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利安.橡葉的心裏有個模糊的計劃，就是為騎士領引入精靈一族，尤其是半精靈的勢力，利用北境貴族的特權庇護這些不受人類和精靈待見的混血兒，同時也利用半精靈親和自然、普遍是施法單位的特長，為與荒野生物漫長拉鋸戰中耗費無數精力和財力，疲憊不堪的拓荒領注入新血和新生力量。
“自然之葉這種有無數代替品的玩意，怎麽比得上一支半精靈隊伍的加入？改變既定命運的開始，就從我開始做起吧。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杜利安.橡葉握緊拳頭，兩日沒有進食的空乏身體，蒼白的臉色頓時騰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正如他此時內心沸騰的熱血。
他很有穿越者的自覺，並沒有將這具身體的父母親族看成外人，反而將自己的出身，脫離平民階層，在貴族序列裏敬陪末座的騎士父親，看成了自己的支柱。
畢竟，進入蘇利斯修道院的推薦信，來自光輝教會高層的某個大人物，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辦到的事情，背後耗費的可是過命的人情，騎士父親的人情。
臥室一角是衣帽架，上麵掛著的都是杜利安.橡葉的衣服，似乎都被人精心地漿洗過，在暖熱的秋日陽光下風幹曬透，或許是用香蒿葉子熏過，捧在手裏，放在鼻端，輕輕地嗅聞，除了濃濃的陽光的味道，還有一抹繾綣不去的葉子的清香。
杜利安褪去蓬鬆的睡衣，斜落下來的曦光灑在他的肩膀上，一縷清冷的晨風吹過，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他立即加快了手腳動作。
先穿上貼身的長袖裏衫，保暖的羊毛襯衣，上半身很快暖和起來。坐在床沿，雙腳穿進過膝長的褻褲裏，套上有點寬鬆的皮質長褲，厚厚的毛襪子，哧溜一聲鑽進短筒皮靴裏，再加上一件深藍色的單排扣罩衣，立即從深居簡行的牧師，轉成頗具富貴氣息的騎士之子。
穿戴整齊後，杜利安漫步來到小房門後麵，曲起右手中指，輕輕敲了敲房門，“嘟嘟……嘟”，發出善意的提醒，結果等了好一會，依舊沒有人給出迴應。
杜利安遲疑片刻，卻也沒有畏縮，伸出左手抓住門把，側身站著，輕輕地往後拉開臥室房門。
迎麵而來的是父親的私人地盤，一整副已探知的荒蕪之野的地形圖，灰黑色的背景，標注了一個個野獸群落和荒野生物部落的旗幟。
與此相對的是隔著一條躍馬河的橡葉騎士領，狹小地就像一片葉子，根本不能與荒蕪之野相提並論。
在杜利安看來，在漫長的拉鋸戰中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拓荒領，有如一葉孤舟在荒野之夜每年凜冬來臨時必定發起的自殺性攻勢前跌宕起伏不定，至今還能屹立不倒涉險過關，自然是關鍵人物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也就是“父親”指揮得當的緣故。
一旦他不支倒下，荒野生物又按照自己看見的“人生”，人為製造出類傳奇生物冬鬼，憑著那作弊開掛的“冰霜吐息”，威力不下於成年白龍的恐怖破壞力，即使有多重堅冰城牆擋著，有朝一日也會迎來覆滅的命運。
而失去了家族的後援和支撐，自己又能在光輝教會走多遠？聖泰斯家族想要得到自己，將神恩眷顧嫁接在恩眷日益衰退的聖品家族主幹上，抗拒不從的代價就是得麵臨無處不在的打壓。
“為了家族的延續和領地的安危，或許我該主動點，接受聖泰斯家族的聯姻企圖，省去了很多彎路不說，想必這場聯姻將會是我人生之中最重大的轉折點。”
站在領地的戰略全局地圖前，一時間杜利安.橡葉浮想聯翩，跳脫的思維更是在瞬息間遠至天際，以穿越者的自覺，開啟了一個又一個驚世駭俗的腦洞。
“家族養育我的恩情不能忘！再說了，像我這樣受家族庇護的次子，日後的婚姻肯定是一場基於利益的交易。與其和不認識的女人共度一生，和某個沒落貴族結盟，不如由我來選擇對自己，同時也對家族更有利的聖光家族內部的豪門。”
杜利安.橡葉大開腦洞的結果，就是賭上自己的尊嚴和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恩眷者】的榮光，把主意打到位居教會權利頂點的四大聖品家族身上。
其中，以聖泰斯家族排名第一，畢竟在蘇利斯修道院裏，女助祭伯納黛特.泰斯正是聖泰斯家族的嫡長女，哪怕沒有家業的繼承權，憑著她的關係，一定可以順利地進入高層。
不得不說，杜利安.橡葉擁有騎士的背景和家底，對日後在光輝教會的“仕途”來說，實在是太有利了。
隻不過，目前來說還僅僅是一個意向，杜利安並沒有堅定這個想法。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投入豪門被欣然接納，他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穿越者一切為了自身利益的自覺，此時也不頂用了。
就在杜利安.橡葉站在戰略地圖前深思的時候，橡葉騎士隆格裏亞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書房，抬頭看到兒子安然醒來，並久久地佇立著，旁若無人的思索中，不由地放慢放輕了腳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杜利安.橡葉自行迴過神來，發現父親就站在自己的身後，趕緊轉身向書房的主人問候早安，並按照禮節額首致意。
“在蘇利斯修道院僅僅修行了一個多月，居裏，我的兒子，你變得自信多了，對於北境貴族的禮節，以往的你有些拘謹，現在卻放開了許多，有點隨意了。”
