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樣,下班後欣桐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到公司附近的站牌,準備搭乘公車迴到熟悉的舊街區。下了公車後,她徒步走了十分鍾,然後轉進自家附近那狹小雜亂、終年飄散著溝渠髒水臭味的巷口。


    重複著每晚進家門口前的習慣,她疲憊地抬起頭,仰望自己與母親、春姨以及麗玲四個人,擠在一起居住了二十年、三十坪不到的老舊公寓。


    從這個角度望去,公寓窗內透出昏暗的燈光。


    那晚,她之所以在信義區的豪宅前流連,隻因為一個月前母親忽然對自己說的那一席話……


    巷口一個舊報攤,攤子上還擺著今天沒賣完的報紙,欣桐的目光被報紙上一幅人像給吸引,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報攤前,伸手拿起那份過時的早報。


    報上登載著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老人照片,隻不過這名老人不同於一般老人,他可是名震兩岸三地、政商人脈豐厚的金融钜子,朱獅。


    老人的照片拍得很好,讓老人看起來意氣風發,但報紙上的副標內容卻與這張照片十分不契合——


    紅獅集團總裁朱獅病情減緩,仍在加護病房觀察!


    欣桐怔怔地瞪著報上的標題,就這樣站在巷口,直到賣書報的老伯開口問她:「小姐,要買報紙嗎?」


    她迴過神,急忙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十塊錢銅板,然後將買來的報紙順手塞進皮包裏。


    走迴家這短短數分鍾的路程,欣桐的腦子裏充斥著一個月前那晚的情景……


    當晚母親手裏拿著當日報紙,報上的頭條是港商紅獅集團主席朱獅,心髒病突發,送醫治療的消息——


    「欣桐,媽一直在等待機會,就是要告訴你——朱獅是你的親祖父,你是紅獅集團唯一合法繼承人!你放心,媽一定會替你爭取權利,恢複你應得的身分!」


    這是欣桐的母親紀碧霞,在房間裏對女兒所說的話。


    母親這番話,這三天來一直迴蕩在欣桐的腦海裏,提醒著她、困擾著她,讓她的心無法得到平靜。


    原來,她還有一個親生祖父尚在人間。


    原本,她該將這件事拋在腦後,畢竟這個「親祖父」對她而言如同一名陌生人,如果不是母親提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人活在這個世上!但多年來母親對自己的冷酷與暴烈,就在對她揭示身世那一晚開始有了轉變……


    母親熱切地期盼她的反應,這一個月來最常掛在口頭上的字眼,就是「我們母女倆一定要討迴公道」這幾個字。


    母親用的字眼讓欣桐害怕,讓她不斷迴想起自她有記憶以來,母親狂暴的性格加諸在她心靈與身上的傷害。


    走到家門口,欣桐從沉思中迴神,拿出皮包裏的鑰匙打開公寓斑駁的鐵門,一映人眼簾的,是桌上覆著紗罩的冷飯菜。


    「小姐?一整晚你上哪兒去了?!」吳春英見到夜歸的小姐,急忙從廚房跑進客廳。


    欣桐笑著搖頭,她疲憊的神情,讓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吳春英不忍。「還沒吃晚飯吧?我把飯菜熱一熱,你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不用了,春姨,我吃過飯了。」欣桐笑著迴答,然後走迴自己的房間,並輕輕帶上門。


    欣桐當然知道,春姨是這世上待自己最好的人,她關心自己、愛護自己……小時候還在念幼稚園的欣桐,有段時間甚至曾經誤以為春姨才是自己的母親。然而春姨隻是母親的傭人。


    當年紀家是中部的名門望族,春姨與她的母親都在紀家幫傭,春姨一輩子跟在小姐——也就是欣桐母親紀碧霞身邊,直至紀家沒落了,春姨仍然忠心耿耿地守護著紀家人。唯一的不同,是現在春姨叫她「小姐」,改喚母親「太太」。


