,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種盲目正是建立於他過往的一次次勝利的。


    尤其是昨日的事情,更為齊平狠漲了一波聲勢。這時候百姓們登時精神一震, 期待不已, 更有人拍手叫好, 高喊……“齊公子必勝”、“齊千戶威武”……


    然而看台上, 朝廷的人們遠沒有這般樂觀,幾乎所有人,都被這意外的消息驚住了。


    ……


    “小捕快說什麽?他要代替秦關打架?”


    涼棚下,裹著梅色披風,麵孔精致,兩條腿在高椅上晃悠的安平郡主“騰”地站了起來,如星子般的眼眸中滿是驚訝。


    她雖對修行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妖族可是頂級神通,齊平怎麽可能敵得過?


    “本宮亦不知……”


    旁邊,一襲紫衣的長公主永寧也是茫然不已,素手攥緊,怔怔地望著擂台上的身影。


    她不明白究竟,但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齊平絕不是那種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的人。


    難不成……這是皇兄的安排?就像去年棋戰時那般……生出類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一時間,永寧、景王、黃鏞、張諫之等人,皆不約而同,望向了看台北側,最中央的那道身影。


    就連陪同而來, 穿金戴銀, 一股子狐媚氣息的胡貴妃,那狹長的眸子也驚疑不定地看向皇帝:


    “陛下安排的?臣妾怎不知。”


    皇帝麵無表情, 努力維持著鎮定。


    他知道,自己作為國主,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露怯,坐在涼棚下,迎著無數探尋的目光,他必須要表現出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然而心中卻是翻江倒海,心說:你們問我,我問誰去。


    他鬱悶極了,有心解釋,這次真不是朕安排的,但不能……就在這時,一道溫和中,帶著些許疲倦的聲音傳入皇帝耳中:


    “陛下盡可放心……”


    皇帝聽出來,那是書院二先生的聲音。


    他心頭大定,略一思忖,嘴角微微揚起,看向胡妃:


    “這等小事,不足掛齒,便未提及。”


    頓了下,他又望向驚疑不定的妖族使團,金口玉言:


    “這一場,便由齊千戶替朝廷出戰。”


    嘩。


    皇帝話落,群臣亦是發出喧聲,一名年老的勳貴急道:


    “陛下要做什麽?齊千戶連神通都不是,如何與妖族對敵?這……豈不是胡鬧?”


    在場人裏,隻有他這種才敢這般說話。


    但其餘人也表達了不解,齊平?他們太熟悉了,的確天才,再給他幾年,絕對是不遜於陳伏容等人的天驕。


    但……那是未來。


    眼下,他天賦再高,也不可能參與這種層次的爭鬥,昨日那種場外對局,已是極特殊的狀況。


    畢竟,那隻需要動腦力,而真正站在台上,單憑“見識”,“計算”可沒法贏下比武。


    “陛下定有打算,我們都知道的事,陛下豈會不知?”也有大臣分析:“且看著便是。”


    鎮撫司旁邊的坐席上,也有官員朝杜元春望去,想要從這位鎮撫使臉上看出究竟。


    但他們失望了。


    杜元春雙手緊緊扣著椅子扶手,定定地凝視擂台,身後,餘慶、洪廬幾人表情各異,他們幾個知道齊平並非洗髓。


    但……他,替代秦關?如何能做到?


    但是真元的差距,便不是戰鬥技巧可以彌補的。


    ……


    書院席位。


    方才詢問的那名學子瞠目結舌,聯想起了昨日那件事,秦關強衝境界?不是強衝故紙樓嗎……好吧,這個並不重要,但問題是……


    “齊師弟隻是洗髓吧,豈能上去?”元周結結巴巴,覺得好生荒誕。


    雀斑女孩卻突然說:“洗髓境界可以飛行嗎?”


    元周彷佛明白了什麽:


    “一般的肯定做不到方才那樣,他是用了某樣法器吧,可這種飛行法器消耗的真元,根本不是洗髓境界能負擔的。”


    灰色貓頭鷹模樣的四先生身子一動沒動,但是一顆“貓頭”原地一百八十度轉了過來,憐憫地看著一群學子,說道:


    “齊平在越州時,就已突破神通了。”


    學子們:??


