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生興高采烈迴教室。“霜霜,你今天跑得真快,我在前麵帶跑,明顯覺得你速度和平時不一樣。”


    “今天風大。”許霜降眉開眼笑地謙虛道。


    林虞暗地撇嘴,這不廢話嗎,教室裏開了半扇窗,桌上本子就唿啦啦亂飛,今天風有多大?解下寶姐姐的馬尾辮,順風一站,她那頭發準保像浪裏的水草,把她眼睛纏得啥都看不見。就這風力,即便不跑,順著風讓它吹行,肯定多少也有成績。


    “你是跑得比以前快多了,你每天迴家練還是效果滿滿的。”宋曉燕誇道。


    林虞瞅一眼前排寶姐姐的後腦勺,還是一千個不服。


    “霜霜,讓老師減點成績就減點,今天風大,反正及格了。”


    林虞更加瞠目結舌,敢情許霜降今天的百米成績好得簡直不像是一個體育差等生的補考成績,老師都看著不像話,隻好給她填個正常合理的數字。


    許霜降笑眯眯地,心情極好,她同桌說啥,她都點頭,根本看不出她轉迴頭對他說話時那股不鹹不淡的冷傲勁。


    不就是他想再多賴一會兒她的筆記嗎?不就是他修正完作業答案,將作業本抖幹淨時,把擦橡皮的那些細泥一個不注意都撒到她筆記本頁縫裏了嗎?就這點小事,她給他看臉色。


    林虞氣上心頭,曾經想攛掇著體育課代表,到體育老師那裏去抗議,要求在風平浪靜的天裏給大家測試,排除天氣因素幹擾,給大家一個公平的成績。


    當然,他沒去實踐這想法。因為第二天,許霜降仍然默認他同桌抄完筆記後,把筆記轉給他。


    林虞的腦中浮過早年讀書時的趣事,再微轉脖子,分心瞥一眼旁邊的許霜降。


    多年不見,寶姐姐已不是當年的寶姐姐,褪了當年那股橫眉怒目的別扭,端端正正地坐著,雙手將她的大帆布碎花包規規矩矩地捧在膝蓋上,很淑雅,也很客氣。


    他忽然覺得有關對許霜降過去的印象,就停駐在公交車玻璃亭前的那抹身影上。曾經翻看畢業照時,或者聽曹嘉奕閑談兩句時,腦中一晃而過的前排女生的記憶,在幾分鍾前,視線觸及等公交車的這個人時,就被忽然間定格了,也可以說,終結了,被現在她的模樣覆蓋了。


    以後再從曹嘉奕或者其他老同學嘴裏聽到許霜降這個名字時,他腦中條件反射般跳出來的人物形象裏,那個穿得很幹淨、笑起來很白淨、和她同桌說話很積極、和他說話很淡漠、總會不情不願借給他筆記的小胖女生,會被代替成她現在的樣子。


    這是一種很捉摸不透的感覺,他巧遇了長大後已婚的許霜降,馬尾辮仍是馬尾辮,眉眼長開了,秀氣了,端坐的姿態似乎沿承以前她上課認真聽講的坐姿,但很難接續以前的熟悉感。


    林虞今天出門辦事順利,迴程很愉快,他從一條無患子樹夾道的偏靜小路上拐上這條道,遠遠瞅見公交車的綠邊框玻璃亭下站了一個年輕女子,穿著黑色牛仔褲,身上的雪紡衫蠻飄逸的。公交車亭附近種了一排矮株月季花,這時節還開了不少紅色的花朵,再望遠,綠化帶裏是一叢叢的紫薇花,聚在枝條梢頭,探向路邊。


    風景如此明豔。


    前方有限速探頭,林虞車速不快,接近公交車亭時,也許因為隻孤零零地站了一個人,也許是因為這個人挎的碎花大包挺搶眼的,也許是這年輕女子的身姿和旁邊的花草還蠻相襯的,林虞在眼觀四路時不經意往斜裏多瞄了一眼。