    欣桐靠在房門上輕籲一口氣,她竟然對一向疼愛自己的春姨撒了謊。但這時的她根本沒有豐點食欲,如果不說自己已經吃過晚飯,春姨一定會強迫她用餐。欣桐抬頭望了一眼壁上的小熊維尼掛鍾,一室漆黑中,掛鍾內發出螢光的長針與短針,指著晚間十點半。她知道這時間,母親早已經上床睡著了。


    「小姐,你真的吃過飯了嗎?」吳春英不死心地,追到欣桐門前,隔著薄薄的木板門問。


    「我真的吃過了。我好累,春姨,我想休息了。」她輕聲迴答。


    吳春英站在門前猶豫片刻,才訕然走開。她本有一肚子的疑惑要發問,因為小姐從來不曾如此夜歸過。


    過了片刻,門外不再有聲響,欣桐才慢慢走到床前,擰開床頭的小燈,一室暈黃為室內帶來了溫暖。


    她拿出藏在皮包裏的報紙擱在小幾上,然後坐在自己睡了十多年的木板床邊,就這樣陷入一段長時間的沉思。


    今天早上,她已經跟公司遞了辭呈。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欣桐不想去深究原因。她隻告訴自己:非這麽做不可。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報紙,打開徵人版,發現紅獅集團旗下的紅獅銀行,仍然在徵求人事資料處理員一職。三天前她在母親帶來的報紙上,已經發現這一個職務空缺,她曾經猶豫著、遲疑著……終究承受不住內心一股衝動的驅使,就算人事資料處理員這樣一個微薄的職位,根本無法接近紅獅集團的總裁,但她仍然想待在爺爺——她在這世上另一名親人身邊,最近的距離。


    利曜南走進加護病房時,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枯朽的老人。老人與平時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慢慢走近病床,直到老人發現他的接近。


    「曜南?」朱獅睜開眼睛,同時皺起眉頭,他不再光滑的額頭在十年前已布滿皺紋。


    「祖父。」利曜南恭敬地唿喚老人,雖然他知道,老人並不喜歡這個稱謂。


    果然,朱獅再次皺起眉頭,威嚴地問:「你……你來了,公司的事處理得如何?」


    「紅獅金的小股東已經得到安撫,不會再有進一步動作。」他沉穩地迴答。


    這次老人會突然心髒病發,就因為小股東在股東會上鬧事。


    老人緩下臉色,聽到這個答案,似乎讓他安心不少。「很好,你辦事一向讓我放心。」老人道,但數秒鍾後,他暫時和緩下來的目光,再一次灼然望向他精明幹練的外孫。「阿南,另外有一件事,我要求你親自去辦,並且我要你對我保證,接下來我對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許對外界透露。」


    「我明白,祖父。」


    老人再次皺起眉頭。也許精明如老人,也未察覺,他的表情透露了他內心的觀感。


    但無論老人心底想些什麽,對利曜南而言並不重要。


    「我要你……」可能因為虛弱或其他原因,老人頓了一頓。「我要你親自替我做一件事。」


    「您盡管吩咐,我一定盡我的能力辦到。」


    「我要你——我要你,替我找迴我的親孫女。」


    老人強調著「親孫女」三個字。


    利曜南直視老人,他剛峻如鐵的臉部表情,並未因為這幾句話而撼動。他等著老人說下去。


    「你知道,你的舅舅二十多年前跟紀家那個女人私奔後,生下了一個丫頭,現在這個丫頭、也就是咱們朱家的血脈,還跟著紀家那女人,我要你……我要你親自去把我的親孫女找迴來。」老人的眸光有些渙散,似乎為自己的決定而疑惑。


    許久以前,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想知道這對母女的下落!因為除了他的親生兒子外,他絕不承認那女人和她所生下的私生女,與朱家有任何的關係!


