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遠把手機放迴兜裏,繼續找尋著,一直到樹林深處,才發現草叢中靜靜的躺著一塊拳頭大的石塊,“唿,找到了一塊,居然飛到這麽遠。那麽就剩下最後一塊了!”湯圓輕唿著,擦擦額上的細汗,“話說今天就到這裏怎麽樣?如果一會兒大叔打電話過來,我可就瞞不住了。”


    小白蛇懶洋洋的在他手腕翻了個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湯遠收好這塊石頭,同時起身的時候呲牙咧嘴的是捶了捶腰,順便從兜裏拽出一袋牛肉幹塞進嘴裏嚼嚼嚼。


    一隻髒兮兮的哈士奇,啪塔啪塔的不知道從哪裏跑了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湯遠手中的牛肉幹。不過,在他剛要撲過來搶牛肉幹時,就被湯遠身上陡然竄出了小白蛇嚇了一跳,立刻退後了兩步。但卻舍不得走,口水滴答地踱著步。


    湯遠盯著這個傻了吧唧的二哈。越看越覺得眼熟。不會是之前青石街上貼過的那張尋狗啟事上的那隻狗吧?不過這麽髒,他也分辨不出來,看來要叫他主人來辨認。


    湯圓的記憶力堪比照相機很快就想起那串電話號碼撥通之後對方迭聲感謝,說馬上就到。湯遠用半袋牛肉幹釣著這隻二哈不離開,而它的主人在10分鍾之內飛奔而來見了之後也不嫌棄這二哈髒汙,立刻摟著脖子就開始哭。


    湯圓也不想要對方的重金酬謝,把那半袋牛肉幹放在草叢上之後就悄悄離開了。


    “要不是這塊青石碣,這隻狗狗恐怕永遠都見不到自己的主人了。”湯圓摸了摸兜裏的青色石塊,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情“小白,你說這塊青石碣,其實就算不在了也會有人記著她吧……”


    小白蛇嘶嘶地吐了吐蛇信。


    啞舍裏的長信宮燈還在幽幽的燃著燈火,坐在櫃台後看書老板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陸子岡已經跟他匯報這些天搜集來的情報,最近枉死的人有點多。雖說這座城市之中,每次因意外生病自殺壽終正寢而死的人有一定數量,但古怪的是,最近每到晚間11:45的時候,最後會有人死去已經連續十多天,逝去十多條人命了,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是在青石碣所矗立的地方死去的。


    最初時並沒有人發覺,但一連五六天,每日清晨清潔工人都會在那個丁字路口發現一具屍體,死因都是各式各樣的怪異,就像是從命案現場、病床,出事地點被人拋屍在這裏的。可是調出監控記錄卻駭然的發現這些死者都是自己走到這裏,更有甚者是硬生生的爬到此處的。


    此事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之後多日就派人蹲守在那個丁字路口,一旦發現奇怪的人靠近就會上前詢問,說不出自己來曆的人都會抓走,結果據說每日在拘留所都會死一個人,死因一樣不明。


    一個今年剛當上巡警的菜鳥警察承受不了壓力,被記者挖出了這個新聞。雖然報紙不能登,但網上已經炒得沸沸揚揚,還好那個記者還有些職業操守,為了不妨礙警察辦案,沒有公布究竟是哪個路口,否則那個地方早就被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了,但也就是因為沒有具體地址和照片大部分人還是把這個新聞當成段子手胡編亂造的恐怖段子看了,沒怎麽當真。


    警察局被死者家屬弄的焦頭爛額,暫時不想繼續找麻煩上身。那個丁字路口的地方隻是設了簡單的路障,以施工的名義禁止通行了而已。


    老板的視線落到了店鋪的屋角處,那裏蘭花漏的水位露出了子時的刻度,也就意味著此時已經是半夜11點。


    陸子岡已經被他打發去休息了,老板合上手中的書,起身披了一件衣服,推開啞舍的大門。


    商業街還是如同往日般喧囂熱鬧,老板在人群中緩步前行。待他轉過街口,穿過路障,就像來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寂靜世界。


    這個丁字路口一如往常一樣的陰森恐怖,昏暗的路燈下站著一名穿著格子大衣的年輕女子。


    老板在離她還有五步的距離停下,盯著那名女子的臉上青白的氣色,歎了口氣道:“你該休息了。”


    年輕女子聞言一動不動。隻有眼球朝老板的方向轉了轉,幽幽道:“我是誰?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那你能想起什麽”老板循循善誘?


