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星對皇帝如此吃驚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畢竟這確實是前所未有之事。


    說道:“陛下無須吃驚,臣和子玨自從得到這測量元氣之塵含量的辦法,便想到若是燃燒火燭,以及活物唿吸能讓空氣中的元氣之塵減少,那或許其他過程也可以有類似結果, 於是將各種物事放在有元氣之塵的空氣中加熱,之後再測元氣之塵含量。同樣將其放在不含元氣之塵的空氣中加熱,事後再測。”


    “之後,果然發現鐵、銅之類可雖不能燃燒,在氣中加熱,也可以減少元氣之塵含量,若放入鐵屑, 銅屑則更明顯。而生成鐵鏽,銅鏽則比之前的分量有所加重,臣猜想必是空氣之中元氣之塵被攝入銅鐵之中所致。”


    “臣素來患有痔瘡,昔日路過南直隸常熟縣時,遇見當地名醫繆希雍,從他處購得一罐紅粉霜以治痔瘡。聽繆希雍所言,這紅粉霜乃是以水銀煉製而成,醫家也是從道士煉丹那裏得來。臣心血來潮,便想試試這紅粉霜能否增減元氣之塵的含量。”


    “於是便將紅粉霜置入容器隔間內,打開連通,將其加熱,足夠時辰之後,斷開連通,再測大容器之內的元氣之塵含量,發現居然增加不少。再看原先的紅粉霜則大部分變為水銀。”


    “臣由此斷定這紅粉霜必是水銀與元氣之塵化合而成。”


    “臣又去醫館,購得更大量紅粉霜,所得效果更顯著。”


    “臣便與子玨商議, 若是加熱這紅粉霜可以釋出這元氣之塵,能否由此製得更純粹的元氣之塵?”


    他說到這裏,看向薄玨。


    薄玨補充:


    “微臣聽得宋先生的發現, 也大為驚喜,若能製得純粹的元氣之塵,不啻盤古開辟以來,前所未有之事。”


    “臣為此苦思冥想,終於想到一法,這紅粉霜加熱後可變為水銀,若是將大量紅粉霜和水銀裝滿一瓶,倒扣於水銀池中,則此瓶中原本無雜氣。


    “此瓶倒扣池中後,上端又有一閥,以細長玻璃管與一個裝滿水,倒扣在水中的玻璃瓶連通。


    “再以透鏡聚光加熱瓶中紅粉霜,待瓶中上方出現氣體,便打開閉閥,氣體順玻璃管進入水瓶。


    “待水瓶中氣體注滿,封住玻璃瓶下方,從水中取出,則此瓶中所得就是較為純粹的元氣之塵了。”


    “然後以此驗證,果然用此方法收集而來的氣中,火燭燃燒更熾烈明亮。以小鼠放入,也比同等容量的空氣瓶,存活更久。”


    朱由檢聽到這裏,就知道他們確實製備了純度較高的氧氣。


    這確實是一個劃時代的大發現,而且基本上是宋應星和薄玨兩人合作發現。


    這個發現的關鍵並非來於自己的提示。


    而恰恰是宋應星在《論氣》中對提出空氣中有元氣之塵,動物唿吸才能存活的假說,以及空氣中有水神能促成與火質結合從而激發燃燒。


    隻要給他提供條件,讓他去設法驗證這兩個假說,就能導向發現氧氣。


    而能製備出氧氣,也一點都不奇怪,並不像自己原本想的有多超越於這個時代的水平。


    實際上中國的道教煉丹家已經反複做過把水銀煉製成氧化汞,再把氧化汞加熱分解成水銀的事情。


    古代煉丹家所說的丹砂,可以是指硫化汞,也可以是指氧化汞。


    當強調隻用水銀一味煉製還丹,不加入硫磺的時候,那所涉及的就隻是氧化汞的分解與合成。


    如葛洪說的“丹砂煉之成水銀,積變又成丹砂”


    這裏的丹砂就是指氧化汞。


    隻不過煉丹家沒有考慮這個過程中釋放氣體的影響。


    而宋應星結合他自己提出的理論,把煉丹家、煉藥家做過的事情重複一遍,很容易就能發現加熱氧化汞(紅粉霜或丹砂),能釋放出氧氣。”


    再加上薄玨製備玻璃儀器的巧思,製備出氧氣來就是水到渠成。


    不過水銀有毒,長期接觸的話,對身體會造成不容忽視的有害影響。


    自己還是需要提醒一下薄玨和宋應星,他可不希望大明這兩個格理學人才因為水銀中毒而早逝。


    於是先祝賀兩人道:


    “兩位愛卿這項發現,可謂前無古人,可以銘刻青史,流傳千古而不朽。”


    宋應星和薄玨聽到皇帝如此高度評價,也都喜笑顏開。


    朱由檢繼續道:“不過兩位愛卿,這水銀乃是道家煉丹常用之物,朕看一些抨擊煉丹的書中,常說這水銀有毒,所煉丹藥人服之,不但不能長生,往往讓人暴斃。以後若要製煉這元氣之塵,可否不用這紅粉霜,改用他物?”


