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感到心中無比悲哀,想仰天長嘯,又想大哭一場,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就在這時,《坐忘經》自主運轉,一股冰涼透徹靈魂的奇妙感覺湧上心頭,讓葉默狠狠一個激靈,陡然迴過神來,暗感駭然。


    再轉眼一看,所有修士無不麵帶悲意,仿佛已經對修煉絕望。


    陡然間,琴音再次激昂起來,鏗鏘而鳴,如洪鍾大呂震動心神,又如戰鼓轟然擂動。


    葉默沒有猶豫,停止運轉《坐忘經》,沉浸在琴音之中。


    隱約間,葉默有些明白過來,這《仙魔劫》分為上下二闕,上闕令人悲觀,下闕激昂,重燃修仙之心。


    隨著琴音不斷增強,時而如天雷滾滾震動,時而如妖獸咆哮,時而如神鬼哭號,象征修仙途上種種艱難險阻,修士們披荊斬棘,始終不曾放棄。


    縱使仙途艱險又如何,我輩修士何曾畏懼?縱使天劫兇殘又如何,我輩修士依舊絕代強者層出不窮,仙界封禁十萬載又如何,我輩修士始終未曾絕望,修仙界未破滅,傳承亦未斷絕,前人無法打破的桎梏,就由我輩修士來打破。


    修仙者,這三個字從一開始代表的,就是轟開生靈極限,打破法則桎梏,以及無所畏懼,一往直前的磐石心。


    眾修士心神激蕩,不少人元神震動,法力、元氣滾滾如潮,澎湃無比,渾身十萬個毛孔大張,每一寸血肉都在歡唿雀躍,更有甚者,當場便突破了境界,連忙盤坐穩固境界,讓其他人羨慕嫉妒不已。


    一曲奏畢,計聖香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下來,而是再次彈奏了一曲。


    這一曲哀婉淒涼,幽然哀傷中,又透著絲絲綿綿的情意,仿佛一位翩然女修在喑啞低語,讓人感覺複雜難明。


    “這一曲又是什麽?”


    葉默疑惑,他的感受沒有女修士深,卻能感覺到,仿佛就是在惋惜夏侯思羽。


    “《紅顏絕》。”


    這次迴答他的,是皇甫嫣。


    二曲過後,眾人又是一番吃喝,推杯換盞,熱鬧無比。


    夏侯鈞、澹台不破、紀靈珊本不想搭理葉默,礙於這裏是道衍主城,總不好不給葉默這個主人麵子,一陣遲疑後也放開了喝起來。


    眾多修士中,有的是為喝而喝,湊熱鬧,有的則被二曲勾起些迴憶,心情甚差,一杯杯、一碗碗狠灌。


    夏侯鈞、澹台不破、紀靈珊、墨靈等人,就是為了把自己灌醉的,紀靈珊的道侶蕭統看著妻子如此痛飲,有心要勸,卻被紀靈珊狠狠推開,含淚舉壇直灌,看得蕭統苦笑不已。


    葉默見狀也是咂舌,心下歎息。


    轉過頭,看到皇甫嫣有些失神,葉默伸過手,輕輕覆在其玉手上,對她微微一笑,皇甫嫣看了葉默許久,隨後展顏一笑。


    就在這時,葉默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道:“後院。”


    葉默沉吟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搶過葉血月手中的酒杯,看到她小臉紅撲撲,可愛無比的樣子,不由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將其交給皇甫嫣,然後離開,向會客殿後麵走去。


    來到後院,果然見到夏侯胤背負著手,靜靜的看著爭奇鬥豔的奇花,沒有絲毫強大的氣息和靈壓,這一刻,他不是屍魃宗強大的掌教宗主,也不是名震世間的夏侯胤,更不是什麽爾玉轉世身,僅僅隻是一個失去了女兒的父親,僅此而已。


    “夏侯前輩。”


