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就是都裏鎮了,看到那條水道沒,穿過它,便可以進入都裏海域


    葉挺有些興奮地指著遠處兩山之間的水道叫道,跟在他身後的人,捋著胡須,麵露笑意。


    “十七叔,不曾想是你老親自來了,若是十一郎知道,定然也很歡喜。”葉挺又道。


    捋須之人名葉樹,在葉家排行十七,乃是族長葉淡的庶子,他這次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葉淡的意思,來看看葉暢許諾的給葉家尋的新家業,是不是真的合適。


    因目的快到,所以原有些暈船的他,也因興奮而精神大振。


    “你不是說,現如今還隻有一片林地麽?”


    “雖隻是一片林地,但前次來的十日裏,我與十一郎踏遍左右,算出來有荒地可不少,山穀之間,有大片的衝淤之地,隻要有足夠的人力,耕作兩三年便可成熟地,再加上坡地,幾千畝是輕而易舉,水澆地亦有千餘畝。”葉挺誇大其辭:“而且這邊土肥,聽十一郎說,再往北,到遼河那邊,更是攥得出油來的黑土”


    “終歸讓我親眼見到才好,雖不是舉族搬遷,也要遷來一半人……那可是二百餘人啊。”聽得有幾千畝耕地,葉樹心中盤算了一下,在吳澤陂,他們葉家控製的土地尚沒有這麽多。


    “其實不隻幾千畝,這邊人少地多,整個都裏才幾千人,其治地有咱們修武縣大隻要向周邊拓展,莫說幾千廟,幾萬畝也是有的。”


    葉挺是知道葉暢心意的,而且跟著葉暢到處跑之後他的心也野了,讓他迴修武吳澤陂去守著那不過十餘畝的分田過日子,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船過了水道,進入到都裏海域,在這裏可以將附近看得清楚。葉樹轉首四顧,點了點頭,至少這片海域不虞海上風浪,乃是天然良港,那麽葉家在此就虞那些捕魚人家沒有生計了。


    “那邊是我們的營地?”他又問道。


    他看是看向都裏的方向,因那邊有人煙,但是都裏在稍東北,而葉挺則指向了西麵:“那邊”


    那邊乃是群山,並不高大,森林茂密,看情形是很難有大片連綿的平地。葉樹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大片連綿平地,那就意味著各家田到時會比較分散,這一點讓人不滿意。


    “咱們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手,這一趟,運來了兩百餘人,定然能派上大用場。”葉挺又道。


    他原是迴登州籌集物資的,正好趕到葉樹領人來登州,因此便將他們先載了過來。除了葉樹帶領的幾十名葉家人外,來的還有洛陽的災民,另有十餘名在登州招募的工匠。


    船接近營地,葉樹突然咦了一聲:“老五,這是你說的少人手?”


    葉挺也是呆了:“怎麽……這許多人?”


    隻見原沒有什麽人的營地,如今至少有三四百人在忙碌,原延伸到海邊的樹林,已經給開出了一條大道,直通向山林深處。


    在葉挺他們離開之時,原隻辟出了不足一畝的平地,如今平地已經順著海邊展開,足足有五畝之地,建一個小碼頭區已經足夠了。


    船在簡易碼頭靠上之後,葉挺護著葉樹上了岸,迎麵葉暢笑吟吟迎上來:“我說如何耽誤了兩天,原是十七叔來了”


    葉樹在葉淡諸子中,其實也很平庸,但好就好在他自知平庸,曉得事理,不敢在葉暢麵前拿大,雖受了葉暢的禮,卻立刻將他扶起來:“十一郎,你辛苦了,也是我們這些做伯叔的不長進,倒要你小小年紀四處奔波,了咱們葉家找尋出路。”


    “十七叔這是哪裏的話,我有今日,也是族裏照料,我身邊這些得力的人,可有一半都是咱們族裏的兄弟。”


    將葉樹迎上來之後,葉挺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多了這許多人?”


    “哦,都裏鎮我已經拿下了。”葉暢平淡地說道:“如今南二哥坐鎮都裏,我在這邊準備建一座新鎮。”


    “什麽?”葉樹不知道,葉挺卻是明白的:“都裏鎮拿下了?”