    宋應星疑惑道:


    “陛下說這水銀有毒,倒是不錯。但目下臣等隻實驗成功用紅粉霜,卻不知道其他何物也能製出元氣之塵?”


    朱由檢故意沉思了片刻,然後才道:


    “這硝石發火極猛,或許內含有能激發火質的水神之氣,兩位先生何不試著加熱硝石,觀察是否能釋放元氣之塵?”


    宋應星和薄玨對望一眼,眼神似乎都是說皇帝的這個想法大有道理。


    宋應星於是恭敬道:“臣迴去就試。”


    朱由檢隨後又道:


    “先生們製出這純粹的元氣之塵,既然也是如空氣一般無形無色,需當起個更簡潔名稱才好,名正則言順。不然又是叫元氣之塵,又是叫水神之氣,終究拗口。”


    宋應星聽了,陷入思索,撚著胡須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叫道:


    “此氣乃活物須臾不可離,《易經係辭》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生養萬物,此氣能養人養生,便叫做養氣如何?”


    薄玨道:“這不似元氣之塵那般繞口。”


    朱由檢心想這倒是和後世名稱不謀而合,便也點頭道:“好一個養氣,此名甚佳”


    他隨後緊接著道:


    “兩位先生發現養氣功德甚大,朝廷不可不嘉獎,朕會讓內閣擬旨,給兩位先生封伯爵之位,也可為天下有誌於格理者勸。”


    薄玨和宋應星卻推辭,說道他們得此發現,心中快慰至極,這爵位封賞倒是並不如何要緊。”


    朱由檢搖頭道:


    “兩位先生自可以高風亮節,不過天下俗眾,未必能知道這等格物致知功業之可貴。兩位先生不必推辭,即便為激勵更多士子能投身於此,也是造福世人。”


