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驀然響起美妙的樂聲,如幽泉自山澗叮咚而出,匯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蕩起一層層細碎的漣漪。又如銀瓶乍破水漿迸,聚作潺潺輕語的小溪,閃動著波光粼粼的碎片。那絲竹之音縈繞於耳,讓眾人心頭皆是一震,抬眼望去,原來是神農迎親的隊伍到了,為首的便是神農王子榆罔。


    “有勞諸位久候了!”榆罔見眾人在山下迎候,不敢怠慢,立刻跳下雲頭。


    眾人望去,隻見那榆罔麵如冠玉,身形修長,眉如墨畫,眼若星辰,俊美的讓人驚豔,再加上骨子裏透出來的皇家特有的尊貴之氣,隻襯得更加氣宇軒昂,隻是眉眼間透出的浮華與狂傲之氣讓他看上去略略顯出幾分輕浮。


    “殿下客氣了,倒是諸位千裏跋涉,辛苦得很!”青陽遙遙一禮,青衣白衫隨風擺動,端的是溫潤如玉,儀表堂堂,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那裏竟有一種遺世獨立的風姿。


    “哪裏哪裏!”榆罔立刻迴禮道,眼眸中微微閃爍著幾分苦澀,他自是沒有遺漏掉青陽臉上的那份疏離,以及昌意眼眸中的厭惡,他明白,作為王位的繼承人或許有許多必須要做的禮數,卻並不意味著可以寬恕傷害自己妹妹的男人。榆罔的眉頭微微皺起,窺一斑而知全豹,想來軒轅上下有此想法的人必不會太少。


    隨後,兩方使臣也自是一一行禮問候,期間氣氛倒是難以想象的融洽和諧。


    “請……”待兩邊禮數走完,青陽便當先引路,舉手投足間皆是風輕雲淡。


    眾人又是一陣謙辭,方才跟了上去。


    “朱兒,你怕嗎?”送親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退了出去,房間內隻留下嫘祖、軒轅妭和幾個伺候梳洗換裝宮娥,嫘祖微微抬手,便見那幾個宮娥立刻垂首退了出去,待人走遠了,嫘祖慢慢走到梳妝鏡前,在鏡子中看著跪座在鏡前的那個麵色蒼白的女子輕輕說道。


    “朱兒不怕!”朱兒輕輕迴過頭來,眼神中透露著堅定。隻是,讓人奇怪的是,明明是軒轅妭的相貌,啟唇中吐出的卻是朱兒的聲音。


    “朱兒,是我對你不住,讓你受此般苦楚!”嫘祖歉疚的看著眼前清麗的女子,雖然知道麵前跪著的不是自己的女兒,可是看著自己女兒的那張臉,仍是忍不住心痛。


    “王後多慮了,朱兒的真身本就是鳳凰,此次扮作公主,即便出事,也隻是一次劫數而已,隻要安然度過了,也便沒有什麽!”朱兒微微一笑,雖然自己的本體是鳳凰,然則涅槃對於自己而言,仍是焚身於火,筋骨重塑,即便是神族,也是難以忍耐其中的痛楚,不過,為了公主的自由,這些苦難又算的了什麽,她淡淡的笑著,道:“隻是,奴婢擔心這駐顏術被人識破。”


    “放心吧,雖然駐顏術隻要遇上術法比自己高明的神族便會難掩其蹤,但隻要出自我手的駐顏術,這世上還沒有人能識破。”嫘祖笑道,語氣中說不出的自信。眼光微微迷茫,仿若憶起了多年前,自己年少出遊的時候也是用了駐顏術,而與自己結伴遊玩的同伴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免去了許多麻煩,現在想來,還真是無數苦寂的未眠之夜中一絲難能可貴的慰藉……


    “王後放心,隻要不牽扯到公主,奴婢死不足惜!”見嫘祖閉口不言,朱兒還以為嫘祖是擔心此行不能成功,立刻勸慰道。


    “好朱兒!”嫘祖苦澀的一笑,方才醒過神來“這也是沒辦法的法子,隻是委屈了你!”說著,嫘祖自懷中拿出一枚丹丸,那丹丸泛著淡淡的光澤,透出無比醇厚的氣息“把這個服下去,可以助你安然度過此劫!”


    “是!”朱兒乖巧的接過藥丸,隻是拿在手中,便可以感受到其蘊含的醇厚靈力,當下,便是沒有一絲猶豫的直接吞服下去……


    嫘祖一笑,心頭總算是安定了幾分……


    見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伺候梳洗的宮娥被嫘祖喚了進來。因軒轅妭膚色亮麗明豔,隻敢細細著了些許蝶粉,並用花汁凝做胭脂施之兩頰,以粉罩之,唯恐遮了原本的顏色。細細的畫了遠山黛眉,形如彎月,斜插入鬢,原本黯淡的神色立時飛揚起來。唇上著了略明豔的唇脂,將整個妝容暈的美豔不可方物。最後,使梅花落於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並粘上一粒粉鑽,使整個妝容更加醒目。


    頭上細細挽起驚鴻髻,著之朝冠,頂鏤金三層,飾東珠十顆,兩側皆飾之孔雀,每隻孔雀銜東珠七顆、珍珠三十九顆垂於頰側。整個人看起來端莊肅穆,又透著幾分沉重和壓抑,讓人不敢逼視。穿戴完畢,朱兒方被左右扶了,乘步攆前往大殿。


