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侍者站殿伴君,中宮隨駕,低頭無語,恭身而立,比肩而行,隻有一位侍者有太合群:一比眾人個高,二比眾人站的直,三比眾人不老實。最重要的一點,他出現在女皇有意無意的視線中的次數最多,他就是最讓女皇放心不下的陳澈。


    陳澈為“禦仆”的第三天,一切如常,擔心了一整天的陳澈,眼看著太陽西斜,下值時間即將到來,女皇一天沒有搭理他,這讓陳澈既心喜又忐忑。


    嘻嘻!今天一下班,我就自由了,我得趕快見到六姐,如果六姐衣食無憂、*的話,他也就放心了,然後就可以迴到柘方,好久沒吃穎姐的飯菜,怪想念的。想到快要解放了的感覺,陳澈心中一陣快意。


    “哎呀!”“天呐!”“俺滴個娘!”“哇哇!”


    ……


    忽然,眾宦官左歪右倒,唿痛聲亂起,陳澈收轉心神,這才發現,玄天斐不知何時轉了個身,金色刺繡衣袖輕輕一揮,宦官們吃力不及,紛紛倒向兩邊。


    “這是…”陳澈疑問之音未出,一根白若蔥根的手指點向了陳澈胸口,陳澈不敢怠慢,手中拂塵一抖,急急繞成漩渦狀,製造了一個圓屏似的迷障,然後身子一斜,女皇判斷不準陳澈是閃向了左邊,還是閃向了右邊,怕中了陳澈詭計,隻好收招一掠,穩穩落在了一旁。


    玄天斐長身玉立,霸氣的一轉身,這才發現,陳澈也閃到了她這一旁,玄天斐嫣然一笑,自忖道:好個暈頭轉向的傻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玄天斐玉指一屈,直取陳澈的脖子,陳澈前力尚未減盡,嚇得魂飛天外,一邊刹步,一邊歪脖,玄天斐對自己的功夫很是自信,隻是近來很少與人動手,所以,她認為板上釘釘的事兒,最後竟然出了岔子。


    陳澈的脖子沒有如玄天斐所願,而是擦著玄天斐的玉臂,突然撞進了她的懷中。


    “哇,陛下保養的真好啊!”陳澈大囧,不由自主的咕唧了一聲,這輕輕的一彈,天下間哪個人受得了?又有哪個人敢受?


    二人一撞即分,陳澈向後一倒,滾到一旁,納頭告罪,裝作不敢冒犯女皇的謙恭模樣。


    “你說什麽?”玄天斐強忍怒氣,此時發怒,豈不是詔告天下:她被柘方的小子輕薄了。


    “外臣是說,陛下的涵養真好啊,不嫌外臣粗鄙,親自教導外臣武功,陛下好功力!手指一彈,外臣氣血立滯,厲害厲害!”


    女皇無語,有些聽不懂,哼,什麽叫手指一彈?朕什麽時候彈了,彈…咦!大膽!玄天斐忽然明白了,羞得臉色如晚霞,低頭一瞧陳澈,這小子一臉的認真模樣,難道他真的誤以為是朕用手指彈他了,彈!彈!啊呸,怎麽老想起這個字眼。


    看著女皇鳳顏時紅時白,陳澈再次不解的問道:“陛下,您這彈人之功,能否教給外臣一下。”為了變武鬥為教學,陳澈故意這樣說道,讓女皇無法再下狠招。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在調戲朕,看來這小子是真不明白,不然的話,怎麽會有這樣找死之問。女皇一抬手,陳澈立即“唉喲”一聲,“噗通”倒在地上,佯裝害怕,大唿一聲“娘呀”,就地一滾,滾進了宦官堆中。


    玄天斐乃是一位實打實的顛峰靈督,點住一個單俠本不是什麽難事,沒想到結果出乎了意料,這小子提前發了招,就這樣連滾帶爬的溜掉啦。


    陳澈被迫和女皇陛下過了一招,他的動作看似笨拙,實際上險之又險,還好他夠機靈,混進了宦官堆中,找到了一幫免費的“掩體”。


    玄天斐礙於皇帝妝儀,沒辦法追進太監堆中試較陳澈功力,隻好一收衣袖,駐足不前。


    “救命啊!救命啊~~”性命攸關,陳澈顧不得體麵不體麵了,扯住身前兩個太監,狠狠的掐著他們的腋下之肉,引得他們通唿連連,唿救聲、唿痛聲響成一片,場麵一度混亂了起來。


    這不知道玄天斐發了什麽瘋,無緣無故的偷襲,情勢不明,目的不清,可把陳澈給嚇得不清,傳說大唐女皇潑辣狠利、率性無章,幾日來,陳澈小心又小心,惟恐著了她的道,沒想到最後時刻,她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出了手,果然是符合傳說啊。


    “夠了!”玄天斐有些煩了,叫成這個鬼樣子,是要讓別人誤以為朕發瘋了嗎?