杜利安.橡葉點頭恭聲應是，正色道：“大概是我無意中獲得神恩，直接越過見習牧師的學習階段，能夠隨時隨地召喚聖光，擁有一定的實力的緣故。”
“給予擁有實力者以身份和地位，正是貴族秩序和統治體係的最好體現。當我在助祭講課時，反複咀嚼並理解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我就恍然大悟地明白過來。”
“我們是法律的製定者和維護者，同時也受到遊戲規則的束縛。知道什麽不能做，知道什麽可以做。順從欲望肆意妄為的人是權利的奴隸，知道什麽不能做，而不去做，我們才是真正的自由人！”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聽到這番話，內心有如滾過一萬個雷霆法球的轟鳴，他更是被小兒子的話震驚地無以複加。
良久過後，這位前資深傭兵團副團長，如今的騎士領開拓者，才擠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說地不錯！居裏，我的兒子，你不僅長大了，還懂事了。這個道理很簡單，卻也很難讓人理解，當年我拓荒成功，晉升為騎士，被橡葉騎士團接納，還是好心的大團長點破了其中的關鍵，我才有所領悟。你能在修道院裏明白世俗的貴族的遊戲規則，很優秀了！”
杜利安.橡葉笑了，他知道自己準備良久的話，終於派上了用場，在父親的心裏初步建立起一個相當不錯的印象，這對於接下來的計劃很有用處。
“我想成為你的驕傲，正如你是拓荒領所有領民的驕傲！我想成為父親你這樣的人，憑著雄厚的積累，在荊棘遍地的荒野，開拓出自己的一片疆域。”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很少在外人麵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可是當小兒子說到自己的得意之處，就連這位神經磨練地如鋼似鐵的硬漢，也按捺不住地真情流露。
沒有伸出雙手，敞開懷抱地深情一擁，也沒有所謂的父子情深，有的隻是橡葉騎士隆格裏亞伸出右手，與默契配合而來的小兒子，杜利安.橡葉用力地握手。
“至少在這一刻，父親是把我當作對等的戰友和夥伴看待，欣賞他開創的偉大事業的見證者，而不僅僅是受到他庇護的兒子。”
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力度，父親一如既往的堅定和有力，杜利安.橡葉心裏暗爽：“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第十六章 信仰之路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很快就從稍微放縱的激動情緒中脫離出來，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兒子也很快恢複了平靜，自己隻是稍微鬆開了緊箍的右手五指，杜利安就順勢收迴了被捏地發白的手，謹慎地藏身身後並微微額首躬身致意。
父子倆的寒暄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是身為領主的隆格裏亞考察兒子學業的時候，杜利安目送父親迴到座位坐下，就像一位合格的軍人，雙腿不輕不重地靠腳，身體站成鬆樹般筆直，昂起驕傲的頭顱，挺起男人的胸膛，正式進入主題。
橡葉騎士翻開了堆積成小山的公文，都是獨當一麵的舊部要錢要人要物資的申請，以上半年以來的收入開支頗有結餘，甚至還有一大筆巨款，可是平攤分派下去，就有些不夠了，都是往日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應付起來都讓他感到頭疼。
於是，隆格裏亞領主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小兒子試試手，想到那幫看著杜利安長大的老夥計，肯定拉不下臉來與他為難，橡葉騎士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居裏，今年我們家領地的冬防減災開支比往年更大了，收入開支出現不平衡的跡象越來越嚴重。你來說說，有什麽解決的好辦法嗎？”
杜利安.橡葉聽到父親的詢問後，立即快步上前，低頭翻看著一份份加急公文，都是分管領地一部分事務的長輩，索要各種物資和人手的申請，數額之大超過自己的預想，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有所發現，一個可以被自己利用的機會，於是他放下一遝公文，僅僅拎起其中一張，抬起頭，眼裏已經沒有父親，前麵坐著的隻是自己的上司和領主，他正色道：“閣下，醫務站的澤爾金格先生申請一百五十金購買治療藥水，或者用相同的錢，從冒險者工會請兩位牧師前來相助，這份開支完全可以省掉。”
領主隆格裏亞抬起眼皮，好奇地看了進入狀態的小兒子一眼，暗道可以節省掉一百五十金，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便“唔”了一聲，開口反問道：“你想怎麽做？”
杜利安.橡葉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符合其年齡的稚嫩的笑容，隨即想起當下的氛圍，以及自己的身份，很快正色道：“閣下，我蒙受光輝之主的恩眷，越過見習牧師的漫長修行曆程，擁有初級牧師的資格，就具有受到承認的傳教權利。”
