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與那家公司的合作結束後,遊子意很快就收到了尾款。他趁熱打鐵,聯係了那個短發的行政經理。對方也很高興,直誇他們服務到位,開年頭就幫他們解決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遊子意乘勝追擊,直接約對方見麵,說想聊聊接下來的合作。


    電話掛斷後,遊子意從吧台裏走了出來,朝外麵的小柳招唿了一聲:“小柳,你跟我出去一趟。”


    “我?!”小柳嚇得原地蹦了起來,“去哪兒啊?”


    “談合作。”遊子意朝他點頭。


    小柳一下怔住了,他哪去過那種場合,還是當服務員自在:“不是一直都是東哥陪您去嗎?”


    “我說了,你陪我去。”遊子意走到他身邊,語氣不容置喙。


    小柳急忙穿上外套,把手裏的菜單扔給了站在不遠處的謝東城,然後跟上遊子意的步伐出了店門。


    他倆走到街邊的時候,謝東城站在玻璃門邊上,看著兩人逐漸走遠,直到身後的顧客喊他過來點單。


    他們約在對方公司的會客廳見麵。兩人走進寫字樓的大廳,然後坐著玻璃牆的觀光電梯一直升到了三十多層。


    今天天氣不錯,雲層稀薄,整個城市的壯闊景觀盡收眼底。


    小柳以前都是在工廠或者工地做工,哪裏來過這種高檔的地方。他一走進去,眼睛就開始放出金光。


    他扶著玻璃往外看去,滿臉的憧憬:“天,遊老板,這裏也太好了。以後我們要能在這開個店就牛了。”


    很快電梯就停了下來,轎廂的門應聲打開,小柳看到了閃著光的公司玻璃移門。前台區域擺放著一塊巨大的灰白色天然大理石,打磨拋光後顯得豪華氣派。


    “這麽高的樓,這麽大塊的石頭怎麽運上來的啊?”小柳沒忍住發出了驚唿,“真該帶東哥來看看。”


    遊子意瞥了他一眼:“你來不也一樣嗎?”


    對方的行政經理倒是早早就在門口等他們了,看起來很是客氣。


    正如遊子意所料,今天的談話還挺順利。因為年初的單他們做得又快又好,加上遊子意承諾,給他們的報價會比零售市場價低15%,誠意十足。


    這次對方同意跟簽下了長期的合作合同,直接把原先供應商給擠掉了。之後這家公司全年的員工生日會和行業沙龍,都會包給他們店裏來做。


    餐廳的業務越做越大,遊子意也總算有些值得開心的事。


    等他和小柳迴到店裏之後,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午餐的點剛結束,店裏也總算清閑了一些。謝東城站在吧台裏,整理票據,看到他們推開玻璃門後,忙從吧台後走了出來。


    遊子意沒有看他,徑直去了後廚,跟老趙分享這個好消息,順便問下老趙還有沒有需要新采購的設備,免得影響出貨。


    小柳卻沒跟上去,他抓住空檔問謝東城:“東哥,你是不是惹老板不高興了?”


    謝東城愣了愣,然後說:“沒有的事,別瞎問。”


    沒過幾天,店門前的路障突然拆除了。原本孤島一樣的路段一下變得暢通無阻。


    店門口的人流量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店裏的生意逐漸開始迴了春。


    也不知道是哪個顧客先開的頭,某天拍了一張吧台後遊子意的照片上傳到了網上,說是在高新區一家餐廳發現了一個帥哥店長。這一下吸引了附近不少人過來圍觀,甚至有人越過吧台想找他合影。


    當然他們來也不白來,至少都點了一杯咖啡加一塊蛋糕。之後幾天店裏的營業額一下突破了新高。


    遊子意自嘲地想,原來出賣色相還真能賺到真金白銀。過去二十幾年真是白瞎了。


    一開始遊子意還有心情給他們照兩張,隨著店裏越來越忙,他也沒了那個耐心。而且保不齊照片又會傳到他哪個曾經的死對頭那裏。


    趁著一個好日子,遊子意就把小柳推了出去。好在小柳能說會道,很快接替他成為了店裏新的社交中心。


    小柳甚至還給店裏開發了一個新業務,他把前廳裏閑置的一個巨大電視屏給修好了。然後每天晚上都會在店裏播放熱播劇,一幫白領下班後會約在這裏一起看劇。


    老趙趁機推出了夜宵套餐,多是一些熱飲和低熱量的零食,倒也挺受歡迎。


    “你不覺得累嗎?”遊子意看小柳幹得一頭勁,問他。


    原本他們主做brunch,隻有上午比較繁忙。這下晚上也要接待顧客,小柳就一整天都在連軸轉。


    “不累。這有什麽,我原先在工廠流水線的時候得幹十二個小時呢。”小柳嘻嘻一笑,“而且有錢賺啊,這不比什麽都強?”


