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豔婦似已窺出胡柏齡心中之意,淡然一笑,道:“反正我已活不過今日午時,你叫我幼小之名,也叫不了幾句啦。”


    胡柏齡看她失神的眼光之中,滿是乞求之情,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人在將死之時,情感是脆弱的,最易想起兒時之事,我何忍違拒於她,當下輕輕的咳了一聲,笑道:“蘭兒!”


    白衣豔婦忽然微微一笑,仰著臉兒,說道:“聽到這聲唿喚,我恍似年輕了十年,重迴爹娘的身邊一般。”


    但見兩行淚水,順著她粉頰之上滾了下來,嘴角間卻浮現著歡愉的笑意,似是胡柏齡那一聲輕輕的唿喚,給了她無比的安慰。


    太陽光由破漏的屋麵上透照下來,側門中人影倒現,緩步進來嶗山三雄中的鮑超、洪澤。


    兩人在相距胡柏齡四五步處,一起停下了腳步,齊齊對胡柏齡抱拳一禮。


    胡柏齡頷著微笑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鮑超躬身答道:“卯末辰初時光。”


    那白衣豔婦忽然轉過臉來,問道:“怎麽?你們就要走嗎?”


    胡柏齡道:“這荒廟之中,藥物不便,再稍候片刻,待我這位兄弟調勻真氣,咱們一起迴到城中,再設法……”


    餘亦樂忽然睜開雙目,說道:“我已覺著好轉甚多,已然無礙行動。”


    那白衣豔婦接道:“可是我不行啦,現下已是辰初時光,我還有兩個時辰好活,如果把這些僅有的好活時光,浪費在行程之上,未免太可惜了。”


    胡柏齡微一沉吟道:“姑娘傷勢雖重,但並非無救之傷,但請信任在下……”


    白衣豔婦截住了胡柏齡的話,道:“你不是答應叫蘭兒了?”


    她微一停頓之後,又道:“我知道,我這傷勢除了少林派的‘先天性功拳’外,縱有起死迴生的靈丹,也是難以救得。”


    胡柏齡搖頭笑道:“蘭兒!你知少林派的‘先天性功拳’為什麽能解‘陰風掌’毒嗎?”


    白衣豔婦道:“因那‘先天性功拳’是一種純陽的內家功夫,可逐陰毒。”


    胡柏齡道:“這就是啦!‘先天性功拳’既然可逐陰毒,凡是練有純陽的內家功夫,大概都可逐走陰毒。”


    那白衣豔婦道:“你要找什麽人救我?”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我。”


    白衣豔婦忽現驚喜之色,道:“你沒有娶過親嗎?”


    胡柏齡怔了一怔,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之言迴答。


    白衣豔婦似是自覺問的話有點不對,又接著說道:“我曾聽師父談過,凡想把純陽工夫練有大成,必需從小練起,而且……而且……”


    她而且了半天,仍嚅嚅的說不出口。


    但胡柏齡似已領悟她話中之言,淡然一笑,接道:“那也未必,初練純陽內功之人,確然童身才能奠基,但如已有成就之人,那倒不必固守此理,如果‘先天性功拳’真能療治你的傷勢,我想‘天星指’亦可奏功。”


    白衣豔婦抬頭望望屋頂,黯然說道:“我看算了吧!你縱然能夠把我救活,我也難久生人世。”


    胡柏齡愕然答道:“為什麽呢?恕我難解話中含意了。”


    白衣豔婦道:“凡入我師之門的人,終生不能叛離,如若擅離師門,必然要被追殺,不論他逃到天涯海角,都難避過。”


    胡柏齡沉吟了一陣,道:“如果你確有棄邪歸正之心,傷勢好後,可暫時寄住‘迷蹤穀’中,待我和陰手一魔了斷三月期約之後,你再離開不遲。”


    白衣豔婦輕輕歎息一聲,道:“也隻好這樣辦啦!”


    胡柏齡迴頭望了靠在壁角的王大康一眼,道:“王兄的傷勢好些沒有?”


    王大康恍如未聞一般,仍然依在壁間,連眼也未睜動一下。


    鬼諸葛洪澤臉色微變,大步走了過去說道:“隻怕那老鬼在解藥之中動了心機。”


    說後之間,鬼諸葛洪澤已走到了王大康身側,伸手拉了他一把。


    王大康霍然睜開眼睛,大聲罵道:“那老鬼給我的什麽藥?吃過之後,就想困覺。”


    胡柏齡見他醒了過來,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微微一笑問道:“蘭兒,這解藥服過之後,人可有困倦的感覺嗎?”


    白衣豔婦點點頭說道:“不錯……”微一停頓後,又道:“他們兩位傷勢,都還未愈,不如在這大殿中多留一會,讓我把心中的話說完,再走好嗎?也許我在未迴到南昌之前,掌毒就會發作而死。”


    胡柏齡轉眼向王大康望去,隻見他右腕上的紅腫,果已消去不少,口中卻答著那白衣豔婦的問話,說道:“你這不肯信任於我,那也是無法之事,什麽話盡管請說。”


    白衣豔婦道:“我哪裏是不相信你,隻怕萬一我傷勢早發死去,留在心中之言,不能說出,那可是一大憾事,死也難以瞑目九泉了。”


    胡柏齡笑道:“你說吧!我洗耳恭聽就是。”


    白衣豔婦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師父這次重出江湖,早有預謀,準備把武林幾個正大門派中高人,一網打盡……”


    胡柏齡冷笑一聲接道:“就憑陰手一魔那點微末之技,想橫掃中原武林正大門戶,哈哈,未免想的太狂妄了……”


    白衣豔婦接道:“他這話並非無的之矢,他自己也知道憑借一己之力,想勝得中原各大門派中的高手,決難辦到,是早以有了準備。”


    胡柏齡愕然問道:“什麽準備?”


    白衣豔婦道:“據我所知,有幾個息隱江湖甚久的老魔頭,在我師父勸說之下,都已有重出江湖的打算,個中詳細情形,我雖然不大清楚,但外麵看來,他們似已取得默契,陰謀早定,隻不知他們什麽時候行動,如何下手而已。”


    胡柏齡道:“你可知道那些人中,都有什麽人物?”


    白衣豔婦沉吟了一陣,道:“似乎有一個名叫酆秋之人,我師父一提起他的名字,神態之間,似是十分敬畏,似是他們那班人中首腦主謀……”


    胡柏齡仰臉望著屋頂,低聲自吟道:“酆秋,酆秋……”忽然臉色大變。


    白衣豔婦怔了一怔,道:“怎麽?你認識他嗎?”


    胡柏齡輕輕歎息一聲道:“如果真的是他主持其事,隻怕江湖之上,從此要多事了。此人武功絕高,世罕其敵,論起輩分,他還是我的師叔……”


    那白衣豔婦接道:“除了酆秋之外,還有甚多隱息已久的江湖高手,這時一旦崛起,隻怕你那天下綠林盟主之位,難以再保得住了。”


    胡柏齡道:“蘭兒,你可知道他們幾時行動嗎?”


    白衣豔婦搖搖頭,道:“這我不太清楚,但大概想來,就在最近數月之中吧!”