“同時，我也知道，資深傭兵團背景的橡葉騎士領開拓至今，一直沒有接受教會的善意，解除遍布荊棘的籬笆，由得領民的信仰無處歸屬。請您務必相信，隻要允許我在領地裏建立聖壇，傳播光輝之主的信仰，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摘獲得牧師的頭銜，甚至提升我在聖光信仰網絡裏的級別。我一定會體現出一百五十金的價值，為領地省掉這筆開支。”
橡葉騎士親眼目睹小兒子侃侃而談，將自己的信仰和身份作為資本，與身為領主的自己討價還價，還沒有被蘇利斯修道院枯燥乏味的生活荼毒，忘記自己的本分和身份，不由地鬆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日後在教會內部必然前途遠大的杜利安逐漸靠近光輝之主，忘記了自己的貴族序列末席出身和騎士拓荒領家族的根本。
事實上，隻要小兒子私底下的態度是傾向於家族，堅決地維護家族的利益，隆格裏亞領主並不介意杜利安用點於公於私都很有利的小手段。
不過，太快地答應會給某些人以錯覺，橡葉騎士聽過這番話後，微微閉上眼睛，陷入漫長的沉思中。
杜利安.橡葉恭敬地等待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現，這與他的年齡可是完全不符，畢竟少年老成的貴族子弟很是不少，可是在家教並不太嚴謹，係統培養更傾向於戰鬥的騎士家族裏麵，卻也是很少見的寥寥無幾者。
或許是對傭兵團開拓的前景並不看好，北境的各大教會從隆格裏亞開拓伊始都審慎地持保留態度，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更別說相應的支持，以致於橡葉騎士領成立至今都沒有牧師的進駐，更別說傳播諸神的信仰。
畢竟，刀頭上舔血，為了金錢和報酬而賣命的傭兵們，對於生死一向看地很淡，隻是在無信者遭受普遍歧視的氛圍中，不得不選擇一位神靈信仰，卻也僅僅是保持淺信徒的程度。
杜利安.橡葉知道父親此時正在天人交戰，秉著不打擾、不影響其考量的想法，原地佇立著，並始終一言不發。
如此超出常人的耐心，實在不是他這個年齡的貴族少年擁有著，橡葉騎士決定不再折騰自己的小兒子，裝出一副從沉思中迴過神來的神情，用深吸一口氣、咳嗽等小動作提醒對麵的杜利安，又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橡葉騎士領建立光輝之主的聖壇，傳頌這位麵目璀璨者的威名和信仰，對你將來在教會的前途很有幫助。同時也會為領地節省一大筆錢，還能幫助野獸之災中受傷的領民。嗯……有聖光治療術在身邊，懦夫會變得勇敢起來，勇士則會無所畏懼。好吧，你的要求，我允許了！”
杜利安.橡葉並沒有想太多，畢竟他還是太嫩了，無法看穿麵無表情的“父親”此時的內心真實想法，還以為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挽迴兄長的生命，又用精心準備的開場白贏得父親的認同和好感，經過了一係列的鋪墊，最終在這個關係自己注定前程遠大的節點上取得了重大的勝利，內心頓時歡唿雀躍起來，充滿一股精神上的勝利滿足感，按捺不住地握緊的雙手，攥地拳頭都發顫了。
眼尖的橡葉騎士看到小兒子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因為心情激動而渾身輕微顫抖著，心裏暗暗發笑：“居裏還是太年輕了。就這麽輕易地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照這樣看來曆練還不夠多啊。也對，他畢竟還沒有成年。希望有份參與今年的冬防戰役，可以給他以終身難忘的洗禮。也是時候讓我的小兒子，見識一下成年人的世界，到底有多殘酷了。”
就連領主隆格裏亞都沒有想到，杜利安.橡葉他的書房侃侃而談，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在橡葉騎士領內傳教特權允許後，行動起來的執行力，竟然會如此地可怕。
家族城堡內部是不可能允許升起諸神的聖壇，更別說規格更高的神殿進駐其中，杜利安.橡葉毫不猶豫地選擇城堡西麵直道衍生出的小型城鎮的中心位置，一株被砍伐掉主幹的白樺樹，延伸到地底深處的根莖還保留著一絲生機，可是露出地麵的樹樁部分早就在風吹日曬、寒暑交替中枯萎發黑。
杜利安.橡葉先用刮刀，將樹樁枯黃焦黑的部分剔除掉，再用鑿子在露出澄黃木質的樹樁上，篆刻出光輝之主的禱文和聖徽。
他的舉動引來了好事和愛看熱鬧的領民的矚目，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來，有人摘帽問候後，忍不住開口詢問，畢竟以他們的見識，也搞不清楚領主的小兒子在闊別多日迴到領地後準備做什麽。
杜利安.橡葉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在做的事情一一告知，在場的多是前資深傭兵的家屬和親眷，對於信仰還是看地比較重，知道未來一段時間，荒蕪之野的野獸就會發起自殺性的攻擊，往年都有不輕不重的傷亡，誰家的頂梁柱因傷殘倒下了，除了事後一大筆撫恤金，就得看領主的情分能夠照顧到何種程度。
正因為如此，誰都不想看見家裏的男人，多年來追隨領主的功勞和苦勞，因為野獸的爪牙會大打折扣，聽說領主家的小少爺成為牧師，獲得允許在橡葉騎士領傳播信仰，肯定是正式牧師才有的資格。
一時間，杜利安.橡葉的身影變得高大魁偉起來，深秋微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竟然也一眾渴慕眼神的旁觀者眼裏，也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不用說，在橡葉騎士領出門靠走、找人靠吼的當下，簡單粗暴的口耳相傳就引來了兩百多半信半疑的人。
