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災情太嚴重,本地富戶存糧存銀全部計口分配,都不足以賑濟災情。


    當地官員可把情況匯總通報給巡撫陝西都禦史胡廷晏,再由胡廷晏指定陝南災情較輕地區,結對救助陝北重災區。


    同樣讓指定地區的富戶公示財產,計口保留足夠本家的口糧和日常必要開支,將剩餘部分捐助出去。


    用這樣的辦法,除了募軍賑濟一百一十萬人之外,其他災民也大多能得到救助,可以生存下去。


    對於這種在災區和靠近災區地區的富戶計口捐助家財,原本朝廷內一些官員擔心會導致當地富戶的不滿,甚至引起騷擾。


    但事實證明,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困難。


    身處災區的富戶本身也常處於恐懼之中。


    他們每天都在害怕受到災民搶劫,那時候不但家財盡喪,甚至性命都可能丟掉,妻女清白都不保。


    如果自己直接捐錢,則又怕是個無底洞,散盡家財後也得不到任何保障。


    到最後反而落得一個提前餓死的下場。


    而現在官府出麵組織,許下承諾,並且刻石碑為證。


    他們捐出家財,就安心地多了。


    一來至少可以保命,在當地鄉民中也可以有一個好名聲。


    二來,即便就算銀兩捐出之後,不足以渡過難關。官府也會源源不斷把其他地方的銀糧調撥過來,他們作為原先的捐助者,自然會得到優先賑濟。


    而且旱災緩解之後,隻要朝廷還在,石碑還在,他們終究會得到補償,甚至可以得到封爵。


    權衡利弊之下,災區和賑濟災區的地方富戶,對這一救災政策,還是積極配合的。


    當然不配合也不行。


    朝廷剛在災區招募十萬大軍。


    這十萬新兵去打後金不行,但要鎮壓地方平民富戶零散叛亂,還是容易的。


    從目前態勢看,在以上多種措施並舉之下,陝北這場旱災足可應付。


    內閣匯報的另一件事是貴州的安邦彥之亂,請示皇帝後續如何處置。


    起於天啟年間的四川奢崇明之亂,貴州安邦彥之亂也被合稱為奢安之亂。


    但實際上四川奢崇明之亂是很快平息的。


    天啟元年九月,四川永寧土司奢崇明叛亂,占據重慶,圍攻成都。


    天啟二年二月,成都解圍,五月、六月收複重慶、瀘州。


    原先被叛軍占領的四川失地,絕大部分都已收複:“賊所盤踞,悉入版圖”


    奢崇明一夥隻能龜縮迴自己的老巢永寧。


    到了天啟三年四月,奢崇明老巢也不保。


    明軍攻克永寧,奢崇明父子狼狽逃至貴州水西,托庇於貴州水西的安邦彥。


    兩年不到,攪亂四川的奢崇明叛亂基本平定,奢崇明父子被明軍打成了喪家之狗,投靠貴州安邦彥才苟存下來。


    至於安邦彥叛亂拖的時間確實長了一些。


    天啟二年五月,貴州水西土司安邦彥攻陷畢節、安順等地,圍攻貴陽。


    天啟二年十一月,貴州巡撫王三善率軍兵分三路,奪取龍裏,進兵畢節,兩萬明軍擊潰叛軍十萬,打死安邦俊,貴陽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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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三年正月,安邦彥軍再逼貴陽。


    四月,王三善率明軍在鴨池、陸廣再敗叛軍,安邦彥叛軍退保水西


    六月,貴州總兵魯欽攻入水西,安邦彥逃到織金。


    天啟四年正月,貴州巡撫王三善被假意投降的土酋陳其愚殺害,安邦彥叛亂勢焰再增。


    此後安邦彥叛軍和明軍互有勝負。


    到崇禎初年,基本態勢是叛軍元氣已傷,無力再攻下明軍守衛的要害據點,而明軍要進入深山窮穀,徹底殲滅安邦彥一夥,也難以做到。


    雙方形成了相持態勢,但總體上安邦彥一夥已難翻起大浪。


    崇禎元年九月安邦彥號稱四路大軍進犯龍場,想攻打安普,結果被遊擊梁東旭擊敗。


    五省總督朱燮元上疏,要徹底圍殲安邦彥需四川、雲南、貴州三省合力。其中四川出兵赤水,雲南出兵烏撒,希望朝廷協調,約定時間三路齊出,剿滅安邦彥。


    內閣請示朱由檢,應該如何處置。


    如果要調動三省兵力,大舉進兵,徹底剿滅安邦彥,勢必要加大軍餉投入。


    朱由檢問陳仁錫:


    “如今貴州對付安邦彥叛軍,一年軍餉多少?”