    胡柏齡默然了良久,道:“如果此事屬實,武林間這幾個大門派,必須攜手合作,才可扭轉大局,力挽狂瀾,如若仍然各有門戶之見,抱著袖手看虎鬥之心,隻怕……”


    話至此處,倏而住口,霍然站起身來,在大殿中走了兩周,迴頭望著那白衣豔婦,滿臉莊肅之色,問道:“蘭兒!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捕風捉影,你講的可都是實話嗎?”


    那白衣豔婦忽然一閉雙目,流下淚來說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胡柏齡滿臉莊肅之色,又繞著大殿走來走去,單看他臉上神情不時變化,就知他心中正在想著一件極為困擾複雜之事。


    走了兩圈,忽然停下來,跺腳一歎,道:“除了此法之外,再也沒有辦法可想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了這兩句,突然轉臉望著餘亦樂,道:“餘兄,此事咱們該如何處理?”


    餘亦樂道:“盟主想已智珠在握,我等隻願追隨身後,聽命調遣。”


    胡柏齡長歎一聲道:“武林中幾個正大門派,近年中雖然也有不肖弟子,借著師門聲譽在江湖上胡作非為,但大體說來,都還能潔身自愛。不可諱言,咱們綠林道上之人,大都不畏官法,但對幾個正大門派中人,還有七八分憚忌、畏懼,不敢放手亂來,隻怕惡名大著之後,引起幾個正大門派的注意,派人搜殺。百餘年來,蒼生疾苦,賴他們之助不少。如若一旦之間,幾個正大門派中高手連續被殺,元氣大傷,他們覆亡之事不大,但江湖間失此均勢之後必將天下大亂。不是我自貶咱們綠林中人物身價,如若一旦被咱們主盟江湖,立時將引起驚世駭俗血腥屠殺,做事無章無法,隨意殺人劫貨,那時善良之家,毫無保障,年輕之人,難免鋌而走險,勢非弄的天下大亂不可……”


    話到此處倏然住口,轉臉向嶗山三雄望去。


    但見三人凝神而立,似都在十分用心的聽他說話。


    胡柏齡把目光移注到鬼諸葛洪澤臉上,微微一笑,問道:“此刻咱們就事論事,兄弟暫把那盟主之位,擺在一邊,洪兄以為兄弟這話如何?”


    洪澤抱拳說道:“盟主胸懷大仁,才經天地,處處為天下蒼生謀命,可敬可佩!”


    胡柏齡朗朗笑道:“我這話正好和咱們綠林道中旨意,大相背逆,幾位聽來,就不覺有些刺耳嗎?”


    洪澤正容說道:“綠林中人,雖然大都嗜殺,視人命如草芥,但也並非都是全無血性心肝之人,盟主誌博遠大,一心為天下蒼生著想,解決民間疾苦,身負綠林盟首之名,做的的確是大仁大慈之事,我等縱然冥頑,也應為盟主仁德所感,我們嶗山三雄,過去雖然惡跡甚多,但極願洗心革麵,追隨盟主,一掃我綠林道上千百年沿傳的積惡之名。”


    胡柏齡豪氣大發,仰臉一聲長嘯,隻震得大殿上積塵紛紛而下,滿殿嘯聲,繞耳不絕。


    嘯聲甫落,朗朗接道:“兄弟能得諸位這等肝膽相照,寬慰不少……”他緩緩把目光移注在白衣豔婦身上,接道:“眼下江湖上波譎雲詭,殺機隱起,大丈夫正當挺身而出,為蒼生造福,成敗豈足論英雄。”


    餘亦樂站起身來,說道:“經過一陣調息,我已覺著傷勢大好,盟主如有什麽差遣,但請吩咐,此刻寸陰如金,不宜多延時光。”


    胡柏齡沉吟了一陣,道:“論眼下情勢,確實急如星火,我們隻有分頭行事了。”轉眼望著嶗山三雄說道:“三位請送這位姑娘,連夜趕迴‘迷蹤穀’去,交於你們大嫂,並要她加派人手日夜護守各處,以免奸細混入山中,我在兩個半月之內,定當趕迴山中,餘兄弟請跟我到嵩山少林院一行。”


    那白衣豔婦說道:“我恐怕已經不行啦,你們盡管請便,別管我了。”


    胡柏齡道:“蘭兒,我既然答應了救你,豈有不把你救活之理,快些坐著別動。”


    那個白衣豔婦道:“你大傷初愈,豈能再耗內力救我。”


    胡柏齡道:“不要緊。”坐下身去,左手扶住她的肩頭,右掌頂在她背心“命門穴”上。


    那白衣豔婦還想掙紮,但被胡柏齡左手抓住肩頭,動彈不得,隻好坐著不動。


    胡柏齡麵色凝重,長長吸一口氣,右手掌心之內,立時傳出一股熱力,攻入那白衣豔婦“命門穴”中。那白衣豔婦嬌軀微微一顫,臉色突然大變,一層紅暈,泛上雙頰,櫻唇啟動,連續吐出了兩口氣來。


    胡柏齡低聲喝道:“蘭兒,不要亂動。”突然縱身而起,向後疾退了五步,右手揚處,一縷指風疾向那白衣豔婦“命門穴”上點去。


    指風到處,邢白衣豔婦的身軀,突然顫動了一下。


    胡柏齡突然繞著那白衣豔婦疾轉起來,每行一周,就轉身一指點去,必然有一縷指風,應手而出,片刻之間,連點了那白衣豔婦“中府”“靈墟”“期門”“天汝”“雲門”“肩井”“神封”“天突”“紫宮”“璿璣”“天鼎”“缺盆”“玉堂”一十三處大穴。


    每點一穴,那白衣豔婦身軀必然微微顫動一下。


    胡柏齡點了那白衣豔婦一十三處大穴之後,已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了。


    他一麵舉手拭著頭上汗水,一麵低聲說道:“蘭兒,我已用‘天星指’功,點了你一十三處穴道,快運氣調息,把身上陰寒之氣迫出,傷勢就可以好了。”


    那白衣豔婦立時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胡柏齡似已累得筋疲力盡,長長籲一口氣,原地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但見他蒼白的臉色,很快轉過來,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突然睜開雙目。


    餘亦樂目睹胡柏齡施展“天星指”功,療治那白衣豔婦的傷勢之後困倦之態,心中暗自想到:他累成這般樣子,隻怕要兩三個時辰之後才能休息過來,哪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胡柏齡在一頓飯工夫之內,神光煥發,睜開雙目,單看他眼睛之內精光閃動,已知功力盡複,心中大生敬服之感,說道:“盟主神武過人,短短一頓飯工夫之內,神功盡複,實叫在下等敬服。”


    胡柏齡迴目望去,隻見白衣豔婦正自閉目養息,立時低聲對嶗山三雄說道:“你們待她調息複元之後,送她迴‘迷蹤穀’去吧。”


    鮑超抱拳說道:“嵩山少林寺本院,素有領袖武林正大門戶之譽,對我們綠林中人,深惡痛絕,盟主隻帶餘兄一人前往,實力未免過於單薄,在下之意,在我們三人之中,由盟主指定一人送這位姑娘迴到‘迷蹤穀’去,兩人隨侍盟主,同赴嵩山少林本院,萬一有了什麽事故,也好一助聲威。”


    胡柏齡搖頭笑道:“嵩山之行,人數一多,反有不便,何況那陰手一魔手下徒眾甚多,他雖不能親自出手,但恐要徒眾攔劫,你們三人,隻恐實力還嫌單薄,豈能再減人手,此行任重道遠,三位請多費心了……”話至此處,迴頭又對餘亦樂道:“餘兄功力恢複了嗎?”


