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虎期期地道:“這三具人幹是……震天手歐化雨,快劍鍾一民,還有……陶中州……”


    嶽震寰雙目盡赤,全身的血管似乎要根根暴裂,想不到數天之隔,三個響當當的白道人物竟然變成了人幹。


    他揚起手,又放下,咬牙道:“是誰下的手,快說!”


    林飛虎向兩旁偷覷了一眼,顫聲道:“地獄之主!”


    心頭一震,嶽震寰道;“誰是地獄之主?”


    一道白影,閃電般射向林飛虎後心,快,快得隻如目光一瞬,悶嗥聲中,林飛虎撲倒地上。


    嶽震寰本能地大喝一聲:“什麽人?”人字出口,身形已撲人林中,夠快,但什麽也沒發現。


    轉動眼神,依然空林寂寂。想到三具幹人,嶽震寰立即迴到現場。


    首先檢視林飛虎的屍體,隻見他背上有樣白色的東西,赫然是一柄紙剪的小劍,長不到一尺。


    怪的是紙劍穿人後心,正在冒血,紙劍隻剩一小段是白色,其餘的全紅了,他用手指鉗住一拉,紙劍斷了,尖端留在肉裏。


    紙劍能殺人,而且還能破膚人肉,有明顯的傷痕,簡直是駭人聽聞。


    “鬼劍!”嶽震寰脫口叫了起來。


    飛花摘葉傷人,已屬罕見的奇功,紙劍是輕柔的東西,能遠射殺人,其快不殊金鐵暗器,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林飛虎被殺,顯然是滅口。


    “鬼劍”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可怕人物?


    是林飛虎口裏的“地獄之主”麽?“地獄之主”又是誰?


    殺人之後,為什麽又慘無人道地製成人幹?


    嶽震寰的情緒激動而紊亂,無法集中思想去分析這恐怖的怪事。


    他心頭首先湧現的是徐半仙、鬼千金,連帶想到了廢墟高台、地獄之門的石碑,然後是望重一方的風雷山莊莊主洪天貴,因為林氏雙虎是山莊中的管事,而他兄弟倆是奉命送人幹的人。


    越想,越覺得情況複雜而離奇,索性暫時不去想。


    打開另兩個包袱,把三具人幹排在一起,由於時間短暫,人幹不夠堅硬,還帶著刺鼻的怪味。


    仔細辨認,大致的輪廓還可認出真的是陶中州、鍾一民和歐化雨。


    屍體幹縮到不足三尺,像童屍。


    嶽震寰激憤得幾乎發狂,他把三具人幹在埡口附近的一處高地上予以掩埋,立了塊碑,刻上三人的名號。


    林氏雙虎的遺體,基於人道,也收埋了。


    然後,他就坐在剛做好的墳前,開始鎮靜沸騰的情緒。


    久久,他逐漸冷靜下來,開始分析情況----“地獄之主”符合了“地獄之門”的石碑,巢穴當在廢墟之中。


    “鬼千金”是引發這慘案的根源,她也在廢墟出沒,毫無疑問,她是“地獄之門”裏麵的人物。“修羅公子”也應該是一夥的吧?


    徐半仙就住在山中,石窟裏陳列著人幹,林氏雙虎的人幹,當然是專程送來給徐半仙的。


    殺人滅口的“鬼劍”,就是徐半仙的化身麽?


    林氏雙虎是風雷山莊的屬下,難道俠名卓著的洪天貴竟然也是“地獄之門”的人?甚或他就是“地獄主人”?


    想到這裏,嶽震寰不自禁地打了冷戰,繼續往下想----“荊襄客”陽明夫婦在失蹤之前,是在風雷山莊做客,洪天貴否認知情,但從徐半仙的反應看來,洪天貴脫不了於係。


    徐半仙在山裏看守人幹,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地獄主人不是惡魔便是瘋子。


    想著,想著,月落星沉,天快亮了,嶽震寰麵臨一個抉擇,到底繼續守候徐半仙,或是重上石峰,或者出山找洪天貴和“鬼千金”?


