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不久,太陽方在雲端低處,露出來半個臉兒,雲家的大門外台階上,已然站著七八個人。


    他們靜靜地站了足有半個時辰,雙門仍緊閉未開。


    馬震天想起了昨日所受的悶氣,驀地飛起一腳,踢在門上。


    但聽震耳一聲大響,門內木寸閂折斷,兩扇大門一齊打開。


    他踢開了大門之後,並不做聲,仍然靜靜地站在門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深似那大門根本不是他踢開上。


    眨眼間,出來了兩個少年,正是昨日黃昏見過的雲超和雲超。


    雲超一眼就看出來是昨日來過的馬震天,怒喝道:“你發了瘋麽?大清早又跑來撒野……咦?原來還約了對手喲……”馬震天冷嘿了一聲道:“快去叫雲靖出來,老夫和他有話說。”


    雲超一翻眼,朝著雲超道:“哥哥,這老小子有點不是人,我們一齊上!”


    雲超道:“這老小子是有兩下子,一個人打不過他,隻好這樣了。”


    這弟兄二人別看都十三四歲了,還是個大孩子,且因從未入過江湖,哪知世間險詐,所以仍未脫那份天真,所以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


    馬震天心中卻暗自發笑。忖道:“看來這雲門世家也維持不了幾代啦!”


    他心念動處,橫掃出去一掌,道:“娃娃!你們不行,快迴去。”


    雲超和雲超兩人,迅快地交叉換位,恰好讓開對方這一擊。


    雲超跟著進招,如來心穎,掌勢罩住對方胸前大穴。


    雲超乘機連發兩掌,從側翼攻了過去。


    他們施展的乃是雲門獨家手法,“拳掌合壁”,招數本來就奇奧異常,加上配合得周密,威力增加何止數倍。


    這麽一來,馬震天才禁不住心中一凜,忖道:“難怪雲門世家能在這江湖中叫得響亮字號,也真有的是功夫。”


    他心中是這麽想,手下毫不怠慢,見招拆招,和兩個孩子打在一起。


    在這時,從院中又出來了一個人來,乃是那猛漢武剛,他站在門口是一言不發,也不動手。


    馬震天被兩個小孩子困住,有幾次還幾乎著了打兒,被打中穴道,忍不住心中大怒,冷嘿一聲,再不留情,雙掌連環劈出,其勢真似排山倒海一般。


    但所掌風唿唿,一連搶攻了八招之多,才算穩住了身勢,緩過了一口氣來。


    雲超雲超弟兄兩人,乍退又進,拳掌齊施,立時又全力搶攻上來。


    馬震天見八招急攻之後,仍然奈何不了對方,心中更是吃驚不止。


    於是,他一麵動著手,一麵在暗想,心忖:“自己在江湖上身份不低,闖下了鬼王穀這塊招牌可也不易,今天如果敗在兩個小孩子手上,還有何臉麵在江湖上立足。”


    他想到這裏,惡念立生,拳招忽變,不似剛才那般急攻猛打了,出手吐招竟是緩慢異常,但那一掌一腳之中,全都帶著一股強勁的潛力。


    在一旁觀戰的四將,他們還不知道猛漢武剛的厲害,互相一使眼色,各掄兵刃,竟打算要往大門裏闖。


    倏見那猛漢武剛一瞪眼,道:“你們幹什麽?”


    金鞭將耿彬一揚手中竹節鋼鞭,哈哈笑道:“傻大個,你讓開些吧!老子要進去找姓雲的!”


    武剛冷冷地道:“不行!”


    飛叉將張聲一振手中七股火焰叉,嘩啷啷一陣響,道:“憑你也阻得了大爺?”


    喝聲中,又是一振手中叉,對準武剛胸前就紮了下去。


    武剛連理也不理,等叉頭一到胸前,他驀地探手抓住,用力往起一挑,喝了聲:


    “滾開!”


    張聲還真沒瞧得出對方有這麽大的勁,被他一抓叉頭,往起一挑之際,就覺著虎口已裂,暗叫一聲:“不好!”


    還沒有來得及鬆手丟叉,人已被挑了起來,接著就是一聲厲喝:“滾!”


    連叉帶人,被扔出去兩丈開外,跌在地上,就隻有“哎呀”的份兒了。


    這一來,另外那三將,立被震住了,各個拿著兵刃,欲進不前,欲退不得,發起怔來。


    武剛望著三人又一瞪眼,跟著又是猛喝了一聲:“滾!”


