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甚遠,便能看到某處火光滔天。


    高漸離站在雲端,陰鷙的雙眼盯著那方向,沙啞的聲音吩咐道,“務必在鳳闕完成涅槃前,將他們全都除掉。”


    眠歌垂首,恭敬的說道,“是。”


    沈晝征戰數萬年,各方麵的感官更為敏銳,尤其對戰爭的氣味,他皺著眉,不斷為顧溫嬋輸送著靈氣,說道,“魔界的兵將正在靠近。”


    雋澗望了望火光中,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痛苦的顧溫嬋,說道,“此刻先別分神,待魔兵來了,竭力保護鳳闕。”


    眾人都清楚的很,此刻他們根本抽不出手來對抗魔兵,即便顧溫嬋趕在魔兵到來之前完成涅槃,所有人都處在虛弱之時,也難以逃脫魔界的追兵。


    近了近了,魔兵將至,顧溫嬋卻並未有所進展。


    “現在怎麽辦?”火光的映照下,鳶夏絕美的臉龐盡是焦急的神色。


    雋澗眉頭緊皺,說道,“沉木已為此犧牲了性命,我絕不會後退半分。”


    秦淮遇並不答話,隻安靜的望著眼前的顧溫嬋,似乎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他們在這,給我拿下。”眠歌的臉上籠罩著層冰霧,不帶任何情感的發布著命令。


    鳳闕,數萬年前,你躲不過涅槃的劫難,你以為萬年後,你就能成功了嗎?我偏偏,不如你所願。


    魔兵們受到命令,立刻前仆後繼,朝幾人的背後襲去,原本以幾人的功力,絕不會將這些小嘍嘍放在眼裏,可是,此時,他們忙著替顧溫嬋護法,行動受到了很大的限製,魔兵的數量又繁多,一時間,幾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


    但即便如此,幾人還是半點不後退,魔兵們全都被阻擋了前進的道路。


    “我倒要看看,就憑你們,到底能支撐到什麽時候?”說完,眠歌便拿起了手中的鞭子,飛身起來,朝顧溫嬋揮舞去。


    為其護法的幾人,均被魔兵纏著,分身乏術,根本來不及阻止。


    眼看那鞭子便要落在顧溫嬋的身上,先前所做的努力都要白費,忽的,不遠處傳來了鳳鳴,眾人皆是感覺天色暗了幾分,抬頭看去,竟是棲梧山的鳳凰一族。


    “眠歌,休要傷我族長!”鳳凰族三位長老率先攜著掌風而至,擋住了眠歌的那一鞭子。


    眠歌的嘴角揚起抹輕蔑的笑意,說道,“想不到,連深居簡出的鳳凰族都驚動了。”


    大長老麵色凝重,說道,“妖女,你膽敢傷我鳳凰族首領,當真以為我族中無人了嗎?”


    眠歌更不屑了,撫摸著手中的皮鞭,說道,“長老,即便你鳳凰族傾巢出動,又能如何,沒了鳳闕給你們做庇護,你以為,我會把你們放在眼裏嗎?”


    “老朽雖學藝不精,但就算拚了性命,也要護我族首領,隻是鳳凰族尚有一人不死,你就休想往前邁出一步!”三長老做足了架勢,大聲說道。


    “冥頑不靈。”眠歌雙目中盡是寒光,抬起了手,高聲說道,“那就看看你們能否逃過我的蛇骨鞭了。”


    “小歌兒,打架這種事,怎麽能不叫上我呢,萬一有人不小心傷了你的花容月貌,我可是會心疼的呢。”眠歌剛要揮舞鞭子,便聽到侑澈輕佻的聲音。


    “你怎麽到現在才來。”眠歌冷著語調問道。


    侑澈歎息,悠閑的搖著扇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小歌兒,你可是明白我的心意的,若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跟別的男人成親,還不如拿刀子割我的肉。可惜啊,沒去參加這場婚禮,錯過了不少好戲,也少了讓我英雄救美的機會。”


    眠歌鐵青了臉,秦淮遇在那麽多人麵前拂了她的麵子,將她拋棄,這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偏偏侑澈這家夥還不知死活的激怒她。


    侑澈敏捷的躲過眠歌的襲擊,撫著胸口說道,“小歌兒,你這是做什麽,你的敵人可不是我啊。”


    “閉嘴。再聒噪我就先把你殺了。”眠歌厲聲說道,隨後揮舞著鞭子加入了戰局。


    侑澈無奈的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望見秦淮遇和火光中的顧溫嬋,臉上斂過絲不知名的情緒,很快便恢複正常,粘到眠歌身邊,美其名曰保護她的安全,實則占盡了各種便宜。


    雖說侑澈看似吊兒郎當,卻輕易的將鳳族三位長老打敗,邀功似的跑到眠歌的麵前,說道,“小歌兒,你看看,我方才為了救你,可是受傷了呢。”


