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百合走了,中年人又對苗英道:“敝人與四海縹局另作解決,夫人如果沒有事,就容我們告退。”


    苗英一時沉吟未決。


    中年人又冷笑道:“夫人,如果青城三老得知今天的情形,隻怕你也未必能輕鬆的。長江水寨人才旦眾,尚不足與青城對抗,你要三思而行。”


    苗英頓了一頓道:“是祁百合自己來找我的。”


    中年人道:“他糊塗,青城三老可不糊塗,所幸沒發生什麽事,而且青城三老自己出頭與四海鏢局解決以前那些糾紛,你的目的已達到了,還是就此罷手的好。”


    苗英幹笑一聲道:“台端既與青城三老相識,妾身自然要賣台端一個麵子,台端請便吧!”


    中年人朝展毓民一比手道:“展老英雄,我們換個地方再談,到敝舟上去如何?”


    展毓民道:“自然可以,寶舟在什麽地方?”


    中年人道:“就泊在水寨外不遠處,我們步行過去,其餘各位也不妨即刻登舟,我們邊行邊談。”


    展毓民點點頭,跟他並肩領頭走去。


    阮雄道:“師父,您一個人跟他去談不太妥當,是否要弟子追隨前往?”


    展毓民道:“不必,我一個人就行了。”


    中年人卻笑道:“阮世兄一起去也好,他是四海鏢局的副總縹頭,有些問題要他去解決。”


    齊碧霞道:“我也去。”


    中年人搖搖頭道:“不必了,有些問題還是男人來解決比較適合,我們的談話也比較自由些。”


    齊碧霞還要爭,卻被展毓民用嚴厲的眼色止住了。


    齊蒼霖招唿大家上船。


    展毓民與阮雄卻跟著那中年人走了。


    三條大船遙遙跟隨,眼看著前麵三人登上一條中型快舟後,張帆啟碇,卻不知他們談些什麽。


    阮雄上了小船之後,訝界尤甚,因為那是一條十分華麗的畫肪,舫中坐著兩個麗人,居然是尤美娘與尤麗娘姐妹。


    展毓民笑道;“林老弟,你可用真麵目相見了。”


    那中年人撕下嘴上的虯髯,接過尤美娘送來的毛巾,擦去了瞼上的油彩,赫然正是林佛劍。他微微一笑道:“在下請二位到此,原是打算以本來麵目相見,否則就會叫美娘她們避開了。”


    展毓民笑道:“無論老弟跟我在哪兒見麵,你都騙不過我這雙老眼,而且我早就認出是你了。”


    林佛劍一怔道:“祁百合與我相處十多年,我的易容將他都哄過了,卻騙不了前輩,足見前輩法眼高明。”


    展毓民笑道:“你的易容術無懈可擊,連聲音都變了調,老朽絕難認出。可是老弟那一柄無刃劍卻泄漏了身份。”


    林佛劍笑道:“原來前輩是從劍上認出我的,我怕祁百合看出來,所以才背著他出手,因此震開他的劍時,動作慢了一點,害前輩受了一點輕傷。”


    展毓民道:“沒關係,如果不是老弟蕩開那一劍,老朽所受的傷還要重一點,說來老朽還應該謝謝老弟才對。”


    林佛劍道:“那一式‘含沙射影’必須在對麵才能化解,所以晚輩先救下了他,再替前輩解圍。這倒不是晚輩特別偏重於他,照他今日的行為,前輩殺死他並不為過,隻是時地俱非所宜,晚輩才鬥膽請前輩暫時貸其一死。”


    展毓民笑道:“我並沒想殺他的意思,從他的身手談吐,我知道他背後必定有一批健者為其撐腰,殺死了他,一定會惹出許多麻煩,可是他糾纏不休,我逼不得已。”


    阮雄道:“我們已經會過柳小姐,除了聽到過祁百合之外,更約略知道一些林兄的事,可是我們實在不明白......”


