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繾綣纏綿,而又是遠離塵囂,兩個年輕人親熱一下又有何妨?但她不許他碰她,他現在才看出她是個很怪的女人。


    研擬的武功進境非常緩慢,甚至他以為沒有進境。


    深夜在洞外隱秘之處練功迴來,發現她的睡姿十分惹火,這不是“慢藏誨盜”嗎?為什麽不檢點一下呢?他躺下來剛剛要睡,她忽然尖叫起來。高淩宇一躍而起,卻發現她坐了起來,並沒有發生什麽事。


    高淩宇道:“又怎麽哩?”雙手抱肩,鐵梅心道:“我……我作了個噩夢……一個色狼侵犯我……”高淩宇躺下來,曬然道:“那色狼是誰呀?認識嗎?”低頭想了一下,鐵梅心道:“奇怪!好像是你呀!”心頭一煩就懶得理她了,當初不該告訴她要在此研究武功,應該設法甩掉她,待研好了之後,再去找她。躺了很久,剛剛蒙龍欲睡,她忽然又大聲咳嗽起來。高淩宇坐起來,道:“怎麽樣?受了風寒吧?”她捏著喉頭,道:“隻感覺嗓子很癢,忍不住要咳。”高淩宇道:“可惜我沒有治咳嗽的藥物,酶!我的覺就沒法睡了!我真不明白,為什麽你就不能體諒我的苦哀。”鐵梅心冷冷地道:“怎麽?是不是嫌我累贅了?我說男人喜新厭舊,寡情重欲,你還不服氣哩!我才咳嗽了幾聲,你就煩了!要是成了親,朝夕相對。豈不更厭更煩了?”連連搖頭,高淩宇道:“梅心,不要報怨了!我們都需要休息哩!”她大聲道:“我又沒有掀開你的眼皮,不許你睡。睡呀!放心,我盡量忍耐不咳就是了!真是的,連咳嗽都不行。”高淩宇心想,絕未想到她是這樣的女人,了解一個人真難,為了救人必須珍惜這段時間,和她在一起,又不能定下心研究,要是不告而別,又怕她遇上歹人……


    最後當然還是忍下了。


    每當他在用心靜坐或演練武功時,她總會有事,今天他在洞中跌坐,她在洞外哼哼,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他真後悔,惹火上身,耽誤了大事。他衝出洞外厲聲道:“你又有什麽毛病啦?這不是整人嗎?”鐵梅心倚在大樹上,一手撫著肚子,道:“我的肚子痛……你要是嫌我……你……你就離開這兒到別處去研究吧2我……我高攀不上……”甩甩頭,高淩宇道:“我要是有那意思,也不須你來教我,早就走了。你到底是怎麽迴事?你過去沒有這麽多的毛病呀?簡直是折騰人嘛!”鐵梅心的樣子很痛苦,道:“肚子痛。”高淩宇道:“肚子痛八成是腸胃不好,我這兒有藥。”他正要迴洞取藥,鐵梅心道:“你不必出饅主意,我……


    我隻是那……那個毛病……不能亂吃藥……哎喲……我快死了……”高淩宇額上見汗,道:“那個毛病?是什麽毛病呀?”鐵梅心哼哼著,道:“是……是經痛……”歎了口氣,高淩宇道:“這種藥我可沒有,那怎麽辦呢?”鐵梅心道:“要吃藥……不吃就不會好……四十裏外的小鎮上有藥鋪子……可是我一個人不能去……萬一在路上遇見淫徒怎麽辦?”長歎一聲,高淩宇道:“好吧!我陪你去抓藥。唉……


    女人……”她走了不遠,似要支持不住,道:“我……我痛得厲害……我走不動了……”高淩宇蹲下來,道:“我來背你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又光火了,大聲道:“你是不是有‘濕手插在麵缸裏’的感受?好:你走吧:一切我都能自理……不敢勞駕你了……再說讓你背著,被人看到,還以為我是偷人養漢的女人啦!”氣得大力撥手,發出一陣“格巴”聲,高淩宇忿然道:


    “請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到底應該怎麽作?怎麽作才能使你滿意?也好有所遵循,不至於再使你光火生氣了。”她淌著淚,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高淩宇以為,她是女人,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又蹲了下來,道:“走吧!我來背你,到了有人的地方你再下來。”她的淚眼倏張,悲聲道:“怎麽?你背著我這個女人嫌丟人現眼,到了有人的地方還要下來,以免指指點點,往你臉上抹灰嗎?我早就知道,你沒有什麽誠意,不過是一時衝動需要,也隻有我這種單純的女人才會把心掏給你高淩宇急怒交集,一頭大汗,道:“你到底是去不去?我可沒有閑工夫和你磨菇,這辰光我為你已經虛擲了不少的時間,這樣下去……”結果她還是要他背著出了原始森林,道:“淩字,你累不累?”他簡直不想迴答,看在她有病份上,道:“我是苦命人,累一點也隻好將就了……”鐵梅心道:“淩宇,我要是語言上有過火之處,請不要生氣,我隻是一想起那件事心裏就煩,一煩就要發脾氣。”冷冷地,高淩宇道:“不知是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會使你如此心煩?”在他的肩上擂了一粉拳,而且清了一下鼻涕,手指在他的衣服上揩幹淨,道:“不就是那件事嗎?萬一有了怎麽辦?要是親人朋友和鄰居知道我未婚而有了孕,哼!每人吐口唾沫,也能把我淹死呀!”說的也是,男人在一度風流之後,隻留下了甜蜜的迴憶,而女人所留下來的就不隻這些。萬一有了,作了未婚母親,那可真叫人扼腕……


