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天王府,內宅正殿內,廣令公、勾越議事,所談論者也無非是鬼市總鎮府立碑招人之事,如同其他幾家廣君安也在其中,一番議論徒留幾聲唏噓。


    殿外忽有人來報:“王爺,王妃求見。”


    “嗯。”廣令公應了聲算是答應了,迴頭對廣君安道:“你先退下吧。”


    廣君安拱手告退,走到門口又碰見了一身華麗裝扮的媚娘,再次行禮:“見過母妃!”


    這問安的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膩味,一個比自己年紀都不知道小多少的女人,自己居然要稱唿母妃,自己親生母親卻得不到自己一聲‘母妃’的尊稱,這感覺真像是一根刺卡在喉嚨中一般,然表麵上卻不得不表現的恭敬。


    媚娘微笑點了點頭,她進來後,廣君安離去。


    來到殿內,媚娘見禮,“王爺。”勾越隨之對她行禮。


    廣令公指了指媚娘,對勾越苦笑道:“說來說去,還是王妃慧眼識人呐,勝過你我。”


    勾越一愣,他不知道媚娘和廣令公之間曾經說過什麽。


    媚娘也愣住了,不知道什麽意思,她還不知道鬼市總鎮府立碑招人的事,不由奇怪道:“王爺在嘲笑妾身嗎?”


    見兩人疑惑,廣令公對勾越偏頭示意道:“鬼市的事,你跟王妃說說吧。”


    “是!”勾越明白所指後,立刻將鬼市總鎮府立碑招人的詳情告知。


    聽完後,媚娘依然滿頭霧水,稍作思索,狐疑道:“隻招山神、土地之流?不是打賭招攬四軍精銳嗎?”


    “剛還誇你就糊塗了?”廣令公嗬嗬一笑,“山神、土地之流中不乏修為尚可之輩。”


    “哦!”媚娘恍然大悟,“妾身明白了,是指那些受到排擠不得誌的修士。”


    在這一點上,一旦點明,她反而比昊澤之輩醒悟的更快,這不禁讓廣令公搖頭直歎,對勾越交代道:“你有空多督促廣家子弟放下身份背景與底層人士多接觸。”


    勾越明白他的苦心,並非昊澤等人沒媚娘聰明,相反,比媚娘更聰明,然在某些見識上卻連媚娘這個女人都不如,點頭道:“是!”


    媚娘不知廣令公這話又是哪一出,不過牽涉到寇家子弟她倒是不好多過問了,這也是她這個‘母妃’難做的地方,而她還是更關心牛有德那邊,試著問道:“難道王爺能坐視賭約失敗,不想辦法阻止?”


    “本王倒是想阻止,可卻沒辦法阻止……”如同昊德芳對昊澤的話,廣令公把困難說了一下。


    盡管媚娘很欣賞牛有德,可此時還是站在廣令公的角度琢磨道:“既然如此,王爺何不對那些山神、土地之流中的精英加以重用,當可阻止他們去投鬼市。”


    廣令公輕歎道:“難呐!先不說這樣會落個‘阻止招人’的把柄到青主手上,真要那樣做了,勢必要對西軍現有架構造成衝擊。”


    媚娘驚訝:“這怎麽可能,底層一些名不見經傳的人物能對偌大個西軍現有構架造成衝擊?”


    廣令公搖頭:“什麽叫派係?就是指上上下下都是一夥的人,譬如下麵的統領,本王雖然不直接管他們,可他們都是本王下麵人的下麵人所管,西軍那麽多大統領,讓本王一個個親自去管也管不過來,所以需要下麵人的下麵人一級一級去管,而每一級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下麵一級的利益訴求作為上級來說在一定程度上是要維護的,譬如涉及到下麵元帥利益的事情本王就要為他們去爭取,若是本王維護不了下麵元帥的利益,時間一久你覺得那些元帥還會聽本王的嗎?往下麵推道理是一樣的,那些受到排擠的人等於擠出了下麵的利益圈子,為這個派係所不容,本王冒然啟用的話,那可不是啟用一點點人,必然要拿出大量的位置安置那些人,也就意味著下麵有大量的人要給他們讓位,下麵人會答應嗎?少量人也許還好辦,下麵人不敢不給本王麵子,可人員牽涉麵太廣的話,下麵人是不會配合的,難不成他們會眼睜睜看到那些受排擠的人上位後找他們報仇?而本王要確認究竟有哪些人可能會去投靠鬼市也需要下麵人在各自轄區去核實,本王親自去一個個查可能嗎?涉及自己的利益、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下麵人會配合嗎?他們隻會欺上瞞下糊弄,根本不可能交出真實名單,甚至巴不得那些人趕緊滾到鬼市去投靠,對下麵人來說,他們覺得那些人投不投靠鬼市對他們一點影響都沒有,在他們看來上麵的打賭又關他們什麽事?而對此他們的上級也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將失去軍心動搖自己對下麵的掌控。愛妃呀,莫非你真以為本王位高權重法力高深就能為所欲為?治理天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大家都嚐到了甜頭有了自己的利益哪有那麽容易將到嘴的東西給吐出來,又不是天下未定大家都一無所有的時候,這就是所謂的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呐!”