    林佛劍苦笑一下道:“柳如昔原名柳菲菲,他們都是青城三老的後人,阮兄早已知道我是青城出身,隻此已足,其餘的不必再追究了。”


    阮雄道:“家父偶過青城,與今尊交過手,才知道青城山中,有些精通劍技的隱士。林兄的先人是否青城三老之一,青城另外那兩家又是什麽情形呢?”


    林佛劍道:“青城山中居住了不少劍術世家,寒家隻是其中之一,家父卻不夠資格列名三老。”


    阮雄忙問道:“青城三老又是什麽人呢?”


    林佛劍道:“青城不是一個門派,卻有著嚴密的組織,山中居民俱擅武功、劍術,卻不得與世往還。山中另有一套製度,由劍技最高的三家執掌一切事務,目前當政的是柳大樹、祁逸民、聞達三位老人家,稱為青城三老。”


    阮雄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三個人管理一個地方,意見難免分歧,怎麽能維持秩序呢?”


    林佛劍笑道:“阮兄錯了,青城山隻是一群愛好清靜的武林人聚居而已,並不是一個國家或一個門派,權限之爭是不會有的,青城三老也隻是負責維持傳統的精神與紀律,此外各管各的事,更談不到什麽爭端了。”


    展毓民很感興趣地道:“這倒是個很有趣的地方,青城山的人除了練武之外,還做什麽呢?”


    林佛劍道:“什麽也不做,山中可以自給自足,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由當事者派人出外采購,男耕女織,讀書練武,過的是平靜而安定的生活。”阮雄道:“這種方式生活有多久了?”


    林佛劍道:“我也不清楚,大概總有百多年了吧!”


    阮雄道:“百餘年來不為人知,倒是不容易,難道山中的人,每個都能安於那種平淡的生活嗎?”


    林佛劍道:“山中牛活很富足,無憂無慮,年輕的偶而也有靜極思動的,出去曆練了一番後,仍是覺得外間不如青城山生活悠遊自在,多半會迴來的,而且山中也有嚴密的紀律,限製山中人出外生事,所以一直維持著平靜。”


    展毓民道:“你們不出去,外人卻可以進去呀!”


    林佛劍道:“青城山四麵都是高峰峻嶺,隻有一條通路,有人看守,外人很難人內,即使有一些特殊的人,進入山中,愛上那裏的平靜生活,也就不作出山之想了。”


    展毓民笑道:“我有個師弟羅土遠,大概就是人了青城後,樂不思出,就在那兒留下了。”


    林佛劍笑笑道:“這個可不知,外來的人也不少,並不一定用真姓名。青城山來者不拒,隻要有誠意並不追究過去,所以前輩的師弟是否在青城山,恐怕除了他本人外,誰也不得而知,而且入山的人,多半拋棄了原有的姓名與身份,開始新的生活,展老這個問題晚輩無法迴答。”


    展毓民見他設詞規避,也就笑笑不問了,變換話題道:“青城山有什麽規矩呢?”


    林佛劍道:“也沒什麽特殊的,無非是限製人將消息外泄而已,所以雖不禁人出去,卻規定不得以青城身份在外招搖,因此我一宣布祁百合的身份,就把他嚇住了。”


    阮雄道:“林兄說苗英利用祁百合進行一項陰謀,那又是指何而言呢?青城山既然禁止泄露身份......”


    林佛劍道:“青城山還有一項規定,如果本山的人被外人殺死,則全山一定要替死者報仇。


    “苗英是惟一知得青城虛實的人,她想借你們的手,殺死祁百合,以激起青城與你們為敵,青城實力雄厚,祁百合隻是二流腳色而已,前輩如果真殺死了他,立將招來許多麻煩。”


    展毓民道:“我明白了,可是祁百合為什麽要找我們的麻煩呢?我們並沒有惹著他呀!”


    林佛劍道:“事因柳菲菲而起,她是私自出山的,青城雖不禁人出去,卻必須取得三老允許,不告而出,是很大的罪行。祁百合怕你們到青城去生事,使柳菲菲獲罪,所以才想在這裏攔住各位,以免柳菲菲獲罪。”


    展毓民道:“我們並沒有說要到青城去呀!”