    想到這兒,心也就軟了下來,道:“梅心,我希望不會那麽巧,一箭就中的……”鐵梅心道:“我也是這麽想呀!可是巴望不發生的事,可不會盡如人意,淩字哥,你要是我,你怎麽辦呢?你說呀!”高淩宇道:“梅心,我想也許不會那麽糟,萬一不幸發生了,反正今生我是非你不娶,你也是非我不嫁,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設法征得你長輩的同意……”鐵梅心道:“我的長輩恐怕不會同意的。”高淩宇不想再說什麽了,卻不能不想,既知如此,當初何必主動……。當然,這也不能全埋怨她,青春年少,兩情繾綣,哪會管什麽後果問題?到了小鎮上她說還痛,不能下來走,他隻得背著,引得路人駐足觀看,有的女人甚至暗罵這對男女沒正經,不要臉。


    由於女的長得好看,男的也頗英挺,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小孩子跟在後麵,有的還在嗆唿著:“都來看哩!……


    都來看哩!……”高淩宇直冒汗,他這輩子可沒遭遇這種尷尬的事。終於找到了這小鎮上唯一的一家藥鋪,把她放在櫃台前的長凳上,門口己擠滿了人。


    高淩宇擦擦汗,對櫃台內的掌櫃的道:“掌櫃的,坐堂的先生不在家?”一般藥房往往為了病人方便,請一位坐堂先生,也就是一位中醫坐在櫃台外待命,有病人上門且須請教醫生的,就是坐堂先生的生意上門了。


    掌櫃的道:“本鋪沒有坐堂先生,五裏外大鎮上有一位名醫。”高淩宇低聲道:“掌櫃的,其實我這個……”實在無法稱唿,幸虧一邊的鐵梅心向他眨眨眼,他立即會意道:“在下這個堂客有個老毛病……經痛……”世故地笑笑,掌櫃的道:“這方子有現成的,如果確是這毛病,保證一劑藥就會好的,……我說這位小哥,要不要抓一劑試試看?”高淩宇道:“那就一切仰仗了!”抓好了藥付了帳,高淩宇低聲道:“梅心,如果你能支持得住,還是自己走好些,免得一些鄉愚像看耍猴子似的哪知她臉一寒,大聲道:“怎麽?能把我背來,就不能背迴去嗎?既然知道那都是一些未見過世麵的鄉愚,又何必在乎他們的譏笑?”沒辦法,他也不願在此和她爭執,隻好再背起來,走出藥鋪子,向鎮外急走。


    哪知鐵梅心又道:“淩宇,既然到鎮上來了,何不在這兒吃頓飯?一天到晚啃幹糧,可真受夠了,找家像樣的館子好嗎?”他是被她攪昏了頭,才沒有想到這一點,其實他也該好好地吃一頓了。因而,他立刻嗅到了菜香和酒香哩,因為不遠處就有一家客棧兼營飲食呢!


    進入客棧前廳放下她,門外又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夥計立刻上來招唿,她也不客氣,叫了五六樣菜,還有名酒。


    這光景高淩宇才注意到,她根本不橡是有病的樣子,卻也懶得問她,隻覺得她是個很難捉摸的女人。


    兩人叫了三壺酒,她喝了足有兩壺,看來還沒有過癮,若非高淩宇適可而止,沒有再叫,她一定奉陪到底。


    吃完之後,高淩宇付了帳,道:“梅心,我看你不像是很痛的樣子,還是自己走吧!我倒不怕累,而是讓人家看笑話不大方便……”鐵梅心道:“我隻是強自忍耐,不願顯示我很痛苦罷了!


    怎麽,你似乎以為我在裝病,可真是笑話呀!”高淩宇攤攤手道:“我可沒有那意思,既然不能走,就再背迴去吧!”鐵梅心道:“淩宇,這藥要煎才能服用是不是?山洞中可沒有煎藥的罐子,我看不如在這兒住一夜,可以叫客棧給我們買個藥罐子,明天順便帶迴去。”高淩宇沒有理由駁她,也就落了店,找了個上房,小二忙活著為鐵梅心弄了三盆洗臉水,才梳洗完畢,當她把最後一盆洗臉水潑出門外時,正好有個人經過甫路,被潑了一身。


    這人扯著嗓門猛吆唿道:“他奶奶的!是哪個鳥人亂潑髒水,弄了俺一身?”鐵梅心一聽這個人滿口髒話,探出頭來一看,似曾相識,道:“誰叫你沒把眼珠子帶出來活該!”這小子八字眉一挑,細眼怒睜,道:“兇什麽,臭娘們!