    餘亦樂道:“托福盟主,在下功力已複。”


    胡柏齡揮手對嶗山三雄說道:“我們先走一步。”大步直向殿外走去。


    餘亦樂緊隨身後,嶗山三雄個個抱拳躬身相送。


    胡柏齡一出大殿,立時施開輕身飛縱身法,放腿疾奔。餘亦樂緊隨其後。


    胡柏齡為了趕路,晝夜倒置,白天住店休息,待晚上行人稀少之時,才施展輕功趕路。


    餘亦樂武功雖已有甚深造詣,但比起胡柏齡來,究是稍遜一籌,這等賣命狂奔的趕路之法,初行幾夜,還可勉力追得上,但後來就感到力難從心,胡柏齡隻得放慢行速等他。


    奔行十餘夜,已入河南省境,兩人找了一處客棧,休息了一日一夜,待疲勞盡複,才向嵩山趕去。


    這日中午時光,到了嵩山腳下,抬頭看峰顛連綿,山勢巍峨,揚名武林的少林本院已然隱現蒼鬆翠巒之中。


    胡柏齡昔年雖在河北道上吒吒風雲,如今又是天下綠林盟主之尊,但也不敢對領袖武林的少林寺,稍存不敬之心,停下步來,整整衣服,大步向前走去。


    胡柏齡正待舉步入林,忽聽兩株巨大的鬆樹之後,響起了一聲:“阿彌陀佛!”兩個身軀高大的和尚,同時由樹後轉了出來,攔住了兩人去路,一齊合掌當胸,說道:“兩位施主有何貴幹?”


    胡柏齡打量二僧一眼,笑道:“在下胡柏齡,求見貴寺掌門方丈,有重大之事相商,煩請二位大師代為通報一聲。”


    二僧相互望了一眼,笑道:“胡盟主大駕剛到嗎?”言下之意,似是早已預知其事了。


    胡柏齡拱手大笑道:“不敢,不敢,匆匆登門造訪,未免太過魯莽了。”


    左麵一僧當先退後兩步,躬身合掌說道:“胡盟主暫請嘉賓室中稍坐,容小僧通稟過敝寺方丈之後,再來奉請。”


    胡柏齡昂首闊步,向前走去,右麵一僧搶前一步笑道:“小僧替兩位帶路。”當先繞林而入。


    這片鬆林,異常濃密,濃密的鬆林之中,被人工開出一片四五丈方圓的空地,紅磚砌成了一堵圍牆,環繞著一座建築精致的小樓。


    那帶路僧突然放快腳步,奔到那紅牆旁邊,舉手在一座緊閉的黑漆大門之上,輕輕叩了三下。


    一陣銅環響過,兩扇黑漆門,呀然大開,一個眉目清秀的小沙彌恭迎門側。


    那身軀高大僧人,合掌肅客,胡柏齡微一頷首,大步而入。


    餘亦樂緊隨盟主身後相護,寸步不離。


    胡柏齡等登樓之時,那隨同到此的高大僧人,已然留在樓下,這小沙彌一走,雅潔的小樓上,隻留下了胡柏齡和餘亦樂兩人。


    胡柏齡吃了一口棗茶,笑道:“少林寺向有領袖武林正大門派之譽,如若在寺中接見咱們,恐怕難以保得隱秘,傳言江湖之後,怕有礙他們的清譽,看這小樓布設的這般雅潔,隻怕他們早有預謀,如果我判斷不錯,少林掌門方丈,隻怕要移駕到這小樓之上,和咱們見麵了。”


    餘亦樂笑道:“少林方丈,被武林視作泰山北鬥,能移駕來此小樓,和咱們相會,對盟主也算得十分看重了。”


    胡柏齡笑道:“他不過是怕和咱們相見之事,傳在江湖之上,才作這番布置罷了。”


    片刻之後,那小沙彌手中托著一個玉盤,笑道:“兩位遠來,想必腹中已甚饑餓,敝寺方丈特命廚下做了一席素齋,和兩位同桌共餐,這玉盤之中乃是本寺小負盛譽的麵糖餅,先請二位食用一點充饑。”


    胡柏齡接過一塊,笑道:“有勞小師父了。”


    那小沙彌放下玉盤合掌告退。


    兩人食用幾口,果覺清香甜美,兼而有之,乃極少吃到之物。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左右,忽聞樓梯上傳來步履之聲,那小沙彌當先登樓,笑道:“敝寺方丈已到了。”


    胡柏齡、餘亦樂雙雙站起身來,向樓梯門口迎去。


    隻聽一聲“阿彌陀佛”的佛號,一個身披黃色袈裟,麵色紅潤,身軀高大的和尚,已出現在梯口之處,合掌說道:“老衲來遲一步,有勞兩位久候了!”


    胡柏齡虎目閃動,打量來人一眼,隻見他方頭大耳,慈眉鳳目,和藹中微帶莊嚴,抱拳還禮,朗朗笑道:“大師名重武林,今日能得謁見,胡某人甚感榮幸。”


    那高大和尚微微一笑,道:“胡盟主力服群雄,揚威北嶽,奪得綠林盟主之尊,老衲思慕已久,雖已得天明師兄相告,但百聞不如一見,果是英雄風采,氣度非凡。”


    胡柏齡笑道:“大師過獎了。”


    小沙彌移過木椅,待三人分別落座後,立即自行退下樓去。


    胡柏齡微一欠身,歎道:“胡某這次冒昧造訪,有擾清修,心中甚感不安。”


    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合掌接道:“好說好說!胡盟主一代豪雄之才,威震江湖,肯移駕嵩山,想是必有指教。”


    胡柏齡沉吟了一陣,道:“近來江湖風波,暗潮洶湧,千緒萬端,一時間,真叫人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那高大的和尚微微一笑道:“胡盟主領袖綠林,對江湖形勢變化,自是了如指掌,有什麽指教,老衲洗耳恭聽。”


    胡柏齡輕輕歎息一聲,道:“老衲師掌理嵩山本院,想必異常忙碌,在下也不便多擾,長話短說,胡某人這次冒昧相訪,特來相告一件機要重大之事。”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相晤一麵,總算有緣,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高大僧人本來微閉雙目,靜坐聆聽,聽得問話,突然大睜雙目,含掌當胸說道:“老衲法名天禪。”


    胡柏齡欠身抱拳一禮,說道:“在下遊蹤南昌,無意之中遇得一位綠林前輩。”


    天禪大師雙目閃動,低宣了聲佛號道:“想必是那位綠林前輩聞得天下綠林竟爭之事,故而重出江湖了。”


    胡柏齡冷笑一聲道:“如是那綠林前輩重出江湖之意,旨在天下綠林盟主,胡某也不敢驚擾大師了。”


    天禪大師微一沉吟,道:“胡盟主可記得那人姓名嗎?”


