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仲陽非常高興,用力笑著點頭,就在這時周澤發現,孟仲陽的左手手指也缺了兩根,一個小指一個無名指,缺損的邊緣帶著不規則的鋸齒。


    “那好,我們就嚐試著迴答幾個問題,你左手小指和無名指,看起來是被撕咬掉的,帶著齒痕,不過齒痕更像是犬類,你被狗攻擊了?”


    孟仲陽點點頭,飛快地書寫著。


    沒想到寫了幾個字,他竟然用著非常上手,寫字的速度不慢,配合尺子也不擔心寫出去。


    “迴明府的話,我餓極了,去討吃的,被一個富戶放狗咬傷的,不過那人給了我兩個饅頭,我沒餓死在路上,不算虧。”


    周澤一頓。


    看著孟仲陽唇邊滿足的笑容,似乎迴想起當時自己最餓的時候,雖然受傷,但是得到饅頭的情形還是讓他慶幸。


    如此境遇,此人還如此滿足,性情還算不錯,周澤接著問道:


    “從離開合江開始,你能想到的都寫一寫吧,不用急慢慢來,迴憶起多少寫多少!”


    孟仲陽點點頭,稍微想了一下,開始動筆寫道:


    “年初元月,我準備跟綿水縣的一個同窗,一起進京,去白鹿書院苦讀幾個月,那人叫孟笑奕,因為同姓所以走的比較近。


    我離開合江之後,與孟笑奕啟程趕往京城,同行的還有一個綿水縣的孫秀才,全名我不知曉,就在元月十七登船的當夜,我睡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再度醒來,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更無法說話,摸了臉上和嘴裏,才發現沒了雙眼,舌頭也被割了。”


    寫到這裏,一頁紙已經寫滿。


    周澤沒有出聲,內心非常複雜,不斷想著之前那個疑惑,到底什麽仇怨,能下此毒手?


    江上殺人拋屍,或者趁著他昏睡,推下江去,豈不是更不引起懷疑?


    第42章 咦,這人看著眼熟


    有人幫孟仲陽換了一張紙,他繼續書寫,周澤收起心思,站到孟仲陽身側。


    “見我掙紮,有人按住我,解釋過後我才知曉,恩人是船家,他們發現我飄在水上,身上都是血,醒來那日,已經在船上昏睡了十幾天。


    不過船家不識字,無法溝通,當船靠岸的時候,他下去要準備補給,我等了很久沒迴來,我想找人問這是哪兒,又是比劃,又是地上寫字才知曉,那是廣元縣。


    我想借紙筆,寫出合江的地名,不過沒人幫忙,畢竟遇到的都是船夫,也不可能隨身攜帶紙筆。


    不過再迴頭,我已經找不到恩人的船,無奈之下我撿了木牌,用指甲摳出合江兩個字,一路問詢,一路討飯往迴走,走了七個月才迴到合江。”


    孟仲陽寫的不快,如此平淡地講述,仿佛是別人身上的事兒。


    周澤側眸看向薛平,指著孟笑奕的名字。


    “此人之前是否查過?還有孫姓的秀才,你們可知曉?”


    薛平搖搖頭。


    “孟仲陽之前寫的字跡我們無法看清楚,名字我們理解的有誤,不過孫姓秀才查過,綿水縣隻有一個姓孫的秀才,已經年過三旬,在綿水縣開設私塾,今年未曾離開綿水縣。”


    周澤微微蹙眉,孟笑奕的那個友人,很可能是杜撰的,不過這個孟笑奕還是可以查一下,畢竟是孟仲陽同窗。


    “孟仲陽你說與孟笑奕同窗,是在何時何地一起讀書的?”


    孟仲陽換了一行,趕緊作答。


    “三年前,父親還在世,我曾去瀘州書院讀了一年,與孟笑奕就是那時相識的,隻知他是綿水縣人,家境貧寒,離開瀘州書院後,我們也一直通信來著。”


    聽到這個,周澤眼前一亮。


    “書信可還保存?”


    孟仲陽點點頭,從懷中摸摸索索拿出一個布包,打開裏麵是一摞信箋。


    周澤趕緊拿起來信封,上麵抬頭寫著:敬煩費神轉繳合江縣南街北秀才孟仲陽。


    落款是,瀘州書院孟笑奕寄。


    信封上沒有別的特殊標記,字跡灑脫筆鋒犀利,再看了幾個信封,上麵的落款,除了瀘州書院就是綿水縣。


    周澤抬眼,追問道:


    “孟笑奕一直在瀘州書院讀書,還是跟你一樣,隻是去求學一段時間。”


    孟仲陽早就準備好書寫,這會兒用著還算便捷。


    “孟笑奕在我之後離開瀘州書院的,在瀘州書院求學了一年半,他迴綿水縣就是將家中能變賣的都變賣了,這才與我相約,一同赴京。”


    一時間周澤有些沉默,臨時起意?


    周澤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不過一股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周澤心頭。


    “那孫秀才的相貌,你能描述一下?


    比如身高,他比你高還是矮,胖還是瘦,膚色白皙還是黝黑,臉上手上是否有明顯的特征,痦子疤痕都行,口音是哪裏的?”