    是什麽人為你撐腰啊?是不是以為你自己長得癢眼,價碼標準很高,奇貨可居?呸!大爺走南闖北,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像木頭一樣的,活蹦亂跳,滿床飛的,什麽樣的沒見過?他奶奶個熊!金陵秦淮河上的小金翠可比你長得好看多哩!爺們隻不過用十兩金子,就睡了她三天三夜哩!”一個人出現在鐵梅心身後,門外的人訥訥道:“高大哥,你……你也在這兒?這……這可真是想不到的事,想必這個粉頭是你剛叫的……像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小鎮上……居然有這麽順眼的貨色……”高淩宇苦笑著揮手阻止了他的話,道:“李乾兄,這是在下的女友,不是……”李乾一愣,連連打恭道:“你看我這個人有多混!他奶奶的!我還以為你臨時叫了個半掩門,賣的哩!”鐵梅心火氣可大了,竄出來說要摑他,李乾和他的師兄差不多,水中功夫可以說天下少有,離開水就不怎麽在行了。他被逼得手忙腳亂,窘態畢現,嚷嚷道:“高兄……


    高兄……快幫個忙,俺這人說話沒分寸,可不是有意開她的胃哩!”高淩宇道:“梅心,這不是外人,他是‘漁鷹’江振祿老哥哥的師弟李乾,心直口快,不尚虛偽,這隻是一次誤會。


    鐵梅心怒道:“管他是誰的師弟,這家夥粗卑下流,滿口噴糞,大概是他的爹娘死得早,沒有人教訓他,我是他的姑媽,我不教訓他誰教訓他……”“啪”的一掌,李乾挨了個耳光,正要再跺他一腳讓他躺下,高淩宇當中一站,把她的腿撥開了。道:“梅心,算了!你胡亂潑水弄了人家一身,其錯在先,也不能苛責人家口出不遜,要是說聲‘對不起’,不就沒事了?”好歹擺平,高淩宇道:“李兄,振祿兄現在何處?沒有和你在一起嗎?”摸模麵頰,李乾道:“高兄,家師兄叫俺來找你,有事相告,在下住在西偏院中,高兄有空請過來一下,再談如何……”這工夫鐵梅心已入屋,李乾向他作了個手勢,高淩宇道:“小弟現在無事,這就過去一趟。”鐵梅心在屋中道:“你和那個下流胚子磨菇什麽?忘了我們還沒有吃飯嗎?你是怎麽迴事兒,連好人和壞人都分不清?”高淩宇道:“我這就叫小二把飯菜送來,我去去就來。”他和李乾先到前廳叫了飯菜,正要迴屋,李乾示意,二人上了街,順著大街向鎮外走去。


    李乾道:“高兄,家師兄說,有些事很邪門,他說你身邊的女人要提防些,她的來曆很難說,師兄還沒有弄清楚。”淡然一笑,道:“江大哥既然還沒有弄清楚,怎麽說她的來曆……”李乾搔搔頭皮,道:“俺師兄可不像俺有什麽說什麽,他說這女人好像有兩個,他奶奶的!俺問他怎麽會有兩個,他也說不出來。”拍拍李乾的肩胛,道:“李兄,江兄這份善意我會放在心上,李兄是否還有別的事見告?”李乾道:“當然有……”四下看看,這工夫已到了鎮郊,續道:“高兄,家師兄說,四大門派掌門人在‘漁幫’手中限期到十月底,過此時期他們就會自絕,一切都遲了。”陡然一驚,高淩宇道:“‘漁幫’不是個邪惡幫派吧?所謂自絕,想必是該幫殺人的借口,我不信四大門派掌門人會自絕。”李乾正色道:“俺也不清楚,可是師兄說,那是因為四大門派掌門人當初到‘漁幫’赴會,而被留下軟禁,據說有人會去救他們,如救不出來,時限一到即自行了斷。”四大掌門人和高牧群都有深交,高淩宇以為,救這四位長輩義不容辭。但是,對昔年那件事卻又不以為然。也就是說,“漁幫”下一代之報複行為也無可厚非。


    高淩宇道:“十月底時限距今隻有一個月左右,‘漁幫’的總巢穴在何處,還不知道。再說我的武功還沒有到達自以為有把握的境界。”李乾道:“師兄說‘漁幫’的老巢在普陀山,也就是在浙東海外。但師兄說高大哥的武功未圓熟之前,切勿前去涉險,以免誤了大事,因為目前有能力也肯為四大門派掌門人效力的人,也隻有高大哥你一個人了。我們師兄弟當然也算一份,可惜他奶奶的我們師兄弟兩個不大中用。”高淩宇心事重重地道:“李兄客氣了!以二位的高超水性來說,武林中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位了。難能可貴的是這份不畏強權的勇氣和義氣。”李乾搔搔頭皮,道:“高大哥,師兄說:‘功名一時,氣節……氣節………’。”一時競想不出下文來,急得臉紅脖子粗,看來十分有趣。


    高淩宇道:“是不是‘功名一時,氣節千秋’?”大力拍著後頸,李乾道:“他奶奶的,俺這個鳥頭裏裝了些什麽東西!對對。就是這兩句話,師兄說,作人一定要有氣節,沒有氣節的人,就像沒有舵的船一樣,隨時都會翻哩!至少是不能到達目的地的。”激賞地點點頭,高淩宇道:“李兄,這話真是至理名言,為人處世若無氣節作支柱,什麽都談不上了。也就是所謂:


