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陸幼翎便起床在花園內走動,一想到明天便要做什麽大司天,他便一陣悸動。而裝有施環的香爐卻早已整晚擱置在花園之中。


    “徒兒,你似乎有什麽心事?”香爐內傳來施環的聲音,陸幼翎如實交代:“師父,我這個人平日貪玩慣了,沒少受娘親說道,想到明日起便要過暗無天日的生活,多少有點焦慮不安。”


    “我道是何事,其實你大可放心,迦禮寺雖然名為寺院,卻不是真正的禪教,不需要守繁文縟節的,不過若想修成大道,現階段女色是不可觸碰的,否則…嘿嘿…”


    香爐內發出爽朗的笑聲,陸幼翎急忙問道:“否則會如何?”


    “迦禮寺修行講究閉陽守宮,尤其是‘潛元’至‘無妄’階段,若是純陽之身被破,便失去了叩仙問道的資格。”


    “怪不得師父你可以追求男女之事,是因為你已經突破到‘天綬’境界了對嗎?”


    香爐的蓋子突然打開露出施環突出的眼睛,“誰跟你說起這個事的?!”


    “沒…沒有誰…”陸幼翎嚇了一跳,這幾日都師父都白天黑夜的待在香爐內,想不到陸幼翎一句話便讓他坐不住了。


    “都是我胡謅出來的,師父你別激動…”陸幼翎連忙掩飾,同時不禁篤定了甄王後和師父的關係非比尋常。


    “這種話以後切末亂說!”施環又重新爬迴香爐裏麵。“既然你心慌意亂,何不出去玩耍一番?”


    “師父,你沒見那符餘瓊每日對我冷眼相待嗎?我離開一下廂房他都要問東問西,更別說出這個大院了。”


    “傻徒兒,你忘了為師上次帶你出去的那條路了嗎?”


    “對呀,我記得可以從後窗爬出去,隻不過師父將我弄瞎雙眼之事還曆曆在目,現在迴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行啦,這次你帶著香爐在身上,為師自會指條安全之路給你。”


    陸幼翎準備了個布袋將香爐套上,然後斜挎在腰間,接著將房門從內拴住,然後躡手躡腳從窗戶爬了出去。


    極道非乏給陸幼翎指路,很快二人悄無聲息,來到迦禮寺後院的一處圍牆。隻是檣高三丈,矮小的陸幼翎仿佛在仰望參天大樹一般。


    “師父,這堵牆擋著我們的路了,這下如何是好?莫非這附近有什麽狗洞可以穿過不成?”


    “好個沒骨氣的徒弟,居然想著鑽狗洞,為師可不想與你做這種丟人的事。聽我口令,雙肩放鬆,丹田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念咒:禦空潛龍,丹霞飛鳳,化身於穹,身法自空。”


    陸幼翎急忙正立身姿,雙手耷拉下來。“師父,念完了,接下來怎麽辦?”


    “跳啊!”


    陸幼翎急忙向上跳去,突然覺得有股力正托著自己的雙腿,陸幼翎看見腳下的草地漸漸遠離自己,不禁嚇得閉上了眼睛,耳旁的風聲唿嘯而過,直到感受到落地後大地傳遞過來的平穩,陸幼翎才緊張的睜開雙眼。


    “我的天,這是什麽地方?我剛才是越過這道檣了嗎?”


    “當然,為師還擔心你一次不能成功,沒想到你居然走運沒有摔倒,真是孺子可教也!”


    “師父別這麽說嘛,我也隻是稍微天賦異稟而已。”


    “你這小子,跟誰學的,開始油腔滑調了,趕緊離開這裏,這裏雖然在迦禮寺外麵了,但是每隔半柱香的時間便會有巡邏兵經過。”


    “嗯,那師父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陸幼翎走到街上時,見每棟樓都清一色的插上祥雲的旗幟,全都是紅底白字,上書‘雲都’二字,整條街被點綴的很炫目,隻可惜街上人影寥寥,想必是因為戰爭的原因導致。


    陸幼翎突然覺得腹中空空,便對香爐小聲說道:“師父,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


    “你出門沒吃飯嗎?”