    “正是。”


    “這怎麽可能,十一郎你手中能戰者隻有十人……”


    “十人足夠了。”葉暢咧開嘴笑起來,終於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


    十人奪取一座有兩千人的小鎮,也算是不小的戰績了。果然,聽得此語,葉挺張大嘴巴,而旁邊的吳大海等人相互擠眉弄眼,也都是一臉震驚。


    “我奉皇命來此,鎮中豪強不服皇命,不但意圖折辱於我,還試圖阻撓,被我當場格殺。”見叔父葉樹尚一副驚愕的模樣,葉暢便解釋道。


    葉樹頓時一驚,他此前以葉暢身大唐官員,奪個鎮子定然不算什麽,卻不知竟然還殺了人流了血。


    “十一郎,這裏不大太平?”


    “太平不太平,要看咱們的了。”葉暢含糊地說道。


    “十一郎,你給我說清楚來,若不說清楚,我帶著人掉頭便迴吳澤。”葉樹雖是平庸,卻不是沒有擔當之人,聽得葉暢有敷衍的意思,葉樹壓低聲音道:“事關全族,可不是你一人能拿主意”


    “啊,是我太失禮了。”葉暢愣了一下,自知確實不妥,葉氏家族雖然現在奉他長,但他卻不能太過自大,當下便道:“遼東漢胡混雜,故此也不是全無危險。諸胡都是嫉恨漢人富庶的,但隻要咱們強大,便可驅使之、同化之,反之則受其欺淩。”


    “我族全部加起來不過二百餘人,便是加上你自洛陽招來的災民,也不足兩千,這點點人手,如何算強大?”


    “當地還有漢人,你看如今在咱們營地上做工的,一共三百一十九名,全是漢人。”葉暢笑著一指:“除他們之外,都裏鎮尚有三千七百七十四人,全部加起丁男共是一千四百四十二人……”


    他點起人數,當真是信手拈來,葉樹聽了卻是又驚又喜。


    “我還讓人去招募附近的漢人,隻要來投者,依朝廷製度,便有二十畝的永業田。不過他們也要每三人出一丁服徭役,喏,如今就是在服徭役了。”


    葉暢說話間,聽得那邊忽然敲響了鍾聲,然後正在於活的諸人紛紛放下手中的事情,個個向著碼頭邊上的一處地方跑去。


    “這是?”


    “開飯了,今日南八打了一隻野豬,正好送來,再加上海魚,十七叔應當還沒吃吧,走走,正巧呢。”


    葉樹隨葉暢也走向碼頭那邊,那原來是一個大廚房,到了這裏的人紛紛排隊,葉樹發覺他們大約是每十到十二人一隊,然後還有一人在清點人數,那人上前拿勺眾人添菜盛飯,他自己是最後一個拿起碗的。


    這人應當就是夥長,隻有一夥人到齊之後,才能去開飯,若是人沒有到齊,哪怕隻差一個,同夥之人就都得等著。看到這一幕,葉樹暗暗點頭,這就是典型的葉暢風格。


    葉暢非常強調紀律,無論是在吳澤陂的時候,還是在洛陽之時,他對於跟隨者的紀律要求到了連此時軍隊都比不上的地步。


    夥食也很好,有魚有肉,還有青菜,象是木耳、香菇之類的山珍亦有。葉樹皺了皺眉頭,雖然鄉間稍好些的地主讓雇工於重活前,多會準備一餐豐盛的食物,但象這樣搞,未免也太豐盛了。


    他低聲向葉暢談起,葉暢卻笑了。


    “吃了這種飯,還會願意迴去吃糠咽菜麽?”葉暢低聲問道。


    葉樹這才恍然,確實,這些人名義上是被葉暢這個朝廷官員“征發徭役”,實際上卻是來當雇工,有工錢,吃好的,當所謂的徭役結束之後,他們豈會願意還迴到田間於活去


    少不得要在葉暢手中當工人,到那時,葉家的主要工坊也會搬到此處來,正好雇一批工人。


    “還是十一郎想得遠些。”


    “不過人力還是不足,如今我派出六個小隊,向北去招募人手,凡是漢家兒郎,皆可來應募,來者隻需服役十個月,便可以分得二十畝田,再耕作五年,便能成永業田,傳諸子孫。”葉暢又道。


    “這是……”


    “宅田令,隻在咱們旅順施行。”


    “旅順?”


    “哦,我給營地取名旅順,這片海旅順灣,算著討個好口彩吧。”葉暢笑了起來。


    “這宅田令會不會引來麻煩?”