    在喝聲中,一拳搖擊過去,刹時間狂飆疾卷,石走砂飛襲向了三人。


    他們倒是真的聽話,在那勁厲的掌風之下,誰也立不住腳,也不敢硬接,隻有伏地打滾了。


    和那馬震天打在一起的雲超雲超,吃虧在功力沒有人家深厚,縱然招數身法勝人一籌,也被迫得漸落下風,身上已都見了汗了。


    就在這時,大門口突然出來了一人,乃是雲霄。


    他見兩個小兄弟勢危,心急之下,縱身而起,倏地又破空而下,人一落地雙掌齊出,掌風颯颯,勁道奇猛。


    馬震天不由大吃一驚,迅疾縱身一閃,避開了掌風,定神打量,就見對麵站著一個俊美的書生,另外在大門口也出現了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馬震天不認識那書生,但卻認得那中年文士,正是雲門世家第四代的宗主雲靖。


    此際雲霄一手拉著一個兄弟、迴到了大門裏邊。


    雲靖冷冷地道:“我說什麽人有這樣的威風煞氣,原來是鬼王穀的馬尊者,你這上門欺人,難道雲門穀就怕了你不成。”


    馬震天聞言臉上一熱,道:“我本來是以禮求見,幾次的善說,他都以惡言相加,難道這就是你們三門世家的規矩?馬震天可也不是怕人的。”


    雲靖哈哈笑道:“我雲門穀接待的是正人君子,對於尊駕這樣的人物,可不在接待之列。”


    馬震天聞言狂笑了一聲.道:“你未免把你雲門穀看得太高了吧!”


    雲靖笑道:“本來就不低嘛,不信你就試試,若你能接下十招,雲門穀立即封穀。”


    馬震天又是一聲狂笑,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我倒是要看看雲門穀有什麽絕活兒。”


    門裏邊,忽然又閃出來雲霄,笑向雲靖道:“爹!這十招記給我吧!”


    雲靖心裏有數,他知道雲霄在天山多年,跟著三仙之一任何一位練成的功夫,在江湖上都講得起頂尖的人物。


    於是笑道:“你行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雲霄笑道:“行!您放心吧,我還能讓他三招!”


    馬震天他可不知道,眼前這位年輕書生,是癲仙的徒弟,不由縱聲狂笑道:“小子,牛皮且不可吹得太滿,我馬震天要在十招之內輸給你,我爬著出你這雲門穀。”


    雲霄他這是跟著他師父學來的毛病,一和人動手,就發狂態,而且口齒上也非常刻薄,聞言笑道:“那不行,你把我們這塊幹淨土爬髒了,我們還懶得去洗呢!”


    馬震天聞言,更是氣得哇哇怪叫,喊道:“好小子!你倒是真能冒大氣。”


    雲霄道:“你別管是冒大氣或吹牛皮,都是空話,咱們在掌法上見個分曉,不就知道了嗎,我還給你個便宜,隻你接得下我四掌,雲門穀的人,從今後不入江湖。”


    馬震天哪會將一個毫不起眼的年輕書生放在心上,但他公然要自己接他四掌,心忖:


    “由十招到讓三招,這又隻憑四掌之力,也太猖狂了,就是當年三仙沒歸陰前,也沒有這樣的把握。”


    心念一動,笑道:“好!老夫就接你四掌。”


    雲霄笑道:“你可站穩點呀!別讓摔倒了,那麽大的個子,可有點不好看。”


    話聲中,也不紮馬立樁,就隻提了一口真氣,發出了一掌。


    他這一掌用的乃是左掌,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虛招數如果對方打算閃避,那本是虛招的右掌,也必會跟著遞出。


    這樣一來,就已搶盡了先機,對方就隻有挨打的份兒了,連招都遞不出去。


    馬震天也是個老江湖,哪會看不出來,心說:“老夫偏不上你這個當。”


    念頭轉處,竟以右掌用上了十成力道,來迎擊雲霄的左掌。


    雲靖雖知自己愛子的功力不凡,但是卻關心著雲門穀的聲譽,心中卻暗中埋怨道:


    “這孩子怎麽這樣荒唐!”


    須知兩人畢生的功力,都貫注在這一掌上,這一擊關係著兩派的存亡。


    於是兩掌相撞,震出一聲大響之後,並顯不出勁氣凜冽,等過了一陣之後,在空中方響起一陣“唰唰唰”的嘯聲。


    雲靖自然是關心著愛子,先定睛看他,雲霄站在那裏,恍如玉樹臨風,隻是身形微晃了一下,安然無事。


    再看那馬震天可就慘了,他連退了六七步,方勉強站住,但上身仍然搖晃。


    雲靖又驚又喜這才放了心,猛漢武剛卻驀地暴喊了一聲“好!”


    他這一個“好”字,喊得是聲如霹靂,震得四山俱應,端的威猛異常。


    跟著雲超和雲超兩人,也喊道:“好!大哥哥!有你的!”