    胡柏齡道:“姓名雖然不知,但卻知道他綽號被人稱作陰手一魔。”


    天禪大師低聲吟道:“陰手一魔……”突然微微一笑,接道:“二十年前綠林道上確有這麽一個人物,老衲雖然憶得其名,但確未曾見過其人。”


    胡柏齡看天禪大師言詞神態之間,似是對自己甚為輕賤,心中大感不滿,暗道:我千裏奔波,兼程趕來,特地通風報信於你,你卻這般輕視於我,正想起身拂袖而去,心念忽然一轉,我此行誌在造福蒼生挽救武林一場浩劫,豈可固一時意氣背悖大義,忍下去胸中之氣,笑道:“在下從陰手一魔門下弟子口中聽得有幾個隱居甚久的老魔頭,一起重出江湖,準備和貴派及各正大門戶一爭雄長,此舉牽扯頗廣,隻怕要造成武林中一場悲慘的屠殺,貴派素有領袖正大武林門戶之譽,故而特來相告,敬望大師早作準備,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天禪大師微一沉吟,道:“那般人中除了陰手一魔之外,不知還有何人?”


    胡柏齡道:“據在下聽得,其中首腦主謀之人,名叫酆秋。”


    天禪大師臉色一變,道:“酆秋?”


    胡柏齡道:“不錯。”


    天禪大師麵色莊嚴地說道:“酆秋已四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麵了,難道他還活在世上嗎?”


    胡柏齡微微一笑道:“在下十年之前,還和此人見過一麵,以他精深的內功,再活上三十年,大概還不會……”


    他本想說不會病死,忽然想到酆秋乃是他尊長之輩,當下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下去。


    天禪大師慈眉微睜,鳳目閃光,霍然站起身子,緩步踱到窗口,抬頭望著天空說道:


    “這麽說將起來,胡盟主定然和酆秋有著什麽淵源了。”


    胡柏齡道:“若以輩分而論,那酆秋乃在下師叔。”


    天禪大師微現驚愕之色,突然迴過頭來,說道:“酆秋向各大門派尋仇之事,想必已事先和胡盟主說過了。”


    胡柏齡霍地站起身來,說道:“酆秋雖是在下師叔,但他很少和在下見麵,彼此之間情意淡漠,老禪師如若認為在下言中有詐,更叫人百口難辯,我千裏趕來,冒昧相訪,用心不過是把聽得傳聞相告,至於老禪師肯否聽信,悉由尊便,在下就此告別。”抱拳一禮,轉身向樓下走去。


    天禪大師合掌說道:“樓下已備素齋,食用過再走如何?”


    胡柏齡道:“不敢再多打擾禪師清修了。”說罷,揚長下樓而去。


    餘亦樂緊隨在胡柏齡身後,離開了茂林環繞的靜院,沿著那白石甬道,告別了莊嚴古樸的少林寺。


    餘亦樂似是已覺出胡柏齡心中氣惱,默然相隨,一語不發。


    兩人一口氣奔行出十餘裏路,胡柏齡突然停了下來,長長歎息一聲,迴頭對餘亦樂道:


    “少林寺方丈的威名,遍傳江湖,今日一見,風采果是不凡。”


    餘亦樂聽他竟然還滿口稱讚那少林方丈,心中甚感奇怪,暗道:“咱們日夜兼程,急如奔馬一般的趕到了嵩山來給他們傳達警訊,不但未能受到款待,反被他們懷疑,你倒還滿口頌讚於他……”越想越是氣惱,忍耐不住,說道:“那老和尚枉被武林同道稱譽,似他那等心胸狹窄之人,掌理少林門戶,實是有損少林威名,哼!見麵不如傳言多了。”


    胡柏齡縱聲長笑道:“此事也難怪他多疑,咱們身份不同,如何能夠責怪別人多心,咱們的心意,隻是想讓他知道此事,能夠早作準備,心願就算達到。天禪大師能接掌少林門戶,自是絕頂聰明之人,對此事決不會聽若未聞,置諸不理,隻要他能暗中遣人查訪,定可找出眉目,探得真相……”


    餘亦樂輕輕歎息一聲,道:“盟主胸襟開闊,肝膽照人,大義大仁,世間難有第二人想,餘亦樂得能追隨,實乃生平大幸。”


    胡柏齡忽作戚色,微笑說道:“自古以來,大仁大義之人,大都是憑添後人幾許惋惜悵惘,有幾人真能得償心願,造福蒼生?”


    他緩緩仰起頭來,望著無際蒼穹,黯然指道:“咱們眼下所處的形勢,就是個荊棘叢生,險惡異常的局勢,一個處理失當,不但眾叛親離,而且還將陷入兩麵夾攻之中,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感慨、惆悵萬端……”


    餘亦樂智謀過人,何嚐不知眼下情景,微妙險惡,正大門戶中人,不願和他們聯手結盟,手下群豪,又都是綠林大盜,這些人平日為非作歹慣了,殺人放火,視人命如草芥,無法無天,如今胡柏齡訂四大戒律,要把這般野性難改,兇悍絕倫的人,硬行約束起來,實是異常危險之事,平日之中,都震驚於胡柏齡的武功,不敢擅動,一旦遇上事故,不但難以用其禦敵,隻恐他們還要借機搗亂,鬧成自相殘殺之局。當下暗中歎息一聲,口中卻微笑說道:


    “盟主膽識過人,屬下無不敬仰,雖在險惡的局勢之中,亦必可安然度過。”


    胡柏齡道:“咱們加快一點腳步,趕到一個市鎮之上,也好休息一下,吃點東西了。”


    原來兩人急急向天禪大師告別,尚未進食用之物。


    且說嶗山三雄守在那大殿之上,直待那白衣豔婦運息完畢,清醒過來,鮑超才把胡柏齡臨去之言,轉告於她,立時起程西下,沿途之上,快馬兼程,直奔北嶽。


    那白衣豔婦忽然間變的十分嫻靜起來,言詞行動之間,一派大家風範,嶗山三雄心中對她原存有一些輕視之意,逐漸的也改變過來,變的對她十分敬重。


    出於意外的,陰手一魔的屬下,並未在途中攔劫,行程十分順利。


    這日中午時分,已到渾源縣境,相距北嶽不過半日行程,鬼諸葛洪澤長長籲一口氣,笑道:“現在已近北嶽,縱然發生什厶事故,咱們也不怕了。”


    一語甫落,忽見一側山腳,轉出兩個身背長劍的中年道人,緩步迎麵而來。


    鮑超迴頭對洪澤說道:“老二,你看那兩個佩劍道人,精神飽滿,氣宇不凡,極似內家高手。”


    鬼諸葛洪澤目光轉動,打量兩人一眼,說道:“好像武當派中之人,不知他們到此作甚?”


