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了珠簾,戰如意走出。


    她走路的姿態談不上什麽嫵媚,也沒有女人的嬌滴滴,她從不發揚女性風格,穿著裙裝隻是壓製下了她的那份英姿颯爽,卻彰顯出了她的另一份淡定從容,抬頭挺胸從容而行,神態永遠都是平靜的。


    近前,青主睜眼看了看她,伸手抓了她的手拉到了一旁,讓她陪坐在旁,抓著她的手放在腹部不放。


    戰如意不習慣這樣,硬捱了一陣後,還是別扭地將手給抽了迴去,靜靜坐在了一旁。


    青主輕輕歎了聲,今天似乎也沒有什麽別樣心思,又緩緩閉上了雙眼。


    兩人靜了好一會兒,戰如意突然冒出一聲,“聽說殿下被貶了?”


    青主眼皮一跳,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趣,微微眯眼看著她,還是頭迴見戰如意關心這方麵的事情,終於對後位動心了嗎?“是的,犯了錯自然要受到懲罰。”


    戰如意稍微簡默,又道:“殿下應該不會輕易犯錯,也許其中另有隱情。”


    青主眨了眨眼,有些意外,沒想到是在幫青元尊說話,躺那的腦袋抬了抬,哦了聲道:“莫非天妃知道些什麽隱情?”


    戰如意當然知道其中的隱情,一開始嬴家是找到了她的,她若出麵的話,就用不著太過下作的手段,憑她在青主跟前的受寵程度,隨便讓下麵和青元尊製造點摩擦,然後她在青主麵前隨便往青元尊身上扣個屎盆子說青元尊對她不敬就夠試探青主的意思了,然而她壓根就不肯參與這事。


    後來嬴家這邊的琴妃在禦田那邊出現異常被帶走,隨後琴妃迴家省親,別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她已經意識到了嬴家可能派琴妃對青元尊幹了什麽,隻不過後麵青元尊一直沒什麽事,她還以為自己猜錯了,如今青元尊突然被貶,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猜錯,隻是青主之前隱而不發罷了,否則就憑意外毀了半座天子自己的宮殿就把堂堂天子給貶成那樣,未免有些過了。


    她也知道嬴家陷害青元尊的意圖是什麽,因為早前讓她執行時已經和她講明了,是為她好,要打壓天牝宮那邊的母子倆,扶她登上那母儀天下的位置。


    然而她對那什麽母儀天下壓根沒什麽興趣,也不想為青主生什麽兒子,從一開始她被逼無奈進宮在她和青主之間就隔著一座難以挪開的大山,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在為家族利益做出犧牲和妥協,從未真正把青主當成過她的男人。


    此時當青主的麵做這提醒有這方麵的原因,也有不願因為自己的卑劣而害了青元尊的想法,她一向不恥嬴家的做法,她認為真正的輸贏就應該堂堂正正一決勝負,就像牛有德率領半支虎旗就敢硬扛百萬精銳,還將百萬精銳給打的一敗塗地,因此而名震天下,這才是堂堂嬴家該做的事情。


    當然,她還不至於太過迂腐,她也不反對做事采取一些手段,譬如牛有德在天翁壽宴上翻雲覆雨一場賭約堂堂正正拿下了幽冥都統的位置,事後誰能罵牛有德無恥?不管敵友都會誇牛有德有本事。


    連區區一個起於微末的牛有德都能這樣成事,堂堂嬴家反而盡幹些卑鄙無恥的事,當年牛有德那句‘賣女求榮’罵的,現在連她都替嬴家感到汗顏。


    不過個人想法歸個人想法,她還不至於出賣嬴家,否則就失去了她當初做出犧牲而進宮的意義。


    此時青主如此一問,戰如意搖頭道:“並非知道什麽隱情,隻是聽說天後娘娘對殿下一向管教甚嚴,殿下應該不會輕易犯錯,希望陛下明察。”話到此為止,多的她也不想說了。


    青主試探幾句無果後,略帶微微笑意看著她,笑意中略藏某種欣慰。


    他為什麽突然招戰如意入宮?戰如意一入宮早就在他的嚴密監視之下,雖不明真相,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上他早就知道琴妃陷害青元尊之前嬴家應該是有意讓戰如意出手的,但估計沒說動戰如意,後麵銀霜去了琴妃那,他就意識到了搞事的人有可能是琴妃了,結果不出所料。


    在這宮中,隻要他有心,許多事情想瞞過他的耳目可不容易,否則他焉能睡的安穩。


    戰如意沒卷入這件事讓他很欣慰,可他更沒想到戰如意居然能幫青元尊說話。


    雖然戰如意沒把事給掀開,隻是提醒了一下想側麵拉青元尊一把,不過已經足夠足夠了,能做到這一步在青主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青主也理解戰如意的立場。