    幾經考慮,他決定到風雷山莊拜會洪天貴,山莊搬不走,人自然也走不掉。


    主意打定,他動身出山。


    風雷山莊的外客廳裏,嶽震寰坐在側方客位,洪天貴以長者的身份,坐在正中左邊的交椅上做陪,嶽震寰是剛到,雙方還沒接觸到談話的主題。


    嶽震寰心裏著實佩服洪天貴的修養功夫,照理,他應該早已得到山裏徐半仙傳來的消息,對嶽震寰的第二次來訪,總該有所反應。


    但他卻像沒事人兒一般,這種人物最難對付也最可怕,嶽震寰深深警惕。


    “嶽少俠上次光臨,曾經談到‘荊襄客’陽明夫婦失蹤的事,不知有了眉目沒有?”洪天貴主動提出了問題,態度從容,還帶著關切。


    “已經有了端倪,不過……僅僅是一絲線索。”嶽震寰審慎迴答,同時察言觀色,注意對方的反應。


    “噢!是什麽樣的線索?”


    “小可再次冒昧拜莊,就是為了查證這條線索。”


    “老夫與陽明老弟是至交,他夫妻失蹤之前,是在敝莊做客,老夫自從得知他夫妻失蹤後,寢食不安,也已經著手探查此事,不知嶽少俠得到的是什麽樣的線索?”


    “這線索需要向兩個人查證……”


    “哪兩個人?”


    “貴莊的管事林氏雙虎兄弟!”


    “林家兄弟?”洪天貴大驚意外。


    “不錯!”嶽震寰暗罵了一聲老狐狸,竟然完全不動聲色。


    “林家兄弟已經不在敝莊,離開快半年了。”


    “哦!莊主知道他兄弟的去向麽?”


    “隻說要到關外經商……他兄弟與陽明夫婦失蹤有關麽?”


    “也許有,也許沒有,隻是要查證一下。”


    “嶽少俠能說得更明白些麽?”


    嶽震寰不得不重新考慮,因為眼前的情況跟預期的不一樣,他盤算好的行動步驟也起了改變。


    心念數轉之後,他決定穩紮穩打,改明為暗,暫不采取強烈手段,一步一步慢慢迫出對方原形。


    “因為小可找到了徐半仙……”


    “徐半仙?此人不在江湖露麵已經多年,少俠如何找到他的?”除了普通的驚奇表情之外,沒什麽特殊反應。


    “是巧遇上的,據徐半仙說,‘荊襄客’夫婦失蹤,林家兄弟可能知情,語焉不詳,他也沒進一步說明。”


    “這……老夫看這麽著吧,老夫派人查林家兄弟的行蹤,另方麵請托至交好友協力查訪‘荊襄客’夫婦的下落,少俠可以隨時跟老夫聯係,務要把這公案查個水落石出。”


    洪天貴說的煞有介事,從神情來看,他不像是在做戲,但事實上他百分之百脫不了嫌疑。嶽震寰困惑了,準備推進一步。


    “莊主聽說過‘鬼劍’、‘鬼於金’和‘修羅公子’麽?”


    “鬼劍?鬼千金?修羅公子?”洪天貴脫口驚叫,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與剛才的從容神態大不相同。


    “首先請問,‘鬼劍’和‘鬼千金’是什麽關係?”嶽震寰迫視著對方,那目光似乎要看穿對方的內心。


    洪天貴愣了半天才開口,但神情很快恢複原來的樣子。


    “‘鬼劍’來曆不得而知,因為從來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至於‘鬼千金’隻是個任性的女子,行徑乖僻,喜歡在夜晚活動,所以江湖中稱她為‘鬼千金’,實際上與‘鬼劍’毫無關係。


    還有你提到的修羅公子聽說是殺手,這問題根本扯不在一起。”


    “莊主根據什麽認定的?”


    “因為老夫知道她的底細。”


    “噢!能見告麽?”


    “她是一個棄女,曾經被老夫收容過,後來被她的親娘找到,才離開本莊,這是十年前的事。”


    “她的親娘又是何許人物?”


    “人物二字談不上,是一個武師的未亡人。”


    洪天貴說的鑿鑿可憑。嶽震寰又是一陣迷惘,他說的到底有幾分可信?