    宋應星兩人聽朱由檢這麽說,也覺得大有道理,便不再推辭。


    隨後告辭而去,決心繼續深入研探,爭取做出更多發現。


    朱由檢隨後又召見宣部尚書馮夢龍,把宋應星和薄玨發現養氣之事告訴了他,要他組織力量,好好宣傳一下。


    馮夢龍領命而去。


    這段時間孫傳庭在陝北招募災民編練十萬軍隊的報告已經送到朝廷。


    起先是孫傳庭與洪承疇合作,三個月前洪承疇被調往鮮國去了。


    孫傳庭自己幹得也相當不錯。


    經過四五個月的訓練,這十萬大軍已經是一支可用之師。


    當然要真正對付強敵,還需要再經半年的嚴格訓練,然後再通過實戰磨練。


    不過陝北的旱災卻沒有停止的跡象,依舊處於相當嚴重的程度,範圍也有所擴大。


    因為已經實施了許多賑災措施,包括災區富家豪門公開糧儲財產製,還有鄰近無災地區就近對口支援製,自然也包括先前實施的募軍賑災製。


    所以大旱綿延雖已一年半有餘,但當地還沒有出現大規模饑荒。


    不過也隻是暫時沒有出現而已。


    旱情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是必須要采取更多的措施。


    朱由檢決定在陝北再追加六百萬兩白銀,再招募十萬軍隊。


    這次負責的卻不是文官,而是武將。


    朱由檢決定讓曹文詔和曹變蛟負責這次的招募。


    這對叔侄在五個多月前關寧支援東江的搗襲建虜巢穴的戰鬥裏,表現相當出色,就是東江將領都讚譽有加。


    朱由檢提升曹文詔為總兵,曹變蛟為參將,去陝北再招十萬軍隊。這又可以賑濟關聯的一百多萬百姓。


    東南方麵,南居益已經到任福建巡撫之職,和鄭芝龍在規劃如何從荷蘭人手中收複台灣。


    朝廷已經再撥銀三百萬兩資助,加速鄭芝龍實力的擴充。


    所需的戰船,火器,也都在大規模製造之中。


    鄭芝龍的日本老婆田川氏,還有五歲多的鄭森和剛出生的次子鄭衛門,還有十歲的女兒已經被大明使者接到京城居住了近兩個月。


    田川氏本來以為明朝使者是接他們到鄭芝龍身邊的。


    不料卻到了大明京城,和鄭芝龍有四千裏之遙。


    在京城給他們安排的住所裏,田川氏哭天喊地,抱怨不休。


    朱由檢讓宣部侍郎張岱去見了田川氏,明確告訴她最好安分點。


    張岱接到朱由檢的指示,對田川氏的談話盡可能坦率。


    於是張岱就明確告訴田川氏,大明把他們接到京城,用意就是把他們作為人質,來控製鄭芝龍。


    這沒有什麽好掩蓋的。


    否則這鄭芝龍一年多前還是海上橫行的海盜,大明朝廷憑什麽就能完全信任他、


    她作為鄭芝龍的妻子,不但不應該沮喪難過,反而應該高興。


    畢竟朝廷對鄭芝龍放心,他們一家人才能真正安全。


    等過半年,朝廷可以考慮讓她帶著鄭森前去與鄭芝龍團聚,不過幼子和女兒卻必須還留在京城。等到鄭森滿七歲,再迴京城讀書,替換他的姐弟。


    隻要鄭芝龍足夠忠心,大明自然也不會虧待他們母子。


    會給鄭森以最好的教育,成為出色人才的。


    如果沒有大明使者去日本洽談,他們四人至今還在倭國,同樣不能和鄭芝龍團聚,何必現在為此特別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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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川氏聽到這番訓話後,果然安分了許多。


    此時在福建的鄭芝龍也得知妻兒被大明派使者從倭國接去了京城。


    他倒是沒有因此心懷不滿,反而相當高興。


    認為一來說明朝廷對他很重視,甚至有點讓他受寵若驚。


    二來說明朝廷是真心招安他,這才要用人質來確保他順服。


    這讓他少了許多後顧之憂,不必再害怕朝廷招安其他海盜來取代他。


    此時在南居益的輔助下,鄭芝龍率領的海上軍貿集團的實力也在迅速增長。


    各種大小戰船、火炮、鐵銃都在製造供應


    鄭芝龍已經和李魁奇打了一杖,把李魁奇的力量消滅大半,很快楊六、楊七、鍾斌、劉香的勢力也都會被他逐一吞並。


    本來他發展自己的力量,還有些擔心,怕明朝官員見了會責怪。


    但誰知道南居益似乎得了皇帝旨意,對鄭芝龍壯大勢力,沒有絲毫猜忌,反而讓地方上全麵配合輔助。


    提供物力和人力時,毫不吝嗇。


    連鄭芝龍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朝廷這麽對待他,有些好的過分了。


    不過南居益告訴鄭芝龍,朝廷這麽做,自然不是沒有理由。


    等鄭芝龍實力足夠壯大,接下來就應該全力對付盤踞在台灣的紅毛了,把台灣奪取下來


    鄭芝龍自己就被荷蘭人欺負過,還被扣押的情況下被迫簽了三年的貿易協定。


    自然也早就想要教訓一下這些紅毛。


    見朝廷是這個意思,鄭芝龍自然向南居益打包票,他一定會把紅毛趕走的。


    西南方麵,雲南道禦史毛羽健報告,因為朝廷給貴州方麵的軍餉增加,對水西土司的各路封鎖也因此得以強化,導致水西叛酋安邦彥窮困至極,難以忍受,不得不狗急跳牆,自己跑出深山窮穀,糾集殘餘勢力,號稱十萬大軍,向永寧攻去。


    結果被永寧監軍道臣劉可訓、總兵侯良柱從孤城中以永寧軍兵一萬三千人,擊破安酋號稱的十萬之師,斬殺偽梁國王奢崇明,偽大元帥安邦彥。慕德、阿思落易等或斬或擒。


    水西土司安位不過乳臭小兒,本是安邦彥的傀儡,如今安邦彥被斬殺,安位在恐懼之下,也請求投降。


    綿延八年之久的安奢之亂至此徹底平定。


    川貴總督朱燮元則上疏辨稱,安邦彥乃是被許成名的部將趙國璽、雷應乾等追斬,而不是四川永寧的侯良柱、劉可訓的屬下所殺。


    現在川人說貴州將領冒功,他身為總督,卻在究竟誰殺了賊酋的問題,不能取信於人,深感憤懣,請求辭職。


    崇禎隻得說幾句套話安慰朱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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