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對啊,望海城主梁大人這次真是功勳卓著!”


    “對對!真是年輕有為啊,還是多虧了遼河郡王知人善任,向朝廷舉薦梁大人,這才是最關鍵的,哈哈哈,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嘛!”


    隨著馮若愚的敬酒,下首那一桌的官員紛紛開口稱讚,氣氛熱鬧非凡。


    梁誠端起麵前的酒盞,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忽然覺得自己和身邊的這些人格格不入,不禁有些恍惚愣神起來。


    看著那琉璃酒盞中通紅的葡萄美酒,梁誠腦海中閃過望海城遍


    地血汙的街景,那一盞美酒仿佛也散發出血腥之氣,讓人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梁誠緩緩放下酒盞,搖頭道:“馮師兄所說的大功,在下愧不敢當,這次望海城死傷慘重,幾乎半城的百姓都因此罹難了,這酒……我喝不下去。”


    梁誠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仿佛是一顆不合時宜的小石頭丟進了蛙聲喧鬧的池塘,頓時四下裏都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有一些尷尬。


    “哈哈哈!謙虛!師弟你這是謙虛啊。”馮若愚見冷了場,氣氛極為尷尬,忙說道:“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雖然望海城付出了些許死傷,但是大玄國也因此開疆拓土萬裏之巨,我看這是非常值得的,這生意做得!哈哈哈!”


    “對對!處大事者不拘小節嘛,馮大人說得有理。”


    “嗯,好,舍小而就大,對大玄國而言是賺到了!哈哈哈!”


    下麵的官員連忙接著馮若愚的話頭說了起來,人聲嗡嗡,那歡快的氣氛幾乎又要迴來了。


    梁誠察覺到由於自己心情不對,搞得氣氛有些尷尬,也有些後悔,有心想彌補一下,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看。


    原本梁誠打算順著馮若愚的話頭接幾句好話,把場麵圓過去就好,可是忽然聽到馮若愚那句“這生意做得”的話,忽然氣往上衝,一下子按捺不住了。


    梁誠忽地伸掌往桌上一拍,“啪”一聲大響,就像是驚堂木的效果一般,整個大堂逐漸熱鬧起來的氣氛一下子又被打斷了,變得鴉雀無聲,就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梁誠怒道:“馮師兄,這可是千百萬條鮮活的人命啊!可不是什麽生意!”


    “呃這……”馮若愚端著酒盞十分尷尬,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


    於子山在一旁,眼睛看了看遼河郡王,又看了看梁誠,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尷尬。


    坐在遼河郡王另一側的石清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雖然在場之人數他修為最高,可是石清泉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現在無論說什麽都不合時宜,於是幹脆默默不語。


    遼河郡王唿延若塵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可隨即臉色又緩和下來了,接著他端起酒盞,看向梁誠。


    “梁師弟說的沒錯,我大玄國不該忘了那些為國盡忠的死難者,來,大家一起!這一盞酒是敬望海城的那些死難者的。”


    說完,唿延若塵率先幹了手中的酒盞。


    “對對!大家不該忘了為國捐軀的英雄們!大家滿飲此杯,向他們致敬!”


    “是是!是該這樣……”


    一眾官員連忙舉杯共飲,梁誠的五感何其敏銳,早已察覺唿延若塵心中不快了,作為屬下,也不好駁了主公的麵子,於是也隻好一言不發,將手中的酒盞慢慢喝幹了,這一盞醇香的美酒,不知為何竟變得如此苦澀!


    漸漸地,坐中的氣氛又開始熱鬧起來,隻不過大家發現這位年青的望海城城主好像有些不識抬舉,於是也都不再多理


    會他了,言語中都開始巴結起遼河郡王來。


    遼河郡王唿延若塵一邊和這些下屬說著話,一邊起身走到了桌子的另一側,在有意無意之間,就距離梁誠越來越遠了,石清泉默默看了一眼梁誠後,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跟隨在遼河郡王左右。


    梁誠坐在那裏看似神思不屬,但是早將這一切看到眼裏,卻也沒往心裏去,心想趨炎附勢本來就是常見之事,沒什麽好奇怪的。


    自己隻要不去在乎,這些小動作也就傷害不了自己,所謂“不求到處人情好,不飲任他酒價高”,不對旁人有太高的期望,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失望。


