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穿梭在漆黑的夜裏,金黃色的車燈像是一道利刃,劈開了墨色的前路。


    原本二十分鍾的路程,謝東城隻開了十分鍾。寫字樓的停車場就在眼前,謝東城猛地踩下刹車,然後熄火鎖上車門。


    他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快步走到電梯廳。然而,電梯的按鈕卻漆黑一片。他用力地拍打了好幾下,顯示屏也沒有任何反應。


    謝東城環顧一圈,發現整個寫字樓的燈光都熄滅了,可能是雷暴導致的停電。


    他轉而走向了樓梯間,辦公室在十五層。他三步並兩步往上跑。整個樓道裏隻有高頻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唿吸聲。


    等謝東城終於跑到了十五層,辦公室的玻璃門卻已經被牢牢鎖上。他隔著玻璃往裏望去,屋裏空無一人。


    外麵的暴雨還未停歇,深藍色的天空被閃電不斷地撕開裂口。


    “遊子意!”謝東城站在門口大喊。卻一直無人應答。


    他又從十五樓跑到了一樓,整棟大樓都看不到遊子意的蹤影。


    謝東城的嗓子幹澀,心髒突突地跳得很猛。


    他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按亮屏幕,隻剩下5%的電量。


    遊子意還沒有迴複他一個小時前的消息。他打開了通話頁麵,用最後的電量給遊子意打了個電話。


    電話嘟嘟嘟響了好幾聲,最後還是無人接通。


    他眼看著手機掉光了最後的電量,一段簡短的關機動畫後,屏幕迴歸了死一般的黑暗。


    謝東城渾身都已經濕透了,水滴順著手臂不停地往下流淌。


    雨滴不斷砸到地麵上,發出陣陣的白噪音。他最害怕的一幕還是出現了。遊子意就這麽沒了音訊,沒了蹤影。


    立柱的大理石被雨水打得冰涼,溫度透過濕透的t恤傳到了謝東城的後背。


    一滴雨水順著睫毛流進眼瞼,謝東城用指節揉了揉眼睛,卻還是感覺眼前一片模糊。


    “謝東城!”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謝東城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東城!”那人又喊了一聲。


    謝東城這才確信他沒聽錯,然後猛地迴頭。


    隻見遊子意舉著一把黑傘,站在了離他幾米遠的地方。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隻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遊子意舉著傘朝他緩步走來。


    “你一個人站在這幹嘛?”遊子意看他渾身濕透,也嚇了一跳,“我沒注意看手機,剛剛才看到你的消息,打你電話怎麽關機了?”


    謝東城還是臉色如死灰,過了半分鍾才想起來迴答:“手機沒電了。”


    “怎麽自己跑過來了?我不是讓你迴去等我嗎?”遊子意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沒走。”謝東城深唿吸了一口氣,又低聲重複道,“你沒跟他走。”


    “你在說什麽?”遊子意皺了皺眉,“我剛跟他談完,大廈停電了,就讓他自己走了。”


    “你怎麽沒跟他走?”謝東城抬起眼睛,濕漉漉地看向他。


    遊子意聽他還是有些語無倫次,伸手抹掉了他睫毛上的雨水:“我這不是在這兒嗎?”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車裏,謝東城緩慢地起步,重新開進了雨幕裏。


    一路上他都沒怎麽說話,隻是在車停下等紅燈時,反複轉頭確認副駕上坐著的人。


    遊子意被他看得有點頭皮發麻:“你怎麽了?”


    車開進了方家園的停車庫,謝東城熄火,然後像是劫後餘生般長長地歎了口氣:“我以為你又要走了。”


    然後是更輕的一聲:“……像上次一樣。”


    遊子意解開了安全帶,迴看向他:“你是這麽想我的嗎?”


    “嗯。”謝東城點了點頭,“不然你為什麽支開我……”


    遊子意無奈地搖搖頭:“他擺明了是有目的的,你再留在那裏,指不定會聽到什麽難聽的。”


    謝東城一下梗住了,半天沒迴話。


    遊子意見他的神色不佳,繼續說:“他是我親爸。我了解他,他這人隻有一點不會變。”


    “哪一點?”謝東城不明白。


    “巧言令色,坑蒙拐騙。”遊子意的嘴唇往下輕輕一撇,“說得永遠比做得漂亮。我要是信了他的話,才是自己跳進坑。事出反常必有。”


    謝東城聽完,嘀咕了一聲:“難怪他會給我……”


    “他給你什麽?”遊子意倒好奇了起來。


    謝東城抬眼看他,深唿吸了一口氣,和盤托出:“他給我來過電話。去年年底。”


    遊子意目光一下銳利起來:“他給你打電話?跟你說了些什麽?”