    林佛劍笑道:“青城山的耳目遍及天下,柳菲菲跟美娘姐妹在雞鳴寺談話,何月兒前輩在旁偷聽,都被青城山的眼線看在眼裏,這部門是祁家主管的,祁百合得知消息,判斷各位的行程必為青城,他本來是出外辦事的,得知消息後,不及迴山,就趕來阻止各位了。”


    展毓民笑笑道:“我們是計劃到青城一行,不過我們的目的是打聽閣下的事與探索羅土遠的下落。”


    林佛劍道:“那簡直是多餘,我已與青城脫離關係,聲明永不迴去,到那兒也探聽不出什麽的。至於羅土遠,我已經說明過,也不會有結果的。”


    展毓民道:“我判斷羅師弟必在青城。”


    林佛劍道:“前輩一定不信,不妨去碰碰釘子。”


    展毓民笑道:“閣下何不幹脆明白告訴我們,也免得我們多跑一趟,惹起不必要的糾紛。”


    林佛劍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不過打探青城山倒不如多了解神秘門!”


    阮雄道:“神秘門沒聽說過,你別想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不過我倒要問你,為什麽一定不讓我們保鏢?”


    林佛劍微笑道:“我覺得武林人從事鏢行,以技求利,是有讀武學的神聖與尊嚴。”


    阮雄道:“天下鏢局那麽多,你為什麽隻找四海一家?”


    林佛劍道:“因為四海鏢局規模最大,名氣最盛,四海鏢局關了門,其他的人自然就會知難而退。”


    阮雄笑道:“林兄這話分明是騙人,你自己也不會相信吧?


    保鏢是武林人惟一正統的求生之途,假若我們不幹了,別家的生意更好,於得更起勁了。”


    林佛劍想了一下,覺得剛才的理由實在太牽強了,隻得另行設詞道:“其他人是真正為了求生,而且他們的武功也很平常,我不屑去管。


    “你們保鏢則是求名重於求利,同時你們都是出身名家,武功造詣也夠水準,我才要多管閑事,不許你們冒瀆武學的尊嚴。”


    阮雄怒道:“你這不是狗拿耗子嗎?人各有誌,憑什麽你要幹涉我們的行動,限製我們做什麽呢?”


    林佛劍笑笑道:“憑我這支劍,隻要你們四海鏢局開門一天,我就非管下去不可,一直到你們歇業為止。”


    阮雄正待發作,展毓民將他止住道:“閣下盡管強詞掩飾,展某仍然知道你言非本衷,何不幹脆說個明白呢?”


    林佛劍道:“我就是這個說明。”


    展毓民道:“展某知道必有他故,而且也想得到是為了羅師弟的成分居多,閣下一定不說,我們隻有到青城去求證,那樣一來,可能會牽涉到柳菲菲了。”


    林佛劍笑道:“柳菲菲的事已經被青城三老知道了,柳大樹僅此一女,她也沒做出什麽大不了的事,諒來不會有多大處罰的,何況她的事也與我無關。”


    展毓民道:“她是為找你而出山,如果我們硬找上門去,以她為借口,照青城的規矩,恐怕事情就嚴重了。”


    林佛劍笑道:“我說過她的事與我無關。”


    展毓民道:“她因你而受過,你於於心何安,把話說明了,免去我們青城之行,也省了她的麻煩。”


    林佛劍道:“我的事無可奉告,青城山也沒有羅士遠。你們如存心為此,此行必無結果,何況現在你們不去也不行了,青城山還有一條規矩,凡是山中的人在外受了挫敗,青城必不甘休。


    “你們公開地擊敗了柳菲菲與祁百合,必須去了斷一下,否則後果將更嚴重。我請二位到此,主要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現在話講過了,二位請便吧!”


    展毓民微感愕然道:“我們不去又能怎麽樣呢?”