    卻說在那廂被一眾下屬捧上了天的遼河郡王身畔卻是很熱鬧,鬧哄哄的都是歡聲笑語和奉迎之辭,雖然殿下自己連連謙遜不已,但是心情顯然也漸漸變得愉快起來。


    戶部的這一眾官員往來敬酒,越說越是熱烈,都在交口稱讚遼河郡王知人善任,並且還越說越離譜,到了最後,在眾人口裏仿佛遼河郡王唿延若塵才是望海城一役的大功臣,說得像是這為國開疆拓土上萬裏的功勞,都該全部歸功於他一般。


    梁誠遠遠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泛起一陣荒誕的感覺,並且也對自己先前的激烈反應感到有些意外,這種發現曾經熟悉的一切都變得很陌生的感覺真是讓人煩惱。


    見到梁誠這個樣子,於子山連忙湊了過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讓梁誠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畢竟身旁還有一個關心自己的朋友,頓時不再像先前那麽孤獨了。


    梁誠雖然也在與於子山隨口談論著一些瑣事,但是一顆心早就不在這裏了,腦子裏思潮起伏,想著一些已經逐漸遠去的人和事。


    忽然梁誠想起自己那兩位鎮守在安西關,在那裏曆經生死的師兄弟李子龍、趙德勝他們,記得在上次相遇之時,梁誠就一直覺得他們的性格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多變化,似乎多了一些隔閡與冷漠,梁誠曾經對此感到十分疑惑不解,現在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原來經曆過戰場廝殺和生死磨難的人,就會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即使迴到了以前熟悉的環境,也會顯得和大家格格不入。


    這是因為以前的心境早已就丟失在血腥的戰場中,再也找不迴來了。現在的這顆心,已經經曆了太多血與火的磨難,無論如何已經迴不到過去了。


    “子山!子山你來!”突然唿延若塵遠遠招唿於子山過去。


    於子山隻好歉意地對梁誠道:“誠哥,我去去就來。”


    說完於子山站起身走了過去。


    唿延若塵拉著於子山對一位紫袍官員道:“來,我給你們介紹認識一下,這位是……”


    梁誠早已看出了遼河郡王殿下今天對自己顯然有些不滿,這是要故意晾自己一下,不過他的心中也不在意,因為他對大玄國的這個官場已經心生厭惡,覺得這種日子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梁誠心想,自己也許是時候該靜一靜了。


    第五百四十章 於子山的符籙之道


    酒宴散了之後,遼河郡王仿佛又變了一個人,走過來很關切地詢問梁誠迴京後有什麽下處,若是沒有的話可以隨他一同迴郡王府上休息,語氣聽上去又變得十分親切隨和,充滿了對梁誠的關心。


    梁誠心中暗道,這恐怕就是傳說中恩威並施的帝王禦下之術吧,轉瞬之間就可以讓臣下經曆冰火兩重天,體驗到得寵時的榮耀和失寵時的悲催,好讓你在兩者之間細細斟酌,懂得怎樣在主君麵前保持順從。


    沒想到遼河郡王運用起這一套來竟如此熟練!這哪裏還是梁誠記憶中的那位孤傲而不失親切的唿延師兄,梁誠心底不禁感慨,權力真的是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


    梁誠畢竟不傻,知道自己可不能得罪自己的這位主公,於是強壓著心底的那一絲厭惡和一心隻想著離開的念頭,臉上卻做出感激的神情道:“卑職多謝殿下關心,隻是卑職已有下處,就不到府上攪擾了,殿下不必掛心。”


    唿延若塵雙目直視著梁誠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麽來,過了少頃,才微微一笑:“那好,梁師弟,我們明日一早在朝堂上見吧。”


    站在他身後的石清泉微笑著朝梁誠微微點點頭,口中無聲地開合了幾下,梁誠看得出他所說的是“身不由己”四個字,於是微微頷首,表示理會得他的意思。


    梁誠目送著位高權重的遼河郡王殿下在官員們眾星捧月一般的的擁簇下走出了謫仙樓,登上獸車徑自迴府去了。


    待遼河郡王走遠之後,眾位官員也紛紛登車離場,根本就沒人與梁誠多說半句話,甚至連眼光都沒有往他這邊瞧上一眼。


    梁誠在心底暗暗歎了一口氣,心道也不必感歎世態炎涼,這就是官場,身處其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略略感歎片刻之後,梁誠正準備安步以當車離開謫仙樓,再隨便找個驛站暫且棲身時,忽然身後有個聲音說道:“誠哥,怎麽樣,我現在這個收斂氣息的符籙效果如何?”