    而那馬震天呢?卻呆在了當地。


    他心中當然明白,僅此一掌,已分出來功力強弱,這年輕人居然勝過自己,他有什麽奇遇福緣呢?小小年紀,竟有這樣高的功力?……雲霄見狀,知道馬震天被自己一掌,震得迷糊了,打鐵趁熱,立即朗朗道:“請再接我第二掌!”


    馬震天這才驀地驚醒,忙應了一聲:“好!”


    立即凝立如山,全身功力都連聚以雙掌之上。


    雲霄仍在原地舉起右掌,遙遙擊去。


    此時兩人相隔有一丈五尺以上,但是雲霄並沒有挪近,似乎不把這一段距離放在心上,隻是在右掌推出的瞬間,左手曲指對正敵方輕彈了一下。


    一縷指風穿過掌風迅即向對方射去。


    馬震天貫注全力,吐氣開聲,微嘿了一聲,雙掌用盡全力,推擊出去。


    馬震天的一身武功造詣,確也非同小可,雙掌一推出去,登時勁風排蕩,激得地上砂飛石走。


    雲霄見狀,陡然間收迴了自己三成功力,左手彈出的一縷指風,後發而先至。


    這麽一來,反而顯得他的掌力薄弱了,絲毫沒有驚人之處。


    那猛漢武剛見狀忍不住咦了一聲,馬震天心中也感到詫異,心忖:“怎麽?這孩子力竭了……”哪料,他念頭還沒有轉過來,倏覺有一縷指風襲至,這才複又大驚。


    須知任何勁厲的指力,沒有可和掌力對抗的,隻有天山絕傳“禪指神通”的功夫,能以穿透掌風的大氣層。


    但他又覺著對方的掌力毫不淩厲,心中又複稍寬。


    就在此時空中突然發出轟轟之聲,生似能夠排山倒海樣的,威勢驚人之極。


    原來雲霄卻是收力自衛,在身前布滿了罡氣,馬震天強厲的掌風和罡氣一觸,立時激滾排蕩而起,雲霄身形未動,馬震天也隻是晃了一下。


    一掌方過,雲霄倏地朗喝一聲:“姓馬的,接我第三掌!”


    馬震天怒目圓睜,方喊道一聲:“好……”忽覺腹中一陣低鳴,跟著又是“卟”地一響,穀道一緊一鬆,打出了一個臭屁,驀然之間,雙膝忽軟,跌坐在地上。


    須知一個貫注全身真力的人,最怕中氣不繼,放了一個臭屁不當緊,真氣立泄,但那提起來的力,也無法收迴,胸腹之間,立成真空,人哪還能站祝雲霄笑道:“馬老頭,你妄運真力已受傷,快迴去趕快調治吧,否則縱然不致喪命,全身武功卻將化為烏有……”這一記啞巴虧,馬震天是吃得真冤,想不起來,自己怎麽倏然之間,氣機不調了,竟然打出一個屁來。


    雲超這孩子仍未失天真,他用鼻子嗅了兩下,笑向雲超道:“哥哥,你聞聞,好臭嗬!這是放的屁!”


    一句話臊得馬震天老臉通紅,一言不發,站起身來,打算走去。


    怪事了,就當他方一欠身,“卟卟”又是兩響,是那肚子竟作不得主兒了,臭屁連放了起來。


    這麽一來,他再也不能停在這裏了,也不管四將如何,朝他那兩位徒弟喝了一聲:


    “走!”飛奔下山而去。


    雲霄哈哈朗聲一笑,道:“慢點跑喲!小心摔破了頭,放心吧,我不會追你的。”


    天蠍教那護壇四將,被猛漢武剛連掌掃打之下,也全都受了傷,一見馬震天跑了,他們也都嚇破了膽,哪還敢停,真個的連滾帶爬,狼狽而逃。


    雲霄望著那狼狽而逃的幾人背影,縱聲狂笑不已。


    雲靖見兒子現出這樣的狂態,卻皺了一下眉頭。


    雲超和雲超兩小弟兄,縱上前拉著雲霄的兩隻手,齊聲嚷道:“大哥哥,你是用什麽武功把那馬老頭兒打跑的呀?”


    雲霄笑道:“武功呀!可玄妙著呢。隻要我一指彈出,管教他放屁不止,他還不得快跑嗎?”


    雲超身子一扭道:“大哥哥!人家問你是什麽武功嘛?”


    雲霄笑道:“這個麽,不能傳給你們。”


    “那不行,誰叫你是哥哥嗎!”雲超也賴了上去。


    雲霄望著雲靖笑了笑,又向二人道:“好!咱們迴家去再說,我肚子餓了呢!”


    忽然有一人接口道:“我看你在天山幾年,本事練得並不怎麽樣,卻將你師那老饕的本事學來了。”


    雲霄抬頭看去,見是他娘周氏夫人,笑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麽能行呢?”


