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雙眼是怎麽了?”朱壽吃驚的問道。


    史可朗鬱悶之極的輕抽了一下嘴角,幹笑道:“半夜起來小解,睡迷瞪了不小心撞門框上了。”


    “那也不能雙眼都,”


    史可朗幹笑道:“睡迷瞪了,連、連撞了兩、兩次。”


    朱壽撲哧笑出了聲,緊接著笑的前仰後合。史可朗幹笑著悄悄湊到床頭,將身後藏的木棍輕輕倚在了床頭。


    好半晌,朱壽才止住笑聲,喘著粗氣,衝史可朗豎了下大拇指。史可朗幹笑著,眼神不住瞟向剛倚在床頭的木棍,心裏不斷使勁壓抑著要抓起木棍暴打朱壽的衝動。


    朱壽笑意未消,打量著史可朗的臥房兼書房,房間不大,按現在的住房麵積算也就五六平米的麵積,床緊靠著刷著白灰的土泥牆,在床尾方向不遠處擺放著一張破舊的四方木桌,桌上散亂放著幾本翻開的書。在書桌凳子後靠牆擺放著一個一米多高的書架,架上密集地擺放著書籍。


    朱壽掃視著書架上的書,除了朱熹的《易學啟蒙》、《大學中庸章句》、《四書或問》、《論語集注》、《孟子集注》、《朱子語類》等書外,還有幾套前朝八股精選及《大誥》《大明令》、《大明律》等律法方麵的書籍。


    朱壽瞧著從窗戶縫隙揮灑進來如霧如煙的陽光,笑道:“雖是陋室,倒也有些格調,還真有那麽幾分書卷之氣,環境不錯。”史可朗鄙夷的微撇了下嘴,我這要是陋室,你那個破家連狗窩都算不上!


    朱壽愜意的打著哈欠,斜睨眼道:“怎麽還站著,還不快打洗臉水,侍候爺起床!”


    史可朗鬱悶的一撥愣腦袋,這他娘的到底是誰家?!幹笑著正要走向門口,突然從窗外傳進來中氣十足的喝聲:“大明保安衛治下東八裏堡小旗朱壽何在?”


    朱壽和史可朗都是一愣,同時臉色一變,朱壽急忙跳下床,穿上底快要磨穿,布麵起毛,髒的已看不出什麽顏色的布鞋和史可朗快步出屋,推開院門,透過參差的土房民居,飛快的瞧了一眼,辨認喊聲傳來的方向,隨即沿著低矮不平的土路,飛奔向左側十幾米外劉保本家門前那片空地。


    “卑職(小的)朱壽(史可朗)叩見蔣百總大人。”


    頭戴圓簷黑罩紗襆頭,內穿銅釘軟甲,外罩寶相花窄袖裙襖,腳蹬黑麵薄底快靴的蔣欽陰沉著臉打量著跪在麵前的朱壽,冷喝道:“身為小旗,公然藐視軍法,本大人要是不來,你是不是要睡到日頭落山,朱壽你知罪嗎?”


    “卑職知罪,隻是,”


    “隻是什麽?”蔣欽厲吼道。


    朱壽慢慢抬起頭,臉上堆滿了驚慌之色:“迴蔣百總大人,卑職昨日奉指揮僉事大人軍令,安撫全堡百姓,直到夜近醜時,才睡下,因此起來晚了。再加上卑職昨日才從軍,軍規還不太知曉,求百總大人念在卑職初犯,饒過卑職這一迴,卑職保證絕不敢再犯。”


    蔣欽臉色微變,陰聲道:“你這是在用指揮僉事大人壓本百戶嗎?!”


    “卑職天膽也不敢存這樣的心思,卑職隻是實話實說,懇請百總大人明察。”


    蔣欽瞧著朱壽雖然滿臉驚慌畏懼之色,但一雙眼卻清澈有神沒有一絲慌亂害怕之色,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


    臨來時指揮僉事大人曾交代,這個破落王孫人雖年少,但卻是個骨子裏都透著心機不好對付的家夥。但恰恰如此,這小子最大的弱點也還是太年輕,因此做事一定會撒湯漏水。你這次去東八裏堡要借事敲打敲打他,讓他能心懷畏懼不敢在這件大事上動什麽心思。還有那小子身份不同,也許將來會很有利用價值,你要想辦法收了這小子讓他能為我所用。


    蔣欽語氣和緩了下來,淡淡道:“既是因為公事本官也就不好說什麽了,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起來吧。”


    “卑職謝百總大人。”朱壽站起身來,跪在身旁的史可朗也急忙跟隨著站了起來。


    蔣欽淡淡的瞟了一眼朱壽,將手裏拿著的一卷牛皮紙包皮的冊子遞向他:“本官臨來時,指揮僉事大人百忙之中親自交代要我將軍法條例交到你手。”


    朱壽雙手去接,蔣欽突然收了一下,陰笑道:“你可要讀仔細了,要知曉軍法無情,再若觸犯可就沒今日這麽便宜了。”


    朱壽臉色一正,躬身肅立,大聲道:“卑職明白!百總大人放心並請代為稟告指揮僉事大人,卑職一定將軍法爛熟於心今後絕不敢越雷池半步。”


    蔣欽微眯著眼瞧著一臉恭謹的朱壽,陰笑了一下,將軍法冊子遞了過去,朱壽雙手接過珍而重之的揣入懷內。“還有指揮僉事大人交代卑將,你與這名新入伍的兵卒共計四匹布,因你們也無人代為漂染並依圖樣做出軍服,大人交代給你們折銀吧。兩匹官坊中平布及兩匹民坊土布按如今的官價共合銀十四兩。大人說了,你朱壽畢竟是我大明帝胄血脈,而你,對了你叫什麽來著?”