    梁誠聞言急忙迴頭看去,卻見於子山懶懶站在後麵隱蔽處,整個人卻沒有發出任何氣息,無怪梁誠並沒有發現他一直站在那裏。


    梁誠驚訝道:“咦!子山,你剛才不是已經登車離去了嗎?我是親眼看見的,怎麽還會在這裏?話說你這個收斂氣息的功夫好生厲害!愚兄完全沒有發現你的存在。”


    “哈哈哈!”於子山得意地笑了起來:“誠哥,這是我煉製的符籙,先前上獸車走掉的那個我呢,是一枚分身符。你為何沒能發現我的氣息呢,是因為現在我貼在身上一個符籙,這符籙是寧息符。怎麽樣,厲害吧!別說是你,就連你那個趨炎附勢的分神期結拜大哥都沒看出什麽破綻來。”


    “當真厲害!”梁誠點頭道:“確實毫無破綻!至於石大哥嘛,人各有誌,也不必去說他,何況他也沒做什麽不利於我之事。”


    子山笑道:“誠哥你真是太厚道了,走吧,到我府上去,那日匆匆一別,我們兄弟好些話都還沒來得及說,今晚咱們就可以好好聊聊了。”


    梁誠微笑道:“子山,你好大的膽子!遼河郡王殿下有意要冷落我,你不按郡王的意思辦事,就不怕他不高興嗎?”


    “哼!”於子山道:“我這大舅哥自從做了郡王之後,威勢越來越重,相處起來確實不像以前那麽隨便了。我平日當然不會去招惹他,可是他也不能完全管住我吧,要是別的人嘛,我還可以聽他的話不去理會,可我要是連誠哥你也不理,那我的良心不就是讓狗吃掉了嗎!我才不管他呢,反正今晚你得到我那裏去住。”


    梁誠不願意為此連累於子山,於是推辭道:“誒——還是算了,子山,你那府邸現在名叫清河公主府,我一個外人,半夜跑到公主府那不合禮數,旁人說起來也不好聽。所以我還是找個客棧隨意將息一晚就好,就不到府上去打攪了。”


    “這你就多慮了誠哥。”於子山笑道:“永安城早就流傳著這麽個笑話,說我這個駙馬都尉活得就像是個鰥夫,清河公主永遠都身在千機門,從來不迴府的。所以啊,你就是半夜去府上,也隻會看到帥氣的駙馬都尉一個人夜不能寐,長籲短歎,獨守空房。所以那是沒有半點忌諱的,哈哈哈!”


    聽到於子山自嘲的笑聲,梁誠也搖頭苦笑:“還有這個說法?既然如此,那麽愚兄就不客氣了,走吧,咱們安步以當車,這就出發吧。”


    “嘿嘿!”於子山卻一笑,拉著梁誠走到了路口的拐彎處,隻見一輛獸車正靜靜等在那裏呢,看到於子山過來,上麵的車夫招唿道:“老爺!”


    梁誠對於子山笑道:“原來你的車就走到拐彎處就停了啊,這一下我算是享福不用走路了,哈哈哈!”


    於子山道:“走什麽路,省著點腳力吧誠哥,有車不坐那是浪費。”


    說完拉著梁誠上了車後說道:“於才,可以出發了。”


    話音剛落,獸車便飛奔起來,在夜晚空曠的街道上跑起來分外平穩。


    梁誠在永安城已經不是初來乍到,早已經知道了國都的交通情況,知道在這裏,達官貴人出行有兩種選擇,要麽在天空的飛舟中,要麽在街道的豪華獸車裏。


    而普通人也有兩種選擇,要麽使用那種遁地而行的獸車,要麽自己用腿走,這規矩可是涇渭分明,不容逾越的,所以在這永安城中,權貴和普通之人也好像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之中。


    這時於子山已經在寬闊的車廂裏坐下,伸手從旁邊的座位上拿起一個紙片,看上去外形像是一個小人,衣著打扮倒是和於子山現在身上所穿的是一模一樣,小紙人的後背上還繪製著一些複雜無比的符文。


    “喏!誠哥你看,這個玩意兒就是分身符,是我自己煉製的。先前就是用它化


    作我自己的模樣,瞞過了在場的所有人,讓大家以為我已經驅車而去了。”


    梁誠大感興趣,忙伸手接過分身符來仔細觀看了半晌,驚訝道:“子山,你的這個符籙的繪製之法完全走上了一條和我不同的道路,這符文是怎麽迴事?看上去好生怪異,憑我的這點造詣,真是完全看不出來這個符籙是什麽個道理。”