    他們父子娘兒們笑談著迴轉家去,兩個兄弟雲超和雲超,更是笑語不停,聲聲不離那馬老頭放屁的事。


    雲家本是富裕,幾代以來,也全都講究飲食,而且周氏夫人,也做得一手好菜,一時端上來,真的是水陸畢陳。


    一家人團團坐,吃得倒是滿高興。


    正在他們酒飯已畢,忽見一位壯漢進來,向雲靖稟報道:“排幫歐陽幫主的手下三人求見,其中兩人還受了傷。”


    雲靖聞言卻倏地一怔,趕忙來到前廳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就是那三個,一個右肘部以下,幾乎被砍斷,一個左肩遭刀劍劈中,深可及骨,隻有一人沒有受傷,但也累得接不上氣。


    三人一見到雲靖,立即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那個沒有受傷的人道:“雲大爺……我們幫主已經歸天了……”一語未了,人即暈了過去。


    雲靖忙道:“雲兒!趕快救人!”


    雲霄身旁帶有天山的傷藥,先取出三粒靈丹,命雲超取來熱酒,雲超幫著他,灌入傷者口中。


    須知以他們受了那樣重的傷,仍陪著另一人,奔走了七八百裏路,來到了雲門穀,此時見雲靖,一鬆氣兒,人哪裏還不昏死過去。


    雲霄同兩位弟弟,分別給傷者洗滌傷口,割去已經變色的皮肉,然後敷上藥,包紮停當。


    周氏夫人熬的參湯,雖欠些火候,也匆匆地端了來。


    過了有大半個時辰,傷者賴雲霄天山赤丹之力,蘇醒過來,又喝下了一大碗參湯,然後將傷者抬到靜室中休養,白另一人述說歐陽幫主歸天的經過。


    原來那排幫的幫主,名叫鐵背蒼龍歐陽清,他和這位雲門世家的四代宗主雲靖,不但是結盟的兄弟,也還是兒女親家。


    歐陽清膝下的獨生女兒歐陽玉霞,從小就和雲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童侶,兩個大人看在眼裏,相互一商量,也就暗中定了,隻是兩個尚不知道而已。


    後來歐陽清受了踏波無痕奚平之托,接掌了排幫,去了長江西陵峽,雲霄也在那時被癲仙淩渾看中帶上了天山。


    轉眼之間,差不多都有十多年了,如今雲霄藝成下山,西陵峽排幫卻出了事。。


    這件事說起來,仍得歸溯到那踏波無痕奚平的身上。


    奚平既被人稱為踏波無痕,水上功夫自是十分了得,但他生性有煙霞癖,從他父親手上接下排幫幫主,卻不願去作威作福,但又不忍見幫中弟兄流散而走入邪途。


    於是他就一再地向歐陽清懇求,要將幫主大位讓出。


    歐陽清當然是不答應,但是奚平竟然搬出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來,一齊為排幫弟兄的前途向歐陽清請命。


    歐陽清被逼無法,這才接了下來,而那排幫經他整頓之下,也確較往日興盛得多了。


    這時的奚平都已是七十多歲的年紀了,他放掉湖海之中,倒是清閑自在。


    一天,他獨駕小舟,在江邊垂釣,一直釣到二更多天,才釣到有七八尾一兩斤重的大魚,心中十分高興。


    於是就自己動手,將幾條魚一條於炸,一條清蒸,餘下的換酒。


    做好了,坐在船頭上,自斟自飲,這份悠閑神氣,無殊是人間神仙,什麽功名富貴,隻不過浮雲一片。


    老人家眼力好,雖然相距很遠,卻看得十分清楚,忽然上流飄下一隻快船,飛馳而來。


    就見一個少年人,從艙中走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個人,竟毫不遲疑的,摔向大江中心去。


    奚平見狀,覺得這條船有些蹊蹺,迅疾將自己的船,劃到江邊一片蘆葦之旁,讓陰影遮住船身。


    這老頭別看視富貴如浮雲,放著現成的幫主不幹要讓人,他可有個怪脾氣,那就是碰上事,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於是,他就入艙換了水衣水靠,將一雙蛾眉分水刺,掛在了腰間,等那快船馳了過去,他便靠著江邊,遠遠地綴了下去。


    盡管那船上四名槳手,劃得快船如飛,但是老英雄武功過人,又是自幼練成的水上功夫,快船並拋不下他這隻小船。


    快船往前行了四五裏,找了一個蘆獲保密之處,停了下來。


    奚平也將小船拋錨泊妥,輕輕地溜下水去,由水底潛遊,到了快船附近,緊貼著那片蘆獲的邊緣,選了個陰暗之處,探出頭來,竊聽船上人的談話。


    船頭上坐著兩個人,正喝著酒,其一個略胖的問道:“老賈呀,排幫那位姓桑的舵主,是指定的這個地方嗎?”