    ‘不能養德,終歸未節’。”李乾道:“高兄,你研究的武功如何?”長長的籲口氣,高淩宇道:“本來大有進境,獲益不淺,可惜有她在一邊幹擾,這幾天來簡直就談不上進境,浪擲了光陰。”小眼怒睜,八字眉又挑了起來,李乾道:“高兄,既然你對這個女人也摸不透底細,何不把她甩了!找個清靜的地方苦研一個月,還來得及呀!”自嘲地苦笑著,高淩宇道:“李兄,世上有些事真叫人無可奈何……”茫然不解地,李乾道:“高兄,俺就不信憑你‘白骨斷腸刀’會在乎一個女人?他奶奶個熊,’那可就是邪門哩2”高淩字道:“迴告江大哥,我有苦哀,他必會諒解,在這一個月當中,我會盡一切努力,使我的武功造詣更上層樓。”二人分手後高淩宇返迴客棧,發現鐵梅心都快吃完了。


    就算她很餓了吧,也該等他一會,這是作人的禮貌。她似乎連這點起碼的禮貌也不顧了,甚至還冷冷地道:


    “你到哪裏去了?”高淩宇本想另叫個簡單的麵食吃一下算了,他實在不屑吃別人剩下的“接羅”。但為了節儉也隻好遷就了,道:


    “我到哪裏去,還要向你告假報備不成?”筷子一摔,杯盤亂響,她大聲道:“怎麽?看你這副神氣,我真像是你花錢叫來的半掩門似的,高興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是不是?”冷冷一笑,高淩宇道:“你的作風如何,該有自知之明,依我看,你有病是假的,隻是不慣山居的清苦生活,想到鎮上來好好吃幾頓,舒坦一下罷了!”她大聲道:“就算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對吧?”冷靜嚴肅地,高淩字道:“在你來說,的確不必在山野中過野人生活,你可以迴家,或者住在這客棧中,待我事畢再來接你。”她望著他,道:“不是想甩我?”“要甩你早就甩了,用不著拖到如今。”她大聲道:“別作夢哩!要甩我可沒有那麽容易。如果不信這份邪,我就到處宣揚說你是色中餓鬼,始亂終棄。使你在武林中,永遠抬不起頭來。”暗暗咬牙,高淩宇卻沒有說什麽,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的眼睛沒有開光,當初居然沒有仔細看清她。


    這又能怪誰呢?鐵梅心淡然道:“好吧!我在這兒等你,要多久才能來找?”不假思索地道:“一月左右。”於是他一個人又迴到山野中,無人幹擾,無牽無掛,很快地就定下心來。但是,才不過五六天之後的深夜,高淩宇豁然開朗,正在研練新招,忽聞溪的下遊隱隱傳來了談話聲。


    他以為必是錯覺,或者夜梟悲或狐鼬的聲音,停下來聽了一下,的確是人聲,不禁大奇。


    原來是個女人在溪中洗澡,黑暗的莽林,孱孱溪流中,有個紅中透白,白裏泛紅的服體,她對岸上的人道:“淩宇,我就知道你會來窺浴的,也罷!這也不能全怪你,男女之間就是這麽迴事兒……”哪知溪邊的人影冷蔑地道:“你把自己估高了!你的狐媚下流手段沒有什麽用處,人家是君子,不是饑不擇食的色狼,你枉費心機了。”溪中的女人切齒道:“你才是個色狼,你………你是什麽人?”岸上的男人道:“我是‘漁竿’,你連我的口音都聽不出來了!可見你是個花心女人,貞操蕩然,隻可惜送上門的豬頭,人家都沒有胃口。”溪中的女人,當然又是鐵梅心,道:“‘漁竿’……你別誤會,我隻是想為本幫作點事,消洱未來的危機,不是你想像中,那麽髒的女人。”“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唾沫,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在想什麽?”鐵梅心道:“我是真的在為本幫做事,卻又出力不討好。”“漁竿”冷笑道:“你就算真有此意,也大錯特錯了!


    ‘漁翁’許下諾言,在十月底以前,給他機會讓他苦練鑽研,然後再予他自衛的機會,而你卻剝奪了他將近一半的大好時光,你以為‘漁翁’會感激你?”鐵梅心訥訥的道:“‘漁竿’,不管怎麽樣,我是一番好意。這麽說來,‘漁翁’是有恃無恐,不在乎他苦研武學下”“漁竿”冷哼一聲,道:“如果我不是顧慮‘漁翁’的禁令,早就找他決一死戰了,還會讓他在此過清閑日子?”說完,身影向林中疾射而去。


    鐵梅心叫著:“‘漁竿’……等等我……等等我嘛……”她匆匆出溪穿上衣衫,跟蹤而去。


    這一陣對白,高淩宇聽到了十之八九。


    女的,當然聽出是鐵梅心的口音,她明明說要在鎮上客棧內等他,卻偷偷來此洗澡,諒必要施展蠱惑手段,幹擾他的苦研,或者偷窺他的新研武功。


    至於那個被稱為“漁竿”的人,由於相距太遠,聞聲而不見其人,但那聲音很熟,他覺得很像韋天爵的口音。


    鐵梅心洗澡之處在下遊很遠處,加之又是逆風,她以為高淩宇正在苦練,絕不會出洞更不會聽到或看到,事實上她不但要來幹擾他,使他無法專心研練,也想窺伺他研成的奇學。但她絕未想到“漁翁”特準高淩宇苦練苦研,而“漁竿”也會謹遵此一令渝,不可有所擅越。