杜利安.橡葉看到人數如此之多，竊竊私語聲，喧鬧吵雜聲，嚶嚶嗡嗡地鬧地腦子都大了，連自己的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受到影響，現場鬧騰的場麵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距離正午時分的午禱還有一段時間，卻已經不能等待下去了。
於是，杜利安.橡葉在用鑿子勾勒出最後一筆聖紋後，從容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在初具規模的聖壇前麵，恭敬且虔誠地雙膝下跪，把額頭重重地叩在左右交疊的雙手手背上。
他在光輝之主的信仰網絡裏等級不高，不過卻因為獻上新的“聖歌”，令光輝之主的神權延伸出新的權柄而受到相當的關注，幾乎在他心中默念光輝之主的神名時，就吸引了一道充滿浩瀚如無盡汪洋的聖光眼神看過來。
“我主至高無上，您是往昔、今夕、未來永在的太陽，讚美驅散黑暗的破曉者，金色光輝的麵目璀璨者，法律的捍衛者、維護者，公正的裁決者……”
頗有穿越者自覺的杜利安暗道：“這項聚集眾人傳播教義的初級儀式，在釋門叫做開光，在玄門就是築基，在信仰之路上，就是【初信引導】。即念誦神的名，知曉神的教義，明白神的道路，放下心防，將神靈的一絲光輝引入靈魂裏。”
第十七章 神恩如海
心思各有所屬的在場一眾傭兵家屬，主動或被動地隨著小少爺杜利安.橡葉的反複念誦記下了大致的祈禱詞，盡管他們的信仰還非常淺薄，不過是【知名】的階段，卻是一隻腳踏進門檻，腳下已然是光輝燦爛的聖光信仰之路。
沒過多久，杜利安.橡葉就“看見”兩百多名領民通過聖壇為中轉站，連接上北境的光輝之主信仰網絡，若隱若現的信仰之線近乎透明，一副下一息就會徹底斷掉的不穩定狀態，還得耗費自己精修的聖力維係著，才能保證在場的淺信徒不至於白白流逝掉。
正因為有牧師在場主持，被杜利安.橡葉初步發展進教會的領民才稱得上是信徒，他們感受到照進內心深處的光輝，感受到焦慮、忐忑、沮喪的情緒頃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才懂得光輝之主的慈悲和憐憫，很多人忍不住伏地抽泣，更多的人則是淚流滿麵。
如此一來，淺薄的信仰就穩定下來，遍布木頭聖壇的花紋被反饋而來的信仰之力充滿，緩緩地流淌著微不可查的銀輝，直至將聖徽的凹槽都全部填滿。
杜利安.橡葉看見領民們的心靈之光被信仰的火花點著而熊熊燃燒，很清楚這是趁熱打鐵的最好機會，當下就開口宣布，在冬獸之災爆發期間，橡葉騎士領的領民唯有信仰光輝之主，才會得到他的照顧和庇護。
一位當眾建立聖壇並在大庭廣眾之下傳教的牧師口中的所謂照顧，難道不就是治療神術和治療藥水嗎？在平日裏或許算不上什麽，可是在交戰最激烈的關鍵時候，牧師伸出手搭一把，就是撿迴一條命啊。
剛開始出於好奇或者有意討好小少爺的領民們，聽聞到這個好消息後，大多數人都樂瘋了，大聲歡唿著、起身蹦跳著，發泄內心的狂喜。
至於躲在附近，貼著民居外牆，蹭一波壁爐暖熱，秉著不參與就等著看場好戲的圍觀好事者，則悔恨地連腸子都青了，滿臉懊悔不已的沮喪，再看著披上教袍的杜利安.橡葉，連眼睛都綠了。
就在這時，一位雙手抱著渾身濕漉漉的孩子，滿臉恐慌焦急的婦人，邁開足以甩掉重裝步兵的敦實腳步，就像一頭母獅子似的衝上前來。
杜利安.橡葉看到一眼，孩子一綹綹被河水浸濕的頭發有如水草似的在半空中來迴擺蕩，立即明白又是一個在灘塗摸魚捉蝦子補貼家用，卻不慎滑落沿河淺水區取走大量河沙的凹坑裏溺水的倒黴蛋。
看著風風火火衝過來的婦人，瘦弱的身材就像是幹癟的豌豆莢，爆發出的速度卻勝過大多數領地護衛，每踏出一個腳步必定留下爆炸力十足的深陷下去的腳印，杜利安.橡葉驚歎於母愛的偉大，竟然激發出如此可怕的潛能，卻也不敢被這位母親撞上自己。
於是，他不退反進地往前疾走兩步，猛地伸出雙手搭住婦人的手臂，一股強勁的力道立即衝進體內，差點沒把杜利安.橡葉往後掀翻。
可是，經曆剛才引導領民皈依信仰光輝之主後，杜利安獲得了相當濃厚的神恩，令他整個人的反應速度、膂力都有了相當幅度的提升，剛好可以應付這股意料中衝自己而來的外力。
杜利安不僅完全承受住了小型攻城衝車的力道，甚至順勢將她的孩子拖曳出來，強有力的右手抓住孩子的雙腿，腳朝上、頭朝下地高高舉起，左手在瞬息間凝聚出一團聖光，用力地拍進溺水者的胸部，涓滴不剩地滲透肺裏。
“哇”地一聲，有出氣沒進氣，滿臉青灰色的孩子，在至關重要的生死關頭，猛地張口吐出大股冷腥的河水，緊接著又用力地咳嗽了幾下，隨即恢複正常的唿吸，就連發白的將死之人的臉色都騰起淡淡的紅暈。
在場親眼目睹牧師救人經過，不僅有轉成淺信徒的兩百多位領民，還有更多一倍的好事者，無不對反應神速，擁有起死迴生能力的小少爺杜利安.橡葉佩服以無以複加。
歸信的領民自然是慶幸不已，知道不久的將來，冬獸之災爆發期間，有牧師照顧著不吝是多出一條命甚至幾條命，至於剛才持審慎態度的圍觀者，則越發懊悔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如此的愚蠢，竟然白白錯過了如此好的機會。
杜利安順利地救迴溺水的孩子，目光立即轉到被母愛激發身體潛力，此時已過度透支，導致自己陷入奄奄一息的瀕死狀態的婦人。
“偉大的光輝之主，請賜予我挽迴將死之人的能力，驅走死神耶爾格的使者，留住這位為了孩子不惜付出一切的偉大母親的生命。”
臨近正午時分，燦爛卻不熾熱的深秋陽光灑在杜利安.橡葉的身上，竟然熠熠生輝起來，以致於歸信的領民和圍觀的好事者也分不清，究竟是光線折射反射的自然現象，還是騎士領的小少爺為了救助那位母親召來了大量的聖光。
杜利安.橡葉右手按在婦人的額頭，左手按在她的胸膛正中靠左部位，將自己在光輝之主信仰網絡裏提升一個標準等級權限的所有份額神恩，一股腦地灌進婦人的體內。
