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石說:‘儒者誌《大學》,則言必首格物致知矣。屬乎象者皆物,物莫大乎天地,有物必有則。竊不自量,以平日所所涉記而衡以顯易之則,大而天地之定位,星辰之彪列,氣化之蕃變,以及細而草物蟲豸,一一因當然之象,而求其所以然之故,以明其不得不然之理。”


    劈啪劈啪。


    朱由檢高興地拍手。


    “說的好,好一個‘因當然之象,而求其所以然之故,以明其不得不然之理’


    “若是熊先生這番對格物致知的理解能廣為傳播,我大明士人學子,都能通曉講求物理的學問,人人都是有用之才,這才是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熊明遇對皇帝如此激賞他的見解,也非常感動。


    躬身彎腰道:“臣的這點微末之見,還是多蒙徐大人點撥啟發而得。”


    隨後朱由檢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那個錦袍公子。


    這人難道就是徐光啟說的新科進士金聲。


    不對!


    金聲的年齡可沒有這麽小。


    徐光啟似乎看出了皇帝的疑惑,連忙介紹道:


    “這位是新任尚寶司卿方孔炤的公子:方以智,字密之。”


    朱由檢的眼睛又是一亮。


    方以智?


    眼前這少年居然就是方以智?


    對了。


    方以智確實和崇禎皇帝同齡。


    對方以智的名字,他可是太熟悉了。


    說成是如雷貫耳,敬仰已久,都不過分。


    在明末清初諸多傑出思想巨人裏,朱由簡最欣賞,最佩服的就是方以智。


    在他看來,所謂明末三大家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


    論水平,根本比不上方以智。


    尤其是黃宗羲,和方以智比起來差遠了。


    方以智在身處戰亂年代,還依舊寫出了許多科學和哲學方麵的大作。


    如果給這樣的人物,以和平安定的條件,以更充分的思想交流的機會,其成就豈可限量。


    即便是西方的笛卡爾、萊布尼茲也未必及得上。


    隻可惜,方以智沒有辦法真正長久安心研究學問。


    方以智是徐光啟的晚輩,年齡尚小。


    徐光啟不像對前麵幾位那樣隆重詳細地介紹,隻是簡單說了下方以智愛好格物窮理之學,常常向他和熊明遇討教問題。


    崇禎向方以智微笑點頭,表示嘉許。


    又皺眉問道:“剛才徐先生不是說翰林院庶吉士金聲也在麽?”


    對這個問題,徐光啟也不知道原因,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方以智。


    他知道方以智和金聲交往密切,來觀星台之前,應該就和金聲在一起。


    方以智連忙恭謹答道:


    “稟告陛下,正希先生臨時被一個和尚叫去,看新製的戰車去了。”


    朱由檢知道正希是金聲的字。那和尚想必就是喜談軍事的申甫。


    他點點頭,就不再繼續問了。


    最後徐光啟指著兩個西洋人。


    介紹說那個五十多歲的叫鄧玉函,三十多歲的是羅雅穀。


    兩人也都通曉中文。主動對崇禎皇帝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鄧玉函出生在德意誌神聖羅馬帝國,羅雅穀則是意大裏亞人。


    兩人都是耶穌會教士,精通多方麵的學問,也都是羅馬山貓學院的院士,對數學曆算都有相當深的造詣。


    在西曆1619年一起隨金尼閣一起抵達大明。


    來大明之後,鄧玉函已著有《泰西人身說概》、和王徵合譯《遠西奇器圖說錄最》。


    羅雅穀正打算翻譯《測量全義》、《五緯曆指》等書。


    鄧玉函簡短介紹完畢後,很恭敬地把手上拿的一個單筒望遠鏡呈給皇帝。


    表示這這個遠鏡就是自己不遠萬裏從歐羅巴帶來的。


    當時他還是特地托米蘭的紅衣主教雷德裏克搜尋得來。


    鄧玉函特別強調遠鏡在泰西都是創製未久之物,在歐羅巴都可算得上珍貴。


    朱由檢知道鄧玉函說的是實話。


    望遠鏡是在1609年發明,距離現在也就二十年都不到。


    以當時的交通手段,歐洲剛發明不滿二十年的儀器,就能傳入中國,已經算得上很快了。


    更何況鄧玉函等人出發離開歐洲是在1618年,那距離望遠鏡問世才九年時間。


    朱由檢接過來,仔細看了一下,隻見這個望遠鏡一端是個凹透鏡,另一端是凸透鏡,屬於伽利略式望遠鏡,比起後出的由兩個凸透鏡組成的開普勒式望遠鏡,還是落後一些。


    他放在眼睛上,對著殿外看了一下。


    放大倍數大概有二十多倍。


    足以讓遠處城樓如同近在眼前。


    在當時確實也可算神奇了。


    他拿了下來,看見鄧玉函望向他的殷切眼神。


    知道他一定希望自己看了望遠鏡之後,表現出震驚的神情。


    於是連忙睜圓眼睛,大張嘴巴,做出一副大受震動的樣子,嘖嘖讚歎道:


    “妙極,妙極,果然奇妙!”


    鄧玉函和羅雅穀見皇帝的表情,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知創製這遠鏡的西洋曆算家是何許人也?兩位可認識?”朱由檢似乎隨口一問。


    他當然知道發明望遠鏡的是伽利略。


    也知道鄧玉函和伽利略同為羅馬山貓學院的會員,曾經和伽利略有過直接接觸。


    甚至伽利略曾經當著包括鄧玉函在內的眾人麵前,當眾演示過用望遠鏡發現木星的新衛星。


    但他不能直接問有關的問題。


    所以隻能讓鄧玉函自己說出來。


    鄧玉函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陛下,這曆算家名喚伽勒累,是西洋第一等的大學者,精研物理,其種種巧思,不止於創製遠鏡一事。”


    他口中的伽勒累自然就是指伽利略了。


    “哦!”朱由檢雙目炯炯發光,盯著鄧玉函說道:“如此大才,若是能請到我大明來,豈不是好?”


    這話一說出來。


    鄧玉函和羅雅穀似乎都嚇了一跳。


    兩人對視一眼,鄧玉函把視線又重新投向崇禎,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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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瞞陛下說,這伽勒累雖是大學者,隻是性情有些怪異。微臣在來大明前,為征集天文曆算資料,多次請求他能給予一些幫助,卻都未得到迴應。”


    鄧玉函說的是實話。他們一行人為來華準備了三年時間,


    鄧玉函多次寫信給好友法布爾,讓他向伽利略轉達求助,獲取一些天文資料,但毫無結果。


    “竟有這等事?莫非這伽勒累對我大明有敵意麽?”朱由檢板起麵孔,麵色變得嚴肅起來。


    似乎有些生氣的樣子。


    他故意如此,嚇唬一下這兩個西洋人。


    鄧玉函心中一驚,連忙迴道:


    “這個……,微臣實在不知。但伽勒累對大明所知甚少,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對大明有敵意?”


    朱由檢臉色卻愈發難看了,冷冷道:


    “鄧先生,朕看你說話支支吾吾,不盡不實,分明是故意欺瞞於朕?若是如此朕可要懷疑爾等來我大明的用心了?”


    他這話透露出威脅的語氣,意思是如果兩人再不說實話,那後果很嚴重。


    重演教案,把來華教士下獄也不是不可能。


    鄧玉函自然聽出崇禎的語氣不善,打了一個哆嗦,把求救的視線投向徐光啟,似乎要徐光啟出來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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