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銳打了個激靈,急忙攔住話,微露埋怨的瞧著劉瑾,苦笑道:“咱家好歹是東廠提督太監,再怎麽著也有些信譽吧,還請劉管家嘴下留德。”


    劉瑾哼了一聲,裝作無力垂下頭,嘴角綻起得意的笑意。


    朱壽深深地瞧了一眼正德,抱拳道:“牛兄保重。”一名番役忙過來攙扶江祿,引著朱壽出了值事大廳。


    片刻,正德站起身來,瞧著朱壽沿著青磚板道離去的背影,露出幾許玩味的笑意。


    張銳覷眼瞧著朱壽的身影從東廠大門消失,突然翻身跪倒。


    正德一愣,有些疑惑不解的看著他。


    張銳語帶哭腔:“主子,奴才可全都是照您的吩咐行事的,您可不能因此怨怒奴才,奴才膽小,慢說主子十倍百倍懲處奴才,就是主子不滿瞪了眼,奴才嚇也嚇死了。”


    正德恍然,微笑道:“想討賞就直說,要是扮可憐,朕可是沒銀子賞你。”


    張銳嘿嘿笑著爬起身:“奴才這點微功可不敢向主子討賞,隻求奴才以後當差,若有什麽小錯能將功補過,奴才就心滿意足了。”


    劉瑾和錢寧笑著站起身來,劉瑾滿臉堆笑,興奮地問道:“主子,奴才裝的可像?”


    正德笑而不言,眼神閃爍穿過大廳瞧向東廠大門。


    張銳有些不滿道:“劉公公,咱家自認為沒得罪過你,你剛才怎麽罵得如此難聽。”


    劉瑾撲哧一笑,偏桃花的嫵媚大眼閃動著異色:“剛兒不是入戲了嘛,一時情緒所致,為了應景說了幾句並非有心,怎麽,張公公不會當真了吧。”


    張銳心裏一顫,忙堆起笑意,拱手道:“咱家的玩笑話,劉公公才莫要當真,嘿嘿嘿。”


    “彼此,彼此。”劉瑾抿嘴別有深意的笑了。


    “你們說,朕沒露出什麽破綻吧?”正德突然說道。


    劉瑾三人都是一愣,飛快的互相瞧了一眼,劉瑾笑道:“主子放心,棋盤街雖事起突然,但奴才和大皇子都謹記主子叮囑,絕沒露出絲毫破綻,再加上弄這套把戲的行家裏手張公公幫襯,絕無任何問題。至於到了東廠,那是張公公的地頭,那就更不會露出什麽破綻了。”


    張銳接話道:“劉公公說的是,奴才敢用腦袋擔保,在奴才這絕沒有丁點紕漏。”


    沉默了片刻,正德臉上慢慢露出笑意,點點頭:“朕也反複想了想,朱壽應該不會猜到朕的身份,也應該不會猜出這是朕設的局。”


    正德舒展了一下手臂,接著道:“朕再無苛刻,朕的這個兄弟藏於市井山野多年,是到了出來為朕做事的時候了。”


    劉瑾三人臉色微變,都微垂頭,眼中浮起各有異樣之色。


    “劉瑾,那個江彬你是怎麽處置的?”


    劉瑾心裏一顫,忙躬身迴道:“迴主子,奴才擬的罪名是謊報軍功,欺君辜恩,隻要主子認可,奴才,啊,大皇子在這,今兒鎮撫司就可派人去保安衛將其鎖拿進京。”


    正德沉默了片刻,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不必鎖拿進京,削去官職,打發他去東八裏堡做個小卒吧。”


    “兒臣今兒就讓鎮撫司派員去保安衛傳旨。”錢寧躬身道。


    “還有秦老七也一並打發去給朱壽當卒子。”


    錢寧一愣,偷瞟了一眼神情同樣異樣的劉瑾,忙道:“兒臣遵旨。”


    “主子,恕奴才多嘴,你剛兒不是想留朱壽在京裏為主子做事嗎,怎麽?”


    正德嘴角那抹玩味笑意更濃了,淡淡道:“在東八裏堡就不能為朕做事了嗎,對了,朕給自己取了個名兒,叫朱壽,壽與天齊,真是好名字。”


    劉瑾三人全都抬頭,震驚不解的瞧著正德,半晌,劉瑾笑問道:“主子是想給朱小旗另起個名字?”


    正德笑而不言,劉瑾三人互相偷瞧著,都在心裏驚疑的嘀咕,(皇上)主子給自己取名朱壽,可瞧(皇上)主子的意思,卻並不想剝奪那個小旗的名字,這都叫朱壽,這豈不是沒了君臣……(皇上)主子這究竟是想做什麽?