    “迴百總大人,小的叫史可朗。”


    蔣欽愣了一下,撲哧笑出了聲,瞧著躬身垂首臉色漲紅的史可朗:“好名字!史、史可朗,大人念你曾是讀書娃子,又是為父母雙親報仇從的軍孝心可嘉。因此特擢賞朱壽二十兩紋銀,你四兩紋銀。”


    朱壽、史可朗都是一愣,驚喜不敢置信的瞧著蔣欽。朱壽扥了一下史可朗,翻身跪倒,史可朗也醒過神來急忙跪倒,兩人大聲道:“指揮僉事大人的知遇之恩,卑職(小的)必結草銜環已報大恩。”


    蔣欽微眯眼,陰笑道:“嘖嘖,說得這麽齊整,怎麽瞧著像是提前練過似的。”


    朱壽站起身,嘿嘿笑道:“百總大人說笑了。”


    史可朗飛快的偷瞟了一眼朱壽,垂下頭,眼中閃過佩服之色,昨晚酒桌上壽哥說幫那個江彬做成這件沒屁眼的缺德事,那混蛋想必會有所表示的,嘿,今兒就得到了。壽哥還真是未卜先知啊!這個大哥認的還真是有眼光。史可朗使勁眨了眨眼睛,臉抽搐了一下,輕籲了口氣,緊接著嘴角露出開心的笑意。


    “另外呢,軍服也給你們捎了兩身。”蔣欽邊說邊從腰間紮係的寸寬革帶上拽下一個半尺大小藍色錢袋扔給了朱壽。


    朱壽忙伸手接住,入手微沉,打開,瞧著裏麵擁簇在一起泛著青色的兩大四小的銀錠,無論前世今生這一遭都是頭一迴瞧見傳說中的古代官銀,心裏不禁一陣怦動,這真是什麽好東西都不如金銀看著賞心悅目啊,嘿嘿。


    “壽哥,這、這可是上好的銀色,十足的台州官銀啊!”史可朗兩眼冒光,激動的說道。


    朱壽將一錠一兩銀錠從錢袋內拿出交給史可朗,躬身又將錢袋雙手托向蔣欽。


    蔣欽一愣,不明所以的瞧著朱壽:“你這是?”


    朱壽麵帶感激之色,道:“卑職心裏明白這都是百總大人心裏憐我們這倆無依無靠的孤兒,在指揮僉事大人麵前沒少為我二人說好話,我二人這才有了這般天大的好處。卑職對百總大人照顧提攜之恩感激涕零,今後卑職在大人治下一定肝腦塗地為大人爭光,這些銀子雖少,但卻是我二人孝敬大人的一點心意。還請百總大人萬萬收下我二人的這點子孝心。”


    蔣欽微眯眼,目露吃驚之色瞧著朱壽,二十四兩折銀這小子沒有絲毫猶豫就將二十三兩送與我,這可是足夠一家四五口的莊戶人家衣食無憂過一輩子的銀子,好大方的手筆啊!


    蔣欽目有所動,沉默了片刻,微笑道:“這恐怕不合適吧,這可是指揮僉事大人給你們的折銀,本官怎麽好,”


    朱壽猛地抬起頭,眼圈泛紅:“我二人別無他意,全是一片肺腑感激大人對我們的照顧提攜之恩,大人若不收下卑職就長跪不起。”作勢要跪,蔣欽急忙一把攔住,拍著朱壽的肩頭,感慨道:“仗義!今兒本官算開了眼了。這世上還真有重情輕利之人,本官是個粗人有啥說啥,一句話你們兩個兄弟我認了。”


    朱壽身子一顫,激動道:“可朗,跪下,從今後咱們兄弟就是百總大人的人了,為大人肝腦塗地絕無二話。”


    蔣欽麵帶滿意笑容,擺手道:“錯了,咱們都要為指揮僉事大人肝腦塗地。”


    “是,為指揮僉事大人和百總大人肝腦塗地。”朱壽大聲道。


    孺子可教!僉事大人沒說錯這小子,這小子確實機靈。僉事大人隻是稍加提攜這小子就能順杆溜爬,上道之快連本官都有點佩服了。


    蔣欽嘴角露出一抹濃濃的玩味笑意,揚起右臂揮了下手,身後站在九輛裝載著軍服和鍋碗瓢盆的獨**車旁的九名高矮胖瘦不等的兵卒內,一名身形高大彪悍,上唇留著濃密一字胡,滿臉桀驁之氣的兵卒出列,從獨輪車上拿下一身軍服一溜小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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