    那人笑道:“這條水路,我跑了足有幾百趟了,還會有錯嗎?”


    那略胖的一個道:“我是怕你喝醉了酒……”姓賈的笑道:“我又沒喝醉,難道連約定的地方,也不記得嗎?我看你是抱著腦袋過江假小心。”


    略胖那人笑道:“老賈,你說我杜良假小心,我也不和你抬扛,凡事總是多想兩遍妥當些。”


    他說著仰麵幹了一杯酒,又道:“就以方才那人來說吧!我早知道他是排幫派出來的奸細,如不是假小心,讓他混了來,出了事丟腦袋的可是我們!”


    那姓賈的也幹了一杯酒,笑道:“老杜,我瞧你準是犯了財迷和色迷了,歐陽清的那丫頭,我聽說是滿俊的,要不然咱們教會選中了她,要她去當花姬,就是咱們在這裏接上了,送到總壇,也摸不到點邊兒。”


    杜良道:“那也不見得,她隻要上咱們的船,還怕她不聽話,吃不到,總得摸個夠,還有那賞錢,總少不了的吧!”


    那姓賈的笑道:“說你迷竟迷了起來,看不小心掉在江裏喂了王八。”


    這麽兩個人,大約應該列入“碎嘴子男人”的一類,杜良喝了一大杯酒道:“老賈,說真個的,人家排幫可算得上銅牆鐵壁;打算抬人家的妞兒,就那麽容易嗎?”


    姓賈的聞言哈哈大笑道:“虧你老杜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麽久,原來是個糊塗蟲哪,不是我姓賈的吹大氣,他那些將軍、使者、會者,知道的也不見得會有我多。”


    水中的奚平,卻聽得怔住了,心中卻大大吃驚,再聽下去。


    那杜良道:“那你就說出來聽聽,怎麽樣?”


    賈善許是酒喝得不少,嘴巴作不了主了,笑道:“我給你說了,你可不準告訴人,要是讓教主知道了,可是個亂刀分屍的罪哩!”


    杜良道:“你放心吧!老賈,我杜良就這點好處,嘴巴從來不亂講話。”


    水中的奚平一聽,忍不住暗笑道:“好小子,我看你這張嘴,是最靠不祝”賈善道:


    “任他排幫固若金湯,擋不住有人心生內叛,其實咱天蠍教的目的是要控製排幫,曾經三番兩次地派人和歐陽清談判,誰知那老小子橫得緊,橫說豎說全不行,最後還要拿刀殺人。”


    奚平心中暗道:“總算當年我奚平沒有選錯了人。”


    杜良道:“不是聽說咱們教主有一套絕招嗎?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去。”


    賈善道:“這一絕招她用過了,硬是脫光了睡在姓歐陽的床上,你猜人家怎麽樣了……”杜良聞言,宛如那花蕊夫人已躺在了他的床上似的,渾身就那麽不對勁起來,忙道:“快說,那姓歐陽的怎麽樣了?”


    賈善氣哼哼地道:“他呀!是個大傻瓜,送上來的他不要,反而大發脾氣,把咱們教主給罵出來了。”


    “噢”的一聲,杜良一伸腿,蹬了酒壺,罵道:“我看那老小子準是沒有本錢!”


    賈善笑道:“他要沒有本錢,怎麽會生兒育女。”


    杜良道:“那他真是個大傻瓜了。”


    賈善道:“我們是一計不成,還有二計。”


    杜良忙不及待的問道:“二計是怎麽樣的?”


    賈善道:“他歐陽清是天神,咱降服得了小鬼小判,排幫中那般舵主總管,總是個人,人還有不貪財愛色的。”


    杜良道:“降服了沒有?”


    賈善笑道:“黃金幹兩,還有十二花姬,他們早乖乖地拜服在石榴裙下,排幫全都叛了,歐陽清就有高過天的本事,也無能為力了,此時大概已被捉住了吧!”


    杜良道:“他如犯在我的手中,我得先砍他兩刀。”


    賈善道:“你倒想得美,咱們教主還舍不得呢。”


    杜良道:“那是為了什麽?”


    賈善道:“教主說的好,一個人要有骨頭,有正氣,什麽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呀,能這樣,才算是真正的人,像歐陽清這樣的人,還是人間之寶呢。”


    杜良道:“像我們這樣,都不是人了麽?”


