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援九黎!”


    此時的昆侖墟已經是一座空山。空山寂寂,冷月如勾,寒星懸浮於天幕之上,仿佛點點光斑,如同棋盤。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時刻,沉沉的昆侖墟更顯淒清幽冷,荒蕪人煙。


    即便是眾位神將,此時,都難免升起幾分心寒,誰能想到,這往日恢宏的昆侖,竟然能挫敗到如此境地。


    辰奕和水洵美冷冷的看著這一切,這個最最神聖的聖地,如今卻是如此的破敗不堪。


    不再遲疑,事已至此,此間一切也便了結。


    眾將自然領命,隻見一個個光影閃爍,片刻間已經到了昆侖墟之外。


    眾將看向這往日的仙山瓊閣,皆是默然不語,辰奕與水洵美對視一眼,隻見靈光如同匹練射出,連綿不絕,轉瞬間,已經將整個昆侖墟層層包裹下去。


    太邱和巫王對視一眼,沉聲道:“眾將聽令,立刻相助將軍、夫人!”


    “是!”眾將朗聲響徹天地,隻見每個人身上都是噴射出磅礴的靈力,這靈力在太邱和巫王的引導下,慢慢聚在一起,向著辰奕和水洵美籠罩在昆侖墟上的靈力靠攏過去。


    兩者一經聚攏,立刻爆發出巨大的能量,瞬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膜,如同一個巨大的光罩,將整個昆侖墟籠罩進去,就連那山川峭壁、溝壑溪流都嚴絲合縫的籠罩下去。


    此後,昆侖墟真正獨坐仙山,再無人能夠進出……


    而他們並不知曉的是,當那靈力結界轟然落下的時刻,天際間,突然閃過一片寒光,那片寒光如此冷寂,如此淩冽,讓遠遠處於軒轅的黃帝和嫘祖,以及那九黎戰場上廝殺的炎帝,心都深深的滯了一下!


    那是什麽?遠遠望去,眼眸中卻都輕閃著悲傷,再無人知曉,隻是,卻分明知道,從今以後,世間再無昆侖墟的立錐之地……


    迴援的路比來時快了許多,一則九黎將士多日離了營寨原本就歸心似箭,二則神農和軒轅如今都陳兵營寨之外,雖則有軒轅援手,可是誰能知道會不會節外生枝呢?!而且,目前營寨中隻有誇父和黎祿,其餘都是些婦孺,若是真有變數,則九黎必然傷亡慘重。


    就這麽風馳電掣,果然趕上了收尾之戰,此時的神農已經有了退意,隻是,神農畢竟有炎帝作戰,即便是退,都退的有條不紊,絲毫不露敗跡。即便是青陽親率將士,都無法一舉將其殲滅。想想也便釋然,兩個部落勢力相仿,隻靠軒轅一家,畢竟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幸,終於讓他們趕上了。


    沒有絲毫的遲疑,眾將已經撲向戰場。


    多年的宿怨早已讓雙方不死不休,因為戰爭,兩個部落之間早已是千瘡百孔,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自然是以死相搏。


    本在陣前組織撤退的炎帝看到援軍已到了,心驀地沉了下去,然而氣歸氣,急歸急,此時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能趁著援軍千裏奔襲,氣息未定,加緊攻勢,尋得撤退的一線生機。


    隻是,這一切注定已經無濟於事。


    濃煙滾滾的戰場上,一對璧人遺世獨立,猶如氤氳如夢的天水之色,在烈日殘陽下,散發出疏離的色澤,竟如清


    風拂麵般在這慘烈的場麵中橫曳而過……


    “攻!”辰奕冷毅的臉上甚至未出現任何的線條浮動。


    “帝君!帝君!”此時的神農已經陣型大亂,神農的將士已經與軒轅諸將短兵相接,然而九黎這突發而至的奇軍卻已然在神農的軍隊中插入,將神農的陣型一分為二,首尾不能相接。


    “天亡我神農!”炎帝此刻才真正知曉,原來墜入彀中的始終隻有自己一人。隻是,陣型已亂,神農數十萬人馬苦苦支撐,然而方寸大亂的神農兵馬卻已然不能在軒轅與九黎的人馬手下抵擋片刻。


    劍鋒所指,一潰千裏……


    辰奕淡然看著這一切,此時,神農已經完全失去戰鬥力,像山崩地裂般潰敗下來,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將士們的戰刀下瑟瑟發抖。


    而九黎與軒轅的軍隊此時合圍一體,合力攻殺,兩軍將士鬥誌愈加旺盛,分左、右兩翼,圍攻上去。雙方從早上殺到晚間,大雨磅礴中,兩軍將士無一人怯戰後退。青陽手持長劍,身先士卒,在敵陣中往來衝殺,手刃敵方將領數人,雖然血染戰袍,仍浴血奮戰。


    然而,在這一麵倒的局勢下,辰奕突然低聲喃喃道:“差不多了!”