    嶽震寰想說出廢墟和人幹的事,以及陶中州等三位白道人物遇害的事實,質問對方,但轉念-想,忍住了,全抖出來,對以後行動有害無益,目前還缺乏直接的證據,對方可以-概不承認。


    嶽震寰準備告辭,改變方式采取行動。


    洪天貴提出了反問:“嶽少俠難道懷疑老夫與傳聞中的‘鬼劍’有關?”


    “豈敢,莊主俠名滿天下,小可隻是來請教。”口裏說,心裏卻在想:“也許你就是‘鬼劍’,瞞盡天下入耳目,等我有了證據,你便無法狡賴。”


    “少俠上次來莊,沒說跟‘荊襄客’的淵源。”


    “談不上淵源,隻是受人之托,查明這陳年舊案。”他仔細觀察,洪天貴並沒有異樣反應,這使他的困惑又加深一層。


    情況顯得複雜而離奇,想象與事實配合不上,差距很大。


    第一,徐半仙是“地獄主人”-路,已無疑義,如果他們是同路人,在提到徐半仙時,洪天貴該有強烈反應,但他沒有。


    第二,他唯一不正常的反應是在提及“鬼劍’’之時,但未嚐不可解釋為他是聞魔名而色變,因為像“鬼劍”這等不世出的恐怖人物,誰聽到了都會喪膽的。


    第三,如果他與徐半仙同路,大洪山所發生的事,該已傳到他的耳朵裏,但神情看不出來。


    第四,如果說洪天貴與這件公案扯不上關係,當年“荊襄客”夫婦是在他莊上做客而失蹤的,他無法清楚交代,同時送人幹人山的林氏雙虎是他手下的管事,他說雙虎早已辭去管事的職務,到關外經商,是雙虎騙他,還是他騙人?


    第五,一個人的城府,如果深到這種程度,應該是武林中無匹的陰險人物,因為在人前和私底下,址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第六,修羅公子,他想還是在殺手群中去找這人吧!


    嶽震寰提出最後的試探:“小可想見鬼千金,如何才能找到她?”


    “少俠要見她?”洪天貴眉頭鎖了起來。


    “是的!”


    “為什麽?”


    “這……不瞞莊主,小可與她有一麵之緣,很想……”


    “你們投了緣?”


    “小可承認!”這是假話。


    洪天貴起身在廳裏轉了幾圈,不知在打什麽主意,最後正色向嶽震寰道:“少俠,她跟老夫曾經有一段香火之情,她人心地不惡,隻是任性,如果少俠喜歡她,老夫樂於成就這件事,她的名字叫梅芳……”


    嶽震寰期期地道:“梅芳,這名字……不俗。”


    洪天貴道:“這名字是老夫取的……”說了一半又停住。


    嶽震寰現在已完全無法判斷對方的意向與言語的真假,接下去仍問道:“如何能見到她母女?”


    “她母親性情孤僻,不見生人,由於如此,連帶她也變得古怪,要找她並不太難……”


    “怎麽找?”


    “應山城外有座很大的廢墟,那是她常去的地方,但時間必須是晚上,少俠可以到那裏試著找找看。”


    洪天貴這麽一說,嶽震寰的情緒又起激蕩,完全摸不透對方的居心,從正麵說,洪天貴似乎不失身份,有話便說,“鬼千金”在廢墟出沒是事實。從反麵看來,也有可能安排這條送死的路。


    如果不稍微點上一筆,還真被人當傻瓜看待,嶽震寰故意淡淡地道:“聽說那片廢墟被人劃為禁地,擅闖者死?”


    洪天貴瞪大了眼道:“老夫沒聽說!”


    嶽震寰道:“江湖中常常無風起浪,也許是訛傳。”


    他幾乎想說出石碑的事,臨時刹住了,緩緩站起身來,想了想,道:“另外還有個傳言……”


    “什麽傳言?”


    嶽震寰沉聲道:“俠名卓著的’三位武林高手,業已被‘鬼劍’殺害。”他本來不準備說出來的,為了想最後試試對方的反應,還是說了出來。


    洪天貴緊張地道:“哪三位?”