    她們母女倆的存在,對他而言如同芒刺,無時無刻不讓他憶起兒子的早逝,與他們父子間為了紀家那女人而起的衝突!


    但現在,在他大病一場、幾乎與死神打照麵的現在……


    他根深柢固、不容轉圓的念頭,有了改變。


    畢竟,讓他痛恨的是那搶了他兒子的女人!而那未曾謀麵的親孫女,她身上流的畢竟是朱家的血,她是兒子唯一的女兒,也是朱家唯一的血脈——她是朱家在這世上碩果僅存的繼承人了!


    利曜南沉默地接收老人的命令,然後迴答:「我明白了,祖父。」他沒有多問任何一句。盡管老人還有一名親孫女尚在人世的消息,連他的母親也不知道。


    離開病房後,利曜南如往常一般,從醫院一路開車迴到紅獅銀行。


    他知道老人雖將銀行經營權交到他的手上,但隻要關乎決策,老人從未放手。過去他曾經以為,這是因為老人唿風喚雨半生,習慣了發號施令。


    然而一名不為人知的「親孫女」,解釋了老人之所以布局這一切的居心。


    利曜南手握著方向盤,眼神堅定、麵無表情。


    老人有他的盤算,而他利曜南亦非初生之犢。


    他很早就知道,他姓利,不姓朱,這一字之差,他早有防備。何況他的母親,朱鳳鳴,隻是朱家的養女——


    他從未忘記這一點。


    因為他母親在朱家親族間趨炎附勢、既高傲又自卑的表現,無時無刻提醒著他,他卑微的出身。


    一大早,欣桐依約來到紅獅銀行,應徵人事部門資料處理員一職。


    雖然她僅是應徵一名小辦事員,但因為紅獅是體製龐大的金控集團,因此她仍得進行筆試與三關麵試,應試過程十分嚴謹。


    一星期後,她得到通知,自己在五十多名角逐者中勝出,錄取紅獅銀行人事部資料處理員一職。


    這一個星期她仍然如以往般早上六點半出門,晚上在下班時間後才迴到家,以免母親和春姨懷疑她辭去工作,或者被公司解雇。


    「早安!」早上七點,她來到還空無一人的銀行。


    第一天到紅獅銀行上班,欣桐嚴格告誡自己不能遲到,但卻來得太早了!


    「早啊!」第一批清潔人員已經到達公司、開始勞動,他們善意地迴應這名初來乍到的生麵孔。


    「早安,伯伯、嬸嬸。」欣桐有禮地再一次問好,然後站在銀行門口的櫃台前,有些無措。


    第一天上班,她來得太早,整間銀行連一名辦事員都沒有,當然也沒有人能告訴她,她的部門辦公室在哪裏?


    一直等到約莫八點左右,陸續有員工到達公司,開始打卡,她被主管帶到屬於她的部門以及座位,那雖是一個小小的辦公桌,但隔起的圍板就像一個小天地,從現在開始她已經進入紅獅集團,成為其中一員,未來三個月內將視她的工作表現,決定她是否留任。


    上班頭一天,已經忙到讓她無法想像!


    現在較有規模的銀行,都兼營證券業務,欣桐身處的部門不是第一線,初期不能接觸公司內部人事資料處理,隻能做一些證券客戶建檔的工作,然而這個工作已經讓她忙得喘不過氣。


    中午時分,她被部門主管差遺到外頭領便當,於是她趕忙放下手邊的工作,飛奔到外頭的便當店,做著這不屬於她工作範圍、屬於新人應做的義務性勞動。


    之後一個禮拜,欣桐工作上班第一天的情況大同小異,唯一差別,隻在於她漸漸習慣了新工作的步調,雖然忙祿,但在她要求自己任勞任怨、不能推拖遲疑的毅力下,已漸能應付得過來。


