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兒羅勇蹲在地上,看著前麵的香雪海茶樓,重重歎了口氣。(..tw好看的小說)


    他擅胡旋舞,不過長安城中討生活的胡兒足有十萬之眾,許多都同一般,靠著胡旋舞來維持生計。他不算特出眾者,又無貴人扶持,因此生意一直不是很好。直到香雪海開張,借著其門口的風水寶地,他的生意才好了起來。


    可前些日子連接兩次鬥毆,令香雪海閉門歇業,他的生意頓時受到影響。


    他又瞄了瞄左右,旁邊有兩陌生麵孔,盯著香雪海已經很久了。


    “當是香雪海的仇人,在此察看是不是自此關張……”羅勇心中暗暗罵了一聲。


    不過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香雪海能在長安城中開,自然有其後台,現在連其後台都保住了,那麽敵人勢力之大,可想而知。羅勇暗暗歎息,自己隻有再去尋一個好去處,看看生意能不能有些起色了


    這口氣才歎出來,他便見一個少年歡躍而來,正是香雪海中的小廝陸羽。這幾日陸羽都不曾出現,此時出現,讓羅勇精神一振。


    “陸小哥,是不是要開張了?”他充滿期待地問道。


    “那是自然,如今整修已畢,重新開張”陸羽昂然道。


    “何時開啊?”


    “明日便再開”


    羅勇聽得這話,向陸羽使了個眼色,朝那兩個陌生人呶了下嘴。陸羽小孩子沒有想那麽多,笑著便進了香雪海之門。


    眼見他將門板拆下,一副準備開張的模樣,那兩監視的人交換了眼神,其中之一若無其事地走開,很快便將消息傳迴到韋諒處。


    “膽子倒是不小,竟然又重新開張,大約是以被我砸過一迴後便沒事了吧?”韋諒聽得這個消息,冷笑了一聲。


    他與葉暢原並無恩怨,但是上迴在路上葉暢折了他顏麵,葉暢雖然未報名,可韋諒還是打聽出他的身份,迴來說與幾個交好的人聽,便有人他抱不平。他堂堂尚書之子,自己也是朝廷命官,卻被一個區區八品的兵曹參軍訓丨斥,而且是當街訓丨斥,讓他不得不退讓――這是多丟臉麵的事情


    然後盧杞便獻計,糾合京城中與葉暢不睦的幾方人手,這其中既有韋家,也有李家(李適之之子)、張家(寧親公主),諸多家一起派出的家仆,乘著韓朝宗不管事的時候,將葉暢的香雪海給砸了


    不過以葉暢此前的表現來看,他應該不會善罷甘休,因此韋諒還專門留了人,監視香雪海那邊的情形。


    “盧賢弟,你說說,是不是當再與他們幾家招唿一聲?”韋諒向身邊人問道。


    他身邊的,正是盧杞,原跟著李適之之子李霄,後來在葉暢身邊連吃了幾次虧後,倒是從長安城中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再迴長安時,便跟在了韋諒之旁――他同樣覺得,韋諒之父韋堅,極有可能相,故此前結好。


    聽得韋諒相詢,盧杞半邊青藍色的臉上,露出一絲沉吟。


    他可不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在葉暢身上吃的虧,足夠讓他快速成長。至少有一點,他如今喜怒,都不形於顏色,完全不象他的年齡。


    “葉十一此人,行事雖然狂妄,但狂妄外表之下,都藏有其極深禍心。”盧杞低聲道:“上迴他吃了虧,在沒有把握之前,不會讓香雪海再開張了……他的小廝既然說明日開張,那麽就是有了萬全之備了。以我之見,咱們既然占了些便宜,便就此作罷吧。”


    “哪裏占得便宜了?”韋諒哼了一聲。


    雖然官府並未追究那日打砸搶之事,可是有好幾個家仆,都是被葉暢親手打斷了腿骨的。若沒有此事,韋諒心頭怒消,或許還真能善罷甘休,但現在,他覺得那是在打他的臉。


    當然,他心中還暗藏著一個打算,卻是無法說與人聽。


    香雪海的生意……他也想要。


    他可是看出這個茶樓在大唐京城的社交界有什麽意義,也看到這座茶樓能帶來什麽樣的收益。


    便是宰相兒子,手裏握有這樣一份產業,總是要寬鬆得多。


    “韋兄,不過是幾個家仆,多支付些湯藥錢便打發了,至於再尋香雪海的麻煩,某以不可。”盧杞又道。


    “你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葉暢在長安城中所仰賴者不過二人,玉真長公主與韓朝宗。如今玉真長公主因球市的於係,與他已經有些芥蒂,加上長公主那邊,我也說得上話,何懼之有?韓公若是出麵,也隻是他求情,饒不饒他,還在於我。”韋諒嘿嘿笑了笑:“你隻管放心大膽去做,真出了什麽事情,我替你擋著就是”