    嶽震寰一字一句地道:“陶中州、歐化雨、鍾一民,在三人之前是飛雲堡主陸友良。”


    洪天貴的臉色頓呈蒼白,兩眼睜得圓滾,身軀也起了顫抖,久久才進出聲音道:“是真的?”


    嶽震寰道:“小可說過是傳言,無從證實。”


    洪天貴咬牙切齒道:“少俠提到的幾位,跟老夫都有深厚的交情,老夫立即派人查證,如果屬實,豁出老命討這公道。”


    反應激烈,但仍然真偽難辨。


    嶽震寰決意積拉搜尋直接證據,抱拳道:“攪擾不當,小可告辭!”


    二更時分,遲升的下弦月,還沒露臉。


    廢墟陰森得像是鬼域。


    事實上,這裏真的是鬼域,那塊“地獄之門”的石碑又告重現,嶽震寰此刻正站在石碑前。


    他來這裏的目的是要找“鬼千金”查證“鬼劍”之謎,情況演變得詭譎而複雜,風雷山莊莊主洪天貴、徐半仙、鬼千金等之間,必有某種關係存在。


    而“地獄主人”就是“鬼劍”,抑或“鬼劍”也是“地獄主人”手下之一,這一點必須加以澄清,才能認定主兇與從兇。


    據洪天貴說,“鬼千金”本名梅芳,還有個母親,照目前情況判斷,她母親定然也是個恐怖的女人。


    這裏是禁地,又豎立著“地獄之門”的石碑,“地獄主人”


    應該就在這片廢墟中。


    嶽震寰伸手觸摸石碑,實胚胚地,是石碑一點不假。


    他想起“鬼千金”曾經解釋過“地獄之門”就是進入地獄的門戶。


    這句話觸動了他的靈機,以他的神力,摧毀石碑易如反掌,也許能引出對方,或者另現端倪,他認為這是好主意。


    於是,他退後兩步,揚掌作勢,就要朝石碑劈去。


    “住手!”一聲嬌喝起自身後。


    嶽震寰大吃一驚,但隨即振奮起來,他要找的人主動現身了。雖然他感覺背心上抵了支劍,但他根本不在手,揚起的手掌徐徐放下。


    “我該怎麽稱唿你才算恰當?”嶽震寰沒迴身,站著不動。


    “隨便!”


    “梅姑娘如何?”


    “怎麽,你……知道我的名字?”


    “人,都有個名字的,有名字就有人叫過,這不足為奇。”


    “是誰告訴你的?”


    “洪莊主!”他故意說出洪天貴,試探對方的反應,邊說,邊緩緩轉迴身來。


    他有把握,劍尖不會刺進他的後心,因為他救過她,同時,他還挨得起戳刺,一般刀劍是傷不了他的。


    正如所料,“鬼千金”收劍後挪了兩步。


    神眼,嶽震寰看她跟白天-樣清楚,即使是一個細致的表情。


    她實在很美,嶽震寰的心跳蕩了幾下,這是男女間的自然反應。


    “你不怕我殺你?”神色很緩和。


    “你不會殺我。”


    “為什麽?”


    “你沒有殺我的理由。”


    “哈哈,-廂情願,殺人有時候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要藉口,那太容易了。”


    “比如說我擅闖禁地?”他迫向問題的中心。


    “未嚐不可!”她沒否認。


    “那就是說……這石碑是你們立的?”


    “不是我們,是我,我立的。”


    “你立的?”嶽震寰大感意外。


    “一點不錯。”


    “目的是什麽?”


    “避免那些無聊的江湖人幹擾。”


    “有多少人因為闖禁而被殺?”


    “到現在還沒有,如果有,你是第一個。”


    嶽震寰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話,他也明白,她沒有理由要對自己說實話,目前最好的方法是激使對方采取行動,後而迫出她的同類,事情便會露出眉目。


    “你立碑,防別人幹擾,那就是你是此地的主人?”


    “不錯!”


    “你以為我會相信?”