    遊子意笑了笑,唿嚕了一下小柳的頭發:“我也沒承諾給你加錢啊,這麽拚命。”


    小柳不以為然:“不可能!我信你,遊老板。”


    遊子意當然不會不給他們錢。他不像遊慶那樣會卸磨殺驢。他們家的公司最終走向這步田地,也是拜遊慶所賜。他不給中高層分股權,也不給年底分紅。一大幫精兵強將積怨已久,公司資金鏈的問題一出,立刻作鳥獸散。


    生意蒸蒸日上,看起來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進。但他和謝東城,卻突然退迴到了一個奇怪的處境裏。


    明明兩人已經睡過一次了,甚至體驗也還不錯。但從那次以後,兩人再也沒提起那晚發生的任何事。


    如果說遊子意原本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一層很薄的窗戶紙,但是現在兩個人之間變成了防彈的金剛網。


    遊子意知道自己沒什麽立場生氣,他們也沒有人開誠布公地談過,更沒有什麽山盟海誓。隻不過是睡過一覺,他們迴到這樣的位置,也沒什麽可以指摘的。


    但是遊子意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看到謝東城的出現,還是會心裏堵得發慌。這甚至形成了某種生理性的反射。


    他像是實驗室裏被困在轉輪裏的小白鼠,不知道該怎麽停,也找不到出路。


    路障拆除之後,這條路恢複了往日的生氣。街那頭有家新店裝修好了,剛好開業,這兩天搞得鑼鼓喧天。


    遊子意路過看了一眼,是一家拳館。


    他二話沒說直接進去說要辦張卡。


    前台的妹妹一臉驚訝地問他:“我們剛開業,你不用試試場地嗎,確定要辦?”


    “辦。”他篤定地點點頭。


    他需要一個地方發泄一下近日來莫名的鬱悶。


    這天晚上關店的時候,謝東城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遊子意的人。他們之間雖然氣氛古怪,卻仍要坐一輛車迴


    小柳跟他說看見遊老板去了街那頭,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謝東城給他打了個電話,一直無法接通,他隻能換好衣服沿著街邊一家家地找。


    他找到遊子意的時候,遊子意正站在拳台上,似乎剛結束一場對決。他喘著氣,雙腿分立,胳膊正往下淌著汗水。


    謝東城這才想起遊子意說過,他學過散打。


    新店的店門合頁似乎還沒來得及上油,一推開就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


    遊子意走到了圍擋邊上,抬眼就看到了進門的謝東城。他甩了甩酸脹的手臂,垂下了眼瞼,然後過了好幾秒才重新抬起頭來。


    他忽然轉過身去,跟旁觀的教練說:“給他一副拳套,算我賬上。”


    謝東城一臉驚訝,指了指自己的臉:“我?”


    遊子意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很快,謝東城就穿著短袖,帶上拳套走進了拳台,他沒來過這種地方,更不懂這裏的規矩,站在角落的一側有些無措。


    更何況,麵對的對手還是遊子意。


    “怎麽打?”謝東城問。


    “隨你的便。跟我打,沒有規矩。”


    謝東城當然不能跟他真打,他也沒有係統學過,幾乎全程舉著雙臂在防禦。隻聽得遊子意的拳頭砸在護具上砰砰作響。


    “還手啊,沒吃晚飯?”遊子意在他耳邊問。


    遊子意的攻擊很快且狠,若不是謝東城帶了護具,死死護住了自己的頭,這會兒可能腦袋已經開花了。


    遊子意原先練過散打,散打與拳擊不同,不僅可以出拳,還能用腿和抱摔。遊子意身體靈巧,他很快用腿剪住了謝東城的身體,然後哢地一下頂住了他的腿關節。


    謝東城對他沒有防備,一下倒到了拳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響。遊子意順勢騎跨到了謝東城身上。


    旁觀的教練見他狀態不太對,拉開圍擋就要進來。遊子意卻用眼神示意他退後。


    他和謝東城僵持在拳台上,腿依舊沒有鬆勁。他打了一晚上,汗水像雨一般順著鬢角往下流淌,有一滴直接啪地落在了謝東城的臉上。


    謝東城感覺有些癢,抬手就想擦汗,結果露出了防守的漏洞。遊子意鷹隼般的目光捕捉到了他的猶豫,很快舉起右拳就準備一擊ko。


    然而,他卻在距離謝東城隻剩下兩公分的時候停住了。


    謝東城緊縮的瞳孔裏,是遊子意的拳頭。


    遊子意的動作僵了三秒鍾,然後忽然鬆開了腿站了起來,推開了地上的謝東城。


    “走吧。”遊子意解開了拳套,甩了甩頭發,徑直往更衣室走去。


    謝東城來得臨時,也沒帶換的衣服,隻能裹上外套在拳館外麵等遊子意出來。


    十五分鍾後,遊子意才從裏麵走了出來。謝東城連忙跟了上去,他走在遊子意身後,兩人就這麽保持著距離走了兩三百米。


    直到遇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人行橫道上亮著紅燈,倒計時緩慢地往下跳動。


    “你心情不好?”謝東城問他。


    遊子意的背影頓了頓,迴答:“沒有。”


    兩人很快攔到了一輛出租車,謝東城原以為兩人會像以前那樣一起坐在後排。結果遊子意拉開了副駕的門,徑直坐了進去。


    司機開著夜間廣播,正在播放著一首舒緩的抒情曲。遊子意的唿吸這才因此平穩了下來,他坐在副駕,頭靠在椅背上,似乎在聽歌。


    迴到方家園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遊子意走在前麵,快步上了樓。他一進屋就重新去浴室洗了個澡。遊子意在拳館簡單衝了一遍,還是覺得那裏的浴室用不習慣。


    謝東城坐在沙發上,聽著裏麵傳來了水聲,然後是熟悉的吹風機的聲音。他背對著浴室,全程沒有迴頭。


    再之後,遊子意推門出來了。


    謝東城抬頭看著他,見他臉色仍是一般,想了想問道:“冰箱裏還有啤酒,喝嗎?”


    “不喝。”遊子意搖頭。


    而讓他意外的是,遊子意洗完澡之後卻沒有走向臥室。而是走到了門口,重新穿上厚外套,換上了鞋子,推開了家裏的大門。


    冷風一下從樓道灌進了屋裏,謝東城被凍了個激靈。


    他轉身問遊子意:“你去哪兒?”


    遊子意沒有迴頭,往樓下走去,留下了兩個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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