    盧杞心中暗罵了一聲,事情哪有這麽簡單


    莫說韋堅還沒有相,就算是另外一個已經相了的李霄之父李適之,還不是被李林甫壓得死死的


    “若是他與那一位李相有聯係呢?”他不得不出來。


    “李林甫?他自身難保了,你可不知道,皇甫大夫對他專權甚不滿,已經準備彈劾他了。”韋諒說到這,哈哈笑了起來:“更何況,葉暢一向與賀少監、韓京兆交好,賀少監倒還罷了,韓京兆與李林甫向來不睦,葉暢去求李林甫,倒還不如求咱們的李相。”


    皇甫惟明要彈劾李林甫?


    這個消息,盧杞還當真是不知,他覺得有些不妥。李林甫在朝中多年,將多少政敵都趕出了朝堂,韓朝宗現在待罪在家,便是李林甫使的氣力。皇甫惟明雖然挾隴右大戰獲勝之功而來,但想要對付李林甫,似乎還缺了什麽。


    “休要想別的,還是迴到香雪海上來,明日……既是如此,明日我們就一起去香雪海看一場好戲


    韋諒見盧杞始終不支持,便自己拿定了主意。


    盧杞心中卻是一驚。


    作葉暢的老對手,盧杞自認是對葉暢最了解的人之一。葉暢這廝,你占了他一點便宜立刻抽身,一般沒有什麽問題,就象玉真長公主在球市上占了便宜,但隨後便又與葉暢交好如初。葉暢並不是個不懂妥協的人,相反,他很善於通過妥協,將原對立的人拉入自己的戰線之中。但是,若想著一直占葉暢便宜,那麽就必然會麵臨葉暢的報複。


    這一點上,盧杞確實判斷得沒錯,除去死敵,葉暢一般不會介意讓人占點便宜的。放在別人眼中,象球市、香雪海甚至他的釀酒術,都是了不得的產業,但在葉暢心目中,這算個啥啊。


    “韋兄,依某之見,還須慎重啊。”他最後努力醒道。


    “好好,慎重,慎重……我讓人去長安縣打聽,看看情形如何,然後再做決定。長安縣吉溫乃是李林甫爪牙,若是葉暢勾結上了李林甫,吉溫必有動作,你看如何?”


    盧杞又想了想,覺得這確實是個辦法,當下便未再說什麽。


    次日早,李林甫府。


    李林甫伸了個懶腰,臉上帶笑,緩緩在院子裏踱步。


    “父親”女兒李騰空恰好經過,見他在此,不禁一怔,行禮道:“阿耶如此早啊?”


    “俗務繁冗,無人可以替我分憂啊。不過這麽早倒不是此……前些時日,你不是送了書在我案頭麽,那《孫真人養生秘法》,可不就是說,生命在於運動?”


    所謂的《孫真人養生秘法》,自然是葉暢炮製出來的東西,算是迎合現在士大夫們的口胃而著。不過裏麵有些簡單的人體健康知識,特別是對於血液循環、微生物與“毒菌”的內容,激起不少人的興趣。


    聽得父親這樣說,李騰空臉色微紅。


    “空娘啊,你這麽早,莫非是準備去哪兒?”李林甫見著李騰空又是一副道姑打扮,笑著問道。


    他是在明知故問,李騰空垂首不語。


    “聽聞香雪海前些時日閉門歇業,今天又重新開張?”李林甫慢條斯理地道:“莫非女兒你又要去飲茶?”


    “是……香雪海的茶藝,女兒若學會了,迴來煎茶與阿耶吃。”


    “隻是去學茶藝?”