    談話之間,雙方距離已漸相近,嶗山三雄六隻眼睛齊齊在那兩個道人身上打量,但那兩個道人,卻是若無所覺,依然緩步向前行來。


    鮑超一馬當先,直衝過去,他心中對兩個道人跑近北嶽一事,十分懷疑,便有心找些麻煩,好借故動手,把兩個道人捉迴迷蹤穀去審問。


    兩個道人一見鮑超放馬直衝過去,微微一笑,同時向旁側閃開一步,把中間讓出來一道兩三尺寬的空間。


    鮑超存心找事,故意一帶馬韁,想向左邊一個道人撞去,哪知坐下健馬突然長嘶一聲,猛然疾躍而起,鮑超驟不及防,幾乎被摔下馬來,匆匆之間,雙腳微一加力,從馬背上直躍而起,憑空一個翻身,落著實地。


    但見那健馬連聲長嘶一陣,疾向前麵奔去。


    這時,鬼諸葛洪澤已然趕到,那白衣豔婦柳腰微挺,從馬鞍上騰飛而起,衣袂飄飛聲中,捷如海燕掠波,一掠丈餘,落在那疾奔的馬鞍之上,一收韁繩,帶轉馬頭,迴衝過去,快要到達幾個身前時,玉腕一挫,停了下來。


    洪澤和王大康,都已躍下馬背,二人並肩橫站,攔住了那兩個道人的去路。


    兩個道人目光轉動,微一打量那白衣豔婦,右麵站的一人,突然橫跨兩步,和左麵道人站在一起。


    鮑超冷笑一聲,道:“出家人不守清規,身上佩著兵刃,出手傷我坐馬,可是存心搶劫嗎?”


    左麵一個年齡較大的道人,漠然答道:“那要怪你的馬兒瞎了眼睛,橫衝真撞,視人命如兒戲,難道出家人的性命,就不是命嗎?”


    這幾句話,答的是詞鋒犀利,而且義正詞嚴,鮑超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適當措詞迴答人家,不禁呆在當地。


    原來他最近追隨胡柏齡身側,不知不覺中,受了他的感染甚多,隻覺對方理直氣壯,無言可駁,空有一腔怒火,發作不出。


    鬼諸葛洪澤冷冷的瞧了兩個道人一眼,接道:“兩位道長可是武當派中高人嗎?”


    兩個道人聽他突然之間,扳轉話題,不禁一皺眉頭,沉吟不語。


    洪澤冷笑了兩聲,又道:“武當派乃武林中極負盛名的正大門戶,說出來也不致有辱兩位的身份吧!”


    兩個道人被他犀利詞鋒,逼得無法推托,隻好冷冷答道:“是又怎麽樣呢?”


    洪澤道:“武當山距此遙遙千裏,行程不近吧?”


    兩個道人一時之間,想不出他問話之意,相互望了一眼道:“你這般問來問去是何用心?”


    洪澤突然一整臉色,冷笑道:“兩位千裏奔波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那年齡較長的道人,大聲說道:“幹什麽你還能管得了嗎?”


    洪澤迴頭望了鮑超一眼,冷然接道:“兩位既不願說出來,那就由在下代說了吧!”


    那年齡較長的道人,道:“什麽……”


    洪澤接道:“兩位可是奉了師長之命,想來一探北嶽形勢?可惜那‘迷蹤穀’路徑難找,戒備森嚴,至有勞兩位徒勞而返。”


    右麵那年輕道人吃他一激,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隻怕未必見得吧……”


    左麵那年長道人突然接口說道:“師弟,你胡說什麽?”


    鬼諸葛洪澤哈哈一笑,道:“晚啦!”迴頭對鮑超說道:“大哥,他們恐怕已經測得‘迷蹤穀’的形勢圖了,咱們得搜他們一搜。”


    鮑超道:“好啊!”突然欺身向那兩個道人身前衝去。


    那年長道人對年輕失言道人瞪了一眼,翻腕抽出背上長劍,隨手一揮,化出一道彩虹,森森劍氣,阻住了鮑超向前移動的身子,冷笑一聲道:“哼!想動手嗎?”


    洪澤翻腕由背上抽出雁翎刀,縱身而上。那年輕道人也迅快的拔出背上長劍,橫移兩步,和那年長道人成了並肩拒敵之勢。


    王大康大喝一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光芒燦爛的金圈,和一柄粗逾手臂的鐵棒,說道:


    “老二讓開,讓我來試試武當派的劍法。”


    此人莽莽撞撞,素不拘禮,說打就打,舉手一棒,當頭劈下。


    那年長道人看他擊來一棒十分兇惡,起手一劍斜向王大康右腕脈門上麵點去。


    這一劍來的十分辛辣,王大康被迫得疾收鐵棒,向後退了三步。


    那年長道人出手一劍迫退王大康後,突然欺身攻上,長劍左掃右擊,瞬息間連續攻出八劍。


    這八劍一氣嗬成,連續攻出,迅如電光石火,招招都是指點王大康要害大穴,兇猛絕倫,迫得王大康連劈帶架,勉強才將八劍讓開。


    鬼諸葛洪澤看得微微一皺眉頭,暗暗讚道:武當派的劍術,果是不凡,看來老三一人,是難以抵擋得住了。


    正待出手助戰,忽聽王大康舌綻春雷般的大叫一聲展開反擊,金圈、鐵棒交相攻出,一掄急攻,又把道人迫退了五步。


    要知嶗山三雄,乃江湖甚負盛譽之人,豈是易與之輩,那道人動手之初,施出武當派“八仙劍法”中幾招精萃之學搶得先機,連綿攻出,才把王大康迫得連連後退,但他八劍用完之後,還未來得及變招搶攻,王大康已展開迅厲的反擊之勢。


    此人天生膂力過人,他的兵刃,又極沉重,鐵棒下擊之勢,有如鐵錘擊岩一般,那年長道人手中雖有長劍,但不敢硬接他的鐵棒、金圈,全憑閃避身法,讓開他迅猛的攻勢。


    兩人各出絕學,互攻一輪之後,突然停了下來,相對而立,凝神互注。


    剛才交手幾招,彼此心中知道遇上了勁敵,誰也不敢再有輕敵之念,再次動手,勢必各出全力而拚,是以都在運氣調息。


    那年輕道人手橫寶劍,站在一側,目注場中,一付躍躍欲試之狀。


    鬼諸葛洪澤倒提雁翎刀,虎視眈眈,隻要那年輕道人一出手,立時將出手接迎。


    鮑超和那白衣豔婦,卻是神態悠閑,一側觀戰。


    雙方對峙一陣之後,兩人重又打在一起。


    這次,兩人都不敢再有絲毫大意,各展生平所學,打的激烈無倫。


    王大康膂力過人,鐵棒金圈招招如巨斧開山一般,一麵搶攻,一麵大聲唿喝,棒風圈光,再加上他那聲如春雷般的大喝,聲勢十分嚇人。


    那道人卻是滿臉肅穆之色,長劍揮舞出一片銀虹,飛旋在王大康鐵棒金圈之下。


    這是一場慘烈絕倫的生死拚搏,轉瞬之間,已拚了三十迴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論勁力王大康勝那道人甚多,但那道人劍招卻較王大康精奇,扯直拉平,半斤八兩,看將上去,兩人一時之間仍然分不出勝負。


    鬼諸葛洪澤低聲對鮑超說道:“那道人劍術造詣甚是精深,處處取巧,老三卻是不惜消耗真力,和人硬拚,看去老三聲勢甚猛,似占上風,但如這樣耗戰下去,仍是老三吃虧,我去替他下來如何。”


    鮑超道:“兩個籍籍無名的小道士咱們都打他不過,嶗山三雄名威何在?你叫下老三,咱們兩人一齊出手。”


    洪澤微一點頭,高聲叫道:“老三快些退下……”他一連叫了兩聲,王大康充耳不聞。


    原來他正凝集全神應戰,打的興高采烈,根本就聽不到洪澤唿叫之言。


    另一側觀戰的道人,看鮑超和洪澤私語一陣,又高唿王大康退下,隻怕有什麽詭謀暗算師兄,一橫寶劍,大聲喝道:“暗算傷人,勝之不武,哼!綠林中人,究竟脫不了盜匪行徑。”