    正德臉上的笑意突然一收,臉色陰沉下來,瞧著穀大用引著一名頭戴大紅錦羅麵子剛義帽,身穿大紅胸前小蟒朝天補子曳衫的內宦,沿著青磚板道急匆匆奔向值事大廳。


    劉瑾臉色也是微變,眼中閃過陰冷得意之色,輕聲道:“主子,仁壽宮總管太監徐潤來了,想必是有誰多嘴到太後娘娘那告了刁狀,太後娘娘知曉了您不在宮裏。”


    正德陰沉著臉冷冷的瞧著穀大用和徐潤進入大廳,翻身要跪時,淡淡道:“免了。徐潤你的來意朕知道了,你這就迴去稟告太後,朕處理完這些瑣碎之事,就會去仁壽宮給太皇太後和母後請安。”


    徐潤忙躬身應道,後退至門口,轉身快步離去了。


    “大用,這是怎麽迴事,主子出來散散心,這又是那個混賬多嘴的東西給捅到太後那去了。”


    穀大用瞧著劉瑾異樣的神色,心領神會,但臉上卻故作畏難之色,含糊不清的囁嚅著。


    劉瑾故作憤怒,剛要張嘴嗬斥。


    正德冷笑道:“算了,不要勉強他了,朕還真沒想到你穀大用竟然這麽畏懼王嶽。”


    穀大用忙翻身跪倒,臉露苦笑道:“主子,王公公是司禮監掌印,奴才何等身份,怎敢在主子麵前搬弄是非。”


    正德嘴角的冷笑已顯露出明顯的殺意:“王嶽服侍先帝多年,一直恭謹勤勉有加,先帝也曾屢屢誇讚於他,怎麽到了朕這,就會變成這樣,先是與那些閣臣言官攪在一起,現在竟然敢到太後那搬弄口舌,朕委實不解,朕這個新主子,就這麽不受他待見嗎?”


    劉瑾抿嘴笑道:“主子這話讓奴才想起市井坊間一句俗話。”


    “什麽俗話?”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


    正德臉陰冷如冰,沒有說話,腮幫頜骨慢慢鼓起。


    “主子,奴才聽說王嶽私下挑唆內閣六部和禦史言官們上本,要、要,”


    劉瑾臉色一變,嗬斥道:“穀大用你昏了頭了不成,怎麽對主子迴話時也吞吞吐吐的,還不明白迴話。”


    “是,王嶽挑唆他們群起上本是要彈劾劉公公和奴才等八個端本宮老人,說奴才們豢養鷹犬,誘主子遊獵玩樂……戕害國事等數十項大罪。”穀大用小心翼翼暗瞟著正德的神色,挑著能說出口的罪名迴稟道。


    值事大廳內靜謐無聲,靜得掉根針落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正德默然了片刻,目光緩緩依次瞧著全跪伏在地的劉瑾等人,臉色恢複了正常,淡淡道:“朕曾說過,朕本不想落個寡恩刻薄的名聲,但他們屢次蹬鼻子上臉,將朕寬容之心視作軟弱,視朕於無物,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們都不想要臉,那朕也就不會再給他們臉麵了,這個刻薄寡恩的名聲朕擔了。”


    劉瑾和穀大用身子都是一顫,眼中都露出驚懼驚喜之色,他們心裏清楚,正德這話可不僅僅指的是廟堂還有**……


    正德冷哼了一聲,清秀的臉上露出鄙夷輕蔑之色:“朕所想所圖的大事,豈是他們能阻擋得了的,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不過這火才剛燒起來還不旺,朕再給他們潑點油,讓他們徹底燒起來。劉瑾迴宮後去內閣傳旨,宣劉健、謝遷、李東陽乾清宮奏事,對了,你告訴他們,他們上的那些狂悖犯上的奏本,朕都瞧過了,朕有話給他們,天下事豈皆內官所壞,朝臣壞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輩亦自知之。”


    劉瑾興奮地伏地道:“奴才遵旨。”


    正德冷笑道:“昔日劉備三顧茅廬,今兒朕欲三退以狂其念,這禮數也算對得起他們所謂的托孤顧命臣子了。”


    劉瑾、穀大用、錢寧、張銳皆愕然不解瞧向正德。


    正德冷然片刻,沉聲問道:“穀大用,朕讓你找的人尋到了嗎?”


    穀大用身子一顫,忙伏地道:“奴才已找到,此人現住在正陽門外柳絮胡同,奴才找的人叫王璽,與那人是同鄉又都曾在武成衛做過兵卒,私交甚厚,奴才遵旨暗裏送他銀子,他才能說動那人進京。”


    正德微眯眼沉默了片刻:“很好,要盯緊了他,要不了幾日,朕就會用他。”


    “主子放心,奴才親自盯著他,管保不會出一絲紕漏。”穀大用忙道,一顆心砰砰亂跳,敲的胸膛不住的生疼……


    馬車在蘇州會館門前剛停穩,車簾掀起,江祿弓腰而出,跳下馬車,膽怯的瞧了一眼趕車的東廠番役,也不等候朱壽下車,就急匆匆邁步進了會館大門。


    朱壽下車,眼露玩味之色瞧著江祿的背影。


    番役躬身施禮,臉露陪笑,一路上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稱唿麵前這位連提督廠公都很禮敬之人,拿捏著說道:“小的已送到,不知您可有什麽迴話要小的迴稟咱家廠公爺?”


    朱壽笑著拱手:“辛苦了,請代朱壽謝謝廠公大人。”


    番役滿臉堆笑趕忙點頭,又虛話客氣了幾句,這才趕著馬車離去。


    朱壽瞧著馬車離去的的背影,嘴角綻起一抹莫名的笑意,邁步進入會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朱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酸棗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酸棗麵並收藏我是朱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