逐漸冷去的身軀，實在是透支地太狠了，也有平日裏營養不良，卻作著各種艱巨的工作的緣故，杜利安一個勁地灌進神恩聖光，卻僅僅是維持住婦人的生機，並沒有將她完全“填滿”。
“自然之葉這種有無數代替品的玩意，怎麽比得上一支半精靈隊伍的加入？改變既定命運的開始，就從我開始做起吧。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杜利安.橡葉握緊拳頭，兩日沒有進食的空乏身體，蒼白的臉色頓時騰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正如他此時內心沸騰的熱血。
他很有穿越者的自覺，並沒有將這具身體的父母親族看成外人，反而將自己的出身，脫離平民階層，在貴族序列裏敬陪末座的騎士父親，看成了自己的支柱。
畢竟，進入蘇利斯修道院的推薦信，來自光輝教會高層的某個大人物，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辦到的事情，背後耗費的可是過命的人情，騎士父親的人情。
臥室一角是衣帽架，上麵掛著的都是杜利安.橡葉的衣服，似乎都被人精心地漿洗過，在暖熱的秋日陽光下風幹曬透，或許是用香蒿葉子熏過，捧在手裏，放在鼻端，輕輕地嗅聞，除了濃濃的陽光的味道，還有一抹繾綣不去的葉子的清香。
杜利安褪去蓬鬆的睡衣，斜落下來的曦光灑在他的肩膀上，一縷清冷的晨風吹過，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他立即加快了手腳動作。
先穿上貼身的長袖裏衫，保暖的羊毛襯衣，上半身很快暖和起來。坐在床沿，雙腳穿進過膝長的褻褲裏，套上有點寬鬆的皮質長褲，厚厚的毛襪子，哧溜一聲鑽進短筒皮靴裏，再加上一件深藍色的單排扣罩衣，立即從深居簡行的牧師，轉成頗具富貴氣息的騎士之子。
穿戴整齊後，杜利安漫步來到小房門後麵，曲起右手中指，輕輕敲了敲房門，“嘟嘟……嘟”，發出善意的提醒，結果等了好一會，依舊沒有人給出迴應。
杜利安遲疑片刻，卻也沒有畏縮，伸出左手抓住門把，側身站著，輕輕地往後拉開臥室房門。
迎麵而來的是父親的私人地盤，一整副已探知的荒蕪之野的地形圖，灰黑色的背景，標注了一個個野獸群落和荒野生物部落的旗幟。
與此相對的是隔著一條躍馬河的橡葉騎士領，狹小地就像一片葉子，根本不能與荒蕪之野相提並論。
在杜利安看來，在漫長的拉鋸戰中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拓荒領，有如一葉孤舟在荒野之夜每年凜冬來臨時必定發起的自殺性攻勢前跌宕起伏不定，至今還能屹立不倒涉險過關，自然是關鍵人物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也就是“父親”指揮得當的緣故。
一旦他不支倒下，荒野生物又按照自己看見的“人生”，人為製造出類傳奇生物冬鬼，憑著那作弊開掛的“冰霜吐息”，威力不下於成年白龍的恐怖破壞力，即使有多重堅冰城牆擋著，有朝一日也會迎來覆滅的命運。
而失去了家族的後援和支撐，自己又能在光輝教會走多遠？聖泰斯家族想要得到自己，將神恩眷顧嫁接在恩眷日益衰退的聖品家族主幹上，抗拒不從的代價就是得麵臨無處不在的打壓。
“為了家族的延續和領地的安危，或許我該主動點，接受聖泰斯家族的聯姻企圖，省去了很多彎路不說，想必這場聯姻將會是我人生之中最重大的轉折點。”
站在領地的戰略全局地圖前，一時間杜利安.橡葉浮想聯翩，跳脫的思維更是在瞬息間遠至天際，以穿越者的自覺，開啟了一個又一個驚世駭俗的腦洞。
“家族養育我的恩情不能忘！再說了，像我這樣受家族庇護的次子，日後的婚姻肯定是一場基於利益的交易。與其和不認識的女人共度一生，和某個沒落貴族結盟，不如由我來選擇對自己，同時也對家族更有利的聖光家族內部的豪門。”
杜利安.橡葉大開腦洞的結果，就是賭上自己的尊嚴和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恩眷者】的榮光，把主意打到位居教會權利頂點的四大聖品家族身上。
其中，以聖泰斯家族排名第一，畢竟在蘇利斯修道院裏，女助祭伯納黛特.泰斯正是聖泰斯家族的嫡長女，哪怕沒有家業的繼承權，憑著她的關係，一定可以順利地進入高層。
不得不說，杜利安.橡葉擁有騎士的背景和家底，對日後在光輝教會的“仕途”來說，實在是太有利了。
隻不過，目前來說還僅僅是一個意向，杜利安並沒有堅定這個想法。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投入豪門被欣然接納，他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穿越者一切為了自身利益的自覺，此時也不頂用了。
就在杜利安.橡葉站在戰略地圖前深思的時候，橡葉騎士隆格裏亞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書房，抬頭看到兒子安然醒來，並久久地佇立著，旁若無人的思索中，不由地放慢放輕了腳步。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杜利安.橡葉自行迴過神來，發現父親就站在自己的身後，趕緊轉身向書房的主人問候早安，並按照禮節額首致意。
“在蘇利斯修道院僅僅修行了一個多月，居裏，我的兒子，你變得自信多了，對於北境貴族的禮節，以往的你有些拘謹，現在卻放開了許多，有點隨意了。”
杜利安.橡葉點頭恭聲應是，正色道：“大概是我無意中獲得神恩，直接越過見習牧師的學習階段，能夠隨時隨地召喚聖光，擁有一定的實力的緣故。”