    “我能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把我立在此處,我的職責就是站在這裏,守護著這片土地。”年輕女子的目光空濛,像是陷入了久遠的記憶。


    “我站在這裏,千百年出一日。”


    “碑碣存在的意義,就是在上麵刻下字句,讓後人記住一個人或一件事。”


    “可是風吹日曬,戰火洗禮……碣麵上的字早就已經模糊不清,我也忘記了我是誰,忘記了我是為什麽站在這裏。”


    年輕女子說話的時候,有一隻野狗晃晃悠悠的溜達過來,也許年輕女子的氣息與常日青石碣一般無二,那野狗便習慣性走近,湊過去聞了聞她的鞋,然後轉了個身抬起後腿,大大咧咧地開始撒尿圈地盤。


    而那女子也紋絲不動,任憑那野狗尿濕了她的褲腳,甚至連神色也未變分毫。


    野狗圈完地盤,繼續溜溜噠噠的離開了。年輕女子目送它的背影遠去,淡淡續道,“我都習慣了,被狗撒尿,被鳥屎淋頭,被貼小廣告,被寫電話號碼……這些我都可以忍,”


    “但是為什麽撞碎我的身體?”


    年輕女子的聲音倏然間變得陰冷,讓人聞之不寒而栗。


    “所以你就選擇其他身體替代?”老板皺了皺眉。


    “我所附身的都是已死或者是瀕死的人類,年輕女子……”不應該說青石碣為自己辯解道,所以他才會每天晚上到11:45時都需要再換一具身體。


    老板仰著頭,看著天空中皎潔的明月,雙手插在風衣的兜裏,繼續問道,“既然有能力獲取人類的身體,為何你還要一直站在這裏。”其實這世間,有許多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去,如不是這個青石碣癡傻到如此地步,每天都站在這裏,肯定不會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青石碣伸出手,手掌心握著一塊青色石塊,“我在找我的身體,雖然那個身體已經沒有什麽用處,但畢竟刻印著我的身份。”


    “我想知道我是誰。”年輕女子聲音清晰迴響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比起最初附身的那個年輕司機,青石碣現在所選的身體要健康鮮活得多。


    老板凝視那塊沾著血漬的青色石塊,隨後抬起頭上上下下打量著青石碣的這具新身體,搖頭歎道:“我並不知道之前那些身體你是如何得來的,但這個姑娘,明顯還沒死去。”


    青石碣神色一僵,隨即狡辯道,“她本來也是要自殺的,他既然不要這個身體能就給我用不是很好嗎?”


    “強詞奪理,”老板的語氣變得凝重。


    天邊的烏雲遮蓋住了那皎潔的明月,平地裏驟然起了一陣夜風,卷起了紛飛的四散而散枯葉,一片肅殺之氣。


    “嘖,其實我也不想這樣。”詭秘的黑暗中,年輕女子臉上忽然勾勒出一抹古怪的微笑,“其實人類是個很矛盾的存在,有些人意誌堅強,有些人意誌軟弱。碰到一些困難事情或意外,就想要自我了斷。”


    “自殺這個念頭呢?第一次出現在自己,腦海的時候誰都會嗤之以鼻,覺得是無稽之談。”


    “但第一次出現之後,就會越來越容易想到這個念頭。尤其在困境不斷襲來的時候”,“而當這個念頭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就會自己給自己下心裏暗示,最後自殺將會變成擺脫困境的唯一手段,”


    老板站在秋風中聽著青石碣一句一句的說著,心中不知為何浮起了扶蘇這次離開的前的一言一行。


    “你說他們是懦夫吧,他們卻連死亡都不怕居然還怕其他事情。”


    “自私的了斷自己的生命,完全沒有為其他人著想過。”


    青石碣恨鐵不成鋼地說著,之後把目光落在了沉思中的老板身上,唇邊的笑容越發的詭異,“其實,我看你的身體就不錯,要不要讓給我呢?”