    媚娘默然,今天可謂受教了,稍作思索又問:“那可否先對那些人許諾,先穩住他們不去鬼市,待賭局落幕再行處置?”


    廣令公指了指她,“婦人之見,你當那些人都是傻子不成?煉獄考核都沒能把他們給清理掉,都是有點腦子的人,先不說他們信不信本王的承諾,被打壓了這麽多年,他們豈能不清楚壓在他們頭上的勢力有什麽貓膩?那都是抱團一夥的人,就算事後能被提拔,上下沆瀣一氣,他們也得考慮自己能不能坐的穩,別說西軍了,就算是近衛軍,你比較關注牛有德,難道你沒聽說牛有德初去近衛軍赴任連門都進不了的事情?戰如意去近衛軍被搞的多慘?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牛有德那樣折騰不垮的,至少牛有德去近衛軍還帶有幾個心腹手下相助,那些人孤身一人上任連個幫忙預防宵小的人都沒有,上麵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級的暗中搞鬼,下級同流合汙虎視眈眈,上上下下沒一個支持的,那些人提拔上來了又能怎麽樣?無力迴天,遲早要被弄死。被打壓了這麽多年若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那才真是奇怪了。”


    聞聽此言,媚娘可謂暗暗唏噓不已,又嚐試著出主意:“既然事已至此無可挽迴,難道王爺就沒想過暗派些自己的人去投靠,趁機打入鬼市總鎮府?”


    廣令公負手長歎道:“這就是牛有德此計之妙的地方啊,堂堂正正讓人無可奈何,戳中了四軍的弊端和痛點,他為什麽不招所謂的四軍精銳?碑文上說了一堆自己也是從底層爬起來的什麽對底層的艱辛感同身受都是扯淡,說白了就是對四軍來投的精銳不相信,所以才限定隻招山神、土地之流,而那些被打壓了這麽多年的人早已不對上麵抱任何希望,可謂都是四軍大浪淘沙幫牛有德淘洗幹淨了的,都是現成的,拿去就能用。哎!牛有德撿了個便宜,撿了個大漏,王八蛋!”話未竟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是得有多不甘心呐。


    媚娘不禁皺眉:“如此看來,就算王爺下令強行將那些人暫時調離那些位置也不行,涉及麵太廣,動靜太大,想瞞過青主的耳目都不行,勢必又要落下阻攔招人的把柄。王爺,可不可否認他招的人不是四軍精銳,畢竟都是一些山神、土地之流,也有話說的。”


    廣令公嘿嘿一聲,“這話說到點上了,又是件讓人鬧心的事,現在還不能確認去投的人都會有一些什麽樣修為的人,既然要擇優錄取,最後錄取的那十萬人實力想必不會差,怕就怕那小子弄出一支同級別中實力最強的天下第一軍,屆時讓人情何以堪?”


    “天下第一軍?”媚娘吃驚,可謂倒吸一口涼氣,目光急閃。


    廣令公繼續道:“你可是參加了壽宴的人,牛有德那混蛋可是敢當著滿朝大臣的麵揚言單挑和率軍對戰的人,屆時真要按你所說說他招的人算不上四軍精銳,那小子沒人馬的時候尚敢那麽囂張,手上握有一支實力彪悍的大軍你當他會客氣嗎?誰敢否認,他十有八九要來硬的證明,他曾經率軍作戰的赫赫戰績擺在那,能力毋庸置疑,誰敢輕易去冒險,萬一接受挑戰真被他打成了窩囊廢,誰臉上兜的住?誰還能說他招攬的不是精銳?事實說明一切!那瘋子什麽事情幹不出來,咱們有必要自取其辱嗎?”說著背手踱步,“若真被他招到那般強悍大軍,手握如此重兵,成了一方諸侯,獨鎮幽冥,上麵又沒有層層節製,自主權太大,不出意外的話,隻怕是要逐漸成氣候了!”


    媚娘急問:“若真能組成那般實力的大軍,天宮對牛有德也沒什麽好感,青主會讓他掌控那支人馬嗎?會不會將其調走換人接掌?”


    廣令公來迴走動道:“你真以為隨便去個什麽人在那立個碑都能招到人?真要有人去投牛有德的話,那是牛有德一路走來積攢下的各種因素推波助瀾促成的,加之這次壽宴以一人之力促成賭局已是名揚天下,而這家夥又造勢立碑不征四軍精銳,造成的影響極為惡劣,簡直是在借題發揮、收買人心,所以能去投牛有德的人是衝人去的,而不是衝鬼市待遇去的,鬼市待遇有吸引力嗎?誰敢保證自己去一定能坐上什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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