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鮮花鋪就的道路盡頭,有一個高高的花壇,辰奕扶了水洵美站到那花壇上麵,舉起精美的水晶杯,杯中酒液清冽,倒映著辰奕含笑的眼眸,氣氛漸漸沉靜下來,族人們微微抬頭,專注的看著花壇上的一對璧人,看著這一對年輕卻又戰無不勝的將軍,聽那將軍開口說話,聲音明朗而清脆。


    “我的兄弟們、我的族人們,今天我們歡聚一堂,是我蚩尤不知如何修來的福分!以往,我以為我的人生軌跡已然成型,隻要沿著千篇一律的生活持續下去,渾渾噩噩便是一生。直到有一日,我突然丟掉了人生中極其寶貴的東西,那一刻,我突然知曉,原來我的人生並非一成不變!”


    底下響起一片善意的哄笑,都覺得將軍今日果然心情很好,竟然有了和大家開玩笑的興致,隻有巫王和黎祿沒有笑,他們淡淡的互視一眼,眼眸中分明閃爍著一絲明了。


    “於是,我終於開始反思,反思自己浪費的生命,反思自己的責任,以及努力的方向。我終於發現,來到一個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其實也不是一件特別壞的事情,因為我突然發現,老天奪去你一些東西,必然還會給你一些補償,比如,我終於意識到家對我的意義,又比如,我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經曆了一些奇妙的事,嚐試了一些以往從不曾敢想的努力。最重要的是,我有了兄弟,有了你們,你們每一個人……”辰奕的聲音緩緩響起,底下突然安靜下來,仿佛這一刻,都被將軍的聲音所吸引。


    “為了找到我最寶貴的東西,我試著努力,努力去適應一切,接受一切,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得到了自己所追尋的東西。”這一刻,辰奕的眼神直直地落在水洵美的身上,脈脈含情,而底下的眾人,自然捧場的一陣起哄。


    辰奕輕輕地笑著,看向大家“我努力的改變自己,努力的為大家打造了一個家,如今,我隻想問大家一句話,你們可還喜歡這個家?!”


    “喜歡!”


    “自然喜歡!”


    “再沒有比這裏更加美好的地方!”


    一瞬間,這個平靜的所在立刻人聲鼎沸,眾人情緒高漲,仿佛沸騰了一般!一旁的女子溫和地笑出聲來,睫毛彎起,淡淡的笑意裏有盈盈的、難以被人發覺的點點淚光閃爍其中。


    “有人說,這裏是太虛玄境,我卻不以為然,從此往後,這裏改為太虛,再沒有那個玄字,因為,我們實實在在、真真實實的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這裏便是我們的家,我們大家的家!”


    此言一出,不知有多少人瞬間熱淚盈眶,家,多麽親切,又多麽甜蜜的名字,對於這些年來幾經戰爭洗禮,對於這些年來整日流離失所的人們而言,家,才是感情最最真摯的歸宿,才是靈魂歇息暢遊的港灣……


    隻覺得心底沒來由的一陣酸澀,那種酸澀帶著一絲沉重,一絲難以言說的感動,心


    上如同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像凝了一層冰清的露珠……


    一切如同一場美夢,在這場夢境中,每個人都在瘋狂的笑著,哭著,鬧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真摯的情感宣泄出來,又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真正的相信,那遙不可及的幸福已然真正降臨到自己身上。


    辰奕喝的酩酊大醉,被黎祿和共工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到寢宮,辰奕喝成這幅樣子,水洵美自然也沒辦法多待,於是也便陪著迴了寢宮。


    倒是狙如,已經和九黎上下混熟了,這九黎百姓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將軍夫人有一個愛寵,那便是天上地下僅此一隻的上古神獸狙如,於是,不管什麽時間、什麽地方,一旦看到,那可是尊崇有加,時間一長,這狙如便已經對自己的身份認知有了些許迷茫,總覺得自己是亙古難尋、舉世無雙,重要儀式怎麽能缺的了自己,這不,這種隆重的慶功宴自然是不能不列席,於是,便每一桌都陪著辰奕轉了轉,當然,自己一屆上古神獸自然不能和辰奕這種肉眼凡胎一般見識,自然不屑於和辰奕一齊敬酒,於是,自己時時要趕前一步,每次方一上了桌子,便見眾人立刻起身,再斜睨一眼身後的辰奕,心中得到巨大的滿足。


    辰奕自然已經發現了狙如的小心思,隻是懶得和一隻耗子置氣,倒是讓這小小的狙如心理上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此時,見辰奕才堪堪走過一圈,便已經酩酊大醉,心中早已是不屑的很,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喝的是水洵美特意準備的果酒,而且,自己的杯子按照身材比例,比辰奕的酒杯要小上很多。不過,這的的確確不是一隻耗子可以意識到的,辰奕斜斜看向狙如,立刻天雷勾地火,視線相交處電火雷花一串劈裏啪啦!