    韋天爵明明是閹黨中負責滅口的人,又怎麽會是“漁幫”中僅次於“漁翁’的人物“漁竿”呢?可是這個世界本就有太多難以逆料的事。在傷心渡那一場混戰,事前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會有那種結局吧!最使高淩宇想不通的,鐵梅心已和他有肌膚之親,一個女人真能為了上麵交待的任務而付出一切,或者,像江振祿所懷疑的,有兩個鐵梅心嗎?世上哪有這麽酷肖的人?除非是孿生姊妹。


    那麽,和高淩宇一度春風的是這個“漁幫”中的,抑是閹黨頭頭鐵冠英的女兒?依他猜測,是鐵冠英的之女那個成份大些。


    莫非閹黨和“漁幫”暗通聲氣?或者閹黨的人在“漁幫”中臥底插旗?一月時間不能全消磨在此,還要留出六七天時間,以便前往“漁幫”浙東海外普陀山所在地。據普陀山誌記載:


    五代朱桑時,有慧鍔大師,由五台攜銅觀音像欲歸東京,至此舟膠不發,始行開山。


    在這二十餘天內,他的成就非凡,要不是鐵梅心幹擾,成就更大。他是和“漁鷹”師兄弟一道來的。


    普陀山全山有三百八十寺,以觀音大士靈跡最為僧眾所樂道。這兒怪石靈岩多不勝計,而古洞最著名者有四,那就是梵音洞、古佛洞、潮音洞及觀音洞。


    午時正,高、江等到達法雨寺附近,在一片紫竹林旁的平坦地處,已有數十人在等候。


    這等於是一次論劍大會,隻不過來者幾乎全是四大門派中人,其他武林人物極少,即使有也是在道義上來此聲援四大門派的。


    不像論劍大會,凡是武林中人,不計身份,不論武功高低強弱,都趨之若鷙,以償平生之願。


    在這塊平坦之地的兩邊都是大海,驚濤拍岸,如萬馬奔騰。其中有一麵是絕崖,不下三五十丈。隻有一邊有小徑相通,地勢險峻。


    靠近海邊那邊有些粗陋的坐位及桌子,置有茶點,在坐者有華山派掌門人青萍居士、點蒼派掌門人“大力神”雍和、昆侖派掌門“千手華陀”羅光及終南派掌門“不歸先生”劉吱。


    看樣子人是好端端地,未受到暗算或虐待,有些“漁幫”的人在照料著,其餘的人大多為四大門派的門人。


    另外有兩個人十分惹眼,一是“大漠之狐”毛炎山和四川唐門唐繼耀,高淩宇上前和四大門派門人見禮。“漁鷹”江振祿也算是一號人物,和四大門派都有來往,尤其是點蒼派的“大力神”雍和,他上前低聲說了高淩宇的一切。


    四位掌門人當然很感激,也不免耽心,這位故友的後人,身手到底如何。他們深知“漁翁”的身手,如果不成,今天就是他們自絕之期了。


    此刻高淩宇坐在終南“不歸先生”身邊,因為在高牧群生前,此人與高牧群交情最厚,高淩宇也見過好多次。


    放低了聲音,高淩宇道:“劉前輩,昔年幾位前輩到底和‘漁幫’有什麽過節?這‘漁幫’又怎能使武技淩駕數大門派之上?”長長地籲了口氣,不歸先生無限感慨道:“人的一生中,往往在逆境中反而能平安渡過,卻在順境中出了紕漏。人在有權勢時,時時想以武力去製服別人,卻很少有人會想到自己也有時乖運的時候,而且貪婪之念與日俱增,正是猛獸易伏,人心難降;溪壑易填,人心難滿……”淒然長歎,續道:“昔年有個黑道人物宮奇,因在洛陽青樓中被一妓女所騙,損失黃金數十兩,他帶走該妓女作為補償,正好被我們五大門派掌門人碰上了……”高淩宇暗暗一歎,有時人的行為是會誇大而失去理性的,因而就會掩過自己的缺點,誇大別人的缺點。而愈是強調別人的缺點,似乎就愈能提高自己的身份,或減少自己的缺點了。


    世上的人,誰敢說不犯這種毛病呢?“不歸先生”道:“當時不知道是誰問那妓女,她哭哭啼啼地說是宮奇劫持了她,至於金子,隻是嫖客和妓女之間的交易,不能算是詐欺。於是有人提議除去那個武林敗類,在那情況下,很少會有人反對的。就在要動手時,宮奇為了保命,拿出了他剛得自南海島的一部奇書。願以該秘籍換取殘生,就這樣他才得以苟活。哪知他拿出的秘籍隻是一套書的八本之五,他本人比五大門派多了三本。加之他研習了奇學之後,又派出門人到各派去臥底偷藝,武功在五年之內突飛猛進,已是無人能敵,他的後代不忘先人的奇恥大辱,劫持了四大門派掌門人,限時三月,派一高手來此較技,如有人能勝‘漁翁’一招半式,我等四人即可離去。反之,即要當眾自絕謝罪,以多欺少的罪。”高淩宇知道自己的責任重大,當然也想到,當年宮奇偷留下了三本秘籍,他所學的多出五大門派很多;加之又到各派去偷其原有武學精英,等於摸清了五大門派的底細,所以才敢大方地限時三月,讓五大門派的人來此較技救人。對方若無百分之百的把握,哪會這麽仁慈爽利?就在這時,小徑那邊林中傳來絲竹之聲,十餘樂師引導兩乘轎子及十來個漢子向這邊走來。