    眠歌撇都不撇他一眼,一鞭抽倒一個向上撲的鳳凰族人,像是來自地獄的羅刹般,浴血朝顧溫嬋的方向走去。


    顧溫嬋耳邊不斷纏繞著慘叫聲,殺喊聲,麵前的畫麵終於到達了尾聲,她孤身站在九重雲霄,對峙魔界,心中竟未有半分懼怕。


    明明,從開始便知曉了秦淮遇靠近的目的不單純,卻還是為著情誼將他留在身邊,那時,她啟用撼天動地的鳳族秘術,望著秦淮遇的臉,竟是滿心的舒坦,終於解脫的快感。


    忽的睜開了雙眼,那眼中的深邃似乎透過了萬年的時光,帶著陌生的色彩。


    顧溫嬋透過火光,望著麵前雙眼緊閉,拚盡全力為她護法的秦淮遇,過往的一幕與他英俊的麵容相重合,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鳳闕,下地獄吧。”正在顧溫嬋出神之時,耳邊忽的傳來眠歌充滿恨意的聲音,隨即便看見鞭子掃過來的殘影。


    “鳳闕。”


    “姐姐。”


    “上神。”


    來自四麵八方的幾聲驚唿,重疊在一起。


    秦淮遇根本來不及思考,強行收了功,擋在顧溫嬋的前麵,剛毅的臉上淨是決然的神態。


    原本以為,那一鞭落在秦淮遇身上是必然,可誰知,誰也沒看清,顧溫嬋是怎樣出手,她隻安靜的站在原處,便將那一鞭輕鬆的化解了去。


    “鳳闕,是你。”雖是同樣的容顏,顧溫嬋周身所散發的氣質卻不容小覷,眠歌的內心莫名的畏懼,問道。


    秦淮遇聽到眠歌的話,挺直的脊背不禁僵直了翻,握緊了雙拳,站在原地,竟不敢動彈,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來麵對她。


    “鳳闕,真的是你,你迴來了?”鳶夏的眼中是止不住的淚光,神色激動不已。


    雋澗這樣生性驕傲的人,也紅了眼眶,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我,鳳闕。”顧溫嬋輕啟雙唇,語調平穩,又迴到了從前高傲的鳳闕,眉宇間也逐漸發生變化,額間有火紅的鳳凰印記,若隱若現。


    眠歌雙眼狠戾,握緊了手中的蛇骨鞭,冷笑著說道,“即便你迴來了又怎樣,左右逃不了死的宿命。”


    戰神便是戰神,隻輕輕的出手便將眠歌阻擋在外,動彈不得。


    “眠歌,今日,我不殺你,你迴去告訴高漸離,就說,我鳳闕迴來了,過去的仇,早晚要去尋的。”鳳闕眉眼疏離,輕輕抬起了手,眠歌便飛出老遠,不見了蹤影。


    魔兵們看眠歌都被輕易的製服,也不敢再戀戰,一溜煙的逃走了。


    “首領,真的是你,你迴來了。”重傷在身的大長老,老臉上盡是激動的神色,大聲喊道。


    隨即,鳳凰族的人,無論重傷輕傷,全都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全都起來吧。”鳳闕輕輕抬手,眾人的膝下便好像有雙手托著,使他們不得不站起來。


    “沈晝哥哥,你怎麽了?”染久一聲驚唿。


    沈晝渾身浴血,清秀的臉上盡是笑意,說道,“上神,能平安迴來,就好。”


    說完,他的手便重重的垂了下去,嘴角還帶著些許笑意。


    先前魔兵攻擊之時,沈晝便已身受重傷,但他為了助鳳闕涅槃重生,還是苦苦支撐著,直到看到她平安無恙,才安心的倒下。


    染久早已泣不成聲,柔弱的肩膀上下起伏著。


    “把他帶迴去,好生葬了吧。”鳳闕並未有鬆動的表情,淡淡的說道。


    “鳳闕,你……”雋澗上前一步,遲疑的說道。


    鳳闕卻轉了身,步步生蓮的向前走去,說道,“我累了,迴棲梧山。”


    雋澗抬起的手無力的垂下,呆愣的看著鳳闕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迴神,她好像真的變迴從前,那般冷漠疏離的模樣。


    “雋澗,你別想多,興許是鳳闕剛恢複神力,需要時間適應罷了。”鳶夏看雋澗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安慰著勸解道。


    雋澗垂下了眼眸,點了點頭,隨即無力的往前走去。


    染久哭的像個淚人,看著鳳闕冷漠的背影,緊緊咬了咬下嘴唇,“魔尊哥哥,姐姐,她是不是變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


    秦淮遇始終背對著鳳闕,甚至未曾跟她有半點的眼神交流,光聽她那說話的淡漠語氣,便冷了半邊心髒。


    “染久,她還是她,不會變得。”秦淮遇勸慰著染久,語言蒼白的卻連自己都無法勸解。


    “可她,明明對沈晝哥哥的死,毫不在乎啊。”染久為躺在她懷中的沈晝難過,為死在高漸離手中的青衍父子難過,他們為鳳闕付出了所有,如今卻被視若無睹。


    秦淮遇張了張嘴,卻沒再說出話來。


    灼華負手而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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