    “那是難免的,不過我還有一部令未發呢。”葉暢眯眼道。


    宅田令還隻是招募流散的漢人,因此對於周圍的震動不是很大,葉暢手中還有一個大殺器,就是《漢奴廢止令》。


    在整個遼東,以漢人奴,非法,自法令施行之日,所有漢奴皆獲自


    從沈溪那兒得到的情報,整個遼東加上渤海國,人口約是四百萬,其中有近三分之一漢人,這些人,將是葉暢在遼東全力爭取的對象。但他們相當一部分處境都很困難,因漢人擅耕種、製做,所以諸部貴人農奴、匠奴。若能釋放他們,不僅可以壯大葉暢自己的實力,也會對異族胡人造成沉重打擊。


    但這是真正的大殺器,一頒布出去,葉暢便會成眾矢之的,至少在短時間內,葉暢還無力去抵抗稍強一些的異族部落。


    “這般分法,田夠不夠?”


    “擊破高家,才知道這廝手裏控製著多少好田。”葉暢笑道:“此次分永業,一共分出四千八百八十四畝,高家的田確實不夠,但是我們勘察過了,左近還能開出萬餘畝田……”


    此時旅順人少地多,不象另一世養著幾十萬人,自然有的是可以開墾的荒地。隻不過一家一戶要開墾這些荒地很困難,唯一的辦法就是組織起人手共同進行墾殖。


    而且這附近山上多大樹,正好可以挑選合用的來造船,葉暢心裏,可是將這個放在了極重要的位置。


    吃完飯後,葉暢又領著葉樹爬上附近最高的山頭,指點著周圍的情形,看著方圓數十裏的地方,葉樹連連點頭:即使有三分之二是丘陵,剩餘的地方,也比吳澤陂的耕地要多得多。


    再問起這裏的氣候,得知稻麥皆可種植,那些丘陵還能夠種植果樹,葉樹就更滿意了。雖然沒有連片的大平原,但葉家半個宗族搬遷過來,還是可以聚居於一處的,葉暢甚至指明了準備讓葉家聚集的地方,離營地隻是兩裏不到,順著山溝進去便可以看到的穀地,左右山穀開墾出來,能有幾百畝水田、千餘畝水澆田和更多的旱田。再往裏拓展,甚至可以辟出幾千畝水田來。


    雖然是生地,可耕種個三五年之後,便能成熟地,再經過十餘年,便能不遜於吳澤陂了。


    “十一郎,此次迴去之後,我會在父親那邊說此地情形,你隻管放心,這確實是塊寶地,我葉氏在此,當能興旺。”總體上是滿意的葉樹如此對葉暢道


    他們站在山頭談話,突然間,有人飛奔而來,口中大叫“禍事了”,葉暢皺著眉,便見葉挺帶人將那廝攔住。


    是派往北麵招徠流民的人,葉暢認出他,似乎叫孔令侃,自稱乃是聖人之後。


    “怎麽迴事,讓他近前說話。”看到葉樹眼中的疑惑,葉暢招唿道。


    葉挺將人帶到葉暢麵前,孔令侃下拜道:“郎君,不好了,禍事來了”


    “慌張個什麽,便是有猛虎來了,自有南八神射在,吃不了你的”葉暢沒好氣地道。


    眼看就要說服葉樹,這廝卻大驚小怪地跑迴來,弄出這麽一出。


    雖然對葉暢來說,現在葉氏宗族的助力已經不是太重要,但若是能得到葉氏宗族的全力支持,至少他手中便有幾十個可以信任的人手,這其中還有一二十人能夠上陣廝殺的漢子。


    “是北邊的崴子寨,他們寨裏聽聞高家被端了,便說要發兵來打都裏”


    “崴子寨?”葉暢知道這個地方,不過是旅順東北四十餘裏處的一座山寨,全寨人口加起來也就是三四百人,共七十餘戶人家,這麽一個小寨子,竟然想要來打他?


    “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將前因後果說清楚來。”葉暢道:“三四百人的寨子,也想來打我們,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郎君,他們寨子雖是隻有三四百人,可有不少獵戶,而且,他們不是一個寨子,還說要與周圍寨子聯手,而且,他們背後,乃是青泥浦”孔令侃帶著哭腔道:“小人給郎君傳遞消息,還挨了他們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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