    “不歸先生”道:“那轎中想必是‘漁幫’主人‘漁翁’了,此人叫宮不屈,武功高絕,當初製住我等就是他親自動手的。”轎子在四大門派座位對麵場邊停下,樂聲一停,主轎中的人道:“參與今日盛會的主客到了沒有?”“不歸先生”使個眼色,高淩宇道:“高淩宇在此.這位可是‘漁幫’幫主嗎?”主轎中的人道:“正是,弟兄們,為主客獻上茶點!”不久,高淩宇被請上另外特設座位上,還上了茶點。


    這工失“漁幫”幫主又道:“大會開始,‘漁竿’二號何在?”“屬下在。”轎後閃出一人,三十左右,手持雁翅刀。來到現場向四大門派這邊抱拳道:“哪位掌門人賜教?”高淩宇心想:也未免太狂了吧!“漁竿”二號就能對付四大門派掌門人嗎?但想想另一“漁竿”可能是韋天爵這件事,又不能輕視這“漁竿”二號了。


    青萍居士應聲而出,道:“在下接你幾招……”長劍才出鞘,這“漁竿”二號閃電砍出十來刀,看來平實無奇,但十分管用,青萍居士似有點措手不及,守多於攻的態勢。才不過三四十招,高淩宇已經有數,人家派出這“漁竿”二號,已有把握打贏這一場了。


    果然,未出一百招,青萍居士的長衫前麵下罷被削斷五寸多長,腿上還受了傷,不得不認輸退下。


    第二個出場是點蒼派的掌門“大力神”雍和,他的銨鐵杆重六十餘斤,施展開虎虎生風,哪知“漁幫”卻派出了“浮標”一號出場,似乎反而降了一級。


    其實倒不一定是降級,而是人家派人出場,知人善任,這”浮標”一號也是力大無窮,使用獨腳銅人,重八十三斤。


    兩人的兵刃一接,“當”地一聲,雍和的杆被砸齊,虎口發熱,知道人家早已摸清了他們四個的底細,也早已安排好了出場的人選,十拿九穩。


    雍和已是五旬的人,和一個三十歲的壯年人比臂力,兵刃本身又輕了二十斤,自然吃虧。於是他不再硬接,想以數十年的實戰經驗取勝,哪知技高一著壓死人,“漁幫”的技擊幾乎是四大門派武技精華總和,有些奇妙招式,見所未見,加之臂力不足,還要處處迴避對方的獨腳銅人,苦撐了七十多招,被獨腳銅人乘機震飛了镔鐵杵。


    兵刃出手,敗得更無話可說。今夜之戰,看來全看這最後兩邊主腦人物的對決了。而四位掌門人的大限,就在他們的兩人的對決中判定。


    第三個出場的是昆侖派的“千手華陀”羅光,用劍,而“漁幫”這邊出手的又是“漁竿”二號,可以看出,昆侖派的劍法有其佳妙處及韌性,“漁竿”的奇招怪式層出不窮,也未能在百招內取勝。


    原因是羅光深諳“知退一步之法,加讓三分之功”的道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今日之戰,兇多吉少,以“漁翁”的淵博,高淩宇似乎和他的差距不僅是一點點,人在這種情況之下,反倒能平心靜氣地麵對一切了。


    但在一百二十餘招時,雁翅刀晶芒進射,金鐵交鳴,羅光的劍勢稍緩,刀焰如水銀瀉地,無所不在,羅光本有“幹手華陀”的美譽,也未能搪過一百五十招,“唰唰”聲中,胸衣裂開,已傷及皮肉。


    “漁竿”二號勝了即不再進擊,反正這四大掌門人的命運不一會就見分曉,實在不必假他們“漁幫”之手來殺死這四個人。


    羅光神色木然地退下,“不歸先生”劉歧來到場中。


    “漁翁”道:“‘漁竿’二號退下休息,左護法何在?”有人應聲而出,道:“卑職接下終南派掌門人……”哪知此刻另一人挺身而出,道:“請‘漁翁’收迴成命,收拾終南掌門人,實不必越級勞動左護法,有卑職‘漁竿’一號足可應付了……”漁翁”沉默考慮了一下,道:“這樣也好,左護法先退下,不過本座有言在先,此番較技點到為止,不得侍技傷人或殺人……”“漁竿”一號道:“卑職謹遵幫主令渝……”此人正是韋天爵,竟在“漁幫”中幹了一名“漁竿”一號,如以幫主、護法、“漁竿”一、二號排列下去,他隻是第三流人物。由此可見“漁幫”實力之強,人才濟濟了。