    “哈哈哈!”於子山十分得意,聽到以梁誠這樣高深的造詣都看不懂自己所繪製的符文,頓時高興得合不攏嘴。


    於子山得意地解釋道:“誠哥,其實這符文也不難,我給你解釋一下,你看這裏,符文中開初這一筆的走向實際上是山澤損卦象的略微變形,所謂損卦山下有澤,山高澤深,損其深,增其高,減損……”


    梁誠頓時頭大如鬥:“等等,子山你還是別解釋了,你這是對牛彈琴啊!這些東西對你來說很簡單,但是我完全搞不懂,看來我這一輩子也別想繪製出這種符文了,所以還是省點力氣就好,你就不用分心勞神地向我解釋了。”


    於子山也一笑住口,不再向梁誠解釋這個奇怪的符籙的符文繪製原理了,因為他現在也反應過來了,繪製這種符籙,是要以占卜術為基礎的,而梁誠顯然不具備這個基礎。


    在路上梁誠不免又將望海城最近發生的事情又細細和於子山說了一遍,於子山聽了之後憤慨道:“這個魏鴻霖,身為當朝左丞相,行事竟如此荒誕,真是罪不可恕!我看望海城的損失,責任全部都在他的身上!”


    隨即於子山又對梁誠說道:“誠哥,數天之前就有傳聞說魏鴻霖迴京之後就被扣起來了,據說魏府也被抄查了,隻是當時的傳聞很模糊,具體的情況都不明確。聽你這麽一說我現在明白了,魏鴻霖肯定罪責難逃,連帶著三皇子也要跟著倒黴,難怪我大舅哥今天這麽高興。”


    梁誠道:“遼河郡王現在地位越發穩固了,其實像我這樣的小角色在他手下已經是可有可無了,何況我現在已經厭倦了這個官場,覺得是時候該歸隱山林了。”


    於子山笑道:“誠哥啊,你看你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的!什麽歸隱山林?這話是你這樣的少壯之士該說的嗎?好了,我知道你在望海城經曆了磨難,心情難免灰暗,可是這些事情終究會過去的,相信我,過幾天就會好的。”


    梁誠聞言卻搖頭不語。


    於子山又勸解道:“誠哥,你還在生我大舅哥的氣吧,其實他那個人就這樣,你也要站在他的位置替他想一想,他這樣做其實也是沒辦法。他現在手下籠絡著那麽多人,所以這種禦下的手段總要有一些的。今天他故意敲打你,說明實際上他心裏是非常器重你的,所以啊,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要往心裏去,過了今天,在明天入朝後你就知道了,在他心中,你還是左膀右臂。”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不虞之譽


    梁誠點點頭,心中還是有些不以為然,也並不在乎今後遼河郡王會怎麽對待自己,可是這些話卻不必告訴於子山,所以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不久梁誠就和於子山迴到了府中,兩人暢聊了大半夜,梁誠又仔細看了看於子山的氣色,覺得狀況還不錯,上次所見他那因為遭遇天劫所導致的鬢邊白發全部都轉黑了,臉上的那些細小皺紋也消失了,再也不見一絲老態。


    不過梁誠到底有些不放心,擔心於子山上次因為煉製轉運符受到了損害的身體還會出什麽變故,於是又手撘於子山左手脈門仔細檢查了一番。


    在這之後梁誠發現於子山在其他方麵並無大礙,就是損失了壽元,由於服下了長生丹,又彌補迴來了三百年,總體來看於子山這融合修士大約五百年的壽算一進一出是折損了約莫兩百年,也算是有些損失慘重了。


    梁誠放開於子山的左手說道:“子山,你上次煉製轉運符幾乎將自己的壽元折損殆盡,如今已經是在消耗長生丹帶給你的額外三百年,所以你今後千萬不要再去煉製那轉運符了,若是出了同樣的意外,那會當場要了你小命的。”


    於子山聞言一伸舌頭:“知道了誠哥,我不會再冒險煉製那轉運符籙了。”


    梁誠看了看於子山,又叮囑道:“你今後要抓緊修煉,千萬要在三百年內進階結丹,那樣的話,壽元的問題就不大了。”


    於子山點點頭:“沒問題的,別的不說,我於子山好歹也是進了天罡院的人,資質不算差,資源也沒問題,哪裏會要那麽久才進階,頂多三五年之內我就一定會進階結丹,順利從學院出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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