    陳仁錫說道:


    “一年所費,也就相當於遼餉一月。”


    朱由檢盤算了一下,關寧軍餉現在一年四百八十萬兩,一個月那就是四十萬兩。


    現在貴州一年軍餉,也就是四十萬兩左右。


    實際曆史上,安邦彥是在崇禎二年被明軍擊潰斬殺。


    從官員事後的奏報來看,也並非是大舉調兵,合力會剿的結果。


    安邦彥糾集號稱十萬的軍隊,來攻永寧,結果被明軍一萬三千人擊潰。


    按禦史毛羽健的說法,“不費調兵,不煩征餉,不俟期會,一戰成功”。


    叛軍主要首腦安邦彥、慕德、奢崇明、阿思落易或斬或擒。


    由此可見,安邦彥雖然動輒號稱十萬大軍,實則水分極大,嚇唬人用的。


    其現在真實境況不過是被明軍堵在窮山溝裏,再不能攻破據點,打破封鎖,明軍不打他,他都要熬不下去。


    對付這種本已窮途末路的土司叛賊,完全不必大動幹戈,以逸待勞就可。


    於是說道:


    “給朱燮元批複,督促各處軍兵,守住要害城鎮即可。這安逆走投無路,不足為慮。至於貴州軍費可以加倍,提升到八十萬兩,改善各處守軍待遇。”


    陳仁錫等人遵命。


    另外陳仁錫、徐光啟奏報。


    在朱由檢出巡期間,他們已經讓薊遼督師王之臣把寧遠、錦州軍主力撤迴薊鎮到山海關一線。


    全力加強薊鎮至山海關沿線的防守。


    僅在錦州保留一千士兵,在寧遠保留兩千人


    平時以此為據點,遊兵偵測西韃和後金動靜。


    若是後金大兵來犯,則及時撤退。


    保持靈活機動。


    這樣避免被後金圍城打援,白白把力量消耗在無用之地,喪失主動權。


    對於後金是否會占據錦州、寧遠則根本不必擔心。


    若是後金有這心思,當初也不可能攻下廣寧,卻又毀城撤出。


    後金當初是怕駐守廣寧導致兵力分散,老巢空虛,被毛文龍乘虛而入,也擔心後勤補給難以維持。


    連距離後金更近的廣寧,他們都無意占領,更別說錦州和寧遠了。


    對後金來說,現在這些問題依舊存在。而且明方大力支援東江之後,後金更不敢分兵占城。


    朱由檢對內閣的安排表示完全讚同。


    內閣匯報的下一個議題是鄭芝龍。


    說是鄭芝龍雖然投降,但對其忠誠還是不能完全保證。


    原先隸屬鄭芝龍集團的一些海盜,例如周三老在浙江沿海搶劫。


    朱由檢對鄭芝龍還是比較了解的。


    鄭芝龍萬曆三十二年生(1604年),現在應該是二十四歲。


    少年時去澳門投奔母舅黃程,學會葡萄牙語和西班牙語。


    後來追隨大海商兼大海盜李旦做事,在日本和台灣之間來往。


    並且在日本平戶島娶了日華混血的田川氏為妻。


    天啟四年到天啟五年間,在台灣,給荷蘭東印度公司充當翻譯。


    李旦死後,鄭芝龍繼承李旦在台灣的基業,崛起成為實力雄厚的海盜之一。


    從天啟六年開始,鄭芝龍帶領船隊從台灣出發襲擊福建、廣東沿海。


    並且乘福建發生旱災饑荒,招募大量災民,擴充實力。


    和其他海盜不同,鄭芝龍的海盜軍隊並不肆意燒殺,甚至對抓獲的明軍敗將,也不殺害。


    從一開始他的策略其實就是通過襲擊沿海,彰顯自身實力的方式,引起明朝對他的重視。


    而崇禎元年,也即是今年七月,鄭芝龍終於接受招撫了,被授予福建撫夷守備。


    當然鄭芝龍接受招撫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借助明朝官方的聲勢,進一步擴大自己實力,消滅與他競爭的其他海盜,比如李魁奇、楊祿、楊策、鍾斌、劉香。


    李魁奇、鍾斌之類也接受明朝招撫,但因為鄭芝龍排擠,降而複叛。


    被鄭芝龍打著明朝官方的旗號,一一消滅。


    其後鄭芝龍又在崇禎六年金門料羅灣海戰中大敗荷蘭艦隊。


    兩年後又徹底消滅劉香集團。


    此後鄭芝龍家族基本壟斷了大明到日本,大明到東南亞的海上貿易,據記載,當時所有在這海域貿易的商船,都要打上飛黃旗號,鄭氏令旗,才能平安做生意。


    巨額海上貿易利潤被鄭芝龍家族壟斷,鄭家“歲入以千萬級”