    “愛妃!”青主又伸手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帶著欣慰笑意輕聲道:“你很好,很好,很好……”連誇幾聲,突然感到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之前的煩悶心情一掃而空。


    青主發現在這裏總能找到清淨,竟然很快沉沉睡去……


    幽冥都統府,海邊,飛紅領著兩個丫鬟在海邊灘塗上卷著褲腿,光著腳丫子撿海味,嘰嘰喳喳的歡笑聲,一腳的泥巴,卻玩的很開心。


    苗毅也是一腳的泥巴,不過卻從灘塗中走了出來,正手持星鈴和煉獄中的楊慶聯係。


    聽說青元尊差點被發配到幽冥都統府來,卻被青主的心腹大臣攔了下來,楊慶不由多問了一聲:大人,你確認先開口阻攔的人是高冠?


    苗毅:應該沒錯,怎麽,你覺得有問題?


    楊慶:隻是感覺有些奇怪,屬下琢磨了天庭那些人物多年,監察右使高冠的風格很明顯,典型的冷酷無情,頗有手段,手握先斬後奏大權,極為強勢,習慣來硬的,不習慣和人言辯,哪怕在朝堂上也開口不多,所以青主要指使下麵人配合做戲也不太可能首點高冠,如今卻是高冠第一個跳了出來攔下了青元尊來幽冥都統府,我有點懷疑這並非是青主和心腹手下在演戲,讓青元尊去近衛軍也許並非是青主的首選,鑒於咱們之前的計誘加之青主有意磨礪青元尊,搞不好青主意取的青元尊首貶之地還真有可能就是幽冥都統府,因為青主很清楚,那些大臣是不可能接收青元尊的,他開始已經將青元尊定位成了被貶的土地,近衛軍哪來的土地可做?若猜測成立的話,青主的計劃搞不好真是被他的那些心腹手下給攔了下來!


    這話聽著有些道理,正因為有道理,苗毅小汗一把,若楊慶猜的沒錯的話,那還真是僥幸躲過了一場麻煩,青主發出了那般信號,真要把青元尊給貶到幽冥都統府來了,麻煩也將接踵而至,幽冥都統府又將成為焦點,有違韜光養晦的策略,現在正是低調積蓄實力的時候,何況那還不是小麻煩,涉及到後位之爭。


    苗毅鬆了口氣:幸好,如今青元尊有近衛軍看著,天後那邊有夏侯家護著,咱們可以繼續置身事外了。


    楊慶:最有利的情況正該如此。


    兩人結束聯係後,心情大快的苗毅又光著腳丫子跑去和飛紅玩樂去了,偷偷一指泥巴抹在了飛紅臉上,惹得飛紅驚叫,抓了泥巴追著苗毅跑。


    而身在煉獄的楊慶卻負手徘徊在驚濤拍岸的山崖邊,時而低頭沉思,時而遠眺皺眉,嘴中偶爾嘀咕出一個名字,“高冠…高冠…”


    金漫一身金縷長裙迎風飄飄,款款走來,忽然站在不遠處抱臂胸前,一根手指勾了隻酒壇晃悠,笑道:“大執事又在想什麽呢?”


    接觸多年,她是看出了楊慶沒有在想什麽重要事情才敢出聲打擾。


    楊慶迴過神來,嗬嗬笑道:“小事。”


    “大執事天生就是個愛勞神的人!”金漫調侃一聲,隨手拋了酒壇過來,動作優雅且瀟灑,人也跟著走近,“小世界帶來的美酒,下麵人送的,嚐嚐合不合口味,還行的話,我去弄點小菜下酒。”


    接了酒壇在手的楊慶飽含深意地斜睨了她一眼,順手拍開封泥,昂首猛灌了一口,卻借著品酒來了句意味深長的話,“酒不錯,說到小世界,我夫人還在那邊。”


    金漫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聽說過,聽說是再嫁之女,還是聖王逼你娶的,大執事若是覺得寂寞,大世界也不是沒有好女人陪伴解悶,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想必尊夫人應該沒那麽難講話。”接著岔開話題,“既然大執事覺得酒不錯,我去弄點小菜,陪大執事喝兩杯。”


    她剛轉身沒走幾步,麵朝大海披風翻飛的楊慶又淡淡來了一句,“不知金聖主對突破神魂境可有信心?”


    金漫身形微微一顫頓步,聽出了楊慶話中所指,有讓她考慮清楚的意思。


    楊慶又不是傻子,這麽多年了,早年沒看出來,後麵不可能一直看不出來,已經知道了金漫對他有意思,兩人之間也是心知肚明,隻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而已。


    考慮到目前的環境和兩人的關係,楊慶有意裝糊塗,然而時間久了之後,金漫卻越來越主動了,已經主動到隻要是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譬如剛才說出的什麽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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