    「紀欣桐,你先到茶水間去幫我衝一杯咖啡,知道嗎?」主管林文莉走到欣桐的辦公桌前,以支使私人傭仆般的態度支使欣桐。


    「好。」欣桐沒有半點猶豫或者麵露不悅,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往茶水間的方向走。她將這當成自己的分內工作,畢竟她仍然是尚待學習的新人。


    「喂,紀欣桐順便幫我泡一杯女乃茶!」同事簡秀敏黏在座位上,眼皮不抬地使喚。


    「知道了。」欣桐迴答。


    「還有我!既然要去茶水間,順便幫我泡一杯綠茶——噢,對了,要記得幫我拿糖包喔,我最怕綠茶的澀味了!」另一名女同事又出聲使喚她。


    欣桐還來不及迴答,其他同事又交代她拿東拿西,欣桐隻能努力將同事點的飲料記住。


    從三樓的人事部跑到一樓茶水間,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已經習慣部門同事支使她做私人事務,她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大公司內部的人事文化,隻告訴自己既然來到這裏,就要努力適應,不能、也不應該有任何抱怨。


    她一直很努力的生活,這要歸功於春姨給她的好榜樣。


    事實上,紀家在沒落後就再也支付不了春姨的薪水,相反的,這個家多年來靠著春姨白天給人做清潔工,晚上在家中做電子手工零件才能維持下去。是春姨腳踏實地的工作,讓這個家不至於垮下。


    但春姨仍堅持叫母親太太、叫她小姐。這也是春姨的女兒,麗玲,多年來不諒解自己的母親與紀家母女,最主要的原因。


    她一直記得,麗玲離開家那一夜,曾經對著她與母親嘶吼過的話——


    你以為你真的是大小姐嗎?!要不是我媽爭辛苦苦給人打掃、在家做代工,你們這兩個沒用的母女早就餓死了!


    欣桐能明白麗玲的憤怒,自己與母親真的虧欠春姨太多,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春姨。


    將所有人點的冷熱飲全部放在托盤上,欣桐小小翼翼地拿起搖晃的盤子,祈禱迴到三樓這一路,盤中的飲料千萬不要灑出。


    接近午餐時間,利曜南將文件合上,抬頭望了一眼壁上的掛鍾,指針即將重疊,時間快要接近中午十二點。


    今天早上,他並未按以往行程,準時上醫院探視老人。


    自從老人要求他代為找迴親孫女,這幾天來,老人毫不放鬆地緊盯著他尋人的進度。


    按下電話上的撥話鍵,利曜南迅速按了一組號碼,電話一接通,立刻傳來對方精神飽滿的問候聲。


    「你的時間不多了。」利曜南沒有表情地提醒話筒另一端的人。


    「事情有點棘手,紀碧霞已經不住在原來的舊址,看起來她並沒有申辦移居手續。」


    「她沒有收入,除非當一名寄生蟲,否則就必須工作!隻要紀碧霞有工作,就不怕找不到人。」接著利曜南迅速下達一連串指令。「調查全省近二十年勞健保資料,另外清查全省醫院的就診紀錄,絕不能遺漏任何一個名叫紀碧霞的女人!」


    對方安靜片刻,再開口語調有點遲疑。「這個……利總,能不能給我那女孩的名字?我想從那女孩身上著手比較容易,我們可以調查她的學籍資料——」


    「如果有名字,就不必找你。」切斷電話前,利曜南語帶警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記住,我要『有用』的消息,不需要垃圾!」


    不等對方迴答,他掛斷電話。


    紀碧霞這個女人形同人間蒸發,到目前為止尋人一事沒有任何答案、更沒有任何進展,這也是他未到醫院探視老人的原因。


    但逃避,從來就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利曜南從豪華的辦公椅上站起來,他準備到醫院,麵對老人質疑他辦事不力的目光。


    從他所在的頂樓辦公室到地下車庫,搭乘專屬電梯隻要一分鍾的時間,但剛才他的秘書已經知會過他,電梯今天早上十點必須例行保養,直至下午兩點才恢複運輸。


    他別無選擇,隻能走二十多層樓梯,到地下室開車。


    利曜南以最快的速度步下階梯,他要求自己要在三十分鍾內趕到醫院,因為下午兩點,他有一個十分重要的簽約會議。


    他趕著時間,同時加快腳步,未料到在樓梯轉角有一大盤飲料等著他——


    鏘!