    “就是問你的近況,然後說他們在國外過得不錯什麽的,還順口提到了你那個弟弟。”


    遊子意沉吟了片刻,想起後來除夕他那通莫名的來電,越發確定了一件事:“他肯定在國外出了什麽事。不然不會想起來找我。”


    謝東城卻沒有接他的話,他垂下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小聲地問:“有別的理由嗎?”


    遊子意沒明白他在問什麽:“什麽別的理由?他聯係我的理由?”


    “不是。”謝東城搖搖頭,盯著遊子意的眼睛,“你留下來的理由。”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除了他的事,你還有其他留下來的理由嗎?”


    遊子意看著他濕漉漉的頭發,忽然笑了。


    “你想聽什麽理由?”他越過中控摸了摸謝東城冰冷的臉頰。


    謝東城因為他的觸碰輕輕一抖。


    遊子意凝視著他的眼睛:“是不是想聽我愛你愛得發瘋,離開你一天都受不了?”


    他說出“愛”這個字眼,謝東城的瞳孔一下收緊。


    遊子意的手指停在了他的領口,手掌輕輕貼在他的胸前。


    謝東城的胸膛隨著唿吸微微起伏,心跳聲透過骨骼傳遞到了遊子意的掌心,一下比一下更劇烈。


    那顆心髒像是快要衝破胸膛的肌肉和皮膚,活生生、血淋淋地端到遊子意的麵前。


    “嗯?是想聽這個理由嗎?”遊子意又問了一遍。


    車窗外嘈雜的雨聲還沒停,車裏卻一片安靜。


    謝東城無法抵抗地一直看著他的嘴唇,連點頭應和都忘記。下一秒,他抬起右手覆住了遊子意的手背,越過中控靠近他的臉,用力地吻住了他微微揚起的嘴唇。


    接吻的間隙,他唿吸沉重地迴答:“是。我就是想聽這個理由。”


    他希望他在遊子意的心裏有個堅不可摧的位置,他渴望遊子意無法自拔地愛著自己。他不想遊子意再次離開自己,跟任何人去任何地方。


    這種奇怪的、執拗的強占欲,讓他無法做出任何理智的判斷。


    不知道是誰先放下了後排的座椅,兩人渾身濕透,糾纏在狹小的空間裏。


    雨水砸向了車窗,一陣接一陣,玻璃上一股股的水流往下飛速流淌,模糊了車內的視野。即便有人從車前經過,也無法看到車裏正在發生著什麽。


    謝東城的上衣被揉皺了,丟在了車廂的角落。遊子意的襯衣扣子被扯掉了兩顆,消失在後排的地墊下。兩人的皮膚相貼,原本冰冷濕透的身體,因為空間的擠壓,竟開始變得火熱。


    停車庫遠離樓棟,外麵又是大雨,四下無人。隻有雨棚下偶爾傳來野貓尖利的叫聲。盛夏燥熱的天氣突然迎來了這場暴雨,似乎連野貓也壓製不住體內的躁動。


    謝東城的手指牢牢箍住了遊子意的腰,大腿死死鉗製住了他的身體,似乎生怕他再次逃跑。


    遊子意感覺到他壓製的力量,反咬了一口他的手腕:“你瘋啦?”


    謝東城搖搖頭,不說話,卻更加用力地收緊手臂。


    然後他低下頭,在遊子意的耳側說了一句話。


    遊子意一開始並沒有完全聽清:“你說什麽?”


    謝東城又重複了一遍。


    瞬間,遊子意眼底閃過一道寒光:“不可以,你瘋了。”


    雨一直下到了後半夜。謝東城並沒有詢問遊子意的意見,而是身體力行地貫徹了他在他耳側說的那句話。


    遊子意的腰腹被他折騰得酸軟無力,皮膚上布滿了指腹留下的紅印。


    雨水像是洶湧的浪潮,一陣接一陣。狂風之中,粉色的薔薇上下搖曳,花池裏的雨水一股股地向外湧出。


    最後,謝東城像是匹飽餐一頓的狼犬,伏在遊子意肩頭。


    遊子意隻恨自己沒有一口尖牙,不然一定抬頭將他的脖子咬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跌入溫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栗子雪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栗子雪糕並收藏跌入溫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