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霜降疑惑地轉向林虞問道:“你又幫班長組織了一次同學會?”


    “大家都報了名,寶姐姐,這次不會按秒表,放心吧。”林虞侃道。


    許霜降幹笑著,林虞竟然知道她上學那會兒,最怕體育課跑步測驗。


    “許老師,你也來體驗?”


    許霜降聞聲轉頭,詫異地發現她學生的媽媽也來了,臉上掛著年輕家庭主婦的清閑滿足笑容:“我就說你也試試看嘛,人家的活動安排得很正規呢,還有休息站,服務真不錯,我知道有小姑娘端茶送水,沒什麽的啦。”


    許霜降不知道怎麽迴應,訕訕地笑著,瞥一眼穿著粉紅t恤裙戴著粉紅貝雷帽的女工作人員,她們個個化了妝,彎起嘴角露八顆牙,洋溢著熱情而標準的笑容,在遮陽篷的接待台後迴答人們的問題,給大家倒水,分發盒飯。


    許霜降看中了豬扒飯,她走上前去對著其中姑娘說道:“我想吃豬扒飯。”


    “對不起,沒有豬扒飯了,隻有雞腿飯。”


    “我不要雞腿飯,”許霜降急道,“剛剛不是還有的嗎?”她轉頭四下尋摸,指著一個男人的背影說道:“他拿的時候,你們還給的。”


    “他拿走了最後一份,我們現在沒有了。”工作人員彬彬有禮地笑著給她建議:“你去問問他,肯不肯把豬扒飯給你,到這裏來再取一份雞腿飯。”


    許霜降無奈,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她追上去衝那男人道:“哎,先生,等一等。”


    那男人腳步不停,許霜降急了,快步小跑跟在他身側道:“先生,你的豬扒飯換給我行嗎?”


    “不。”


    那人的腳步很大,一會會就出了遮陽篷,走到了一片起伏的坡地上,許霜降跟得氣喘籲籲,仍在試圖勸說:“我喜歡吃豬扒飯,你是不是既喜歡吃豬扒飯又喜歡吃雞腿飯,簡而言之,你無所謂?那把豬扒飯給我吧,你看你老拿著不吃,都要涼了,我給你取一份熱的雞腿飯。”


    “我留給我老婆吃的。”那人轉過身來。


    “啊?”許霜降停下了嘀嘀咕咕,抬眸,整個人一驚:“陳池,你怎麽來了?”


    “我給你領豬扒飯啊。”陳池勾起唇,一擠眼,“我知道你不愛吃雞腿飯,我們以前吃太多雞腿,把你吃傷了。”


    “不,不不,”許霜降滿頭霧水,“你不是說你這個星期不迴來嗎?”


    “你不是說你周末要上課嗎?霜霜,你曠課了。”陳池嚇唬道,“不,你現在是老師,你曠工了。”


    許霜降一怔,真的呀,她今天有課,而且十來個學生呢,她猛地慌亂了,這下怎麽辦?


    有半分鍾時間,許霜降什麽都看不清,頭頂之上,天花板處黑漆漆的,她感覺到她的心髒突突突地亂跳,而後,她才緩緩反應過來。


    她做夢了。


    許霜降神智歸位後第一件事是思考現在的時間。腦子裏惶惶地想著,今天是幾號?今天是幾號?


    床頭的鬧鍾滴答滴答地走著,在寂靜的房間裏非常清晰。她突地揮開被窩,鑽出半邊身子,探到床頭櫃,一把將鬧鍾抓起。夜光針映出了淡綠白的幽光。


    許霜降眯起眼使勁分辨著,三點二十分。她撐著肘彎,仍在不停糾結,什麽時候要上課?什麽時候要上課?


    好半晌,她才醒悟過來,現在應該是星期五的夜裏,不,是星期六的淩晨。確實一早就有課,但現在還能再睡。


    幾個小時前,她才從浴場吃完自助餐,林虞開車送她到樓下,然後道謝、告別,如今一夢醒來,竟似過了多少天一樣,時間感都錯亂了。


    許霜降唿地仰躺迴枕頭上。


    房間裏的家具輪廓漸次清晰。適應了黑暗後,其實會發現黑得有深有淺,桌子、椅子、櫃子大致可辨,但它們那一坨一坨靜默的灰影,若是盯久了,似乎散發著一種壓迫感,讓許霜降不敢久看。即便是在她自己的房間,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她都悄悄地把脖子往下縮了一點,腿蜷起,才微微踏實了一些。


    許霜降一定不會對爸爸媽媽承認,自他們昨天走後,她臨睡前要在家裏各個房間走兩圈,灶台淋浴器天然氣開關要逐一看過,檢查三道門鎖,巡查兩遍窗戶,然後把自己的房門也關緊了。


    今夜,她一個人在家,半夜醒來,著實有點緊張。若是一覺到天明了也就罷,偏偏她做夢醒來了。


    許霜降尖起耳朵,聽外麵的聲響。說一句難為情的話,這會子家中除了她,再無第二個人,她連起夜都不太敢。過了片刻,她確定屋外客廳中沒有什麽異樣的響動,才安下心。


    她想讓自己再睡著,但不是很順利,不由自主地迴憶起夢境。她疑惑著,自己怎麽會做這樣的夢?莫非在浴場聽林虞談起徒步,就夢到徒步了?


    她這個夢,就像一個大雜燴。


    好多她認識的人,互不相幹,卻聚到了一個活動中。


    好多她現實中走過的地方,風馬牛不相及,會被她在夢裏串遊。起初的街道,前半段像她家附近的小吃街,後半段像陳池家附近的農貿市場。她和林虞走著的路是去年同學會時經過的路,最後陳池帶過去的路卻像汪舅舅家通往坡後人家的那條山路。


    這個夢做得亂七八糟。


    但是,在許霜降對夢境有限的經驗中,她總覺得夢境裏的行為、想法通常毫不矯揉造作地映照出最真實的自己。


    有些想法,在現實生活中一閃動念,但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會說不會做,於是埋在心底過去了,但在夢境裏,人似乎更肆意地釋放表達。


    瞧她為了不吃雞腿飯竟然那麽小孩氣地追著人換,這叫啥行為啊?


    她確實不愛吃雞腿了,去留學那幾年,吃到的雞腿肉感木木地,陳池想了很多辦法,試了不少調料,都做不出又嫩又糯的雞腿,於是他們就不太買了,但她留下了一個後遺症,迴國後,即便是她媽媽走遍菜場淘摸買來的散養雞的雞腿,她都沒多大興致。


    許霜降還訝異著,夢境裏,她竟然會記得林虞在多年前她摔倒時開心的笑容,這樣一件孩童時期的小事,原來她還挺介意的。


    還有,在夢境裏,她明明白白地對學生家長的話不太苟同,其中一句話印象最深刻,我知道有小姑娘端茶送水。


    我知道有小姑娘端茶送水,吃飯洗腳我不問。


    許霜降望著天花板,想著在夢裏陳池的笑臉,明灼爽朗,一如當年他逗她的樣子,她微微側頭,瞥了一眼旁邊那個空蕩蕩的枕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做這樣沒有邏輯性的夢,情節人物簡直天馬行空地亂切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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