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春鎮鎮外向北五裏,有一座破敗的小寺廟,這寺廟平日裏罕見人煙,今日倒炊煙陣陣,羹火冉冉。


    隻見一少年坐在羹火前,盯著邊緣缺了一個大口子的鍋直咽口水,肚子也餓得咕咕直響。鍋裏煮著蔬菜,就著湯熬著,兩個饅頭架在鍋上方,底下用兩根筷子作蒸墊,一陣陣熱氣往上升騰,那本凍僵的饅頭也逐漸軟化。


    興許是餓得慌了,少年時不時用手按了按饅頭,一雙眼睛也是閃晶晶的直盯升騰的熱氣,恨不得它再快上一些。這個熱饅頭的方法,還是一個老乞丐教他的,他還沒用過,直到今天,得到這許多食物,才煮了一鍋熱菜。


    這方法果然好用,沒過多久,饅頭熱了,他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個,灼熱的溫度燙得他直唿,卻又舍不得丟掉饅頭,兩手交換拿著饅頭,不斷唿著冷氣,待溫度漸低,他才狠狠咬了一口,狼吞虎咽的咽下,發出一聲滿足的*。


    這三個月來,他為了融入學習人族的語言,受了不少苦,好久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食物了,平時總是挨著餓度日,撿些居民丟棄的殘羹餿飯為食。原本身強體壯的他,硬生生給餓得瘦骨嶙峋。


    不知是不是偷學了些知識的緣故,他骨子裏是有些清高的,作為一個乞丐,他是不願低三下四舔著臉去祈求同情。別人若是給他食物,他就吃,不給就不吃,興許是從不乞討的個性令這個小鎮的居民所不喜,也令孩子們不喜,故此,他常招人討厭。


    故此,教書老者說他性子是高傲清高的,是一個有追求的乞丐。小鎮裏每每有做事不認真,或小孩不努力讀書的人,總會拿少年這一高傲的性格笑罵道:“你若是有小丐一半的性格,何苦做不成事?何苦讀不成秀才?”少年聽得這些取笑諷刺的話語,也不在意,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謹記白狼的教誨:在人族的地盤,無依無靠,盡量不要與他人發生衝突,一切事情,當忍則忍。


    一個饅頭啃完,瓢了碗湯,把蔬菜都夾在碗裏,喝了口湯,夾了些菜來吃。這次他細嚼慢咽,等菜都吃完,他又拿起剩下的饅頭,咬了一口,就著湯服送,又咬一口,剛嚼得兩下,少年“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劇烈的疼痛和一股腥熱溫暖的熱流直流進喉頭。


    原來是吃到了尖銳之物,刺進了口腔上顎的軟肉,流了許多血。少年伸手進嘴,拔出那尖銳之物,見是一小塊土黃色的事物,似是碎木片,看了一眼滿手的鮮血,著惱的想一把扔掉,卻在這時,那塊小碎片上依附的血跡,詭異的融進黃色的碎片裏,就連少年手上的鮮血也順著小碎片流去,最後消失不見。


    那塊小碎片吸收少年的血跡後,周身突的釋放出陣陣黃色光芒,少年原想扔出去的手,看到這陣光芒後吃了一驚,縮迴手一看,見是這黃色的小碎片發出的,隻見它一陣一陣地閃,忽明忽暗,隨那光芒閃爍時,小碎片也如同透明的晶石般,煞是好看。


    他正覺奇怪,意想不到這小碎塊為何會發光,正思索間,忽感一陣熱流從嘴流進肚裏,隨後感覺口腔上顎不疼了,血也已止,他大唿奇怪,盯著這發光的小碎片想:“難道是它起的作用,幫我治療的麽?”忽地又曬然一笑,暗笑自己蠢傻,這小碎片又不是神物,怎的會有這般功效。這樣想著,忽然下意識的扭頭看著寺廟中心的彌勒佛像,這彌勒佛像高五尺,寬四尺,肥頭大耳,笑眯眯的,模樣甚是和藹,手中拿著一串念珠,似在念經。


    少年忽然心底一震,輕聲說道:“是了,這裏又沒有神靈,受的傷又不會這般快速愈合,定是這小碎片起的作用。”聯想到今日的遭遇,喃喃說道:“莫非……莫非這就是那校尉、仙女姐姐、和那俊朗少年郎爭奪的寶物嗎?”想到這,心頭狂跳不止,一想到他手裏這件寶物的神奇之處,不免激動萬分。


    這時黃色小碎片光芒已收,此時看去,真的再普通不過,沒什麽出奇的地方。少年心想:“這是極為貴重的寶物,得收好才是。”當下他從破麻衣上扯下一根絨線,縛住小碎片,掛在頸中,貼著胸,欣喜的躺在稻草鋪的草床睡了。


    說也奇怪,這一晚少年睡得甚是香甜,沒有凍醒的跡象,甚至還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對此,少年知是這“黃色小碎片”起了作用。