    賈善笑道:“當然是人啦,隻是不一樣而已……”潛在水中偷聽的奚平,人已聽得發起怔來,等到二人語聲住了,方始驚醒過來,暗道一聲:“不好!莫非歐陽賢弟已落賊手了,排幫的基業也完了嗎?我可不能坐視不救。”


    心念動處,立從水中竄起,左手一扳船頭,從水中上來,不等兩賊起身,一對分水蛾眉刺,用了招“左手擺蓮”,將兩人紮死,又把四名槳手,也一齊了帳。


    那舵手一見不對,他倒是乖覺得很,翻身跳入江中。在踏波無痕麵前,他想跳水逃命,那叫休想。


    就在他人方落水,奚平也跟蹤撲了下去。


    這老頭是紅了眼,手下絕不留情,蛾眉分水刺已由他後心紮了進去。


    當峨眉刺往外拔出時,這小子落了個“收支相抵”,他的血往外流,江水卻從嘴中往裏灌,一縷陰魂往豐都城報到去了。


    踏波無痕奚平二次上船,把船劃到江心,用峨眉刺在船底紮了幾個洞,腳尖一踹船板,人又落水,踩著水上了自己的小船,直朝上遊駛去。


    小船上行約二十多裏路,遠遠已看到泊在岸邊的一條商船上,船頭燃著三支香,船尾則有兩支。


    奚平一看就認出來是排幫的船,心忖:“排幫總舵起了內叛,江上分舵未必就一樣的同流合汙。”


    心念一轉,就將小船劃了過去,離著那商船還有兩三丈遠,船上有人喝問道:“什麽人?”


    奚平應聲道:“荊州奚子彬!”


    船上果是排幫弟兄,他們也都知道奚平的字,聞言知道是老幫主到了,忙答道:


    “是老幫主駕到了,你老等等,弟子替你搭跳板。”


    奚平道:“不用了。”


    話聲中,騰身一躍,人已縱到船上,他那小船,早有排幫弟子替他纜在大船邊上。


    掌管這隻船的,是分舵舵主施信,帶了他的徒弟方傑,從艙中出來。


    奚平因事急不願讓他們行禮,便急忙閃身入艙,他卻認得這師徒兩人,原是他平日最得力的弟兄,忙道:“施信,你還認得老夫麽?”


    施信道:“老幫主!你老把話說到哪裏去了,施信能吃這碗飯,還不是你老的恩賜,我……”奚平道:“就聽你這一句話就行了,老夫信得過你就是,我告訴你,總舵中幾位舵主,已經叛幫投了天蠍教,目前在總舵可能已出了事……”施信一聽,當即慌了手腳,道:“那我得趕緊集本舵弟兄,迴救總舵……”奚平道:“來不及了,眼前有三件事交給你辦,第一、就近通知本幫各分舵,就說我複行視事,暫設臨時總舵於虎牙山。


    第二、用飛箭傳書,通知上下遊各分舵除了留下刺探消息的小船外,一律撤向虎牙山待命。第三、速派人守住通往總舵各要道,搭救歐陽清幫主的小姐。”


    在這時,總舵果真的出了事,歐陽清已被總舵中幾位叛幫的舵主,還有一百多名排幫弟子,其實裏麵有大多數是天蠍教徒偽裝的,少數人也是被裹脅附從,包圍在忠義堂上。


    在他身邊仍是忠心不二的,隻有沈宗培、馮建中兩位舵主,他們各率領二十名弟兄,和那些叛徒們戰在一起。


    此際在人群中,忽然現身出一個年輕人,一柄長劍確屬神出鬼沒,竟沒有能近得了身。


    沈、馮兩位舵主見狀,立即舍了那班叛徒,雙撲那青年壯士。


    但兩人造詣沒有那人高,不到十個迴合,沈宗培左臂已被劍劃了一道口子,馮建中的右肩,也被刺了一劍,雖然未傷肩骨,已不能握住手中刀了,隻有用左手,仍然拚命猛撲。


    歐陽清一見那青年壯士,心中一怔,他認得出那正是雲門世家未來的五代傳人雲漢。


    雲漢也怔得一怔,他也認得出乃是他老世伯歐陽清,有心不和他動手。


    但是,就在他微微一怔的瞬間,沈、馮二位已領著弟兄,轉撲向另一處了,而且歐陽清也走下廳來。


    他這時隻有暗中一咬牙,昧起來良知,狂笑一聲道:“你來得好,太爺正要拿你祭劍!”


    歐陽清一聽,不禁火冒三丈,冷笑了一聲,道:“好畜生,今天我要與雲門一整家風,接招啊!”


    喝聲中,掄起一對護手鉤,盡展平生所學,與雲漢打在一起。


    論功夫,歐陽清是比雲漢要高上一籌,同時他生性疾惡如仇,一見自己素常最疼愛的侄兒,竟然也喪心病狂,投了天蠍教哪得不氣。


    於是,一出手就施展出狠絕的招法,有時根本就不管對方的兵刃攻向何處,護手鉤仍然直奔對方要害遞出。


    雲漢本就有點情怯,加以功力也趕不上這位老伯,所以不到二十個照麵,乃走了下風,漸漸地不行了。


    可是在混戰中,天蠍的高手,一個個地露麵,形勢是越來越不利了。


    馮建中左臂又被紮了一槍,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戰了,便高喊了一聲道:“幫主,弟子馮建中先走一步了!”