“給予擁有實力者以身份和地位，正是貴族秩序和統治體係的最好體現。當我在助祭講課時，反複咀嚼並理解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我就恍然大悟地明白過來。”
“我們是法律的製定者和維護者，同時也受到遊戲規則的束縛。知道什麽不能做，知道什麽可以做。順從欲望肆意妄為的人是權利的奴隸，知道什麽不能做，而不去做，我們才是真正的自由人！”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聽到這番話，內心有如滾過一萬個雷霆法球的轟鳴，他更是被小兒子的話震驚地無以複加。
良久過後，這位前資深傭兵團副團長，如今的騎士領開拓者，才擠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說地不錯！居裏，我的兒子，你不僅長大了，還懂事了。這個道理很簡單，卻也很難讓人理解，當年我拓荒成功，晉升為騎士，被橡葉騎士團接納，還是好心的大團長點破了其中的關鍵，我才有所領悟。你能在修道院裏明白世俗的貴族的遊戲規則，很優秀了！”
杜利安.橡葉笑了，他知道自己準備良久的話，終於派上了用場，在父親的心裏初步建立起一個相當不錯的印象，這對於接下來的計劃很有用處。
“我想成為你的驕傲，正如你是拓荒領所有領民的驕傲！我想成為父親你這樣的人，憑著雄厚的積累，在荊棘遍地的荒野，開拓出自己的一片疆域。”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很少在外人麵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可是當小兒子說到自己的得意之處，就連這位神經磨練地如鋼似鐵的硬漢，也按捺不住地真情流露。
沒有伸出雙手，敞開懷抱地深情一擁，也沒有所謂的父子情深，有的隻是橡葉騎士隆格裏亞伸出右手，與默契配合而來的小兒子，杜利安.橡葉用力地握手。
“至少在這一刻，父親是把我當作對等的戰友和夥伴看待，欣賞他開創的偉大事業的見證者，而不僅僅是受到他庇護的兒子。”
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力度，父親一如既往的堅定和有力，杜利安.橡葉心裏暗爽：“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第十六章 信仰之路
橡葉騎士隆格裏亞很快就從稍微放縱的激動情緒中脫離出來，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兒子也很快恢複了平靜，自己隻是稍微鬆開了緊箍的右手五指，杜利安就順勢收迴了被捏地發白的手，謹慎地藏身身後並微微額首躬身致意。
父子倆的寒暄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是身為領主的隆格裏亞考察兒子學業的時候，杜利安目送父親迴到座位坐下，就像一位合格的軍人，雙腿不輕不重地靠腳，身體站成鬆樹般筆直，昂起驕傲的頭顱，挺起男人的胸膛，正式進入主題。
橡葉騎士翻開了堆積成小山的公文，都是獨當一麵的舊部要錢要人要物資的申請，以上半年以來的收入開支頗有結餘，甚至還有一大筆巨款，可是平攤分派下去，就有些不夠了，都是往日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應付起來都讓他感到頭疼。
於是，隆格裏亞領主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小兒子試試手，想到那幫看著杜利安長大的老夥計，肯定拉不下臉來與他為難，橡葉騎士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居裏，今年我們家領地的冬防減災開支比往年更大了，收入開支出現不平衡的跡象越來越嚴重。你來說說，有什麽解決的好辦法嗎？”
杜利安.橡葉聽到父親的詢問後，立即快步上前，低頭翻看著一份份加急公文，都是分管領地一部分事務的長輩，索要各種物資和人手的申請，數額之大超過自己的預想，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有所發現，一個可以被自己利用的機會，於是他放下一遝公文，僅僅拎起其中一張，抬起頭，眼裏已經沒有父親，前麵坐著的隻是自己的上司和領主，他正色道：“閣下，醫務站的澤爾金格先生申請一百五十金購買治療藥水，或者用相同的錢，從冒險者工會請兩位牧師前來相助，這份開支完全可以省掉。”
領主隆格裏亞抬起眼皮，好奇地看了進入狀態的小兒子一眼，暗道可以節省掉一百五十金，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便“唔”了一聲，開口反問道：“你想怎麽做？”
杜利安.橡葉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符合其年齡的稚嫩的笑容，隨即想起當下的氛圍，以及自己的身份，很快正色道：“閣下，我蒙受光輝之主的恩眷，越過見習牧師的漫長修行曆程，擁有初級牧師的資格，就具有受到承認的傳教權利。”
“同時，我也知道，資深傭兵團背景的橡葉騎士領開拓至今，一直沒有接受教會的善意，解除遍布荊棘的籬笆，由得領民的信仰無處歸屬。請您務必相信，隻要允許我在領地裏建立聖壇，傳播光輝之主的信仰，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摘獲得牧師的頭銜，甚至提升我在聖光信仰網絡裏的級別。我一定會體現出一百五十金的價值，為領地省掉這筆開支。”