    鬼諸葛洪澤大怒道:“這小道士咋咋唿唿,討厭的很,我先去把他收拾了再說。”一順手中雁翎刀,衝了上去。


    那年長道人突然一緊長劍,唰唰喇一連攻出三招,迫退王大康,大聲喝道:“師弟不可單獨和人動手,快過來咱們聯劍對敵。”


    那年輕道人應了一聲,縱身直向那年長道人身側欺去,長劍橫出,一招“乳燕斜飛”,閃閃寒鋒,疾攻王大康的側背。


    王大康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迫得橫向一側退出三尺。


    就在這一瞬之間,鬼諸葛洪澤已疾如迅雷撲到,雁翎刀幻出一片寒影直罩而下。


    那年長道人手中長劍由下向上一翻,施出一招“野火燒天”,把洪澤攻勢擋住,那年輕道人借機橫跨兩步,和師兄並肩而立,橫裏削出一劍,把洪澤逼的懸空一個筋鬥,翻退四尺。


    洪澤略一換氣,又揮刀衝了上去,王大康也同時揮動鐵棒金圈攻上。


    兩個人聯劍對敵,威勢忽然大增,雙雙攻拒之間,配合的極是嚴謹,尤以那年長道人劍招迅快辛辣,攻勢異常猛銳,那年輕道人武功雖然稍遜一籌,但在那年長道人劍招領指之下,亦能配合的十分得宜,忽而並出攻敵,忽而分頭施展,劍勢變化,甚難測料。


    洪澤手中雁翎刀施盡精奇招數,空自刀影如山,但仍然無法衝破兩人聯劍之勢,不禁暗生驚奇,暗忖:“武當派自詡劍術領袖武林,看來倒非虛言,這兩個籍籍無名的弟子,劍術竟然這等淩厲,內力這般綿長,這樣打法,再拚上一兩百招,也難分出勝敗。”


    心念轉動,刀法突變,施展生平絕學,“怒波十五刀”,刹那間刀光大盛,幻出滿圈寒影,把兩個道人盡圈入刀光之中。


    那年長道人一麵揮劍拒敵,一麵暗自忖道:“今日之敵,個個都非弱手,這枯瘦大漢看上去甚不起眼,但刀法卻這等淩厲難當,看來今日想衝出這般人的攔劫,恐怕不是容易之事……”


    突感壓力大增,四周刀光如山,湧了上來,趕忙收起雜念,凝神運劍。


    側頭望去,隻見師弟頂門之上,汗水如珠,滾滾而下,不禁心頭大駭,長嘯一聲,振腕掃出兩劍,穩住快要被洪澤衝破的劍陣,低聲喝道:“師弟不可為敵刀光威勢所惑,快用師門無上心法,收住繚亂心神。”


    耳際間響起王大康巨雷驟發般的一聲大喝:“臭道士還不棄劍服輸。”一棒“金剛開山”


    當頭直擊下來。


    那年長道人舉劍一封,登時覺著手腕一麻,長劍幾乎脫手而出。


    洪澤趁勢一招“江流怒瀉”,人刀並進,直欺而入,把兩個道人聯劍之勢衝開,身轉刀迴,一招“急浪翻舟”,擊在那年輕道人的長劍之上。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那年輕道人手上長劍應手飛出。


    那年長道人揮劍來救,卻被王大康的鐵棒金圈合出一招“日月爭輝”攔住了去路。


    洪澤一刀震飛那年輕道人長劍,左手迅捷無倫的拍出一掌,擊在那道人“肩井穴”上。


    但聞一聲悶哼,那年輕道人應手退了兩步栽倒地上。


    那年長道人一見師弟中掌跌倒,雙目中閃起了憤怒的光芒,長嘯一聲,運劍如飛,盡都是毒辣無比的招術,倏忽之間,連續攻出了一十二劍。


    寒光飛繞,劍風似輪,迫得王大康一連退出了六七步遠。


    洪澤飛起一腳把年長道人踢開,橫刀叫道:“老三閃開!”


    忽見紅光耀目,一條絹帶,疾飛過來,直向那道人右腕上麵纏去。


    這條絹帶,來的無聲無息,紅光閃動,已然飛到,那年長道人久戰之後,耳已不似平時那等靈敏,隻覺握劍手腕一麻,手腕已被那絹帶纏上,長劍脫手跌落地上。王大康趨勢飛起一腿,踢中那道人左腿。這一腳力道雖然不輕,但那道人馬步穩固,身軀晃了幾晃,竟然未倒下去。


    王大康大聲喝道:“牛鼻子武功果然不凡……”金圈一送,“順水推舟”,猛擊右肩。


    那道人右腕被絹帶所纏,運用甚不靈活,隻好一側身,讓過金圈,左手反臂拍出一招“揮麈清談”。


    王大康金圈斜斜一轉,猛擊過去,這一招乘勢變化,迅快無倫,那道人再想閃避時,已是遲了一步,吃那金圈擊中在右肩之上,登時筋斷骨折,仰身向一側倒去。


    但那道人左手拍出一招“揮麈清談”也正好擊在王大康右肩上。


    隻聽王大康大叫一聲,右手鐵棒應聲落地。


    鬼諸葛洪澤急躍過去,扶住王大康搖搖欲倒的身軀,問道:“老三,傷的很重嗎?”


    王大康縱聲笑道:“不要緊,再重一些,俺老王也承受得住。”伏身撿起地上鐵棒,大步向後退去。


    原來此人天生筋骨粗壯,那道人掌力雖然不弱,但卻無法傷他。


    在那道人中了王大康金圈一擊,向後倒去之時,那纏在他右腕之上的紅色絹帶,突然收了迴去。


    王大康轉臉看去,隻見那白衣豔婦迅快地把絹帶收了起來,藏在懷中。


    隻見鬼諸葛洪澤手橫雁翎刀,逼近那道人身側,鮑超高聲叫道:“老二不要傷他,帶迴‘迷蹤穀’去,聽候盟主發落。”


    王大康道:“盟主不是已和算命先生趕到少林寺去,難道會先我們迴到‘迷蹤穀’中不成?”他心目之中,隻有一個胡柏齡可以受他尊敬推崇,言下之意,胡柏齡既不在“迷蹤穀”


    中,大可不必把兩個道人送迴“迷蹤穀”,聽從他人發落。


    鮑超淡淡一笑,道:“盟主離穀之時,已把穀中之事托付於人,既是盟主之命,那人自是和盟主親身坐鎮無疑,咱們自是應當聽受論裁。”


    王大康口雖不言,心中卻是不肯認服,暗道:“好吧!你是咱嶗山三雄中的老大,俺老王隻好聽你的了。”


    鬼諸葛洪澤手點了那年長道人兩處穴道,一言未問,抱起來,縱身躍上馬背。


    王大康也把那年輕道人抱了起來,跳上馬鞍,四匹長程健馬,直放“迷蹤穀”去。


    山道險阻,馬行維艱,深入山區之後,健馬已難再越渡那崇山峻嶺。


    王大康當先跳下馬來,大聲說道:“大哥,馬已不能再走,難道咱們背上這兩個道士趕路不成。”


    鮑超微微一皺眉,正待答話,忽見山腳之處轉出十二個黑衣勁裝大漢,手執長矛,背弓插箭,一見嶗山三雄,遙遙施禮拜見。


    鬼諸葛洪澤微微一笑,道:“好了!巡山健卒來啦,用不到咱們背人走了。”


    隻見那十二個健漢之後,緩緩轉出一人,正是江北五龍中的飛天龍何宗輝。


    何宗輝一見嶗山三雄立時飛奔過來,抱拳作禮,笑道:“幾位沿途跋涉,多辛苦了。”


    鮑超還了一禮笑道:“彼此,彼此,穀中近日沒有事故嗎?”