    鄭芝龍成為名副其實的海上霸主。


    隻可惜最後鄭芝龍打錯算盤,投降滿清,被劫持到北方。


    這個讓西方殖民者望而生畏的海上軍事商業集團也隨之瓦解衰落。


    陳仁錫、徐光啟對鄭芝龍的看法是此人私欲極重,名義上歸順,實際上隻是為了自己私利。即便打擊其他海盜,也不過是為了自己壟斷海上貿易。


    朝廷實行戰時新政之前,財政收入不足,對付後金都焦頭爛額,無力在東南投入。


    對鄭芝龍這類海盜,確實隻要招撫過來,不再搶掠,讓他去消滅其他海盜,也就滿意了。


    不能像對待其他官兵一樣,隨意支配調遣。


    但由此帶來的隱患是東南軍政財稅,會越來越被鄭芝龍所操控壟斷。


    朝廷無法控製。


    這鄭芝龍會成為獨立一方的軍閥,越往後,朝廷越難管製。


    現在既已實施新政,財政收入寬裕,可以考慮派遣能幹官員,在東南沿海打造一支真正隸屬於朝廷的強大水師海軍,以此震懾東南。


    對鄭芝龍的管束也可加嚴,對其下屬軍官可調派往其他地方效力。


    若是鄭芝龍能乖乖聽命,不敢違抗,那是最好。


    如果違抗,則予以軍事打擊,徹底將其勢力收歸朝廷所有。


    而海上貿易的利潤,也可以收歸朝廷。


    至於打造東南新水師的官員,他們推薦現為戶部右侍郎的南居益。


    南居益曾經在天啟三年,擔任右副都禦使,巡撫福建,擊潰紅毛海寇(荷蘭軍隊)。


    閩人紀念其功德,在澎湖為其建立生祠,是一個幹才。


    南居益有海事經驗,和鄭芝龍的前主人大海盜李旦也打過交道,在海寇中也有威信,可擔當此任


    朱由檢沉吟片刻後,否定了這個提議。


    他覺得目前就讓鄭芝龍發育壯大也不妨。


    鄭芝龍所具備的一些特點,是明朝文官所不具備的。


    光是對荷蘭、葡萄牙、西班牙的熟悉,並且掌握對方語言,這一點就是文官所沒有的。


    至於海上貿易的豐富經驗,更是南居益這樣的官員不可能具備的。


    鄭芝龍現在是一頭正在發育的肥豬,就算要殺豬取肉,也為時過早。


    就先讓他發育壯大,順便也可以培養大量的海上軍事人才,貿易人才,和西洋殖民者打交道的人才。


    等到大明把後金掃滅,挾此威勢,迴過頭來對付鄭芝龍,讓他讓出部分海上貿易的權利,分割瓦解其勢力,也為時未晚。


    更何況大明的海上力量,就以現在而言,也並非就鄭芝龍一個。


    毛文龍東江同樣是海上力量。


    掃滅建虜後,以鄭芝龍的欺軟怕硬的性格,他麵對大明朝廷的軍威,估計沒有膽子敢於強硬對抗。


    又何必現在對他過早動手?’


    甚至到那時候,可以給鄭芝龍指點一條明路,讓他帶著鄭家勢力,直接去攻占被荷蘭、西班牙殖民占領的印尼、菲律賓等地。


    朝廷甚至還可以資助鄭芝龍。


    這樣對鄭芝龍和大明來說是雙贏的局麵。


    更甚至可以讓他走得再遠點,帶領大批移民去澳大利亞發展,還怕鄭家沒有發展空間麽?


    以後大明處罰文官,也多了一個流放地點。既避免施加死刑,又能傳播儒家教化於海外,豈非一舉兩得。


    相信到時候鄭芝龍會樂於接受的,當然他不接受也沒有其他選擇。


    不過要更好實現對鄭家的操控,有些事情不能不提前著手。


    按朱由檢知道的信息。


    鄭芝龍的日本老婆田川氏在天啟四年生下長子鄭森(鄭成功),在崇禎二年生下次子七佐衛門。


    此外鄭芝龍在日本還有一個女兒,具體是不是田川氏生的就不清楚了,有說是私生女。


    這個女兒,是個教徒,在崇禎八年為躲避日本迫害,逃到澳門,嫁給了一個葡萄牙人羅德裏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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