    劉岐用筆,麵對手持巨劍的韋天爵,毫無懼色,這兩個剛接上手實力相當,劍不避筆,筆也不怕劍,硬砸硬接,互不相讓。


    巨劍長四尺餘,光環綿密,造成“獵獵”的罡風,整個光體直徑約一丈,上下浮沉升降,混猛無濤。魁星筆雖僅長三尺半,卻重逾三十餘斤,也算是重兵刃,“嗡嗡”唿嘯,幻起一團團、一卷卷的烏金線球,與劍浪爭搶一席之地,互較短長。


    四大門派掌門,的確不是等閑,尤其是“不歸先生”劉吱和“幹手華陀”羅光二人較為出色。但是,正如“漁翁”所預料的,這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劉岐支持了一百六十拍,發髻被挑散,左臂被砍傷,退出場外。


    四大掌門之戰已告結束,所以要他們出手而不由“漁翁”和高淩宇二人提早對決,無非是想讓四大門派中人看看自己的掌門和“漁幫”比起來,到底有多大差距?也好讓他們心服口服,自然也有折辱之意。報仇的方式很多,在讓他們自絕之前先折辱一番,等於利上加利。


    高淩宇出而攙扶,劉岐沒有讓他攙扶,道:“高賢侄,老夫不礙事,主要是看你的放手一博了!唉!老夫活了六十多歲,沒想到有一天會由別人的決鬥勝負來決定自己的命運!哈哈……”這陣自嘲或悲忿的敞笑,使這場麵上增添了不少的壯烈和絕望氣氛。


    高淩宇肅然道:“劉前輩,不知是哪位推薦晚輩當此重任?晚輩固然義不容辭,卻自知技微藝薄,誠惶誠恐,勝了固好,萬一……”這工夫羅光道:“這是我等四人會議後公推賢侄你出手的,事實上放眼當今武林,技藝與品德都堪擔當此任者,非你莫屬。昔年吾等五人未能以德銜才,因一時暖昧而侍才傷德,如今思之,咎由自取,悔之已晚。賢侄明知此事出力而不討好,且萬一力有未逮而可能造成終身遺憾,卻仍然不顧一切前來,這種德在人先,利居人後的君子作風,老朽們感佩莫名,為了使賢侄自管放手而戰,不必患得患失,老朽們鳴琴助之,以示心平氣和,置生死於度外……”這工夫劉岐鼓掌三聲,“漁幫”小斯取來古箏二架及古琴二架放在四人桌上,還各焚了一爐伽楠香。


    “陽春白雪”奏起“漁翁”已自轎中走出。三十左右,比高淩宇略長二三歲,身材適中,濃眉大眼,神色肅穆冷漠,自護法手中接過了一柄古刀。


    而後麵那乘轎子裏的人,僅撩開轎簾一角向外看了一下。高淩宇此刻已無暇多看多想,不知轎中何人,江振祿和李乾卻相顧一震,神色冷漠。李乾甚至差點罵出口,被江振祿止住。


    “漁翁”宮不屈道:“高淩宇,你決定要一肩承擔他們四人的生死,也豁上你自己的一命了?”漠然一笑,高淩字道:“宮幫主,在下和四位掌門人之間的默契,剛才已由劉、羅二位前輩當眾交待過,宮幫主不必贅述。”宮不屈淡然道:“高大俠既然決心為朋友兩肋插刀,在下除了敬佩之外,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不過一件事在發生在前與發生之後,對自己與別人的影響是截然不同的。”籲了口氣,喟然地,高淩宇道:“宮幫主說的也是,設若易地而處,幫主又該如何?”一陣爽朗的敞笑,麵色一肅,道:“高大俠,就憑這幾句話,今日之戰如在下僥幸承讓,本幫對高大俠也必將以貴賓相待,請賜招。”到此已不必再客套,白骨斷腸刀濤天巨浪般地推出,在對方的古刀絞纏下,二十三刀一氣嗬成的刀海,立刻由驚濤駭浪而變為風平浪靜。


    這固然不是高淩宇的拿手絕活,而且尚未密切配合“盤古旋”絕學施出。然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旁觀者心弦一緊,像是連唿吸都停止了。


    高淩宇以背水一戰的心情,也心照不宣,如果四位掌門人非自絕不可,他也不能獨活。古刀如天外飛來的精靈,似能無中生有,看似在前,候忽在後,觀之在上,忽然自上盤攻到。翻身、轉折、移位、變招,都是那麽怪異而不可思議。白骨斷腸刀如狂飆中的雪霧飛濺,冰屑狂進激射,“盤古旋”盡量搭配之下,也有七刀在他的耳邊、腋下及肩頭掃過,兩片衣屑,在不到六十招時已隨古刀勁浪飛出。


    場內場外不下五七十人似已停止了唿吸,即使在“漁幫”這邊,對幫主信心十足,此時此刻,也忘了這份信心。


    三個轉折加上七次移位變招,宮不屈仍未能絕對化解這三七二十一刀的危機,左腿褲管上一片布屑在刀芒中如敗葉飛出。幾乎同時,白骨斷腸刀不按常理收招,變向及轉彎,詭異地斜切狂掃宮不屈的左肋。


    四大掌門除了五內懸吊,心弦緊崩之外,也不能不心服口服,一代掌門,哪一樣堪與這些年輕人相提並論?宮不屈剛才多少有點輕敵,在這幹鈞一發,快如電光石火之下,一個“張飛騙馬”加上奇特的“鐵板橋”,硬是逃過這鬼門關口的一刀,但宮不屈也不免捏了一把冷汗。