    “我沒一定要你相信。”


    “如果我說你隻不過是別人手下的一個爪牙……”


    “哈哈哈,有意思,我是誰手下的爪牙……”


    “地獄主人!”


    “我就是地獄主人。”


    嶽震寰的眸子裏射出了寒芒,冷冰冰地迫注在對方的臉上,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對方的話。


    照不久前發生的事看來,並非完全不能相信,因為如果她沒有驚人的能耐,以歐化雨和鍾一民的身份,不會設陷阱來對付她。


    陶中州說如此做是要引出她身後之人,這點反而值得懷疑,因為以三人的功力,大可製住她來追究下文,不必不顧身份。


    而事實上,三人業已慘被殺害成了人幹,事情在此地發生,林氏雙虎死前說出了“地獄主人”四個字,眼前的石碑是“地獄之門”,雙虎是風雷山莊管事,而她曾被洪天貴收養過,互相印證,這幾方麵是有連帶關係。


    他久久不說話,她又開了口。


    “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破地獄!”


    “破地獄?哈哈哈……”


    “這並沒什麽好笑。”


    “你真的相信有地獄麽?”


    反覆無常的話,使嶽震寰傻了眼。


    “你剛剛說你就是地獄主人!”


    “那隻是句開玩笑的話。”


    “殺了人,製成人幹,這也是開玩笑麽?”


    “人幹,什麽是人幹?”


    她的眼睛睜大了,滿臉驚詫之情,看樣子不是故意裝出來的。這又使嶽震寰感到無比的困惑如果不是另有蹊蹺便是這女子太詭詐。


    驀地,嶽震寰無意間瞥見遠遠的斷牆草叢間,似乎有光影閃動,立即運起神視奇功,定睛望去,一顆心登時收緊,那是一對可怕的眼腈,在注視著這邊,像伏伺的猛獸。


    除了他獨具異稟,任何人也沒這種能耐,發現到七八丈外的一雙眼睛。


    “你沒迴答我的話,什麽叫人幹?”


    “你這一套免了吧!”


    “什麽意思?”


    “你比我明白。”


    “我不明白。”


    嶽震寰身形一彈,疾矢般朝那雙可怕的眼睛射去。


    “你找死!”喝叫聲中,“鬼千金”也跟著射去。


    兩個起落,嶽震寰落在發現眼睛的地方,隻見雜草纏掩著斷牆;任什麽也沒有,他運起神眼,仔細搜索,一無所見。


    當然,他原先發現的是人眼,而且是功力極高者的眼,絕不是草狐野兔,猛獸更不必談,這裏是城廂的邊緣,不會有巨獸的。


    “鬼千金”劍指嶽震寰的左脅。


    “你誠心找死?”


    “又如何?”


    “我可以成全你!”


    冷哼一聲,嶽震寰翻腕抓住“鬼千金”的劍。


    他竟然敢以肉掌抓鋒利的劍身,使“鬼千金”大吃一驚,本能地把劍向前一送,但劍像是被火鐵鉗夾牢,分毫不動。


    梅姑娘,我一向不喜歡被人用劍比著。”


    “你……”


    “我們好好談談。”說著,鬆開了手。


    “鬼千金”退後一步,定睛望著嶽震寰,久久才道:“我忘了你是神眼金雕,刀劍傷不了你,不過,我仍然有辦法製你,比如說……把你製住之後,捆了往火裏扔,或是往水裏沉,你認為如何?”


    她人長得美,聲音也悅耳,但說的話卻使人不寒而栗。


    嶽震寰突然想到上一次在高台上被一陣異香迷倒的事,立刻心生警惕,表麵上行所無事,淡淡地道:“用毒?用迷藥?”


    “鬼千金”眸光一閃,道:“笑話,我才不那麽下作卑鄙。”


    嶽震寰道:“那你用什麽手段能製住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眼前我還不準備殺你。”


    嶽震寰披了披嘴,道:“既然你還不準備殺我,那我們就可以談談了。”


    “可以,我們到石碑界限以外去談。”


    “上高台如何?”