    禾笙推了推鼻梁上的鏡片,補刀道:“前麵一個月裏,與你們比鬥的新教習,便是他。”


    學子們:!!


    新教習是齊平……他在越州的時候就晉入了三境……那時候,他甚至還沒修行一年,不,截止現在,也還不到一年……就,神通了?


    這群天才們大腦一片空白。


    雀斑女孩咬著嘴唇,終於明白為何總覺得那位教習莫名熟悉,想來,是用了什麽易容的術法……可很快的,她又疑惑起來。


    滿打滿算,齊平入神通也才兩三個月,且不說旁的,隻是真元渾厚程度,便絕無可能與玉麒麟比擬。


    他……如何敢來?


    “齊平,又是此人。”妖族使團,佘先生臉色不大好看,使團來時意氣風發,結果屢次三番,被此人破壞。


    另外一名大使冷哼一聲,此刻,齊平已接開了身上封印,他們可以感應到神通氣息:


    “人類修行得天獨厚,但即便再快,也有限度,此人即便是三境,也絕不可能與麒麟相比,此番迎戰,正好一雪前恥。”


    佘先生眼睛一亮,是啊,擂台上生死不論,麒麟若能將這個人類重傷,再好不過。


    他從未想過,麒麟會敗。


    知姬靜聽到皇帝話語,點了點頭,重新坐了下來,說道:“既如此,那便開始吧。”


    她的聲音飄蕩傳開,彷佛清風,拂過人群,嘈雜的人海登時安靜下來。


    ……


    此刻,擂台上的一人一妖並未在意外界的變化,隻是盯著彼此。


    玉麒麟黑發披灑,頭頂兩根同色的“角”顯得並不起眼,墨綠色的袍子垂著,英俊的麵龐上,滿是複雜:“你竟是神通。”


    齊平笑了笑,說道:“很意外嗎。”


    玉麒麟點頭:“確實。”


    當初,他們三個曾“暗中”試探齊平,結果被“封印”騙了過去。


    麒麟又笑了起來:


    “不過這樣子才有趣,我一直很關注你,這些天一直在讀你的詩,了解了很多你的事跡,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對你很感興趣,你比絕大多數的人都更有意思,妖族年輕一輩裏,更罕有人能和你想比。”


    “哦?”齊平似笑非笑:“這算對手的認可嗎。”


    他審視著這名頗有人類儒將風範的妖,知道對方的確喜好詩書。


    麒麟搖頭,說道:


    “我認可你的頭腦和才華,但不代表修為武力,我不清楚昨晚發生了什麽,也不大感興趣,我說這些,是想勸你不要趟這趟渾水,你不是我的對手,而我也並不想將你重傷,甚至,殺死,那太可惜了。”


    他的語氣很認真,並非嘲弄,好似,他的確這樣想的。


    因為欣賞齊平,所以不想廢掉他。


    齊平有些意外,但還是搖了搖頭,說:“我可以將這些話理解為心理戰術嗎?”


    麒麟認真道:“你真的不是我的對手。”


    齊平搖頭,說道:“沒試過,勝負誰說的準?”


    麒麟無奈地搖頭,沒有再廢話,隻是深深歎了口氣,隨著歎息聲響起,他垂在身側的右手,輕輕按在了腰間。


    直到這時候,很多人才終於意識到,麒麟的腰間掛著一柄刀。


    很奇怪,那柄刀始終存在,但觀戰的人們,包括齊平,都下意識忽略了它。


    它有著一隻略顯彎曲,漆黑為底,黃金為字的刀鞘,並不精美,隻簡單勾勒著線條。


    那是妖族的審美風格,簡單,草莽,古老。


    露在外頭的刀柄簡單地用陳舊的紅布條纏繞著,布條年久失修,承受了太多風雨,顯得破舊、泛白。


    很難想象,這樣一把刀會是一件神兵利器,但能被麒麟鄭重其事地帶上擂台,又豈會是凡物?


