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淵朝朱由檢看了一眼。


    朱由檢明白他的意思,是關於這五人是否就是廟島行刺他的刺客,以及追查背後主使的問題。


    朱由檢搖了搖頭。


    很顯然,現在如果追問這五個人廟島行刺之事,那暴露自己身份的風險很大。


    要查還是到皮島之後,已經公布身份之後,再查。


    至於這五人是否真知道自己身份?


    以及若是知道,是否會主動向船上看押他們的士兵宣揚。


    目前似乎還不必擔心。


    因為最簡單一個道理。


    刺殺皇帝是淩遲之罪。


    他們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自己主動暴露的。


    徐敷奏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


    張淵命令一個錦衣衛把他拖下去看押。


    眾人目光集中在剩下四人身上。


    毛永詩上前一步,手一指,說道:


    “這四人是前旅順參將李鑛、前鎮江遊擊鄭繼魁、都司鄭繼武、都司高應詔。”


    “他們都是被徐敷奏誘騙,聞風逃竄,甚至殺死不願跟隨同逃者。罪大惡極。都應該押解至毛爺處發落。”


    那四人在毛永詩說話時,臉色灰敗,一言不發。


    朱由檢看了他們一眼,點頭:


    “理當如此!”


    毛永盈補充:“還有一人,是前石城島遊擊高萬重,沒有遊上岸,多半是淹死在海中了。”


    對這四人,在場的東江兵將,卻沒有人上去毆打。


    錢隆甚至看向這四人的眼神裏有些惋惜。


    他走向李鑛,悶聲道:


    “李鑛,毛爺對你有多看重,別人不清楚,你自己不清楚?”


    “旅順這等要地,交你守衛,給你的也是整個東江最好的物資,你就這麽報答毛爺的?”


    李鑛臉色慘然,嘶聲道:


    “做都做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毛永詩瞥了一眼李鑛,皺眉道:


    “你們被徐敷奏誘騙,貪圖關寧的大糧大餉,這兄弟們也不怪你們。我們在那個位置上,說不定也會被騙,隻是你們不該逃走的時候,還殺害東江的兄弟。”


    李鑛低下頭去不做聲。


    毛永詩一揮手,幾個東江兵上前又把這五人拖了下去。


    朱由檢命船長常鯤調轉船頭,向旅順行去。


    南關號已經看不見蹤影。應該是已經迴旅順碼頭了


    此時雖是逆風而行,不斷調整帆布角度,帆船以之字形,仍可朝目的地行進,隻是速度自然慢得多。


    將近一個時辰後,才來到旅順灣口內。


    隻見分船隊其他船隻都已停泊好,隻是他們按照指令,必須等普濟號達到之後,才能卸運物資。


    普濟號進入旅順口後。


    駐守旅順的東江參將前來迎接。


    毛永詩向朱由檢引見介紹:“這是毛爺手下的張繼善張參將”


    朱由簡知道張繼善。


    張繼善是當年跟隨毛文龍深入遼東敵後的一百九十七人之一。


    在天啟年間鮮國人出使大明的記錄裏,提到過他,


    使者對張繼善的評價不錯。


    那時候張繼善在廣鹿島上。


    鮮國使者說“參將張繼善頗有紀律”


    又說“張爺之紀律嚴明,固是真將軍。”


    當時廣鹿島上一個千總也迴答說:“張爺有威望,毛爺常語曰:代吾任者,子也。”


    可見張繼善是被毛文龍視為接班人的。


    可是曆史上毛文龍死後,就沒再看見關於張繼善的記載。


    或者也是被害了。


    旅順官兵已經從先前到旅順碼頭的貨船上的水兵口中得知,這是薑曰廣督運船隊的分隊。


    領頭者是薑曰廣的一個幕僚。


    此時見朱由檢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公子哥。


    都有些愕然。


    但好在看見物資後的喜悅,衝淡了其他一切情緒。


    隻要能給久處饑困的官兵送來補給,別說是個公子哥,就是一個小孩送過來的,那又有什麽打緊。


    眾人進了旅順城內。


    旅順有南北兩城,相距四裏左右。


    北城在嘉靖年間就已廢棄,城中隻剩下殘破城牆和廢棄房屋。


    南城也經過東江軍和建虜的幾次爭奪易手破壞。


    再加上天啟六年李鑛、李鉞兄弟西逃時,又遍燒旅順南城的衙門官署和倉庫、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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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各種破壞焚燒痕跡,焦黑牆麵,殘垣斷壁仍然隨處可見、


    一些屋舍都是新搭建的,相當簡陋,屋頂用苫席之類覆蓋,也僅能勉強遮蔽風雨而已。


    觸目所見的旅順軍兵,也多是破衣爛衫,骨瘦如柴,帶著血絲的眼珠,一個個看上去都帶著幾分鬼氣。


    有幾個遠看似乎有些微胖的,走近細看,則分明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浮腫,走路都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能跌倒。


    相比之下,那些精瘦的,反倒可以算成是壯丁了。


    朱由檢一行人,看得都心中慘然。


    張繼善把他們一行人引入一個蓋著瓦片的破舊大屋。


    屋頂大概是破了幾個洞,所以上麵還遮蓋著幾塊苫席。


    這似乎已經是旅順剩下不多的像樣的大屋子了。


    眾人進去之後,環顧一看。


    便知這大屋,原先應該是一座廟宇。


    還保留著祭台供桌之類,現在大概就是作為張繼善的將府。


    屋子裏有一些破舊椅子,還有一些石墩之類。


    張繼善招唿眾人坐下。


    他自己坐在一個石墩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這裏的情形,列位也看見。實在沒有什麽東西招待。”


    眾人客套寒暄幾句後,朱由檢問道:


    “旅順地處要害,不知道這段時日建虜可有派兵來攻打的動向?”


    朱由檢記得陳仁錫在《紀八島形勢利便》中寫旅順的重要作用:


    “南接登萊,北通金複,東西聯屬諸島,此南路進兵之要道。”


    如果要收複遼東,三路進兵。旅順位置居中,距離登萊最近,便於大軍渡海,最為重要。


    張繼善搖頭:


    “這段時日建虜新酋黑還勃列正率兵西向去攻插漢兒的虎墩兔,在金州的建虜也隻派零星小股遊騎在周邊出沒,沒有大舉來犯。”


    張繼善說建虜新酋黑還勃列時,朱由檢一愣。


    隨即想到這就是後金頭目皇太極的名字。


    李朝實錄中確實以黑還勃列稱唿皇太極。


    而黃台吉(皇太極)不過是建虜對黑還勃列的尊稱,隻不過後世都隻能用滿清頭目欽定的尊稱罷了。


    張繼善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可惜東江糧餉不足,器械奇缺。否則若能長久拿下金州,作為據點。東側有廣鹿島、長山島、石城島、西側有中島、長生島。若建虜派大兵圍困金州。,則諸島之兵可隨時上岸,斷其後路。


    “金州若能穩固,則金州以南,到旅順以北之間的一百三十裏地,都可屯聚兵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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