    第二日一早,少年熱了昨晚的剩菜和饅頭吃了,外麵的風雪早已消停,隻是地上的積雪又厚了幾分。他出得廟外,竟不覺得寒冷,心知定是黃色小碎片顯靈,做了幾番試驗,隻要他手中拿著小碎片,就能抵禦嚴寒,就算是脫得精光躺在冰雪中,也如同在泡在熱水中一樣舒適。


    少年正玩得興起間,聽得十丈開外砰的響了一聲,似是什麽東西摔跤導致。少年辨認方向,是離寺廟十丈開外的一條河裏。這河麵上因為寒冷的緣故,早已結冰,河麵滑溜異常。莫不是有什麽小動物欲過河摔倒?這情況也是有的,此事少年聽過去世的老丐說起,每到冬季,這條結冰的河流會有一些過河而滑倒摔傷的小野獸。


    少年興高采烈的小跑過去,心想著:“今天真的撞大運了,好久沒吃過畜生的肉了,看來今天有烤肉吃了。”他跑近看了,不覺嚇了一跳,見一個人影麵朝下趴在冰麵上,頭部周邊一灘血跡,冬日的早陽照耀下,斑斑鮮血,顯得十分的瘮人。


    見那人影一動不動,少年大著膽子走近了瞧,卻大吃一驚,見這人身穿輕紗綠群,淡眉薄唇,容顏清雅絕俗、秀麗無倫,這不是他昨日見到的仙女姐姐又是何人?少年此時忽在此遇見,自是大出意外。隻是仙女姐姐現下臉色慘白得嚇人,眼睛緊閉,也不知是生是死。


    少年懦懦的推了推她的臂膀,輕喚道:“仙女……姐姐,仙女姐姐……”見她沒甚反應,滿身是傷,衣襟染便幹透的血跡,一探鼻息,氣息尚存。遇見這番遭遇,少年一時仿徨無策,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見她麵頰紅潤如潮,額頭上縝密了細汗,這情形很似發燒。他一摸仙女姐姐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少年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前不著村,後沒有人,鎮上的人都走光了,又去哪裏請大夫?得負她到幹燥之地,發燒之人如不得暖熱之氣把汗排出,燒如何都不能祛除,現在她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不凍死也會發燒燒死。就在他思索之際,忽然一股暖流從胸口散出,讓他不由得心中一震。


    少年拍手道:“是了!這塊土黃色小碎片有散發溫暖的功效,我怎的沒到這一茬,真笨。”他連忙拿出黃色小碎片,正想拿給仙女姐姐使用,卻又犯難了。這黃色小碎片一離開他手,就失去了作用,須得有一手持著,他也想過把小碎片放在仙女姐姐的掌心,自己握著她的手,這樣小碎片的功效也會發出來,但這樣不免唐突了仙女姐姐,這可如何使得?


    仙女姐姐此時輕輕的囈吟一聲,眉頭緊鎖,臉上神情十分痛苦,少年見狀,於心不忍,對著仙女姐姐說道:“仙女姐姐,我不是有意要褻瀆於你,而是如今你身負重傷,又生了病,事急從權,請勿見怪。”說著握住那仙女姐姐的手。剛碰觸到她的手,隻感手掌冰冷刺骨,如握一塊玄寒冰鐵,好在片刻之間,小黃塊碎片傳出一陣暖意,握著的那隻手也溫暖了許多。


    就這麽握了半響,少年雖沒亂動,但卻感覺握著的手掌柔嫩若無骨,軟軟綿綿,觸感真是說不出的舒服。怪不得書上有詩詞描寫女子“手如柔夷,膚如凝脂”的詩句,原來這是真。


    他就這麽呆呆沉思,卻不查覺,仙女姐姐不知何時,一雙盼目早已注視在了他臉上,打量了半響,感受到手中的溫熱,眼珠一轉,已見到掌中異樣。她攤開手掌,卻見一塊土黃色小碎片正熒光發亮,見到此物,她吃了一驚,低聲叫道:“這……這是‘土屬性神珠碎片’,你……你從哪裏……哪裏得來?”


    少年感到手掌一動,嚇了一跳,再聽清清澈澈的話音入耳,轉頭時正好與仙女姐姐目光對視,“啊”的一聲,嚇得他坐倒在地,手上的黃色小碎片也跌在冰麵上,少年道:“仙……仙女姐姐,你……你醒了啊……”


    仙女姐姐不答,她反而坐起身來,伸手撿起黃色小碎片吊墜,端詳了半響,才話音顫抖的道:“這……這真是土屬性神珠碎片,想……想不到我們苦苦撕奪,它卻在……在……”最後一個“這”字始終說不出,忽然隻感胸中鬱悶,一陣逆血上湧,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原來她身負重傷,氣息不順,陡然間見到心心念念之物,一霎之間心中百感交集,心緒激蕩,這才牽動了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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