    陸幼翎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行吧,就在附近吃點東西。”


    陸幼翎見有一個煎餅攤便快速走了過去,買煎餅的是位四十多歲的大叔,他烙餅的手法純熟,隨手扯下一個麵團經過雙手一頓揉搓,便攤成一張完整的餅狀。


    陸幼翎看著厚實的餅身貼在火爐旁邊慢慢變得焦黃,他咽了咽口水,腦海中充斥著全是滿口酥脆的景象。


    “大叔,我就要這個餅,麻煩快一點!”


    陸幼翎在一旁催促到,烙餅的大叔微微一笑,便在火爐中添置了些柴火,加大火力。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歲了。”


    大叔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陸幼翎。


    “不好意思,我不做你的生意,請你離開這裏!”


    陸幼翎一頭霧水較忙問道:“為什麽?”


    “我這餅隻內銷,不外賣。不是雲都的子民我一律不賣。”


    “哎,大叔,你怎麽看出我不是雲都子民的?”


    “雲都十歲的孩童都在迦禮寺修業,你若是雲都子民,怎麽會坐在這裏?”


    “大叔,我真的是雲都子民,再說就算我不是,也不至於不賣餅給我吧?”


    烙餅的大叔惡狠狠的說道:“你終於承認自己不是雲都子民了吧,看你這一身富貴的打扮,想來不是日照就是羅生的富家子弟,雲都王城歡迎你們前來,可我這裏卻不歡迎你,你趕緊給我離開!”


    “大叔,我想你真的誤會了,我怎麽可能會是日照或者羅生人呢?”陸幼翎申辯到,隻是麵前的大叔根本不搭理他。


    “哎,這個大叔怎麽這樣啊?”陸幼翎撫摸了一下已經餓得幹癟的肚皮,隻好轉身離開。就在他迴頭的一刹那,一錠金元寶從眼前掠過,平穩的落在火爐邊上。


    “大叔,你這裏的餅我全要了!”


    循聲望去,見一頭戴麵紗的小姑娘正騎在一匹白色的大宛良駒佇立在側,陸幼翎先驚訝於這個姑娘的容貌才忽然迴憶起剛才的聲音,宛如一條綿延的溪流從天而降一般。


    陸幼翎看的入神,這個姑娘仿佛感受到陸幼翎的目光,她不閉不閃,迎著這股目光望向陸幼翎,陸幼翎心裏咯噔一聲響,連忙紅著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望向別處。


    “大叔,你這裏的餅我全要了!”


    烙餅的大叔見到這位姑娘的裝束不似雲都中人,且蒙著麵紗,身份神秘,當即說道:“你也不是雲都的人,快走!這餅我不賣。”


    小姑娘笑道:“你開店做生意,有錢賺為何不賣?”


    “店是我開的,餅是我做的,我說不賣就不賣,你有錢大可以迴自己國中去買。”


    陸幼翎沒料到這個賣餅的大叔這麽有正義感,隻是無論如何也不該為難一個小姑娘才是,陸幼翎見這個姑娘周身黑色綢錦,頭上掬有鳳翎金釵,兩個肉墩的耳垂處戴有銀絲鴛鴦環,眉宇迤邐,秀目傳情,五官雖被黑紗遮擋,卻單單隻是這雙美眸便讓人過目不忘。


    陸幼翎去過日照國,對顯赫身份的女子的裝扮早有領悟,如甄虞王後,亦或是妙詩妙音兩姐妹,她們的裝束雖精致典雅,卻與這位姑娘大相徑庭。


    “我們大羅生國是作客來此觀禮,雲都新任國君尚且敬讓三分,你個賣餅的未免也太不知所謂。”


    “原來是羅生人,哼,你們前段時間才偷襲我們雲都,致使雲都死傷無數,如此國仇家恨豈能熟視無睹?念你隻是個女娃娃,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妙哉妙哉,早就聽說雲都內人人修緣,今日便要好好見識一下,你若勝得了我,我便退出雲都終身不再來此,倘若我贏了,你便要將餅賣與我與這位小兄弟。”說完便望向陸幼翎,陸幼翎心中又泛起一陣漣漪。


    “黃毛丫頭,讓你見識一下雲都修緣秘術的厲害。”


    賣餅大叔雙手結印,以氣化形,手中多了一把長約一丈燒火棍,他將燒火棍往地上一戳,蒙麵姑娘的腳下登時地動山搖,她座下的馬兒收此驚嚇,立刻仰足嘶鳴,陸幼翎大吃一驚,沒想到一個做餅的大叔有這種修為,他不禁暗自為那個姑娘捏了一把汗。


    這個姑娘顯然沒有防備,馬兒受驚的一刹那她才反應過來,從馬鐙上一躍而起,落在對麵的屋頂上。


    “雲都修緣之術果然厲害,若沒看錯,大叔你練的是土相之力,隻可惜你這修為還未練到家,再加上你對我手下留情,以為震懾了我的馬便讓我知難而退不成?你未免把羅生的霧隱術想的太過簡單。”女子說完便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陸幼翎心中大驚,這姑娘好狠啊,一出手便是要玩命!