    何宗輝望望兩個道人,搖頭一歎,道:“雖無外敵侵擾,但內患卻使人……”忽然覺出此話不對,一笑住口不言。


    他微微一笑,改口問道:“不知盟主大駕,現在何處?”


    鮑超道:“盟主和餘兄,聯袂趕往嵩山少林寺去了。”


    何宗輝訝然說道:“盟主到少林寺幹什麽?”


    鬼諸葛洪澤搶先接口說道:“盟主行蹤,在下等素來不敢多問。”


    何宗輝目光轉投到那白衣豔婦身上,覺著她容光照人,不敢失禮多瞧,一瞥而過,目注鮑超問道:“這位可是嫂夫人嗎?”


    那白衣豔婦秀麵上泛起兩片紅暈,微微一笑,默然不答。


    鮑超迴目瞧了那白衣豔婦一眼,朗朗笑道:“嶗山三雄個個草莽凡俗之人,哪有這等豔福?”


    白衣豔婦雖然羞紅泛頰,但仍不失落落大方神情,莞爾一笑,道:“鮑兄取笑了!”


    那白衣豔婦一笑,說道:“賤妾得到胡盟主翼護,隨三位到此避難而來。”


    何宗輝怔了一怔,道:“既是如此,快請入穀吧!”心中卻在暗暗忖道:“盟主怎的這等糊塗,把這樣嬌豔如花的少婦,帶迴穀中。”心中雖然疑慮重重,但口中卻是不好多問,轉過話題,笑道:“這兩位道人……”


    王大康大聲接道:“兩個臭牛鼻子老道,都是武當派門下,奉派來探咱們‘迷蹤穀’中虛實,被我活捉了來。”


    何宗輝不再多問,吩咐隨來健漢,把兩個道人抗了起來,直向穀中走去。


    “迷蹤穀”中千徑交錯,人入此穀,大都要迷失路途,但經胡柏齡選作天下綠林總寨之後,早已在各處要道之上,作一暗記,路標,設下鐵柵、石堡,戒備十分森嚴,穀中之人,隻要按照那路標暗記,出入毫無阻礙,但外來之人,不但要為那縱橫交錯的迷徑所惑,還將被埋伏在穀中的暗樁明卡所阻。


    那白衣豔婦一麵走,一麵暗中打量沿途形勢,但覺道路紛歧,交叉錯綜,無人帶路,實叫人難以辨認。


    深入有四五裏路,到了一處山彎所在,景物忽然一變。


    但見一所青石砌成的大廈,矗立在廣闊的綠草地上,山花盛放,綠草如茵,一座座背山而建的石屋,環繞在巨廈四周,青竹作籬,蒼鬆嘯風,構成了一幅悅目的畫麵,哪裏像統率天下綠林的總寨,簡直是一處世外桃源,人間天國。


    那巨廈橫掛著一塊巨匾,寫著“義薄雲天”四個大字。


    兩扇黑漆大門緊緊閉著,難見廳中布設。


    何宗輝吩咐隨行健漢,把那兩個道人暫時送到大廳旁側的一座石室之中,迴頭望著鮑超道:“依據咱們寨中規矩,凡是初入穀中之人,都該先行拜見盟主,獲允之後,才能留在穀中。眼下穀中之事,分由鍾、霍兩位掌理。不過,這位姑娘已得盟主麵允,來此避難,依情而論,似是不必再行拜見鍾、霍兩位代理盟主了。”


    那白衣豔婦微微一笑道:“貴寨既有這種規矩,豈可因賤妾廢禮。”


    鮑超笑道:“這麽吧!何兄請把這位姑娘麵得盟主賜允來穀避難之事,先對鍾、霍兩位陳稟,如能免除最好,萬一不能免除,最好讓她分別拜見兩位盟主。”


    何宗輝略一沉思,道:“咱們先去拜見盟主夫人,由她做主處理如何?”


    鬼諸葛洪澤微微一皺眉頭,道:“盟主夫人素來不問穀中之事,要她來處理,隻怕不太方便吧!”


    在他心目之中,穀寒香一直是位豔若仙子,少不更事的小婦人,天真爛漫,稚氣未脫,如何能處理穀中之事。


    何宗輝微微一歎,道:“洪兄哪裏知道,自從盟主離穀之後,穀中立時譎波蕩漾,暗潮洶湧,以鍾、霍兩位代理盟主為首,形成對立之局,迫得夫人不得不出麵幹涉,她本是一個嬌稚無邪,不通事故的純潔之人,但在內憂重重迫逼之下,居然能夠運籌帷幄,統率全局,如非她出麵調統大局,隻怕鍾、霍兩位早已拔刀相向了……”


    鮑超仰天望著無際蒼穹,凝目沉思了片刻,迴目一掠洪澤,王大康兩人,說道:“走吧,咱們先去晉謁過夫人之後,再分頭拜見鍾、霍兩位代理盟主。”


    何宗輝轉身當先帶路,向左麵山壁處走去。


    步行十餘丈,到一所竹籬環繞,滿植山花的小院落前。


    何宗輝麵對籬門,恭恭敬敬地抱拳喊道:“嶗山三雄,遠行歸穀,特來晉謁夫人。”


    隻聽籬內步履輕響,兩扇籬門訝然而開,一個滿身素縞的少女當門而立。


    何宗輝微微一笑,道:“萬姑娘,夫人在嗎?”


    素衣少女目光轉動,打量嶗山三雄一眼後,目光又投在那白衣豔婦身上,凝注良久,才低聲答道:“幾位請進來坐吧!”說完,轉身緩步先行。


    何宗輝側身讓路,嶗山三雄依序而入,白衣豔婦目光掃掠了廳中布設一眼,心中暗自歎道:天下綠林盟主之尊,竟然是過著這等簡樸的生活,如非親目所見,耳聞到也難以相信。


    但見後壁側角裏,竹簾晃動,慢步走出位淡裝麗人,發結宮髻,黑色長裙拖地,美麗絕倫的粉靨麵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傷,但憂傷卻掩不住她那天姿國色,奪目豔光,反而多了幾分嬌弱,倍覺動人惜憐。


    嶗山三雄瞧了一眼,立時垂下頭去,不敢多看,連那渾厚又帶著三分傻氣的王大康,也有些不敢仰視之感。


    她身後緊跟著那身穿素縞的少女,姍姍細步,踱入廳中。


    鮑超垂首抱拳說道:“鮑超,洪澤、王大康,拜見夫人!”


    洪澤、王大康齊齊抱拳作禮。


    穀寒香笑道:“三位旅途辛苦了,不要多禮啦,快些請坐。”


    鮑超等人依言落座,恭恭敬敬地答道:“有勞夫人垂顧,屬下等愧不敢當。”


    穀寒香迴過臉去,低聲吩咐那素衣女道:“去倒幾杯茶來吧!”