    “別忘了,任何人隻能死一次,你已經死過一次,想死也用別的方式,何必一定要如此呢?”.嶽震寰冷冷一笑,道:“好,我們到原來的地方。”


    兩人來到石碑前的空地上。


    下弦月探出了頭,光線是昏黃的,但卻改變了廢墟的氣氛,景物已不像原.先的模糊。


    “要跟我談什麽?”


    “我要見你們主人。”


    “我們主人?誰?我沒有主人。”


    “地獄主人!”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我就是地獄的主人麽?你還是死心“別胡扯,我說話是認真的。”


    “鬼千金”退後一步,定睛望著嶽震寰,久久才道:“我忘了你是神眼金雕,刀劍傷不了你,不過,我仍然有辦法製你,比如說……把你製住之後,捆了往火裏扔,或是往水裏沉,你認為如何?”


    她人長得美,聲音也悅耳,但說的話卻使人不寒而栗。


    嶽震寰突然想到上一次在高台上被一陣異香迷倒的事,立刻心生警惕,表麵上行所無事,淡淡地道:“用毒?用迷藥?”


    “鬼千金”眸光一閃,道:“笑話,我才不那麽下作卑鄙。”


    嶽震寰道:“那你用什麽手段能製住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眼前我還不準備殺你。”


    嶽震寰披了披嘴,道:“既然你還不準備殺我,那我們就可以談談了。”


    “可以,我們到石碑界限以外去談。”


    “上高台如何?”


    “別忘了,任何人隻能死一次,你已經死過一次,想死也用別的方式,何必一定要如此呢?”


    嶽震寰冷冷一笑,道:“好,我們到原來的地方。”


    兩人來到石碑前的空地上。


    下弦月探出了頭,光線是昏黃的,但卻改變了廢墟的氣氛,景物已不像原.先的模糊。


    “要跟我談什麽?”


    “我要見你們主人。”


    “我們主人?誰?我沒有主人。”


    “地獄主人!”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我就是地獄的主人麽?你還是死心“別胡扯,我說話是認真的。”


    “我也沒開玩笑。”


    嶽震寰的目芒變成了兩道白光,直照在“鬼千金”的臉上,神色之間已露出了狠勁,他鐵定了心,非達到目的不可。


    “你承認你就是地獄主人?”


    “我本來就這麽說的。”


    “林氏雙虎是你手下?”


    “我沒手下。”


    “鬼劍就是你?”


    “鬼劍?嗯,聽說過,能用紙劍殺人,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你怎麽會想到我是鬼劍?這倒很新鮮。”


    “你認識徐半仙?”


    “不認識,連聽都沒聽過。”


    她自承是地獄主人,但問-句她否認-句,嶽震寰有些啼笑皆非,從種種情況判斷,她脫離不了幹係,看來這妖女是有意在逗樂子,尋開心。


    “你全部否認?”


    “莫須有的事,我為什麽要承認?”


    “你隻承認你是地獄主人?”


    “不錯!”


    “那我就見識一下你的地獄。”


    “鬼千金”眸子裏放射出一種異樣的光影,緊緊地迫視著嶽震寰。


    “你想進我的地獄?”聲調也起了變化。


    “不錯!”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對!”


    “哈哈哈……”她瘋狂地大笑起來。


    “這有什麽可笑的?”嶽震寰等她笑停了才開口。


    “鬼千金”半側轉身,抬頭望著那由昏黃而逐漸變白的天邊月,似乎在考慮什麽,粉腮一片凝重。


    嶽震寰目不轉瞬地望著這邪門的女人,靜待下文。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這種女人的心是無法捉摸的。


    “鬼千金”緩緩迴過身來,望著嶽震寰,她的眼光突然變得十分可怕,用一種陰森得使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道:“我要殺你!”


    嶽震寰心弦為之一顫,不是她的話唬了他,而是他感覺意外。


    “你改變主意了?”


    “不錯!”


    “為什麽?”


    “因為你要進我的地獄。”


    “又為什麽?”


    “因為活人不能進地獄。”


    “你自信能殺得了我?”