    隻見她將匕首含在口中,雙手各伸出兩指並攏,雙目緊閉,身軀微微顫動,這時,街邊自東向西刮起一陣狂風,緊接著又是一片雲霧飄來。原本靜悄悄的街道一下子熱鬧起來,很多房中的人都紛紛跑出來看戲。


    陸幼翎從未與羅生國的人打過交道,此時看得他目不轉睛,可就在一瞬間,屋簷上的姑娘便消失了,陸幼翎東瞅瞅西看看,就是沒見到那位姑娘。


    賣餅的大叔也已經發現這點,他急忙背靠牆壁,聚精會神的注意麵前每個角落。


    可惜什麽都沒有看見,雙目之間隻能聽見唿嘯而過的風聲,而那位姑娘真的如同蒸發了一樣。


    “小心!”陸幼翎突然對著賣餅大叔大喊到。隻是他這一聲似乎來的有點晚,賣餅大叔後背被劃開一道半寸的口子,鮮血直冒。


    “可惡,居然躲在暗處!”買餅大叔繞到檣後,卻根本沒有看到人。這就奇怪了,剛才自己被刮了一道,應該有人在這堵牆的背後才是,他仔仔細細檢查了幾次仍然沒有看到那個姑娘,不過牆上的細節倒是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那就是這堵牆根本就沒有利刃穿透的痕跡!


    豆大的汗珠順流直下,賣餅的大叔不得不承認低估了這個年幼的姑娘,剛才一番交手,他已經知曉了這個姑娘攻擊的方法,便是可以將自己的身體融入各種場景之中,霧隱術本不善於正麵抗衡,卻可以利用草木飛魚等等一係列的東西作為掩護,讓自己輕而易舉的靠近敵人。


    此時賣餅的大叔根本不敢靠近任何東西,他跑在街上,四處張望,內心幾近崩潰。陸幼翎緊張的看著戰局,內心不禁想到,這個姑娘的身形這麽慢,大叔怎麽就躲不掉呢?


    就在大叔在四目環望之際,突然從他踩踏的地下伸出一雙手死死的抓住他的雙腿,他大喝一聲,揮動這燒火棍朝土裏猛地一震,隻聽骨骼脆裂的聲響,緊接著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嚎,陸幼翎別過頭根本去看這一場景。


    原來剛才賣餅大叔的雙腿被抓進了土裏時便已經如同驚弓之鳥,而他在情急之下隻顧驅動土蠻之力意圖驅趕出隱匿在土中的那位姑娘,結果誤打誤撞,反倒是將自己的雙腿打斷。


    風聲停住,霧氣也慢慢散去。蒙麵姑娘含著匕首出現在賣餅大叔的身前,她取下匕首,眼內投射出精光,嚇得賣餅的大叔一時都忘記了疼痛。


    “不要啊!”


    陸幼翎不顧自己安危擋在大叔的身前。“這位姐姐,求求你放過他吧,他腿都斷了,何必還要殺他呢?”


    “剛才我記得在我隱匿在圍牆之內時,你喊了一句‘小心’!莫非你能看得見我?”


    “當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鑽進去的,但是我見你要殺這位大叔,情急之下才大喊出來的。”


    “你這小子,居然看得見我……”蒙麵姑娘眉間突然蹙起,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惜了,這位大叔誤將自己的雙腿震斷,我本意是想替你打抱不平,讓他將餅賣與你,誰知他脾氣這麽古怪,現在估計他也做不成餅賣與你了。”


    蒙麵姑娘輕輕歎息,又放了一枚金元寶至於火爐上,然後跨上馬匹準備離開,陸幼翎連忙跟了上去。


    “怎麽,你有什麽事嗎?”


    “我……沒有,就是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蒙麵姑娘擺擺手,頭也不迴頭的騎著馬遠去,日輝的映耀下顯得那般神秘和愜意,陸幼翎不禁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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