    這工夫“漁幫”中人才像是死而複活開始唿吸,四大掌門人互視一眼,擦著手心及鼻尖上的冷汗。場中才剛過了百招,但由剛才這驚險萬分的一幕看來,也許在兩百招之內會有決定性的變化。這決定能立判四大掌門人的生死,到時候沒有一個會貪生怕死,猶豫而不決。


    生死之搏在眨眼間就能立見生死的速度下進行,一百五十招之後,誰也看不出勝敗的端倪,一個是招式博雜詭奇,一個是時出新招,搭配古怪的飄旋身法,往往能在頹勢化險為夷,或進而威脅對方。


    但在第兩百招時,高淩宇的發髻也被挑開,衣袖破碎,連右腕上也被挑了一道血槽。宮不屈除了發髻及衣上被斬掉幾片布屑外,並未再失手。


    似乎勝負之聯兆已隱隱可見,四位掌門人雖不怕死,在這大限辰光逐漸逼近之下,又怎能要求他們置之泰然?三百招將近時,高淩宇感到對方加重了壓力,他內心很難過,自己一敗,即將斷送四條人命,從此武林將會永久傳說這件大事,千百年而不掇。


    就在這時,宮不屈的刀罡淩厲無匹,獅子吼聲中,大翻身小挪位,刃霧中灑出寒星萬點,夾雜著“嗤嗤”聲不斷。高淩宇也在“盤古旋”的拯救下施出在莽林古洞中苦研的精粹一招。


    兩人由分而合,再一合即分,各自躍退五步。


    場內外除了潮聲,真正是萬筋無聲,落針可聞。端息聲顯示他們的喉管不夠寬敞,汗水流濺滿麵,於是場外傳來了驚唿。


    宮不屈的左頰上有一道血痕,前胸上被挑破兩處,已見血漬。但高淩宇的頸部接近咽喉處有一道血痕,前胸重要部位被挑破了七個洞,長衫上碎片在夜風中“噗噗”飄展。


    淒然地一笑,高淩宇向宮不屈及四大掌門人抱拳道:


    “在下鄭重聲明,技遜一籌,敗得心服……”這幾句話無異宣布了四大掌門人的死刑,老實說,不論英雄豪傑,能勘破生死者能有幾人?在這刹那,死亡的陰影閃過四位掌門人的臉上,劉岐已領先站了起來,肅然道:“高少俠今日一戰,雖略遜半籌,可謂雖敗猶榮,老朽等萬分折服,昔年的事,曲直是非,也不必再作解釋,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生死不足畏,隻想在臨去時說幾句話:處世讓一步為高,退一步海闊天空;待人寬一分是福,利人實利己之根。尖酸苛薄,得理不讓,必為後世留下惡果。我四人與‘漁幫’幫主約定如此,生其何歡,死其何懼,劉某這就先走一步,以了結這段怨嫌……”說畢揮筆向天靈上猛砸,在這四人中,因而可見此人言行如一,說了就作,絕不拖泥帶水。


    此時此刻乃是無可奈何之際,眼睜睜地要看著四位掌門人自絕於當場,而最最難過的,應屬高淩宇了。但是在這時,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且慢!”聲音來得陡然,而劉岐死意已堅,這一砸自然不會事先留有餘力,聞言急忙全力撤勁收筆,卻仍然不能全部收迴,“叭”地一聲,皮破血出,流濺滿麵,門下中人急忙上前扶持。


    有此意外變化,所有的人都目注大喝的人,原來“漁鷹”江振祿站起抱拳作了個羅圈揖,道:“宮幫主,有件事江某心有不平,必須弄清,試問幫主轎後那乘小轎之中是什麽人?可以當眾見告嗎?”宮不屈迴頭望去,冷冷一笑,道:“那是本幫中的一位女眷,你是何人敢在緊要關頭攪局?”夷然不懼,江振祿道:“今日之局麵,誰也不敢攪局,如果沒有什麽不方便,區區‘漁鷹’江振祿敢請這位女眷出轎一見?”這一手震住了所有的人,連高淩字也莫名其妙,以為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十分不悅而冷漠地一笑,宮不屈道:“有什麽特殊理由嗎?”哪知“飛魚”李乾扯著嗓門道:“理由當然有。如果俺沒有看走眼,不久前見過這位娘們,她還作過有損‘漁幫’幫譽之事,隻不過貴幫現在已經勝了,說起話來嗓大氣粗,他奶奶個熊!幫主是否肯把她出來亮亮相,可就拿不準哩!”宮不屈當然瞧不起這師兄弟二人,加之李乾口出不遜,滿口髒字兒,但要不叫轎中人亮亮相,還真不能使在場中人釋疑,大昭於天下,立即向那小轎道:“蓮花,出來!”哪知轎中有女聲道:“大哥,你是一幫幫主,何必受人威脅,而且這和他們自絕根本無關,為了不至弱了大哥的名頭,小妹絕不出轎。”宮不屈大喝一聲道:“給我出來!”少停,轎簾輕撩,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走了出來,高淩宇臉色驟變,江振祿師兄弟立刻得理不讓人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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