    李騰空情知瞞不過父親,心一橫:“阿耶,有人砸了香雪海第一次,便會去砸第二次……女兒在那邊,托阿耶的福,那些人多少得有些顧忌。”


    李林甫捋須微笑,所謂女生外向,便是如此啊。


    在吉溫密報李騰空與葉暢交往之後,李林甫便察問過此事,雖然李騰空不承認,可李林甫眼光毒辣,自是知道,女兒即使不是愛慕葉暢,至少也是之動心了。


    對此,李林甫樂見其成。


    此前李騰空一心向道,便讓李林甫有些擔憂,他名義上的子女有百人之多,但是真正與發妻所生者,李騰空最小,故此也最得他疼愛,他還是希望這個女兒能夠嫁人生子,夫貴婦榮。


    待發覺李騰空似乎對葉暢有心之後,李林甫在最初的驚訝之餘,也不得讚歎自己女兒的眼光:葉暢看來是個闖禍不斷的家夥,但隻要略有助力,此人在二三十年後的大唐時局中,便會有舉足輕重的位置。


    別的不說,至少此人賺錢的領,就絕不會讓自己妻兒受了委曲。


    “空娘,你今日去,多看,少說,勿出頭。”


    “阿耶”


    “葉十一這個人,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輩,你可知道,他上迴到我這裏來是了什麽?”


    李騰空頓時臉色又紅了起來,上次李林甫讓她躲在裏屋相婿,原她是拗不過隻能依父言,但發覺所相者竟然是葉暢時,當時她的心情,竟然是驚喜。


    這讓她看到了自己的心。


    “上迴是我召他來,他這個人,性子執拗……總之,你今日不到萬不得以,不可出麵,隻須去看看他的手段就成了。”


    李林甫說完之後,迴頭一顧:“李肥。”


    “老奴在。”


    “陪空娘一起去,守著空娘,莫要出什麽差池。”


    “是”


    李肥乃是李林甫身邊的老管家,在家中的地位甚是超然,雖然平時不顯山露水,可是李騰空明白,這也是看著她莫讓她關心而亂。


    與此同時,葉暢領著一隊人出了門。


    自從香雪海被砸之後,他便搬到別處去住,此時帶著一隊人趕往香雪海。他神情平靜,不過他身邊的善直卻是一臉的怒氣。


    “那日被群賊禿騙走,險些誤了十一郎之事,今日定要好生教訓丨這些狗東西”他走了幾步,突然開口道:“南八,過會兒莫要與灑家搶”


    “怕是沒有那麽容易。”南霽雲笑了笑。


    對方若是今日再來,必然有人專門對付善直與南霽雲,他們二人或許就會被牽製住。


    “能如灑家何?”善直倒是自信滿滿。


    他們對話之中,一行人漸漸離香雪海近了。


    如同他們一般,正在往香雪海趕的,至少有三四支隊伍――香雪海的重新開張,雖然不曾大張旗鼓,可是在各方人物的關注之下,還是在長安城中掀起了小小的波瀾。自然,此時誰都不知曉,這場小小的波瀾,實際上卻是一場讓整個大唐中樞政局發生驚天巨變的風暴的序曲罷了。


    早上辰時三刻,各處城門都已經大開,葉暢進入了香雪海。香雪海的門板被打開,露出裏麵的裝飾,與被砸之前相比,別無二樣。


    辰時三刻,第一批客人登門,他們安安靜靜地坐在底層的大堂,沒有要茶水,隻是坐在那裏。


    巳時正,一小隊人護擁著幾位女郎,登上了樓上的雅間,仍然是香樓。


    巳時一刻,盧杞有些猶豫地來到了香雪海大門前,他準備踏進大門,但在那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轉身走向正在跳胡旋舞的羅勇。


    巳時二刻,大隊人從四麵八方向著香雪海聚集。


    看起來,香雪海成了風暴之眼,那些正經來喝茶者,見到情形不妙,開始紛紛結賬走人。


    幾乎與此同時,啟夏門大街上,一小隊人悄然行走在街上,他們衣飾普通,但坐於其中間者,若是有人認出來,定然會大吃一驚。


    李亨


    大唐帝國的太子,未來的天子,應居於東宮之中的李亨,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西市香雪海前時,悄然離開東宮,來到了位於崇義坊的韋堅宅邸。


    他沒有走朝南的正門進入韋堅宅,而是到了朝東的側門前,有人上前扣動門環,那側門頓時打開,在李亨進入之後,門立刻關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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