    如今,水洵美已經陪了辰奕迴寢宮,這種嘲諷辰奕的大好時機,狙如自然不會錯過,立刻便動了迴去的心思,不過,看到九黎上下熱情高漲的緊,又覺得自己一尊上古神獸,如此不給麵子,貿然離席實在是有些辜負九黎上下的熱情,不過,這種嘲諷辰奕的機會又太過難得,就這麽糾結半天,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兩隻小爪子衝著大家拱了拱手,做出一副本神獸還有要事要去處理,暫時不能與民同樂,你們先行繼續的樣子。隻是,注定狙如的這份心思白白浪費了!九黎上下哪裏能通曉上古神獸的語言,自然領會不了狙如的意圖,見狙如這幅姿態,大家都作出一種明了的表情,心中想著,這耗子就是耗子,去尿個尿還偏偏有這些作態!


    狙如哪裏知曉這些,一心想著要去看辰奕的笑話,這不,剛剛到了辰奕的寢宮,便見他躺在寬闊的軟榻上,錦被華裘,玉枕珠帳,香爐裏的團香一層層的盤旋上揚,清淡怡人的香氣飄滿寢宮。而水洵美正無奈的取了錦帕,為他擦掉額頭細密的汗珠。


    如此美好的一幕,卻觸動了狙如小小的陰暗心思,轉念間,一個三百六十度迴旋踢惡狠狠向著辰奕踹了過去。然


    而,眼前那明明酩酊大醉成一灘爛泥的辰奕卻突然一動,還不待狙如反應過來,目標已經在眼前消失,心猛地一跳,還不待收迴那一瀉千裏的決絕之力,便隻覺自己已經懸在半空之中,順著力道望去,分明看到兩隻手指捏住自己的脖頸,而手指的主人赫然坐在床邊,眼眸裏精光四射,哪裏有半分醉酒的樣子。


    水洵美倒吸了一口涼氣,愣在那裏。


    狙如也倒吸了一口涼氣,愣在那裏。


    狙如暗暗揣度,這辰奕果然不是個好東西,這種場合竟然借醉酒遁了,到這裏,來勾搭小姑娘,卻渾然不覺,兩人原本便是夫妻,又哪裏來的占便宜之說。


    在狙如的鄙夷中,辰奕慢慢走過來,將水洵美手中的絹帕接了過來,笑道:“喝了這半日酒,頭上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果然還是擦擦能爽利一些!”


    “你沒喝醉?”水洵美斜斜睨了辰奕一眼,微微皺起眉頭,也不知道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辰奕究竟是要鬧什麽幺蛾子。


    辰奕淡淡一笑,湊了上來,擁住水洵美,道:“還有正事要做,哪裏有那個精力和他們拚酒?”說道這裏,又故作苦惱的揉了揉眉心,道:“若是真和他們拚下去,今天晚上什麽時候才是個頭!走吧,帶你去個地方!”說道這裏,迴首看了一眼那隻死命鄙視自己的小耗子,促狹地一笑,在狙如心頭瞬間響起的警鈴大作中,兩隻手指突然捏起狙如細長的尾巴。


    水洵美還沒反應過來,隻覺眼前光影一閃,再睜開眼,已是一片全新的空間。


    碧水柔波……


    隻是,卻隱隱有些眼熟的感覺……


    狙如在辰奕手中拚命掙紮,那用盡全身氣力弓起的腰,在肥碩的肚子阻擋下,終歸還是敗下陣來!


    隻是,這一切對於水洵美而言,卻沒有引起一星半點的注意,此時的水洵美隻覺眼睛突然變得酸澀,這一瞬間,心頭有一股滾燙的液體慢慢湧動,慢慢的、慢慢的,直接向著自己的眼眶流淌過去……


    倒懸在半空中的狙如終於也意識到氣氛中的不同尋常,突然安靜下來,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邊的一切,身體竟然慢慢放鬆下來,那滴溜溜直轉的小眼睛也慢慢平靜下來……


    天邊雲舒風淡,清冷的月光照在青陽的臉上,長發如墨,輕袍緩帶,氣質疏朗,俊秀出塵,透著幾分難得的書卷味道。這一刻的他,再不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軒轅少族長,而是一個尋常人家靜候妹妹的兄長。他暖暖的笑意透過長風,染到微微翹起的眼角,勾畫出心頭的期盼……


    辰奕輕輕一笑,將狙如放了下去,迴家的感覺,讓這個一直有些錯亂的小耗子,立刻有了深深的歸屬感,轉瞬間,便已經隱在了草叢中。辰奕也不去管它,狙如早已與水洵美心意相通,想要找它的時候,自然便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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