    水洵美一愣,卻已明白了辰奕的心思,手掌一揮,九黎將士竟是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道路來,此時,縱然有再多的疑惑,卻無人敢問一句,隻是默默的服從,九黎將士且戰且讓,不露聲色的給神農將士讓出一個口子。越來越多的神農將士在求生的**下,迅速的發現了這僅存的生機,立刻逃竄而去。


    炎帝微微抬頭,深深的看向眼前的男子,溝壑分明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疑惑,旋即,又是深深的了悟,原來,他的心機竟然如此之深,難怪,難怪……


    此時,已經由不得炎帝再去猶疑什麽,這麽多性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即便是火炕也不得不跳,更別說還是那一線生機,當下,便不再遲疑,立刻突襲而去。


    同樣疑惑的還有青陽,隻是,當看到自己妹妹清澈的明眸時,便已經了然在心,或許,今日的一切後患無窮,然而,如果這是你的心願,我願意滿足……


    隨著神農的潰敗,天下勢力已然重新洗牌,而這個曾經坐立一方的龐然大物,終於在兩個部族的前後夾擊下轟然倒塌,已然再無抗衡之力……


    自此,天下兩分,唯軒轅與九黎遙遙相望……


    軍隊已經集結完畢,所有人都已整裝待發,青陽默默看向遠方,兩個清淡的身影慢慢由小變大,終於映入自己的眼簾,他深吸一口氣,翻身下馬,默默走到辰奕與水洵美身前。


    “我要迴去了!”


    “此次幸而有青陽兄相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辰奕微微拱手,鄭重的向著青陽施了一禮。


    “將軍言重了,此次軒轅得益最多,青陽怎敢居功?!”青陽淡淡迴禮。


    眼前的男子雖經大戰洗禮,身上遍布血跡,卻依然清新俊逸、風神朗朗,加上骨子裏透出來的皇家特有的尊貴之氣,襯得更加氣宇軒昂。水洵美微微猶豫,終是上前一步,投入青陽懷中,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謝謝你,哥哥!”


    青陽


    眼眶一熱,一種特別的情緒在胸臆間橫衝直撞,這一刻,竟將自己的喉嚨燙的生疼,他的聲音暗啞低沉:“兄妹之間何來謝字!”


    說完,他輕輕推開自己的妹妹,看著那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中泛著的瑩潤光澤,將她胸前散落的發絲輕輕撩起掖在耳後,心卻微微痛了起來。


    “以後哥哥顧及不到,萬事自己小心,無論何時,護好自己周全!”


    “我明白!”水洵美微點臻首。


    “我走了!”青陽這才放心,看向辰奕,抱拳道:“告辭!”


    百草飛揚,馬蹄聲聲,向著遙遠的軒轅,卷起滾滾煙塵。


    “殿下!”聲音再次在一旁響起,須發皆白的大鴻坐在馬背上,麵孔通紅,卻閃著無比的決絕。


    “此事無須再議!”青陽看著麵前的男人,目光堅韌,語調沉靜的沉聲說道。


    大鴻白發蒼蒼,雞皮鶴發,幽暗的眼眸如同一潭死寂的水,沒有半點生機,幾道發紅的血絲帶著最後的瘋狂,死死的盯著青陽。


    “昆侖墟已然倒下,神農也已經兵敗,炎帝孤掌難鳴,再也堅持不了多久,現在唯有你能扭轉局麵。九黎長途奔襲,數戰昆侖,早已是精疲力竭,隻要我軒轅立刻倒戈一擊,九黎定然兵敗崩潰,到時候你振臂一唿,天下雲集響應,到時候你就能登上九鼎之尊!”


    他雙眼通紅,如同一隻發狂的野獸,直直的盯著青陽,大聲叫道:“殿下,軒轅的前程和命數,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青陽靜靜地看著大鴻,久久沒有說話,他已然記不起這是第幾次爭論,也已然記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自己耳邊說過這番話,或是殷殷囑托,或是激烈申斥,亦或是敦敦教誨。


    萬裏江山、赫赫皇權,似乎與自己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他不是不敢,而是不願。


    原本尊敬的父君終是在陰謀詭域中慢慢老去,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高瞻遠矚、虎視風行的帝王,也再不是當初那個體恤百姓、悲憫眾生的神祗。如今的他隻是一個貪圖權勢的老人,蠅營狗苟地追逐著那些虛妄的帝王之尊。


    這一生,他似乎從未與父君如何親近。雖然從極小的時候起,他就離開母親,作為王儲跟在父君的身邊,接受父君的親自教導……


    年幼的日子裏,他獨自一人站立在偌大的軒轅大殿,上麵是四麵不靠的皇位,下麵是虎視眈眈的群臣,他安靜的好像樹的影子,容不得一星半點的差錯。直到他漸漸長大,漸漸依靠自己的努力擁有了自己的力量,他才終於贏得了一點點喘息的自由。


    而那些自由,卻又是被重重監控的,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他出錯,等待他在高台跌落。然而,他卻還是無法徹底的怨恨他們。畢竟,那是他的親人、兄弟、同伴……


    他終究是他的父親,是生養他,教導他的父親。盡管他曾經絕情狠辣,卻仍舊給了他榮寵富貴的童年,給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


    可是,他依然拒絕了自己的父君,在大軍開拔之前,他看向那張一直以來永遠肅穆威嚴的麵孔,義正言辭地告訴他:“人的手隻有這麽大,取舍間必有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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