    喊聲一出口,拚出最後一點力,將身前一名叛幫舵主吳登龍劈死,然後橫刀自刎而死。


    沈宗培在重重包圍之下,仍如煞神一般,近於瘋狂的砍殺。


    雲漢一麵動手,一麵高喝道:“你們退後圍住他們,放箭!”


    沈宗培聽了,心中不由大驚,明白要是那樣,自己就隻有挨射的份兒了,再無還手的機會。


    暗中一咬牙,便命自己身邊的幾個弟兄,合力向敵方人群中衝去。


    常言道:“一人拚命,萬夫難當。”何況他們這十幾個人,無異十多隻猛虎,一陣衝殺,叛徒們死傷了不少,但是沈宗培和他那十幾位弟兄,也終因四麵受敵,力戰而死。


    歐陽清眼看著大勢已去,他縱聲大笑,一招逼退了雲漢,身形倏地倒縱迴去。


    雲漢高喊一聲:“你走得了嗎?”


    他一聲未了,歐陽清猛一轉身,雙鈞一分,兩名叛徒的腦袋都添了個窟窿,左腳飛起,又踢中一名叛徒的前胸,胸骨立斷,人也被踢出去一丈多遠。


    跟著,他又雙鉤全交右手,左手取出來兩粒磺磷彈,揉去蠟皮,抖手打向人叢。


    “轟”的一聲響,燒得那群教徒們一陣號叫連天。


    這時把個雲漢驚得呆了,卻怒惱了那位背叛排幫的領導者刑堂舵主雙頭蛇桑天良。


    他縱過來,掄起左手練子點穴極,纏住了歐陽清右手的雙鉤,右手點穴钁掄起來,砸向歐陽清的頭頂。


    歐陽清向右一閃,探左手攫住了練子,但那極頭仍然砸在左肩上,疼得他身形一晃,桑天良卻突然撒手,右掌向歐陽清左胸推來,口中喝道:“我來送幫主歸位!”


    歐陽清眼見對方一掌推來,他並不躲閃,容對方的右掌發出了一大半了,前胸反而向掌迎了上去,冷哼一聲道:“你還不配!”


    桑天良一見歐陽清迎掌撞來,心思:“你歐陽清這不是找死嗎?”


    心念動處,右臂上貫勁,掌力又增強不少。


    他卻沒有料到,這正是歐陽清與他同歸於盡的打法。


    就在他挺胸迎掌的時候,右手的雙鉤掛進了對方的左肋。


    “哎……呀呀!”兩聲慘叫。


    歐陽清的一個身子,被桑天良一掌推出去八九尺遠。


    桑天良也被歐陽清的雙鉤,在左助下,撕裂了碗大的一個窟窿,兩人全都痛昏了過去。


    就在兩人雙雙倒地的瞬間,雙鉤震飛的那一支練子點穴钁飛拋出去老遠,正又打在那發怔中的雲漢腿上,他也是“哎呀”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這一招傷了三個人,場中人都看得呆了,一時不知所措。


    歐陽清就有那麽狠,他拚出最後的一點內家勁力,從地上一躍而起,兩大步走到桑天良身前手起鉤落。


    桑天良一顆腦袋,也被削離頸項。


    他仰天一陣大笑,方要橫鉤向咽喉上抹去,陡地一石飛來,擊鉤脫手,跟著一人高聲喊道:“兄弟,何必出此下策,老哥哥來了!”


    跟著就見從山口危石上,飛縱而來一人,已然跑得滿身大汗了。


    歐陽清瞪眼一看,認出來是當年老幫主踏波無痕奚平,張口喊了一聲:“老哥哥,我……”話未說完,張嘴吐了一口鮮血,人卻向後倒去。


    奚平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探手一托,抱住了歐陽清,哀衷地道:“兄弟,都是哥哥害了你……”是以話未說完,老淚縱橫,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來,那班被脅從投敵的排幫弟兄,立被感動得天良發現,發一聲喊,掉轉過來槍頭,殺向了混入的天蠍教徒。


    在這時,那看守倉庫的一位舵主,和兩位頭目,一見忠義堂起火,以為幫主完了,就點燃了倉庫,率領弟兄一路苦戰,衝下山來。


    二人一想,要報仇除了雲門世家之外,沒有人挑得起這付重擔,於是就連夜奔來了雲門穀。


    此際火勢蔓延得遍及整個西陵峽,黑煙遭山風一吹,彌漫了半個天。


    踏波無痕奚平見狀,知道酉陵峽不能再停了,就從地上抱起來歐陽清,飛奔下山,找到了自己的小船,向虎牙山而來。


    雲門世家四代宗主雲靖父子聽了那守護倉庫舵主述說,早已忍不住熱淚盈眶了。


    雲霄道:“爹!我們還是趕快點去才好,最低限度也能給歐陽清伯父收個屍呀!”