    下一秒,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清越的“鏘”音。


    那是拔刀聲。


    繼而,一泓冷月般的光輝照亮了天與地,就連太陽都暗然失色。


    “刷……”


    摩擦聲裏,刀刃一寸寸拔出,齊平眯起了眼睛,幾乎能感受到那柄毫無雜色的長刀上,透出的摧枯拉朽的鋒銳氣息。


    台下響起一陣驚唿。


    “妖刀!”有人喊道。


    人群裏,穿著綠色襖子,臉蛋素白的雲青兒抬起小手,擋在身前,分明隔著這般遠,她彷佛都受到了刀氣的影響。


    刺得眼睛有些疼。


    “妖刀是什麽?”她茫然地問。


    在齊平剛上場時,她曾激動地拉著齊姝,一個勁地搖,很興奮,但這時候,她信心突然沒那麽足了。


    雲老先生沉聲道:


    “妖刀,是妖國的一樣神兵。可以類比我們的,介於天階和地階間的法器……但又有不同,妖族不擅長鍛兵,厲害的武器,往往以死去妖族的骨骼為材料,妖刀傳說便是用神隱大妖的骸骨煉成,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鋒銳。”


    身為太傅,他的知識麵還是很廣的。


    向小園有些焦急:“也就是說,很厲害?”


    雲老點頭,凝重道:“很厲害,一般的法器甚至一觸便會被斬碎。”


    齊姝細細的眉尖蹙起,有些著急:“那怎麽辦?”


    她不記得大哥有趁手的兵器。


    “妖刀!”魚璿機眼眸一眯,有些想罵人的衝動,擂台可以帶武器嗎,當然可以,就像第一場白虎的戰錘,第二場陳伏容的劍。


    這並不違反規則,畢竟,再好的兵器,也要人來發揮,可問題是,齊平那小子手裏好像隻有一把地階的槍吧……在擂台上,就很雞肋了。


    “誰帶法器了?給他湊一把上去。”魚璿機突然朝身後問。


    一群道門修士無語,心想你這個師尊,都沒給弟子配備,還向我們要。


    呸,為師之恥!


    “二先生。”書院的涼棚下,有人突然發現,一個胖而笨拙的身影走了過來,溫小紅點頭,坐在了椅子裏,望向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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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平眯著眼睛,感受著空氣裏無處不在的鋒銳刀氣,麒麟甚至沒有主動激發,那柄妖刀,便自行鎖定了自己。


    “很厲害的一把刀。”齊平喟然長歎。


    麒麟右手握著刀柄,細長的刀刃斜斜垂下,表麵,好似有月光在流淌:“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齊平垂著頭,沒有接話,而是自顧自說:“這麽好的一把刀,若是斷了,未免太可惜。”


    麒麟愣了下,看台上不少人也都愣了下,表情古怪。


    不知齊平是自大,還是自信了,妖刀雖比不上傳說中的天階法器,但也是實打實的神兵了。


    佘先生發笑,你能找到一件能抗住妖刀鋒銳的法器就算不錯了,說這些……逞口舌之快嗎?


    隻有書院的幾名先生一臉平靜,等待著什麽。


    下一秒,眾目睽睽之下,便見齊平抬起右手,高舉頭頂,五指張開,輕輕吐氣,心中說道:“出來吧。”


    繼而,一抹虛影於無數道目光裏,自掌心飛出,恍若一抹金光,拔地而起,朝天空激射,璀璨奪目,如大日初升。


    一時間,妖刀應激,嗡鳴震顫,那尖銳的嘯聲中,不見了肅殺,而竟是多了一抹……畏懼!


    “啊!那是……”


    刹那間,看台上有人失聲尖叫,繼而,道院,書院,鎮撫司,乃至妖族使團中,皆有人猛地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望向那抹朝天空激射的電光。


    嗡!


    下一秒,神符筆迎風舒張,化外一杆暗金色,粗大,沉重的戰矛,筆尖根根合攏,閃爍寒芒。


    於尖銳的嘯聲中,穩穩落在齊平手中。


    這一日,消失了三十餘年的天階法器,重現人間。


    ……


    (想把這一場寫好,但實在沒狀態,明天寫個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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