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宮揚客居的石家別院裏,厚厚的棉簾掛於會客廳四周,初冬即將來臨,空氣中已有了些許寒意。


    門外,石寬一瘸一瘸的走來,拱手奉上一物,開口說道:“殿下,吾皇所賜財帛的已經裝好了車,這是加有禮部印信的清單,請殿下過目。”


    淩宮揚沒有看禮貌的推開清單,心中暗喜,也不知兒子怎麽說服的唐國女皇,就這樣將他禮送出境了,而且還這麽快。


    “請!”淩宮揚伸臂示意,同楊湛分賓言主坐下。


    “殿下含冤,天下皆聞,如今來我大唐,大唐本應起兵,助你一複血仇,可是,唐宋之間,隔有柘方小國,故我大唐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矣!”楊湛以退為進,委婉表示不助之意。


    淩宮揚聞言歎息,沒有迴答。


    “天下四大強國,宋有水網之利,漢有山川之險,明有甲兵之盛,唐有勁騎之銳,誰想滅掉誰都不容易啊,何況唐國精騎,不適合江南水道之間作戰。”楊湛說起天下之勢,此格局已有一百多年,興全國之兵討伐鄰國尚難有所成,何況是遠征呢,楊湛說這些話,就是想讓淩宮揚徹底明白:唐國久待無益。


    “楊大人所說,本為事實,罷了罷了,先前數次請兵,是我強人所難了!”淩宮揚有了新的計劃,自然不願再多費口舌。


    “什麽?”楊湛以為聽錯了,淩宮揚自眾來到長京城,這麽長時間以來,多方求告,數次入朝麵聖,一心為求借兵複仇,那麽頑強,那麽執著,今天,怎麽這麽替我唐國著想起來了,這也太好說話了。


    “啊!本官的意思是說,殿下不想借兵複仇了?”楊湛心中不安,不敢置信。


    “你的意思是說,還想讓我堅持借兵複仇?”


    “哦不是不是,本官唐突了,本官不是那個意思。”楊湛平複心情,急忙解釋道。


    “楊大人,實不相瞞,借兵西唐,此願確實難以實現,事到如今,我也是不知所措啊,唉!”


    “殿下,這個…既然我大唐與柘方添了新仇,一時間無法借道伐宋,殿下待在大唐,恐怕是在白白浪費時間了。”楊湛一真誠,希望淩宮揚可能理解他言下之意。


    “唉…楊大人所言,我深以為然,隻是目前狀況,我該當何去何從呢?”


    “恩,殿下,本官有一想法,也許對殿下有所幫助,不知殿下可願了解一下?”太好了,楊湛一喜,對方上鉤了。


    “哦,那太好了,楊大人盡管道來!”


    “殿下不如前往漢國,漢國因為殿下被問罪,早已對宋國皇室不滿,殿下移駕漢國,必會令宋帝惶恐不安。”楊湛坐直身子,再次提高聲音,接著說了下去,“這個還不是最重要的,殿下可留大公子陳澈在唐為官,大公子深得吾皇聖心,若他日殿下在漢國有所成就之時,大公子也可請求吾皇降旨,出一偏師襄助殿下,共謀複仇大計!殿下以為如何?”


    淩宮揚聞言,慌忙走到廳中,一抖錦袖,衝著楊湛,當麵拜了下去。


    “殿下之禮,本官萬萬不敢受!”


    “受得受得,楊大人老成謀事,思慮周全,一言點醒夢中人!”淩宮揚拍手叫好,越想越覺得對。


    “啊嗬嗬,為殿下謀劃一二,本是應為之事,殿下不必太過客氣。”楊湛強抑著心中欣喜,女皇交待的任務,看來快來完成了。


    “好,楊大人費心了,我這就去準備一下,盡快趕赴漢國,隻不過…”淩宮揚似有為難之事,懸語不言。


    “殿下有何難處,盡管直言!”楊湛心想,隻要能勸走這尊大神,答應他一些小條件也沒什麽


    “此去漢國,山高路遠,關卡眾多,車馬不易…”


    “殿下不必憂心,本官這裏有兵部令牌,殿下直接走兵用馳道!”這事兒太容易了,楊湛本就是來送個的。


    “噢,連這個都已備好,太好了,還是楊大人辦事細心,謝謝了。”


    “殿下客氣了,既然如此,本官就不打擾殿下收拾行裝了,告辭告辭!”


    “慢走不送!”淩宮揚高興的說道。


    “留步,留步。”楊湛滿意的迴道。


    目送楊湛遠去,淩宮揚心中泛起萬千思緒,一絲後悔摻雜其間,驅不開,摘不掉,如果早知道兒子這麽厲害,他絕不會選擇這條彎路,可是話又說迴來,沒有這場磨難,陳澈怎麽能成長成一位真正的男子漢呢?