    這迴,孟仲陽停頓的時間有些長。


    似乎是認真的迴憶了一番,這才動筆寫道。


    “孫秀才看起來,比我們年長四五歲,膚色比我和孟笑奕黑些,身高比我矮了半頭,看起來比我魁梧,他的右手腕部有一道傷疤,看著十分猙獰。


    記得當初一見麵,我就被那疤痕驚到,孫秀才特意介紹過,那是兒時木炭燒傷的,經年不退,口音與孟笑奕很像,長相,方臉,眼狹長,眼不黑,鼻直口方。


    他有絡腮胡,胡須短而卷曲,頭發極為茂盛,左眉中段有一條缺損,我看著像割傷,他說是貓撓的,現在迴想起來,他的長相似乎有些不一樣,至於哪兒不一樣,我無法描述。”


    這句話讓周澤一頓,微微垂頭。


    之前在廣元時,何三郎請客被毒死的其中一人,似乎就是連鬢胡子,而且頭發胡子都卷曲著,眼睛深邃,帶著琥珀色,他們似乎是北涼客商。


    這描述簡直太像了。


    不過,這裏是合江,是大唐的最南端。


    如若真是北涼人,他們來此地幹嘛?


    案子調查到這裏,似乎越來越是迷霧重重。


    不過此時多說無益,還是要盡快找人。


    看了一眼孟仲陽身上破舊的衣衫,他身高臂長,雖然瘦弱不過這身衣服顯然短了很多,看來也是別人贈送的。


    周澤朝著王漢一擺手。


    “去看一眼,三寶可是迴來了,去取兩件我的常服,給孟仲陽拿著,雖然是舊的,至少尺寸上還是夠用,然後帶些吃食,送孟仲陽先迴去。”


    王漢領命,趕緊出去。


    孟仲陽費力起身,感知了一下周澤的方向,用力擺手,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無妨,此案需要派人去綿水縣和瀘州調查,往返需要時間,而你這些日子要調養好身體,別的先不要多想。”


    王漢邁步進來,後麵跟著三寶,手中抱著一個包袱,臉上似乎有些不舍得。


    “公子,東西都在這裏。”


    周澤點點頭,朝著薛平他們看了一眼。


    “你們所有人先出去,我查看一下孟仲陽身上的傷,然後根據已知條件,繪製一下孫秀才的畫像。”


    薛平想要說他也行,不過想想自己繪畫的能力,帶人出去了。


    周澤朝著三寶勾勾手指。


    “將小白帶來,還有我的木箱。”


    三寶轉身離開,周澤這邊快繪製完成,三寶也抱著箱子迴來,小白跟大爺似得趴在箱子上,眯著眼看向周澤。


    周澤揉揉鼻子,顯然小白猜到自己找她的意圖。


    將小白抱起來,周澤走到孟仲陽麵前。


    “孟仲陽你不要害怕,我讓我的書童服侍你更換一下外袍,我也想查看一下你的傷處,畢竟卷宗裏要記載的盡量詳盡。”


    孟仲陽點點頭,摸索著身上的衣衫,三寶上前幫忙。


    小白跳上周澤肩頭,一轉身屁股對著孟仲陽,周澤盯著孟仲陽的身上。


    他的雙手、膝蓋還有腳踝有陳舊的傷痕,這些顯然是摔傷,和之前的咬傷,不過身上一點兒損傷沒有。


    周澤沒多說,朝著三寶擺手。


    三寶快速給孟仲陽換上衣袍,周澤戳戳小白的屁股,貼在小白耳邊說道。


    “他的眼睛是被摳掉的,恢複是不大可能,不過舌頭的損傷,你有辦法嗎?一個秀才,看不見已經是很難,如若不能說話今後生活簡直無法想象。”


    小白轉過身,周澤不是好管閑事的人,這一路,也就是幫著阿箏隱藏了遺落的銀針,能讓他如此懇求,她有些意外。


    小白轉過身,周澤笑了。


    “孟仲陽你張開嘴,我看一下你的傷處。”


    孟仲陽點點頭,朝著周澤張開嘴巴。


    口中黑洞洞的,舌頭斜著斷了,殘存的部分隻有原本的一半左右。


    小白的爪子朝著孟仲陽一揮,孟仲陽一哆嗦,趕緊閉上嘴,三寶一驚,正在給他用布條遮擋眼睛,以為自己的手重。


    “我弄疼你了?”


    孟仲陽趕緊擺手,臉上帶著笑意。


    周澤將門打開,薛平他們進來,見三寶幫著孟仲陽換了衣衫,雙眼被布條遮擋,別說這麽看著,孟仲陽也幹淨了許多,不再像個乞丐。


    “派人將孟仲陽送迴去吧。”


    不用薛平多說,早已有不良人走上來,帶著孟仲陽走了。


    薛平這才湊過來,朝著周澤施禮。


    “明府,我這就親自帶人去綿水縣和瀘州書院,查詢孟笑奕此人下落,另外去尋訪這個孫秀才。”


    周澤點點頭,將剛才繪製的主秀才畫像遞給薛平,薛平展開一看頓時愣住了。


    “咦?這人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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