    “非常自信!”她說的很肯定,像是真有把握:“別白恃你練有金剛神功。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看字聲中,突地揚手-抖,-點小星射向側方,小星上似乎有一股細線。


    太快,快得使人沒有轉念的餘地。


    由於那點小星直接射向側方,並非直襲身軀部位,所有嶽震寰微微一窒,還來不及轉念頭。喉頭突然一緊,那細線已繞在脖子上了,感覺上繞了好幾匝。


    他本能的後退,同時用手去抓,但一退之間,喉頭勒得更緊,唿吸幾乎停窒,而手抓住的,隻是一根極細的絲,柔韌無比,扯不斷。


    “鬼千金”左手握拳上舉。


    “這是天蠶絲特製的線,可以勒下你的頭。”


    “……”嶽震寰開不了口,喉頭纏得太緊,如果是一般高手,絲線定已破皮人肉。


    “我左手握的是一把繡花針,射瞎你的神眼絕無問題,你瞎了眼之後,我可以用任何方法殺你,相信麽?”


    “……”嶽震寰仍沒開口,他在想,如果向前撲擊對方,拚著瞎眼,絕對可以置這妖女於死地。


    “嶽震寰,你休想打鬼主意,因為這天蠶筋線是繞過你身後的小樹折迴來的,你前後都不能動,而我的繡花針一共五十根,隻要灑出,你躲不了。”她像是看穿了嶽震寰的心意。


    嶽震寰的心涼了下來,頭略向前傾,一點不錯,被勒得更緊。


    他在心裏自誓,如果有一絲絲的機會,就把她撕碎。


    他盡量不讓情緒衝動,現在他需要的是超人的冷靜,唯有冷靜,才能死裏求生。


    “你恨不能把我撕成碎片是嗎?你的眼神是這麽說的。”


    這女人的心思,精細到這種程度,使嶽震寰的心更冷,鬼千金,人如其名,她實在夠鬼。


    “要殺就快下手!”嶽震寰努力逼出了聲音。


    “多活-刻不好麽,何必如此著急。”


    “如果……我不死,一定要把你撕碎。”


    “可惜你死定了!”脆生生地笑了:“死了以後,就可以做地獄的常客,而你,我會待以貴賓之禮,趁你還活著,我問你幾句話……”


    “……”嶽震寰狠盯著她。


    “你為什麽把我扯上林氏雙虎、徐半仙、鬼劍什麽的,什麽原因?”


    “少裝佯!”


    “裝佯?哈哈,你的命在我手中,何須對你裝佯,隻是我有個毛病,心裏存不住疙瘩。”


    “你殺了人,把人製成人幹,由林氏雙虎送到大洪山交給徐半仙保管,你還否認麽?”


    “咦!你說的我全不懂,什麽叫人幹?”


    嶽震寰打心眼裏起了困惑,真的是自己判斷錯誤了麽?一切都是巧合麽?


    她說的不無道理,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占絕對的優勢,實在沒有否認的必要,可是,她自承是地獄主人,這又做何解?


    “人幹就是把死人挖空內腑,烘焙成幹屍。”


    “哦!這實在新鮮。”


    “林氏雙虎承認運送人幹是奉地獄主人之命。”


    “放屁,沒這迴事。”


    嶽震寰木住了。


    “沒有地獄,也沒地獄主人,地獄之門的石碑是防止閑雜人攪擾安寧。”她的口風突然變了。


    “那你為什麽承認是地獄主人?”


    “一時高興!”


    “可是你叫鬼千金不假?”


    “是別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封的。”現在,她的聲調已經配合上她的姿容,顯得很嬌柔,但她的手仍揚著,牽住線的手也沒有放鬆。


    “鬼千金”的兩眼突然睜得很大,望向嶽震寰的身後,粉腮全變,像突然發現了極可怖的東西。


    嶽震寰被她的表情驚得一震。


    “不要……別傷他!”她栗叫出聲。


    嶽震寰隻覺玉枕穴上挨了一下重的,人便栽了下去,知覺全失。


    這是間簡陋的小房間,木板床、粗棉布的被褥,一頂發黃的夏布帳子已加了補丁,床邊是張白木桌,桌上有個瓦壺,兩隻粗瓷杯子,一盞油燈吐著昏黃的光暈,桌邊橫著兩條長板凳。


    嶽震寰就躺在床上,他已經醒來,茫然望著帳頂,頭還是昏昏的。


    這是什麽地方?