    其實他開過去後,在側視鏡裏又瞄了一眼,過了一個路口,再往前開,越迴想越疑惑,第二個路口時忍不住調頭開迴去,在馬路對麵向公交車亭一路遙望。他開得很慢,一直在細細觀察細細辨認。


    公交車亭下那個女子,顯然一無所覺,老長時間都保持著一種姿勢站立,望著道路中央,害得林虞開到車亭正對麵時,不由自主以為許霜降看到並且認出他了。


    他一直盯著許霜降,要不是有兩年前她婚宴當日在酒店門前的驚鴻一瞥,林虞還真不敢認這個身形苗條的等車人是他的初中老同學,畢竟初中時代已經太遙遠。


    林虞停靠到公交車亭前,心裏準備著萬一不是許霜降,他就要被人罵一聲神經病。


    此刻,他瞟著旁邊依稀熟悉幾乎陌生的人,仍覺得不可思議,在他們畢業將近十年後,他和前排老同學能在大馬路上巧相逢。


    他心忖,寶姐姐夠悲催的,小時候胖嘟嘟跑不快,被男生們在背後議論,說她白白健碩了,跳繩都比瘦弱的林妹妹沉重。現在模樣上迴歸標準了,學開車竟然還是不靈活。


    這些學生時代的玩笑話,沒有多大惡意卻也沒甚遮攔,林虞當年也是摻和過的,他打賭許霜降從來沒有聽過一絲半影兒。針對她,男生們曾經就壯碩和健碩兩個形容詞暗地辯論過一兩迴,當然,全班最瘦小的那個男同學首先提議過肥碩這個詞,被他同桌出於正義給苦口婆心說服同學們棄用,而林虞念著前後排的友誼,也幫著附議否決了。


    健碩的寶姐姐在讀書時代,所有運動項目都是她的短板,這點林虞很清楚。


    “寶姐姐,你爬坡怎麽掛的,是不是熄火了?”他好奇問道。


    “不是,我沒有停對位置。”許霜降搖頭,一提起仍是耿耿於懷。


    這錯誤挺低級的,林虞出於好心,掰了個理由安慰老同學:“那沒什麽,一時沒看準,下迴肯定能過。這一關,好多人都掛在熄火上,你比他們強。”


    許霜降神情微滯,扯扯嘴角道:“我上次考試,熄火了。”


    林虞不由再斜過去一眼,寶姐姐太背了,竟然已經考過兩迴了。他很是同情:“你先生呢?他拿駕照沒有?讓他給你傳授點經驗。”


    許霜降微愣,朝林虞看過去。


    “我聽曹嘉奕說的,你結婚了。”林虞自動解釋道,促狹一笑,“恭喜你嫁人。”。


    許霜降有些不好意思:“你呢?”


    “我比你差遠了,不知道猴年馬月的事。”林虞自謔著,繼續聊道,“曹嘉奕說你先生也一起迴來了,叫他幫你指點指點。”


    “他上班忙。”許霜降心裏哀歎,她這次考試又失利,晚上都不好意思向陳池求安慰。


    “再忙,都要幫你呀。”林虞調侃道。


    許霜降笑了一下,沒接口,她不習慣在外人麵前談自家事。


    林虞側目瞧瞧許霜降,換了話題,聊起同學們的近況,兩人互相交流自己知道的消息,倒也熱絡。


    一晃就快到許霜降指定的路口,林虞邀請道:“寶姐姐,你考完試,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難得碰到老同學,我們找家店去吃頓便飯。”


    許霜降一怔,隨即婉拒:“真不巧,我還有事,以後有機會吧,謝謝你送我。”


    “寶姐姐,你怎麽這麽多客氣?”林虞笑道,“那好,你去忙,下迴我好好請老同學吃一頓。”


    許霜降下車,向林虞微笑揮揮手,朝前走去。


    林虞透過車窗玻璃,望著許霜降走進行人中,秋日的陽光照耀著她的背影,看起來很纖巧雅致,他忽地搖搖頭,寶姐姐總體比以前淑女了,但這借口用得真不怎麽樣,他們終歸是陌生太久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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