橡葉騎士親眼目睹小兒子侃侃而談，將自己的信仰和身份作為資本，與身為領主的自己討價還價，還沒有被蘇利斯修道院枯燥乏味的生活荼毒，忘記自己的本分和身份，不由地鬆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日後在教會內部必然前途遠大的杜利安逐漸靠近光輝之主，忘記了自己的貴族序列末席出身和騎士拓荒領家族的根本。
事實上，隻要小兒子私底下的態度是傾向於家族，堅決地維護家族的利益，隆格裏亞領主並不介意杜利安用點於公於私都很有利的小手段。
不過，太快地答應會給某些人以錯覺，橡葉騎士聽過這番話後，微微閉上眼睛，陷入漫長的沉思中。
杜利安.橡葉恭敬地等待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現，這與他的年齡可是完全不符，畢竟少年老成的貴族子弟很是不少，可是在家教並不太嚴謹，係統培養更傾向於戰鬥的騎士家族裏麵，卻也是很少見的寥寥無幾者。
或許是對傭兵團開拓的前景並不看好，北境的各大教會從隆格裏亞開拓伊始都審慎地持保留態度，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更別說相應的支持，以致於橡葉騎士領成立至今都沒有牧師的進駐，更別說傳播諸神的信仰。
畢竟，刀頭上舔血，為了金錢和報酬而賣命的傭兵們，對於生死一向看地很淡，隻是在無信者遭受普遍歧視的氛圍中，不得不選擇一位神靈信仰，卻也僅僅是保持淺信徒的程度。
杜利安.橡葉知道父親此時正在天人交戰，秉著不打擾、不影響其考量的想法，原地佇立著，並始終一言不發。
如此超出常人的耐心，實在不是他這個年齡的貴族少年擁有著，橡葉騎士決定不再折騰自己的小兒子，裝出一副從沉思中迴過神來的神情，用深吸一口氣、咳嗽等小動作提醒對麵的杜利安，又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橡葉騎士領建立光輝之主的聖壇，傳頌這位麵目璀璨者的威名和信仰，對你將來在教會的前途很有幫助。同時也會為領地節省一大筆錢，還能幫助野獸之災中受傷的領民。嗯……有聖光治療術在身邊，懦夫會變得勇敢起來，勇士則會無所畏懼。好吧，你的要求，我允許了！”
杜利安.橡葉並沒有想太多，畢竟他還是太嫩了，無法看穿麵無表情的“父親”此時的內心真實想法，還以為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挽迴兄長的生命，又用精心準備的開場白贏得父親的認同和好感，經過了一係列的鋪墊，最終在這個關係自己注定前程遠大的節點上取得了重大的勝利，內心頓時歡唿雀躍起來，充滿一股精神上的勝利滿足感，按捺不住地握緊的雙手，攥地拳頭都發顫了。
眼尖的橡葉騎士看到小兒子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因為心情激動而渾身輕微顫抖著，心裏暗暗發笑：“居裏還是太年輕了。就這麽輕易地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照這樣看來曆練還不夠多啊。也對，他畢竟還沒有成年。希望有份參與今年的冬防戰役，可以給他以終身難忘的洗禮。也是時候讓我的小兒子，見識一下成年人的世界，到底有多殘酷了。”
就連領主隆格裏亞都沒有想到，杜利安.橡葉他的書房侃侃而談，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在橡葉騎士領內傳教特權允許後，行動起來的執行力，竟然會如此地可怕。
家族城堡內部是不可能允許升起諸神的聖壇，更別說規格更高的神殿進駐其中，杜利安.橡葉毫不猶豫地選擇城堡西麵直道衍生出的小型城鎮的中心位置，一株被砍伐掉主幹的白樺樹，延伸到地底深處的根莖還保留著一絲生機，可是露出地麵的樹樁部分早就在風吹日曬、寒暑交替中枯萎發黑。
杜利安.橡葉先用刮刀，將樹樁枯黃焦黑的部分剔除掉，再用鑿子在露出澄黃木質的樹樁上，篆刻出光輝之主的禱文和聖徽。
他的舉動引來了好事和愛看熱鬧的領民的矚目，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來，有人摘帽問候後，忍不住開口詢問，畢竟以他們的見識，也搞不清楚領主的小兒子在闊別多日迴到領地後準備做什麽。
杜利安.橡葉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在做的事情一一告知，在場的多是前資深傭兵的家屬和親眷，對於信仰還是看地比較重，知道未來一段時間，荒蕪之野的野獸就會發起自殺性的攻擊，往年都有不輕不重的傷亡，誰家的頂梁柱因傷殘倒下了，除了事後一大筆撫恤金，就得看領主的情分能夠照顧到何種程度。
正因為如此，誰都不想看見家裏的男人，多年來追隨領主的功勞和苦勞，因為野獸的爪牙會大打折扣，聽說領主家的小少爺成為牧師，獲得允許在橡葉騎士領傳播信仰，肯定是正式牧師才有的資格。
一時間，杜利安.橡葉的身影變得高大魁偉起來，深秋微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竟然也一眾渴慕眼神的旁觀者眼裏，也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不用說，在橡葉騎士領出門靠走、找人靠吼的當下，簡單粗暴的口耳相傳就引來了兩百多半信半疑的人。
杜利安.橡葉看到人數如此之多，竊竊私語聲，喧鬧吵雜聲，嚶嚶嗡嗡地鬧地腦子都大了，連自己的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都受到影響，現場鬧騰的場麵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距離正午時分的午禱還有一段時間，卻已經不能等待下去了。