    說罷,就抬腳往老板方向走去。她走路姿勢特別奇怪,身體也不會彎曲讓人一看就覺得渾身發麻。


    老板並沒有動容,看著青石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目光冷漠。


    “等等!你要做什麽?”一個小男孩聲音突兀的響起。


    青石碣的腳步立頓,看向奔跑過來的小男孩兒,表情生動了起來:“咦?是你。是你”湯圓警惕的看著這個渾身上下寫著“我很奇怪的”年輕女子,他也經常上網知道這個丁字路口發生的怪事。他了解的要比普通人更多一些,知道是那個被撞碎的青石碣作祟。前些天都有警察在這裏值守,再加上晚上醫生看得緊,他沒有機會溜出來,今晚好不容易跑了出來,就看見這個女子走向另外一個人,再加上他剛才說的話,看上去就像是不懷好意。


    “我認得你”,青石碣的聲音居然變得溫柔了許多,“你偶爾還會帶抹布和刷子來清洗我身上張貼的廣告。很舒服,真是很感謝呢!”


    湯遠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臉頰,害羞了一下,才想起來他來的本意,連忙說道:“哎!你的身體我幫你收好啦!都重新拚好了,就去最後一塊,我打算再找找,別再用別人的身體了好不好?”


    青石碣聞言愣住了,它完全沒想到自己還能找迴原來的身體。它低下頭,攤開的掌心中輕輕的躺著一塊青色石塊。


    湯遠順著她的視線一看,立刻歡唿一聲道:“哦!就是這塊!太好了!知道強迫症患者對著缺了一塊的拚圖有多痛苦嗎?!”一邊說一邊不客氣的伸手把那個青色石塊拿到手裏。


    青石碣一時都忘記阻攔他了,眼睜睜看著湯遠小朋友就那麽輕易拿走它的一部分身體。


    在石塊剛離開手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吸力驟然從前方襲來情實際暗叫一聲不好,就卻毫無反抗之力地陷入了黑暗。


    湯遠嚇了一跳,他剛拿走那塊青色石塊,麵前的這位女子的表情突然猙獰了起來,在昏暗的夜晚看起來宛如厲鬼,但好在下一秒就恢複了安寧,再睜開雙眼的時候,眼瞳就變得清澈起來。


    “奇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年輕女子怎莫名其妙的看著麵前雋秀的男子和一個可愛正太,顯然她並不認識他們。掏出手機來看看時間,驚唿一聲,便忙不迭地離開了。


    “咦!就讓他這麽走了?”湯遠雖然沒有聽到全部對話,但也聽了個大概。那名年輕女子本來要自殺的,就這樣放任不管了?他迴頭看看自家師兄,看到他手掌中有一個像是小竹籠的玩意在滴溜溜地轉個不停,顯然是青石碣的精魄被對方用某種手段強行抽取了出來,隨後被關在這個籠子裏。這個豬籠做工精細,竹條上隱隱有深褐色斑點,應該是斑竹所致。


    老板低頭看著手中的斑竹籠,淡然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幹涉太多有違天道。”


    “唉,青石碣其實也挺可憐的”湯遠有感而發,他也並不是頭一次見混的這麽的古董了,所以隻要看見了就忍不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它存在的本意就是想讓別人記住他,可是時光荏苒,字跡模糊,到頭來連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了。”


    老板瞥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其實有些記憶深刻的人和事,並不需要刻立碑碣才能被人記住。”


    他並不認得湯遠,也並不想認識他。這世上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漫長歲月中他見過數個,他剛想說句話就道別,卻忽然眼神一凝。有一條非常眼熟的小白蛇上慢悠悠地從這位小正太的衣領處爬出來,朝他的怯怯地吐了吐舌頭。


    湯遠笑得十分可愛,甚至把很少出現酒窩都展現出來示人了。然後用軟萌正太音清脆的開口道:“師兄晚上好!初次見麵,我叫湯遠,不是吃的那個湯圓,是遠近的遠!”


    老板正驚訝於自己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師弟的事實,就看到麵前的小正太瞬間從可愛的笑容變為驚悚的表情,他還來不及思考這代表著什麽,身後就有一個更熟悉的聲音氣急敗壞響起“湯圓,你這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有野什麽?,幸好我在你身上放了定位手環快跟我迴家去!”


    老板心神震懼,手中的斑竹籠一鬆,青色光從縫隙中竄了出來,立刻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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