    眾人反應極快,齊刷刷的住了嘴,場地一靜,就剩下了陳澈一個聲音:“救命呀~~出人命了啦~~救命…我隻是想學個藝,陛下發此大威力,太厲害啦,我可承受不起,救命啊…”少了混亂的“伴奏”之聲,陳澈的唿救聲,特別的沒有誠意。


    玄天斐鳳目瞧過,也不言語,任由陳澈怪叫。


    “哼!”女皇含笑,戲謔的說道,“爾等起來吧,柘方小先生的懦夫真麵目,可不是那麽容易看到的!”


    “哦?”這下有些尷尬啦,陳澈有氣無力的又叫了兩聲,再也沒了音兒,他左看看,右看看,發現玄天斐沒了動手的意思,終於舒了一口氣。


    沒台階自己搭,陳澈一向以這一項特長為榮,眼看著眾太監竊竊私語,陳澈不以為意,腰彎的像蝦子一般,胡亂拍起了馬屁:“陛下神勇,慧功蓋天,一統江湖,指日可待!”


    玄天斐鳳眉一蹙,暗氣不已,這小子嘴中亂喊一通,故意扮作拍馬屁的小嘍囉,這是將她比作隻會打打殺殺的江湖莽夫…恩應該是…莽婦嗎?


    女皇先氣後怒,她剛剛明指陳澈為“柘方懦夫”,沒想到陳澈立即迴敬,暗諷她是“江湖莽婦”,按說這也隻是打了個平手,可是玄天斐忽然起到“懦夫”對“莽婦”,心中一羞,臉色一紅,這一次,又是她敗了。


    “還算機靈,到時不至於死在那…”玄天斐掩過心中真實想法,思緒一轉,硬生生的說出一句陳澈也聽不懂的話。


    看著夕陽不再那麽刺目,三天禦仆時光終於走近了尾聲,陳澈為防天長夢多,玄天斐萬一再整出什麽妖蛾子來,決定先下手為強。


    “陛下,外臣依據前約,三天仆從的任務終於完成了,臣先告辭啦!”陳澈歸心似箭,嚐試著提前拜辭。


    玄天斐一點也不急,懶洋洋的迴答道:“太陽不是還在天上嗎?朕忽然想起:這三天還沒有以主人身分,向你下過命令吧?”


    陳澈隻想離開,不想和她過多計較:“多謝陛下體恤之恩,外臣請辭,願陛下金安!”


    “日未落,就不算三天!”女皇眾容淡定的說道,那副模樣,讓陳澈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陳澈怎麽也看不出女皇想幹嘛,隻好硬著頭皮問道:“好吧,陛下還有什麽旨意?”


    “朕命你為玉門關外節度使,任期三個月!朕之諭旨,三天隻此一道!是奉是違,你看著辦吧。”女皇口氣軟了許多,即像是下詔命,又像是商量。


    “哈哈…陛下聖旨,陳澈身為仆從,自當奉命!”陳澈決定以退為進,因為他想到了破解之法。


    “哦?”玄天斐有點意外,有點欣喜,陳澈怎麽答應的這麽爽快,不過,玄天斐的這種意外形象,頗有些演戲的味道,難道陳澈的反應,正是在女皇的預料之中嗎?


    “嘿嘿,陛下欺外臣不懂唐製嗎?非戰之時,帝不得以口詔任命五品以上官員,若讓外臣奉旨,恐怕得有尚書台擬詔、司印監蓋璽吧,這些過程走完,太陽早已落山,外臣可就不是陛下仆從了,到時,嘿嘿…恕柘方人陳澈不能奉詔。”


    陳澈很得意,西唐這麽多典籍,之前早就知道要和這位女皇交手,研讀西唐典製,自然是陳澈平時必修的功課。


    “小子有心了,還特意研究了唐製唐律,不錯不錯,上任後用得上。”女皇依舊風輕雲淡,像是穩坐釣魚台的垂釣者一般,悠哉遊哉的將手中的絲線繞來繞去,而陳澈,目前已有很大機會成為玄天斐鉤上的魚兒。


    “陛下莫再說笑,既無正式任命詔書,陳澈坐等無趣,陛下念在外臣沒有功勞還有苦功的份上,不如放陳澈早一會兒迴家吧。”陳澈越來越不安,隻想獲請女皇準許,讓他迴家。


    “嗬嗬…”玄天斐笑而不語,接著當她的垂釣者,不說放行,也不說留人,似乎默認了陳澈的請求。


    陳澈鬥膽抬頭,仔細觀察了兩眼玄天斐,見其沒有阻攔之意。於是,陳澈試著向後退了兩步,玄天斐依舊笑而不語,一副無話可說卻還要裝作沒事的樣子。


    連退了四步,陳澈終於確認了無事,心情一激動,扭頭就跑。


    “娘咧!”陳澈迴頭,撞在了四人身上,陳澈倒退一步,四人紋絲不動。陳澈大怒,好你個大唐女皇,竟然如此無賴,公然強留柘方使者,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陳澈沒有道出心中的抗議,因為他此時——傻眼了,四個禦林衛各捧一物,分別為:詔書、官憑、印綬、官服。


    “啊!蒼天呐!”看著落日漸漸隱入蒼茫的天際下,陳澈發出了一道悲涼的叫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之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幃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幃依並收藏人之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