    葉默上前行禮。


    夏侯胤沒有理會,沉寂了很久才聲音沙啞道:“思羽小的時候,很喜歡粘著我,我喜歡這麽站著眺望、沉思,她也和小大人一般沉思,久而久之,反而多了幾分威嚴,這一點,鈞兒深有體會。”


    似乎迴憶起過去的時光,夏侯胤眼中透出幾分迴憶與寵溺。


    幽然一聲歎息,夏侯胤抬手取出一枚玉簡,手指輕輕點在上麵,玉簡頓時投出一片光影,二人身前的空地上,一個碧玉般的小人兒展顏咯咯直笑,白色的霓裳羽衣將其襯托的如同謫仙一般。


    “爹爹,羽兒像不像仙子?”


    小女孩兒嬌聲詢問。


    “思羽?”


    葉默震驚,隨即眼中湧上一股深深的愧疚。


    唰!


    光影再變,嬌俏可愛的小女孩兒已然換了一身打扮,一身燦燦紫衣,身畔魔氣與屍氣繚繞,唇畔間兩枚屍牙欲顯未顯,平添幾分邪異。


    顯然,這是一身魔女打扮的少女時代思羽。


    接下來,夏侯思羽的光影在不斷變幻,但大多是仙子打扮,極少是魔女打扮,而她的最後一個打扮,正是計聖香剛才的打扮,魔裳罩身,輕紗如屍氣,長袖舞空,氣質空靈出塵,不知令多少南魔驚才絕豔的小魔頭心動,澹台不破是一個,繆齊是一個。


    “思羽給爹爹請安,願爹爹魔途一片坦蕩,早日飛升仙界。”


    光影中的思羽規規矩矩地給夏侯胤請安,那模樣威嚴而聖潔,可下一刻,便吐了吐舌頭,俏皮的對夏侯胤眨了眨眼。


    “羽兒,你放心,爹不知道成仙能否讓你複活重現,但爹一定會成仙,成仙無法讓你複活,爹就成仙中至尊,仙中至尊不夠,爹就打破修煉極致,無論如何,爹都會讓你複活。”


    夏侯胤聲音沙啞,隱隱帶著一絲哽咽,悵然長歎一聲,悠悠離去,背影仿佛佝僂了許多。


    襲人冷風中,葉默一動不動,眼睛有些失神,不知過了多久,才驚覺迴神,陡然轉身,發現皇甫嫣正直直看著自己,目光頗為複雜。


    “你對她動心了?”


    皇甫嫣直視葉默的眼睛。


    葉默不禁心下苦笑,想撒謊,但又不願意撒謊,遲疑了許久,才說道:“對,但心動不代表對她有什麽想法,更不代表愛她,隻是愧疚、憐惜。”


    僅聽這迴答,皇甫嫣便知道,葉默還是原來的葉默,並沒有欺騙她,這樣一個癡情的女子,換做她是男子,她也不能肯定自己會不會動心。


    深吸了一口氣,皇甫嫣螓首埋在葉默胸膛,幽幽道:“葉默,如果有一天我也隕落了,你會不會像思羽一樣?”


    “不會。”


    迴答的是如此幹脆利落,讓皇甫嫣芳心狠狠一顫,猶如針紮。


    然而下一刻,葉默繼續說道:“思羽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我不會,因為在我心裏,隻有永恆的陪伴,才是最刻骨銘心的愛。”


    “你若隕落,我會繼續修煉,即將破滅的世界,也阻擋不了我飛升,總有一天,當我走到盡頭,我會尋遍諸天,俯瞰億萬載時光,將你找出來,讓你繼續陪我一直走下去。”


    “已經讓你偷溜二世,這一世,我絕不再讓你溜走第三次,我們的命運早已相連,無法割離,你認命吧。”


    皇甫嫣柔軟無比的嬌軀狠狠一顫,愈加無力,美眸早已一片迷離,整個依靠在葉默懷裏。


    忽然間,皇甫嫣不知哪裏湧出的力氣,一對葇荑纏上葉默的頸脖,二瓣紅唇狠狠印了上去,熾熱的氣息噴薄在葉默口鼻間,惹得葉默身軀也是一陣火熱。


    不知過了多久,葉默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正想將佳人攔腰抱起,就在這時,皇甫嫣突然推開了自己,他疑惑的看著皇甫嫣。


    “你不是有微型世界嗎,如果要救夏侯思羽,應該輕而易舉才對,為什麽沒有救她?”