於是，杜利安.橡葉在用鑿子勾勒出最後一筆聖紋後，從容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在初具規模的聖壇前麵，恭敬且虔誠地雙膝下跪，把額頭重重地叩在左右交疊的雙手手背上。
他在光輝之主的信仰網絡裏等級不高，不過卻因為獻上新的“聖歌”，令光輝之主的神權延伸出新的權柄而受到相當的關注，幾乎在他心中默念光輝之主的神名時，就吸引了一道充滿浩瀚如無盡汪洋的聖光眼神看過來。
“我主至高無上，您是往昔、今夕、未來永在的太陽，讚美驅散黑暗的破曉者，金色光輝的麵目璀璨者，法律的捍衛者、維護者，公正的裁決者……”
頗有穿越者自覺的杜利安暗道：“這項聚集眾人傳播教義的初級儀式，在釋門叫做開光，在玄門就是築基，在信仰之路上，就是【初信引導】。即念誦神的名，知曉神的教義，明白神的道路，放下心防，將神靈的一絲光輝引入靈魂裏。”
第十七章 神恩如海
心思各有所屬的在場一眾傭兵家屬，主動或被動地隨著小少爺杜利安.橡葉的反複念誦記下了大致的祈禱詞，盡管他們的信仰還非常淺薄，不過是【知名】的階段，卻是一隻腳踏進門檻，腳下已然是光輝燦爛的聖光信仰之路。
沒過多久，杜利安.橡葉就“看見”兩百多名領民通過聖壇為中轉站，連接上北境的光輝之主信仰網絡，若隱若現的信仰之線近乎透明，一副下一息就會徹底斷掉的不穩定狀態，還得耗費自己精修的聖力維係著，才能保證在場的淺信徒不至於白白流逝掉。
正因為有牧師在場主持，被杜利安.橡葉初步發展進教會的領民才稱得上是信徒，他們感受到照進內心深處的光輝，感受到焦慮、忐忑、沮喪的情緒頃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才懂得光輝之主的慈悲和憐憫，很多人忍不住伏地抽泣，更多的人則是淚流滿麵。
如此一來，淺薄的信仰就穩定下來，遍布木頭聖壇的花紋被反饋而來的信仰之力充滿，緩緩地流淌著微不可查的銀輝，直至將聖徽的凹槽都全部填滿。
杜利安.橡葉看見領民們的心靈之光被信仰的火花點著而熊熊燃燒，很清楚這是趁熱打鐵的最好機會，當下就開口宣布，在冬獸之災爆發期間，橡葉騎士領的領民唯有信仰光輝之主，才會得到他的照顧和庇護。
一位當眾建立聖壇並在大庭廣眾之下傳教的牧師口中的所謂照顧，難道不就是治療神術和治療藥水嗎？在平日裏或許算不上什麽，可是在交戰最激烈的關鍵時候，牧師伸出手搭一把，就是撿迴一條命啊。
剛開始出於好奇或者有意討好小少爺的領民們，聽聞到這個好消息後，大多數人都樂瘋了，大聲歡唿著、起身蹦跳著，發泄內心的狂喜。
至於躲在附近，貼著民居外牆，蹭一波壁爐暖熱，秉著不參與就等著看場好戲的圍觀好事者，則悔恨地連腸子都青了，滿臉懊悔不已的沮喪，再看著披上教袍的杜利安.橡葉，連眼睛都綠了。
就在這時，一位雙手抱著渾身濕漉漉的孩子，滿臉恐慌焦急的婦人，邁開足以甩掉重裝步兵的敦實腳步，就像一頭母獅子似的衝上前來。
杜利安.橡葉看到一眼，孩子一綹綹被河水浸濕的頭發有如水草似的在半空中來迴擺蕩，立即明白又是一個在灘塗摸魚捉蝦子補貼家用，卻不慎滑落沿河淺水區取走大量河沙的凹坑裏溺水的倒黴蛋。
看著風風火火衝過來的婦人，瘦弱的身材就像是幹癟的豌豆莢，爆發出的速度卻勝過大多數領地護衛，每踏出一個腳步必定留下爆炸力十足的深陷下去的腳印，杜利安.橡葉驚歎於母愛的偉大，竟然激發出如此可怕的潛能，卻也不敢被這位母親撞上自己。
於是，他不退反進地往前疾走兩步，猛地伸出雙手搭住婦人的手臂，一股強勁的力道立即衝進體內，差點沒把杜利安.橡葉往後掀翻。
可是，經曆剛才引導領民皈依信仰光輝之主後，杜利安獲得了相當濃厚的神恩，令他整個人的反應速度、膂力都有了相當幅度的提升，剛好可以應付這股意料中衝自己而來的外力。
杜利安不僅完全承受住了小型攻城衝車的力道，甚至順勢將她的孩子拖曳出來，強有力的右手抓住孩子的雙腿，腳朝上、頭朝下地高高舉起，左手在瞬息間凝聚出一團聖光，用力地拍進溺水者的胸部，涓滴不剩地滲透肺裏。
“哇”地一聲，有出氣沒進氣，滿臉青灰色的孩子，在至關重要的生死關頭，猛地張口吐出大股冷腥的河水，緊接著又用力地咳嗽了幾下，隨即恢複正常的唿吸，就連發白的將死之人的臉色都騰起淡淡的紅暈。
在場親眼目睹牧師救人經過，不僅有轉成淺信徒的兩百多位領民，還有更多一倍的好事者，無不對反應神速，擁有起死迴生能力的小少爺杜利安.橡葉佩服以無以複加。
歸信的領民自然是慶幸不已，知道不久的將來，冬獸之災爆發期間，有牧師照顧著不吝是多出一條命甚至幾條命，至於剛才持審慎態度的圍觀者，則越發懊悔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如此的愚蠢，竟然白白錯過了如此好的機會。
杜利安順利地救迴溺水的孩子，目光立即轉到被母愛激發身體潛力，此時已過度透支，導致自己陷入奄奄一息的瀕死狀態的婦人。
“偉大的光輝之主，請賜予我挽迴將死之人的能力，驅走死神耶爾格的使者，留住這位為了孩子不惜付出一切的偉大母親的生命。”
臨近正午時分，燦爛卻不熾熱的深秋陽光灑在杜利安.橡葉的身上，竟然熠熠生輝起來，以致於歸信的領民和圍觀的好事者也分不清，究竟是光線折射反射的自然現象，還是騎士領的小少爺為了救助那位母親召來了大量的聖光。
杜利安.橡葉右手按在婦人的額頭，左手按在她的胸膛正中靠左部位，將自己在光輝之主信仰網絡裏提升一個標準等級權限的所有份額神恩，一股腦地灌進婦人的體內。
逐漸冷去的身軀，實在是透支地太狠了，也有平日裏營養不良，卻作著各種艱巨的工作的緣故，杜利安一個勁地灌進神恩聖光，卻僅僅是維持住婦人的生機，並沒有將她完全“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