    步攆從王後宮起駕,一路向著大殿而去。沿途將士、宮女見到車駕無不跪伏於地,那些額頭深深的埋在地上,塵土濺起,像是一片沙塵暴在宮中席卷。落葉寂寂,在天空中翻轉飄零,天空又高又藍,太陽蒼茫且遙遠,一切都像是一場濃墨山水,卻在那落葉飄零中蒙上風塵……


    步攆終於停下,在那大殿外默默駐足,朱紅色的城牆,高聳的城樓,一層層一疊疊堆砌在那裏,如同一個巨大的屏障,讓人進退不得。威風凜凜地將士排列在殿門外東西兩側,直視著眼前的一切,眼神犀利卻又無比空洞,仿佛在拚命睜大眼睛試圖見證著這萬千載難得一見的盛事,卻又看不透望不穿那層層迷霧……


    大殿外旌旗獵獵,儀仗森嚴。


    族中長老、將領身穿華服,按照各自的地位品階,齊集於殿外迎候榆罔等神農使臣。


    黃帝穿著一身黑色錦緞長衫,上繡金紋團龍,伴有日月五色錦雲,頭戴高冠,英姿颯颯,眉眼間滿是笑意的坐在禦座上等候。


    榆罔今日的興致也是極高,雖然中間走了許多彎路,費了許多周折,然而,無論如何,今日,他便成為了軒轅妭的夫婿,縱然兩人中間還有著許多誤會,或許一開始,她會有些許的委屈,可是,不管如何,等到成為了自己的妻子,她終究會想明白的。


    榆罔淡淡的笑著,笑的誌得意滿,無論如何,一切都是按照自己設定的路線前行的,這樣就足夠了……


    此時的軒轅之丘美輪美奐,那九重宮闕仿佛坐落在雲海之中,耀目的太陽在雲層後麵緩緩抬頭,映出一片紅豔豔的光芒,如同那烈焰繚繞。


    仿佛知曉榆罔的心意,今日,即便是多日不見的喜鵲也難得的落在了枝頭,盈盈啼鳴,聲聲悅耳。榆罔自然知曉此儀式非同一般,大紅色的喜服在他身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俗氣,同色係的玉帶上琳琅的裝飾著各色的寶物,讓他的身形更加挺拔。


    就這麽端莊威嚴的前往大殿,伴隨著絲竹之聲隱隱響起,青陽與昌意二人引榆罔等人步入大殿。


    大殿之上,黃帝落座正中,肅穆威嚴,周身金光四射,隱隱散發著王者之氣。


    “拜見軒轅黃帝!”榆罔落落大方,行至大殿,輕掃長衫,以子侄之禮當先拜倒在地。


    隻見黃帝微微頷首,他深深看向大殿中的男子,身為神農唯一的王儲,多年王宮權術的浸淫讓他周身散發著一種王者之氣,即便是靈力修為與其身份相去甚遠,然而,卻絲毫沒有傷及到那種王者氣質。如果隻是按身份及相貌而言,榆罔確實當得起他軒轅的女婿,隻是……


    黃帝心念一動,不過,立刻迴過神來,這種時候再想那些又有何用!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呢!於是,他終是麵露笑意,手輕輕一抬,榆罔便起身在侍衛的引導下落座。


    “此次小婿前來,一是為了答謝帝君的玉成之恩,二是領了父君的旨意,前來與軒轅達成聯盟,共擊九黎!”榆罔坐下後,又是輕輕起身,施禮道。


    黃帝早已知曉榆罔前來的意思,所謂的聯姻,也不過是為了保障聯盟而已,此時見榆罔絲毫不加掩飾,直言不諱,反倒覺得幹脆利落,便微微頷首道:“不錯,如今九黎勢大,如果不能加以控製,無論是軒轅還是神農,恐怕都是難以力敵,此次,我們兩個部落結盟,從此不分彼此,必然要一擊必中,絕不留後患!”


    “帝君所言極是!”榆罔又是一禮“這是父君命小婿呈予帝君的。”說著便掏出一個金色的信箋,那信箋微微泛著金色的光芒,在陽光下竟有些晃眼,金光一閃,金箋已在榆罔手中消逝,再望去,已經出現在黃帝手中。


    黃帝仔細的打量著這個金箋,終是滿意的微微頷首,衝著榆罔一笑,方才舉起手掌,隻見掌上微微發出金色光芒,竟和那金色信箋的光芒遙遙相對,片刻後,黃帝終是將手覆了上去,瞬間,那金色信箋的光芒大增,金光四溢,滿室披靡,讓殿中眾人皆是歎服,片刻後,金光終於逐漸落了下去,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黃帝滿意的看了看,手輕輕一揮,隻見金箋一分為二,黃帝將其中一份交予榆罔,剩下的一份便收在自己身上。


    榆罔滿懷虔誠的接了過來,仔細打量了,方才麵露喜色的收了起來,繼而又鄭重的走到大殿正中,深深一禮。


    “好了,正事我們談完了,現如今,也該忙忙喜事了!”黃帝一笑,看向大殿中的眾人,道:“傳公主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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