    皇甫嫣臉上滿是疑惑。


    “即使有微型世界,那也要時機對才成啊。”


    葉默苦笑不已,揉了揉臉道:“那種情況下,用了微型世界,我們的麻煩就太大太大了,不過,為了思羽也值得,畢竟是我欠她的。”


    “可是,那時候我考慮的很多,需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行,所以需要一個時機,這才讓她先離開,可惜,她和我之間,沒有我與你之間的默契,把我的話當成了安慰,並沒有相信我的話。”


    “那時候我想的很多,顧慮很多,因此我也沒想到她會那麽做,當我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皇甫嫣聽得微微點頭,聰明如她,很快想明白葉默的顧慮。


    即使要用,那也需確保安全才行,而微型世界隻能打開,並不能像口袋一樣,把所有人一下兜走,他們不信,根本無法配合。


    而如果說把所有人都弄到微型世界,天知道那些尊者會不會恢複修為,如果恢複了修為,微型世界絕對是天翻地覆,葉默還沒那麽蠢,把希望寄存在渺茫的概率上,因此,葉默遲疑是必然的。


    最重要的還是思羽的不信任,否則葉默將會好辦很多,這也是二人之間無法靠演戲代替的鴻溝。


    “如果是我陷入那樣的局麵呢?”


    皇甫嫣不禁問道。


    “正是因為有你,我才不能放手一搏啊。”


    葉默苦笑搖頭,輕歎不已,這是他的真心話。


    這樣的話,哪個女子不喜歡聽,皇甫嫣頓時燦然笑了起來。


    ……


    仙魔節過後,葉默又迴歸到苦修的日子,每日除了處理仙城的事物和陪伴皇甫嫣、葉血月,就是埋頭的苦修。


    經過上一次境界不穩的教訓,葉默沒有再貿然提升修為境界,依舊在夯實基礎,每日修煉的,都是整合出來的功法,同時努力祭煉蓮座,讓九柄法劍和蓮座磨合。


    這一日,葉默取出了血神宮內的所得,收獲很多,但絕大部分是各個尊者、妖聖、鬼聖的收藏,真正在血神宮得到的收獲並不多,隻有一個十二階血元盾和一門《不滅戰體大道功法》。


    《不滅戰體大道功法》葉默已經翻閱完,讓他不禁冷汗如雨下,一陣心驚肉跳後,將《不滅戰體大道功法》暫時放到了一邊,拿起那麵模樣十分普通的血元盾。


    血元盾的特性很簡單,完全靠修士的精血激發,精血越多,盾牌的威力越強橫,甚至能擁有十三階的防禦力,不過那樣之後,血元盾也就報廢了。


    曾經修煉過《噬元大。法》,如今又坐擁一座巨大仙城的葉默,想找到一點精血自然不難,很快將血元盾“喂飽”,頓時間,整麵盾牌散發出微微紅光,氣血澎湃。


    “還算不錯,十二階神通法器果然不凡,就是不知道防禦力如何,精血充足的情況下,竟然能短暫擁有十三階防禦力。”


    葉默摩挲著血元盾,心中十分滿意。


    忽然間,他目光猛地一凝,眯起眼睛盯著血元盾某處角落,透過微微的氣血紅光,葉默隱隱看清幾個字——血魔功!


    “血魔功!血王的傳承?”


    葉默震駭,不敢相信的目光死死盯住手上其貌不揚的盾牌,這盾牌……竟然隱藏著血王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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