    世上之事,沒有如果,選擇了就沒有迴頭路,難與樂,都要咬著牙走下去。


    眼前有些恍惚,淩宮揚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恍惚之感依舊存在,一個熟悉的婀娜身影輕輕一蕩,頓時化為一根極細的鋼針,“嗖”的一下紮在了他的心頭,既灼又痛,驅之不去。


    淩宮揚一拳砸在地上,青磚炸裂,罡風四竄,鮮血滲入磚石,淩宮揚翻身躺於地上,思緒再轉,恍惚再現,心頭上灼熱的鋼針已是沒了蹤影。


    “父親,你怎麽了?”陳澈自帷帳之後走出,扶起了倒地的淩宮揚。


    淩宮揚肩頭一抖,努力抬起眼皮,看著陳澈,久久無語。


    “父親,你沒事吧,是不是有什麽暗傷,你先坐起來,我讓石寬去請太醫。”陳澈知道父親這些年吃了太多苦,很可能是舊傷複發,心中特別難過。


    “澈兒別急,為父沒事…”看著兒子如此的著急,淩宮揚有些不適應。


    “可是,父親,你的手?”


    “哦,為父忽然想起彷徨近這麽久,勞而無功,大仇難雪,一時氣急,怒火攻心,這才傷了自己,隻是小傷,並無大礙。”淩宮揚解釋道,目前,他隻能用這個理由。


    “父親,你先坐迴榻上,歇息一下。”


    “恩,澈兒,為父沒事,你先坐下,咳咳,你十三叔呢?”淩宮揚怕此事會引起陳澈好奇,趕快開談正事。


    這時,淩宮均與石寬與仆人們聽到動靜後,湧進了大廳,紛紛詢問情況。


    “大哥!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事,石寬,你近前來,均弟,你來說一下。”淩宮揚右手被按在榻側,陳澈正在用紗布和藥膏纏裹著,他隻好抬起左手,擺了擺手,示意淩宮均交待一些事情。


    “殿下,不如我先請來太醫。”


    “真的不用,均弟快說吧!”


    “好的,石寬,非常感謝你和石家,麻煩你們了,陛下所賜之物,你隨意挑上幾樣值錢的,餘下的交與石家,以表示我們感謝之意。”


    “淩宮大人,殿下。”石寬伏身拜過二人,說道,“家主已知殿下要離開大唐,但這處宅子早已不是石家別院,本就是殿下名下,殿下離開,大公子可以從四方館搬過來,豈不是正好!”


    “哦,這個…石王如此厚待,我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殿下請放心,我會好好服侍大公子的,如果小公子也能來的話,那就更好了。”石寬本為忠厚之人,他是真心希望淩宮一家可以盡快團圓。


    “小穩得信,知道父親在長京城,早就鬧著想來,讓我迴信拒絕了,父親,我想,小弟應以學業…”陳澈和父親對了個眼色,淩宮揚當然明白兒子的意思。


    “為父明白,澈兒做的很對!”大唐龍潭虎穴,險象四伏,淩宮揚和陳澈想的一樣,當然不會讓陳穩來這裏。


    “十三叔,石管家,麻煩你們先去準備一下,我與父親還有事情要談!”


    “諾!”眾人關上廳門,各自去忙。


    “父親,孩兒還有一事,本來不想讓父親憂心,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必要稟知父親一下!”


    “是什麽事情,澈兒盡管說!”


    “昨晚夜探石家,亂起之時,我與方畢穿的都是石家家丁服,眾人亂紛紛的湧向各個守護重地,我隨幾位統領去的地方更加詭異…”


    “詭異?此話怎麽講?”


    陳澈湊近父親耳邊,道出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事情。


    原來,陳澈那晚被神兵“除罪金簡”拍出詭殿,招來了兵丁,陳澈急中生智,大叫一聲:“有細作要闖重地,小心調虎離山!”陳澈反用調虎離山之計,來了一招順藤摸瓜,選了一個趕去的統領人數最多的道路,果然找到了一個神秘要地。


    有三大統領先後插入鑰匙,轉動沉重的大門,眾統領連忙擠進大門,四處查看,陳澈跟著擠入,差點兒沒有嚇死,還好心理素質過硬,不然的話,即使嚇不癱,也會被嚇尿褲子。


    進入大殿,殿內隻有一個巨大的深坑,一級級的台階向下延伸,月色陰暗,看不清四周事物,有人取來火把,點烯大鍋油燈,陳澈放目一望,我滴個天呐!坑中大柱無數,每柱縛有一人,也可以說不是人,因為這些人身體極高,目測有一丈餘高,周身綠霧纏擾,這些巨人膚白發黑,指甲細長,有的眨眼故作調皮,有的扭腰故作風騷,一聲不吭的盯著大家,無聲無息,反複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動作。


    眾兵將穿行其間,反複查找細作,根本不去看巨人們,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可是陳澈第一次見此異象,心驚膽顫,特別是他發現眾巨人身後鋼索並不短,隨時會伸手抓人的樣子,更是害怕,費了老大功夫,才穿過兩個巨人,隻等大家轉完整圈,這才隨大家草草逃出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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