    雲靖點了點頭,父子們方收拾了一下,還沒有出門,又是一個壯漢進來稟道:“門口有一個老人家,說是叫奚平的求見。”


    雲靖聞言又是一怔,立即跑出門去一看,認得是踏波無痕奚平,忙上前見禮道:


    “老哥哥!累你也跑一趟,歐陽哥哥的屍你收起了吧?你要晚來一步,我這就動身走了。”


    奚平道:“你們是怎麽知道消息的?”


    雲靖道:“有一位舵主和兩位頭目,帶傷跑來雲門穀,我才知道歐陽兄出了事。”


    奚平道:“其實歐陽兄弟他並沒有死,不過受傷很重,我已送他來了,現在車上。”


    雲靖聞言,忙即一聲吆喝,喚出來雲霄、雲超、雲超三兄弟,奔出門去,從一輛車上抬下了歐陽清,就送到雲靖的書房中去。


    一麵又讓奚平進屋,跟著三位小兄弟也向奚平見過了禮。


    奚平一麵還禮,一邊翻眼問道:“老弟!我記得你不是有四位公子嗎?還有一位呢?”


    雲靖歎了一口氣,道:“老哥哥!實不瞞你,這就叫家門不幸,出了逆子。”


    奚平冷哼了一聲,道:“你說說看,是怎麽一迴事?”雲靖道:“我那第二個兒子雲漢,老哥哥是見過的,在兩個月前,他失蹤了,後來霄兒從天山迴來,說起隱居在謝坪的雷天化,才知道小畜生投入了天蠍教。”


    奚平聞言麵色方始緩和下來道:“是這樣的。”


    雲靖道:“莫非那小畜生已闖出了什麽禍事嗎?”


    奚手道:“豈但是禍事,挑了我那西陝峽,策反排幫總舵的舵主,打傷了幫主歐陽清,全是他一個幹下的絕活,這一來,你們雲門世家更可以名震四海了……”他話沒有說完,雲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老哥哥!這些事雲靖實不知情,既然逆子闖下這樣大禍,這定當把他捉迴來,聽由發落,雲靖這裏先請了。”


    奚平見雲靖這個樣子,知道自己又把話說得重了,忍不住老淚縱橫,探手攙起了雲靖,道:“這又怎能怪得了你,大丈夫免不了妻不賢子不孝,隻要你知道就行了,眼前的事,還是設法去救迴來那歐陽兄弟的愛女才是……”天下就有這麽巧事,又是話未落地,一個壯漢進來稟道:“門口有位叫韓翊的老頭,同著男女三四個人,要見大爺。”


    雲靖聞言,忙向雲霄招手道:“霄兒!你去看看去。”


    雲霄應聲走出門來一看,認得出是巧手方朔同著楊海平、施琳二人,另外還有一位形色狼狽的姑娘,看著有點麵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來。


    韓翊等三人一見門內出來的美書生,正是在阿房宮救他們的那位,由不得驚噫了一聲。


    施琳道:“啊!你就是那個什麽落拓江湖一狂生呀!原來是雲家的人。”


    楊海平驀地一拍掌道:“我真笨!家在虛無縹緲中,不就是天上的雲嗎?可就沒想起來……”那位姑娘翻了一下眼,探手抓住了雲霄,道:“你是……霄哥哥?”


    雲霄聞言一怔,抬托起那姑娘的臉,仔細地一看,發狂般叫道:“啊!你是霞妹妹呀……”他這一聲驚叫,許是聲音大了些,驚動了屋中人,當先跑出來了雲靖,就隻喊了一聲:“霞兒!苦了你了。”


    這位姑娘就是歐陽清的獨生女歐陽玉霞,她還認得出雲靖來,就隻喊了聲:“叔叔!”人已哭倒在地了。


    隨後,屋中又來了奚平,他們又免不了一場流淚,在雲霄力慰下才止住淚水,方始讓客進屋。


    雲霄先引著歐陽王霞和施琳二人進入後宅,去見他母親周氏夫人。


    前廳中的韓翊,卻和奚平是老相知了,本來在平常見了麵,都要先玩笑一陣,此際卻滿懷著滿腔心事,大廳中顯得有些沉悶。


    忽見雲超慌慌張張跑進來,叫道:“爹!二哥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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