    素衣女應了一聲,慢步而去。


    那白衣豔婦看的暗暗奇道:“看她氣度裝著不似仆役下人,難道以天下綠林盟主的夫人之尊,連幾個伺候的婢女仆婦也沒有麽?”


    忖思之間,那素衣女已手托木盤,分別獻上香茗。


    穀寒香美目流轉,掃掠了嶗山三雄一眼,問道:“我大哥沒有迴來嗎?”


    鬼諸葛洪澤趕忙接口道:“盟主和餘兄聯袂到少林寺去,屬下等奉諭先行歸穀。”


    穀寒香輕輕歎息一聲,道:“唉!大哥再不迴穀,我就要愁死了……”忽然又展顏一笑,接道:“他在外麵終日辛苦奔走,我不能隨在身側照顧於他,心中已是不安,如果再不能幫他處理家中之事,那真是沒用了。”


    鮑超接道:“盟主到少林寺時,曾經交代屬下,護送這位姑娘到咱們‘迷蹤穀’來暫住。”


    穀寒香轉目望了那白衣豔婦一眼,笑道:“就是這位姊姊嗎?”


    白衣豔婦欠身福了一福,道:“賤妾得承胡盟主大仁相顧,到此避仇。”


    穀寒香笑道:“大哥為人,心地最是慈善,唉!但卻有很多武林同道,硬說他是壞人,不肯容他,當日我和他躲避敵人,終日奔走在深山大澤之中,常常數日吃不到飯,用些水果野草充饑,那實在是苦得很……”


    她微微一笑,又道:“你放心吧,此地很多綠林高人,你那仇人決不敢尋來這裏。”


    白衣豔婦道:“多謝夫人!”


    穀寒香望望那素衣少女,道:“咱們又多一個伴兒了。”


    鮑超望了鬼諸葛洪澤一眼,道:“夫人,這位姑娘留此之事,不知是否要通知鍾、霍兩位代理盟主一聲。”


    穀寒香正待答複,忽聽竹籬之外響起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夫人在嗎?”


    素衣少女笑道:“鍾一豪來啦!”急步奔去,打開籬門,隻見一個身著長衫,麵蒙黑紗的人,大步走了進來,遙遙對穀寒香抱拳作禮道:“鍾一豪給夫人請安。”


    穀寒香笑道:“你來正好,快些進來坐吧!”


    來人正是代理盟主鍾一豪。


    此人雖然麵罩黑紗,無法看清真正麵目,但一望他走路時昂首闊步,下頷微揚的神態,即知此人生性高傲,目空四海。


    但他一見到了穀寒香後,卻變的十分柔順,一直微微垂首,似是不敢抬頭仰視穀寒香的容色。


    嶗山三雄齊齊站起身子,躬身作禮。


    但見鍾一豪蒙麵黑紗微微轉動,停在那白衣豔婦的臉上,問道:“這位姑娘是什麽人?”


    鮑超抱拳答道:“盟主行蹤南昌時,遇到這位姑娘,她因相教盟主,激怒師父,當場身受重傷,難得盟主療救複元,但卻投奔無處,盟主麵諭我等,把他送迴北嶽‘迷蹤穀’中……”


    鍾一豪冷笑一聲,接道:“江湖之上,雖然講求心狠手辣,但對師倫一道,卻是最為重視,她能背棄師父教養授業之恩,日後還不是照樣能背叛盟主,此等之人,也把她帶迴‘迷蹤穀’來,豈不是自尋煩惱?”


    鮑超微微一皺眉頭,道:“當時盟主麵諭,屬下等豈敢不遵。”


    那白衣豔婦卓然站在一側,一語不發。鍾一豪突然上前大聲喝道:“施小惠以圖大謀,豈能瞞得過我鍾某人的雙目。”舉手向外一招,登時有兩個身佩寶劍的黑衣勁裝大漢,衝入籬門,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廳門口,躬身說道:“主人有什麽吩咐?”


    鍾一豪一指那白衣豔婦道:“把這婦人押入石牢,但卻不許虧待於她,待盟主返穀之後,再行發落。”


    嶗山三雄和她一路同行,沿途考查,發現她不但武功高強,智謀過人,而且生性柔和、嫻靜,一掃對她輕視之心,反而對她十分敬重,一見鍾一豪不問青紅皂白,下令就要拿人,心中都有些氣憤,王大康最是沉不住氣,身子一晃,繞過鮑超,欺身而上,準備出手攔阻那兩個黑衣人。


    鮑超右臂一伸,攔住了王大康,低聲叱道:“迴去。”


    王大康雖然不敢反駁,但也不肯退迴,滿臉憤怒之色的望著鍾一豪。


    穀寒香本是猶帶幾分稚氣之人,如果遇上她以前未曾經曆之事,常感手足無措,反應甚是遲緩,她看著鍾一豪傳諭手下動手拿人,但一時間卻不知如何處理才對,直待那兩個黑衣大漢奔近白衣豔婦,將要出手之際,她才突然喝道:“住手,不要動她!”


    那兩個黑衣人都是鍾一豪由河北綠林道上帶來之人,除他之外,從不理會別人,故對穀寒香喝叫之言,恍似不聞,同時伸出右手,向那白衣豔婦抓去。


    那素衣少女一直站在穀寒香身後,冷眼旁觀,一見兩個黑衣人不理穀寒香喝叫,嬌軀一晃,直搶過來,雙手齊出,分向兩人背心之上拍下。


    那白衣豔婦一直靜站著未動,兩個黑衣大漢出手抓她,她也恍如未見一般。


    素衣少女動作迅快,兩個黑衣大漢尚未抓到白衣豔婦,她那分擊之勢,已然攻到,迫得兩個黑衣大漢不得不先顧自己之危,同時向旁側跨開一步,讓開掌勢,乍分即合,反臂出手,又同時向那白衣豔婦抓去。


    鍾一豪忽然欺身而上,左揮右擊,雙手齊出。


    但聞乒乓兩聲脆響,兩個黑衣大漢每人臉上中了一掌。


    他身法奇快,後發先至,兩個黑衣人漢還未抓到那白衣豔婦,臉上已各著一掌,當堂被震得退了兩步。


    兩個黑衣大漢轉目望望鍾一豪,心頭雖甚憤怒,但卻不敢發作,各自撫著傷頰,呆在當地。


    鍾一豪冷笑一聲,罵道:“盟主夫人之言,你們也敢不聽,那還得了,還不給我退下。”


    兩個黑衣大漢抱拳應命,急步奔出室外。


    鍾一豪緩緩轉過身去,躬身說道:“既是夫人做主,屬下自應遵從……”


    穀寒香歎息一聲,接道:“我大哥何等精明,豈能看錯了人。”


    鍾一豪道:“盟主神目過人,屬下難及萬一。”


    穀寒香笑道:“這就是啦!我大哥要他們帶她來此,決然不會有錯,你不要再管此事,把她留在我這裏吧!”


    鍾一豪道:“夫人乃千金之軀,豈可把一個素昧平生,來曆不明之人留在身側,萬一出了事情,屬下如何擔當得起,不如把她暫時移交屬下,派人看管,待盟主歸穀之時,再請盟主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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