    自己怎會躺在這裏?


    他努力想,想起了廢墟中被“鬼千金”製住,而後被突然擊昏的-幕,那下手突襲的人,顯然是個高手,但是誰呢?


    記得“鬼千金”曾出聲阻止,從她當時的神情看來,出手的是個恐怖人物。


    這裏就是地獄麽?不像,地獄該是很恐怖的地方。


    是囚房,也不像,門窗沒有欄柵。


    “鬼千金”人呢?


    她本來是要殺人的,為何沒殺?


    他試行運功,提氣之下,發覺功力盡失,頓時心寒膽裂,功力一廢,的確生不如死,何況現在生死還在未定之天。


    他起身下床,坐到桌邊,周身是軟綿綿的,神眼金雕已變成普通人,他不知道是恨還是悲?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鬼千金”,她手裏提著竹籃,籃裏是吃的東西。她苦著臉望了嶽震寰一眼,把吃的東西放在桌上。


    嶽震寰怔怔地望著她。


    “你醒過來了!”神色之間透著關切之情。


    “天還沒亮?”


    這已經是第二個晚上了。”


    “哦!這是什麽地方?”


    “一間民房,暫時租的。”


    “我……怎麽在這裏?話出口才感到這句話問得很笨,事實很明顯,是“鬼千金”救來的。


    “我帶你來的!”她也在桌邊坐下。


    “偷襲我的是誰?”


    “別問了,是一個我惹不起的人,為了救你,我幾乎送了命。”


    “是地獄主人麽?”他還是要追問。


    “就算是吧!”


    “你為什麽要救我?”


    “你真的要我殺你?”她挑眉瞪眼。


    嶽震寰啞口無言,他不了解這個女人,沉默了許久。


    “我……喪失了功力?”聲音是顫抖的。


    “是被封住,並未喪失,不過……”


    “不過怎樣?”


    “三天之內如果得不到解藥,便永遠廢功。”


    “何處去求解藥?”


    “這……我會想辦法,先吃些東西吧!”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即使明天要死,今天還是要活。嶽震寰開始大嚼,他是真餓了,暫時不去想窩心的事。


    “鬼千金”也陪著他吃,這-刻,她像個真正的女人。


    吃飽了,又迴到現實。


    “鬼千金”凝望了嶽震寰片刻,才幽幽地道:“我現在就走,設法取解藥;如果……明天這個時候我還不迴來,就表示”……”她的眼圈居然紅了。,嶽震寰不是呆子。他當然體會得出“鬼千金”已經對他生了情,急聲道:“就表示什麽?”


    “鬼千金”站起身來,咬牙道:“我不迴來,就表示我已經死了,你……你走你的路。”


    嶽震寰心弦劇顫,脫口道:“你犯不著為我冒生命之險。”


    “鬼千金”怔了怔才道:“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嶽震衰無言以對,他怎麽也想不到“鬼千金”會愛上他,還愛得這麽深。洪天貴曾說她隻是任性,並非邪惡,看來是不假,雙方對視了半晌,“鬼千金”突然抱住嶽震寰,在他額上親了一下。


    雙方的臉孔都紅了。


    “我走了!”


    “梅姑娘……”


    “我從來沒親過男人,也沒給過男人好臉色,隻是你……我…不知為什麽……我怕再見不到你,所以……”


    說著,突地轉身穿門而去嶽震寰張口想叫住她,但沒出聲,她已經走了。


    世界上最寶貴的是真情,尤其是對未經人事的男女震撼更大。


    他想告訴她不要去冒險,他不想恢複功力了,兩個人到遠遠的地方長相廝守,然而,來不及了。


    多奇妙的感情,多奇怪的變化!


    他救過她,曾經後悔不該救這妖女。她口口聲聲要殺他,卻又不計生死地維護他,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他隻有默祝上帝保佑她平安迴來,解藥得到與否已屬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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