    林佛劍道:“那青城就會找出來,柳大樹與祁逸民都是氣量很窄的人,又愛護短,他們不僅自認青城劍術無敵,而且也認為天下第一,他們的兒女雙雙受挫,哪能忍得住?等他們出來,隻怕乾坤門下能保全的沒幾個了。”


    展毓民慍然道:“這是什麽話?”


    林佛劍笑道:“是真正的老實話,青城的人是不容許有失敗的,一人之恥,將以十人之血來洗的。”


    展毓民頓了一頓道:“聽你這樣一說,青城山的人不是清高而是狂妄,他們不出世並不是為了怕事,而是認為天下武林人不足為敵,不屑出來而已!”


    林佛劍道:“這樣說也未嚐不可,不過照柳菲菲與祁百合的技藝看來,他們並不是自尊自大,多少還有點把握。”展毓民道:“閣下也是這種想法嗎?”


    林佛劍道:“我沒有,所以我才離開青城山,我瞧不慣他們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也不同意他們閉門自大的狂妄,更受不了他們的蔑視。


    “青城山是一塊安靜的樂土,卻不是適合一個年輕人居住的地方,除了祁柳聞三姓之外,他們不容許第四個姓氏在那兒發展。”


    阮雄頗為了解地笑道:“閣下在那兒好像很不得意?”


    林佛劍淡然地道:“也不見得,我在那兒也算備受優待了,隻是我受不了那兒的約束,還有是為了一點私人的緣故,不值得一談,我的話到此為止。”


    展毓民道:“假如青城山真是那麽蠻不講理,我去找他們與他們出來找我有什麽差別呢?”


    林佛劍道:“青城三老中,聞達是比較通情達理的一個,所以到青城山去,至少可以用公平的決鬥解決問題,前輩的劍技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能彌補招式的不足,尚可與之一決,能勝過他們,自然問題都解決了。即或敗給他們,也不至於將問題鬧得太大,所以青城之行必須從速。”


    展毓民想了一下才道:“還有一個問題,我問過好幾次了,希望你最後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複,敝師弟羅土遠到底是不是落腳在青城山?”


    林佛劍笑笑道:“我也答複過了,青城山沒有這個人,南荒劍叟羅士遠與青城山毫無關係。”


    展毓民道:“不,我想一定有關係。”


    阮雄卻笑道:“師父,我們走吧,我想林兄已經給我們一個很滿意的答複了。林兄,前兩次我們雖然也曾蒙你賜予援手,但都是我們能力所能解決的,這次卻真的多謝了。”


    林佛劍淡淡地道:“沒什麽,我也不是真心幫忙,隻是我本性好事,喜歡湊熱鬧而已,何況我習武的宗旨本是止殺,避免引起殺劫是我的職責。”


    阮雄道:“我們也是崇尚和平的,但我不犯人人犯我,每次戰鬥,都是出之於自衛的行動。”


    林佛劍道:“假如你們不停止保鏢,永遠也不會避免殺戮,所以你不必謝我,將來我們還是仇敵。”


    阮雄哈哈大笑道:“林兄的理由實在不足以使我們改變保鏢的初衷,但我們仍然視林兄為一個可敬的敵人與朋友。”


    在笑聲中,他隨著展毓民走了。展毓民師徒二人迴到大船上時,林佛劍的船已在煙光縹緲中駛遠了。


    遙望帆影,齊碧霞似乎有點悵然之感,因為她聽說那解圍的中年人竟是林佛劍的喬裝,而且他與龍家姐妹同棲一舟。


    展毓民似乎有意去觸發她心中的那股莫名其妙的隱情,除了將會談的情形說出外,還特別渲染尤氏姐妹與林佛劍的關係,說她們對林佛劍不避形跡,十分親呢,可能已經是林佛劍的眷屬了。他還以打趣的口吻道:“林佛劍這家夥倒是很懂得享福,他那條船富麗堂皇,不遜於帝王家的水上浮宮。載美邀遊三江五湖,真是享盡人間豔福。”


    齊碧霞隻冷哼一聲,就跑到船頭瞭望去了。


    展毓民輕推一下阮雄,還朝他眨眨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刃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司馬紫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司馬紫煙並收藏無刃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