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許霜降訕訕站起來,她趁顧一惟打電話的這間隙,吃掉了他的半包蘇打餅幹。


    顧一惟自到後,就沒坐踏實過,一趟趟出出進進,披掛了一身濕氣,都快趕上落湯雞了,許霜降則好端端地留在屋內,全身幹爽,攥著餅幹袋,對比之下,頗覺不好意思。


    “坐吧。”顧一惟點點頭,皺起眉道,“外麵雨仍舊非常大。”


    許霜降瞬間把對老板的歉意和同情收迴來,愁悶上自己的切身事,現在雷聲隱隱,卻始終不消,閃電稀疏了,但總不時在窗外刷一下。她既無膽子也無技術在這種天氣裏開陌生車迴家,算起來要一個半小時都不止呢。


    晚上雨刮搖不停,光會被水滴散射,照花人的眼,旁邊再若是來幾輛嗖過去的車,後麵再若是被人狂摁喇叭,許霜降害怕呀,她的實際駕齡還不豐富,別到時顧一惟值著夜班還要幫她找拖車。


    陳池走前,千交代萬交代,家裏的車就讓它歇一個月,別有事沒事幹擾它休息。他真真和許霜降上一家單位那講話不中聽的史經理一套說詞,咱大城市,公共交通便利得沒有到不了的角落,出門就有滿大街的公交車,地底下的地鐵如同蜘蛛網似地密密刷刷,全都殷殷準備著接送人呢,還有那麽多靈便的出租車,千萬別急著使喚自家的車,讓它好好歇一歇,歇一歇。


    說來說去,陳池就是不放心許霜降獨自駕駛的車技。


    因為陳池平時對她太好,他說她想去哪兒,就給他吱一聲,他給她當司機,指哪去哪。


    現在他走了,要她多步行,多搭公共交通工具,既鍛煉身體又為環保盡一份力。


    許霜降這會子在心裏反複掂量,她能不能駕馭這種雨夜?


    顧一惟覷著她輕顰眉頭憂心不已的樣子,說道:“繼續吃吧,隻有這一包餅幹,吃完算了。”


    許霜降一時沒啥辦法,便仍坐迴桌邊,她將半包餅幹遞過去:“顧總,吃一點嗎?”


    出乎她的意料,顧一惟竟然會伸手,不過拿之前他問了一句:“你夠不夠?”


    “夠,夠。”


    顧一惟就抽出一塊,咬了一口,神情鬆快地笑起來:“我弟弟放在車上,他女朋友給的,他本來要拿到辦公室當早飯吃,結果忘記了。”


    “那我得買一袋還給他。”許霜降認真,撫平撕口看包裝,真是想買袋一模一樣的還迴去。


    “不用,家裏還有半箱,他女朋友在食品商貿公司上班。”


    許霜降愣一下,不由笑出聲。


    “你也吃。”顧一惟找話題閑聊道,“現在陳池出差,你晚上是迴自己家還是父母家?”


    “周末會迴我爸媽家。”


    “你是不是周末還兼著培訓課?”


    “嗯。”許霜降瞟瞟顧一惟,當初應聘時她說過,接了這份全職工作就會把培訓停掉,但現在還沒有停徹底,聽顧一惟提起這茬,便暗忖顧一惟是不是要提意見,嫌她對工作不夠忠心專注。


    “我聽陳池講的,暑假的排課你一時沒法全辭,還要再帶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每周都沒有休息,不累嗎?”


    “還好,都不是體力活,不怎麽覺得累。”


    “今天你也做了體力活了。”顧一惟語氣裏透著讚賞,瞅向許霜降。


    她的百褶裙,自她膝蓋斜斜掩到小腿中段,掩不住瓷玉般細潔的腳踝骨突。裙幅如扇麵一般傾瀉鋪展,挨著凳腳邊密密柔柔垂蕩下,人益發嫻靜淑雅。不像中午搬運時裙角拂上土袋子,賣力是賣力,終究有些可憐的違和感。


    粉色的裙,比顧一惟自己身上沾著雨水的褲管,更為爽心悅目,一瞥之下,濕意裹著的那種惱人的冷粘感也被奇異地消減去一些。顧一惟的目光移向許霜降身後的培養土,揚揚下巴,微笑道:“怎麽樣?搬的時候覺得土包重嗎?”


    “一段段路,不覺得。”許霜降老實搖頭。


    “以後這些事不用你做,你隻要把規範給我編製出來。”顧一惟竟似有些調侃,“我怕陳池過來討說法,怎麽什麽都讓你做?”


    許霜降抹開謙遜的笑:“應該的,樣樣都熟悉一下,有利於開展工作。”


    “這倒是的。”顧一惟頷首,他將最後一角餅幹咽下去,朝許霜降擺了擺手,“我不要了,你自己吃,對了,小範有沒有給你工作服?”


    “他說有,不過我看大家都沒有穿。”


    “天熱,我沒有強求。”顧一惟起身,逡巡著旁邊那堆紙箱,伸手去搬。


    許霜降一看他這架勢,似乎要將裏頭底下那箱子刨出來,連忙也站起走過去,不用顧一惟吩咐,就彎腰將他放在腳邊的箱子挪開去,讓他有更多的空間騰箱子。


    “不用,我來。”顧一惟搬下一個箱子,側頭望向許霜降關照。


    “挺輕的。”許霜降一笑,老板要幹活,難道她能袖手璧上觀,肯定該搭手是不。


    “這個箱子可能是。”顧一惟雙手環抱起,“你讓一讓,我擺地上。”


    許霜降趕緊退開兩步,又好奇探頭,盯著顧一惟打開箱子,一瞧,頓時不稀奇了,裏頭全是透明塑料袋簡易包裝的藍大褂,麵上右胸位置很沒有創意地印了紅色彎弧形的一行公司全稱,敢情顧一惟忙乎半天是要找工作服。


    顧一惟蹲著,在箱子裏翻撿,拿起一件,又放下,想了想,撈出來擱到一旁。許霜降瞅著那件是大碼,她也不知道顧一惟突然找工作服的意圖,便不作聲,在旁邊看著。


    顧一惟接連查看了幾件,手探到箱子底部,將一紮藍大褂拎上來,繼續一件一件翻領口的標碼。


    “找啥呀?”許霜降忍不住問道。


    “找一件中碼的,給你。”顧一惟蹙眉道,“當時做的時候,小範說有兩個胖阿姨,而且要考慮到冬天能穿,向製衣工廠報的幾乎都是大碼。”


    許霜降一邊笑,一邊蹲在箱子對麵也開始幫忙翻,心裏在嘀咕,顧一惟這時候給她工作服,不見得有多大意義。不過現在困在這裏沒事做,就把勞防用品領了吧。瞧這藍大褂,似乎很厚實,這色在夏天穿確實吸熱,小範和阿姨們都不願意穿,也有道理,她這迴領了,下迴估計也懶得套上。


    一道響雷忽地炸開。


    許霜降和顧一惟齊齊一頓,抬眸對視。


    許霜降被震得心頭狂跳,四肢僵木,對著一箱之隔的顧一惟,眼睛瞪得大大地,三五秒內連眼珠都沒有擅動,生生被驚住了。


    挾著雷音的雨點倏然又密集,比先時更加暴烈地砸擊他們的屋頂和四周的地麵,小屋被雷雨緊緊包裹,再也聽不見別的動靜。


    顧一惟比她迴神快,安慰道:“不要緊,下一陣就好了。”


    意大利,米蘭,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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