    隨著托盤掉落,大片的飲料殘汁潑灑在地上、以及正下樓的男人身上。欣桐在差一點從階梯上摔下那刻,牢牢握緊了男人伸出的那隻可靠有力的大手——


    「你沒事吧?」利曜南皺起眉頭,瞪著眼前這名魯莽的女孩。


    「我……」欣桐抬起茫然的雙眼凝望著男子,尚未來得及意會到,前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燙傷了!」他沉聲道,盯著女孩白皙的手臂上,漸漸浮現出大片赤紅色。


    「我……沒關係,」欣桐咬著唇,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對不起!」她知道自己闖了禍,男人身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西裝,已經被飲料殘汁渲染得慘不忍睹……


    「對不起!」她再一次道歉,並且含著無限歉意低頭鞠躬。但她也知道,還是新人的自己,就算道歉一百次也不能彌補她的過失。


    利曜南無言地凝視女孩,她驚慌纖細的模樣,帶給他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的手臂燙傷了,必須立刻治療。」數秒鍾後,他道。


    「沒有關係,我迴到茶水間衝一下水就好了。」欣桐並未注意對方的模樣,她一心一意感到抱歉。「真對不起,我把你的西裝都弄髒了……」


    欣桐努力集中意識,讓紊亂的腦袋開始思考,她該怎麽做才能稍微彌補自己的過失。


    利曜南月兌下外套,裏麵的襯衫仍然是幹淨的,隻有領帶是髒的。


    「請把外套交給我,我會立刻送去幹洗,如果幹洗店不能處理幹淨的話,我會按原價賠您的損失。」這是欣桐所能想到唯一方式。


    利曜南沒有迴答。這個女孩並不明白,他的西裝外套足以抵掉她半年努力工作,所得的總薪資。


    「不需要。」


    「我堅持,請您讓我彌補我所犯的過錯,否則我會十分愧疚的。」


    他看出她眼中的堅持。


    「你是公司的員工?」他忽然問。


    「是的……」欣桐忽然想起,她曾經在哪裏見過他。


    那天晚上,當她流連在雜誌上所刊載,據說是紅獅集團總裁朱獅所住的豪宅大樓時,曾經遇見過他。


    當時他關懷的眼神,欣桐仍然記憶猶深。得知他與自己一樣,都是屬於紅獅的員工,她心中湧起莫名的喜悅。


    利曜南將領帶取下,交到她的手上。「那麽,就替我把領帶洗幹淨,然後送到我的辦公桌上。」


    也許她根本就知道他是誰,因此急於想討好上司,以免遭到開除的命運。既然如此他可以成全,他沒有時間為難這個女孩。


    將肮髒的領帶交到對方手上,利曜南轉身下樓。他沒有任何時間可浪費。


    欣桐呆在階梯上,猶豫著是否該追上去,請對方把西裝外套一並交給她。但眼見地上一片狼藉,她才一猶豫已跟不上男子的腳步,於是她放棄追迴他……


    但是,整個紅獅銀行與紅獅證券有近千名員工,她要怎麽找到他工作的部門?如何才能將領帶送迴他的辦公室?


    捏著手上的領帶,欣桐瞪著地上的飲料殘汁,腦子嗡嗡響著,一連幾個問題糾結在一塊兒,根本理不出頭緒。


    發呆片刻,欣桐迴到現實。她決定先專心收拾地磚上破碎的杯盤,至於另一個問題,她一定能想出辦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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