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死了。


    就在昨夜。


    案發現場在外城,城東某片荒僻的民房中。


    當齊平隨著府衙捕快抵達這邊時,發現有捕快守在巷口,遠處,有居民指指點點。


    “前麵就是了,嗬,事發突然,也不好請您去府衙,就在這邊問幾句話。”捕快很客氣。


    京都府衙,在齊平的認知裏,地位不低。


    一把手府尹,正三品大員,統領京都府事宜,權力極大。


    但鎮撫司地位特殊,這些底層衙役不敢得罪。


    齊平點頭,跟隨幾人下車,裴少卿也跟來了,低聲說:


    “放心,這幫人不敢動咱。”


    齊平無語,心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真犯罪了似得。


    一行人步行,進入巷子。


    看得出,這片人煙稀少。


    小巷陰涼,泥土潮濕,地上有明顯的車轍痕跡,還有些淩亂腳印。


    齊平走過時,凝神觀察了片刻,才跟隨官差,拐入一座民宅。


    院中,亦有官差聚集。


    “頭兒,齊校尉請來了。”有捕快通知。


    很快,一個身穿玄色短袍,氣質精幹的方臉男人走來,年近四十,有些滄桑感,眼窩較深,目光淩厲:


    “某乃京都府衙捕頭,邢明,冒昧請人,還望見諒。”


    語氣就很客氣。


    齊平頷首,問道:“聽說,是陳大人死了?”


    邢明點頭,說道:


    “是。府衙今早得到的消息,初步懷疑,乃是仇殺,又得知,近日來,齊校尉曾與陳大人有些瓜葛,故而,請來了解一二。”


    錦衣皮的確有用,對方這話很委婉,翻譯過來,就是:


    我們聽說你跟他有仇,人突然被殺了,你嫌疑很大。


    齊平點頭表示理解,道:“邢捕頭請問。”


    邢明鷹隼般的眼睛,盯著他:“昨夜戌時至天明,你在何處?”


    齊平道:“在家中。”


    “可有人證?”


    “家中有舍妹,以及同鄉好友可證。”


    “其餘呢?周邊鄰裏等。”邢明追問。


    齊平皺眉,搖頭:“我入夜後,就在屋內吐納,後來入睡,未曾出門。”


    邢明道:“即是說,除開令妹以及好友,並無其他人證。”


    這話意思是,他的“不在場證明”並不充足,雖有,但因關係親近,所以,不能完全排除,偽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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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平沉默,點頭。


    邢捕頭命手下記錄,旋即道:


    “不知齊校尉住在何處,此案涉及朝廷命官,我等或要叨擾一二。”


    齊平歎了口氣,說道:


    “邢捕頭,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陳大人被殺,我同樣很意外,懷疑到我頭上,也理所應當,不過,此事的確與我無關,我住在南城,距離此處,路途不近。”


    頓了下,又道:


    “當然,凡斷案,總不能偏聽我幾句話。


    這樣吧,我恰好也對斷案有些許心得,不知邢捕頭可願告知案情詳細,我或可幫助一二,既能緝拿真兇,也好洗刷嫌疑。”


    齊平覺得很冤枉。


    尤其,自己剛正式入職,就背上個刺殺朝廷命官的嫌疑,這汙點,可大可小。


    若是查出真兇還好,就怕查不出來……


    疑罪從無?嗬,扯淡,走仕途的,不需要罪證,有個汙點就會很麻煩了。


    這一刻,他比這群府衙捕快都急。


    “這……”邢明麵露猶豫。


    嫌疑人幫忙分析案情?總覺得怪怪的。


    旁邊,裴少卿插嘴道:


    “邢捕頭,你或許不知,齊平入京前,便已破獲大案,入京當日,又破開小案,深得諸位千戶賞識,可不比你這名捕差。”


    聞言,府衙眾人皆目露訝色。


    這個知識點,他們是不知道的。


    邢明聞言,略一思襯,點頭:“好吧。”


    若是齊平胡說,他不聽便是了,若真有見地,也是意外之喜,至於案情細節……也沒甚麽要緊的。


    “齊校尉想問什麽?我盡量迴答。”


    齊平開口道:“何人、何時發現的死者?此處是否為第一案發現場?陳年被何種方式殺死?府衙又何以判斷案發時間?”


    他一口氣說出一長串。


    聽得眾人發愣。


    隻覺一股“專業”氣息撲麵而來……邢明也愣了數息,方才道出案情具體。


    事情是這樣的:


    昨夜,陳年在衙門處理完公事,按照習慣,乘坐馬車返迴內城的宅子,行至半路,突然遇襲,馬夫被打暈,車輛被兇手劫持至此。


    陳年被拖入屋中,疑似被強製服下砒霜,中毒身亡。


    那馬夫卻留在車廂內,昏迷至清晨,方才醒來,發現屍體後,驚恐萬狀,這才報了案。


    ……


    過程清晰簡單,可齊平卻隻覺疑點密密麻麻。


    到處透著不對勁。


    “也就是說,陳年被身懷武力者綁架至此,殺害,可車夫卻隻是昏迷?”齊平反問。


    邢明點頭。


    這操作……齊平皺眉,說道:“聽起來,車夫疑點最大。被綁架的事,也是他一麵之詞。”


    邢明頷首:


    “我等初時也是這般想。


    但一來,車夫的確遭受過重擊,且案發現場痕跡與之並無吻合。


    二來,那車夫乃是陳府老仆,知根知底,跟隨陳大人許多年,斷然無道理行兇。”


    這樣啊……也是,車夫若是兇手,那這裝受害人的操作也的確愚蠢,現實又不是柯南劇,每個兇手都自作聰明地玩勞什子“詭計”……


    齊平內心吐槽,大腦飛轉,道:


    “就沒有打鬥、反抗痕跡嗎?知縣也很強的吧……”


    他想起了河宴的趙知縣,老趙雖是文官,但認真起來,官印祭天,也很強的,除非在反應過來前,被控製了。


    可陳年在馬車裏,車夫先被打暈的話,理應有反應時間。


    話落,眾人忽然眼神怪異地看向他。


    裴少卿小聲提醒:“京都的知縣,和地方的不同,官印沒有主動激發,動用術法的能力……”


    是這樣嗎……齊平汗顏。


    “咳咳,”邢捕頭也補充道:“外城有城衛軍守護,若有超凡作亂,由他們處理,陳知縣隻是文官。”


    好吧……齊平懂了,地方縣城,若距離屯兵衛所遠的,防護力不足,所以地方官能用超凡。


    京都是帝國中心,一堆強者坐鎮,當然用不著小知縣上陣。


    所以,眾人才會覺得,齊平這問題古怪……不過,聽他這一番話,邢捕頭卻覺得,這少年或許的確並非兇手。


    否則,演技未免也太好。


    “恩,這樣說,倒的確講得通了。”


    齊平強行挽尊,略過話題,神情認真起來:


    “死者在屋內嗎,我想看看現場。”


    凡有接觸,必留痕跡。


    齊平篤定,死亡現場肯定會留下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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