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禱告一下。”黃潔雙手合十道。


    許霜降一訝,和陳池端坐凳上,並不出聲,但見對麵的錢先生闔著雙目,神情莊重,黃潔則閉上眼睛輕聲念道:“謝謝主,賜我們美食,讓我們不至於饑餓,願我們所有的人工作順利,學習順利,身體健康,阿門。”


    “我們吃吧。”黃潔睜開眼招唿道,先舀了一勺雞脯肉,放到錢先生碗中,絮絮道,“錢生啊,牙不好,我給他做菜都要很仔細。”


    “阿潔,你做什麽菜都照你們東北燉菜的方法,煮得爛。”錢先生撇撇嘴打趣道。


    “我不還學你們煲湯嗎?”黃潔嗔道,轉頭對兩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吃,你們吃。這做飯呐,天南海北的人口味不同,就怕眾口難調。蘇西,小陳,你們嚐嚐阿姨做的菜,合不合你們胃口?”


    “潔姨做得很好吃。”許霜降讚道,一半兒是事實,一半兒是禮貌。她性情直,再多的吹捧之語卻是沒有了。


    “好久沒吃過這樣好吃的菜了,潔姨的廚藝真厲害,勝過我們太多了。”陳池接道。


    “你們還是學生嘛,心思不能用在做飯上。”黃潔好奇地問道,“小陳也會做飯?”


    “我隻會一點兒,熟了能吃那水平。”陳池瞅瞅許霜降,“蘇西比我更不如,不過,她有一點好,從來不挑食。”


    許霜降在旁秀氣地笑了一下。


    黃潔瞧瞧陳池,再瞧瞧許霜降,慨歎道:“你們倆這樣多好啊。”她讚同地點頭道,“蘇西吃飯不挑才好,現在的小姑娘都是捧在手心裏的,這樣不吃,那樣不吃,其實對身體沒好處。”她朝錢先生一瞟,“我們錢生不會做飯,也不挑食,但他對吃要求高,意見老多了。”


    錢先生眉一抬,嗬嗬笑著正要駁斥,黃潔搶道:“錢生以前沒移民前,在香港一家大工廠做人事管理,那可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的臉上充滿榮光,看似抱怨實則驕傲,“他呀,說出的意見一套套的,文縐縐的,我就隻好聽進去,他說我亂煮,我在中餐館工作嘛,就眼瞅瞅大廚怎麽配料炒菜的,再加上每個星期去做禮拜,和教友交流交流,學了幾招南方菜的做法,現在錢生愛吃我做的飯了,是吧,錢生?”


    “愛吃,愛吃,老婆做的飯嘛,當然要愛吃。”錢先生連連點頭,頗有討好之意。


    黃潔立即眉飛色舞,那神情是真高興。


    這一餐飯,吃得挺好,但不知怎地,許霜降總覺得不得勁。她和陳池搶過了飯後洗碗的工作。


    “錢叔叔,潔姨,我們下去扔垃圾。”陳池說道。


    “哎喲,那怎麽好意思,我去扔吧。”黃潔從沙發上起身招手,“你們來看會電視。”


    “我們順便到下麵散散步,熟悉一下周邊環境。”


    “哦,那去吧去吧。鑰匙帶上了嗎?不帶也沒關係,我們都在呢。”黃潔囉囉嗦嗦道,特地跟著他們走到門口,看著他們下樓,扶在門框邊揚聲叮囑,“走樓梯當心點兒,天黑了,迴來不要太晚。”。


    陳池答應一聲,攜著許霜降出了門。許霜降鬆快不少,抱住陳池的一隻胳膊,迴頭瞧著二樓客廳的窗戶,窗簾拉得密實,隱約泛出點光亮來,她小聲道:“池,你有沒有發現,潔姨對錢叔叔真上心。”


    小廣場有點黑,隻在垃圾桶那端才立了兩根燈柱。陳池側頭望向她,剛剛在吃飯時,她像個淑雅的大姑娘,應對有度,這會兒就像個樹袋熊似地掛在他身邊搖頭晃腦,偷偷摸摸和他說小話,他突地笑開:“發現了。”


    其實,陳池對房東夫妻倆的關係有些隱約猜測,不過男人通常都粗豪磊落,陳池自然不會對別人的私事捕風捉影說三道四,他稍頓,沒再多討論房東夫妻倆,隻認真交代道:“霜霜,你試過一段日子後,如果覺得和他們吃不習慣,就直說分開做飯,別怕難為情。”


    “憑良心說,潔姨做的飯菜比你做的更好吃。”許霜降嘻嘻侃道,“我能習慣你的味道,習慣潔姨的風格就更不是問題啦。”


    陳池笑著拍拍她的臉,拉上她圍著錢先生家的這幢樓,前後左右繞了一圈。


    他站在小巷裏,仰頭望著黑乎乎的陽台,心裏想著屋裏燈亮後,會不會太招人注目。


    “霜霜,到了夜裏,不要一個人坐到陽台上看風景。晚上睡覺,不要貪圖涼快不關門,特別是陽台上的門,天黑了就關上。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許霜降不以為意道。


    陳池擰著眉心,繼續說道:“你實驗室的工作盡量不要拖太晚,迴來了就不要亂逛,這裏和你原先住的地方不一樣,學生公寓的環境要單純點。”


    “這裏是住家,也還好。”許霜降嘀咕道。當然,這一塊社區,許霜降自己都發覺了,各國移民比較多。


    許霜降心情好時偶爾會蹦出點冷幽默,今天她辦妥搬家的大事,又有陳池過來陪著她,興致著實高昂。現在她聽了陳池這麽多句吩咐,故意苦起臉,揉了揉陳池的胸膛:“看你這麽不放心,我真不忍心。”旋即,她笑起來,肯定地說道,“我隨便住哪裏,隻要是一個人住,你都不會放心的。”


    陳池被她逗樂了,不由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隻聽她繼續嘰嘰呱呱道:“就我所知,錢先生家已經住過兩撥學生了,沒聽誰說有事的,我又不比人家笨,還能不會照顧自己?”


    陳池聞言,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恰在許霜降麵門,被她笑笑鬧鬧地拉著返身迴去。


    客廳中,陳先生坐在沙發的老位置上,這會兒看的是當地新聞。黃潔則坐在側位,戴著一副黃色邊框的眼鏡,手裏拿著一件銀灰夾克,聞聲抬頭:“迴來啦?”


    “嗯。”許霜降的目光落在玻璃茶幾上的一個塑料針線籃裏,旁邊還放著一截螺紋袖口,她起了好奇,“潔姨在拆衣服嗎?”


    “錢生的衣袖有點長,好好的衣服買來,沒穿過幾迴就想扔,我覺得可惜,給它改改。”


    “潔姨你還會改衣服?”許霜降訝道。


    “那有什麽,我以前學過縫紉機,要是有圖樣尺寸,買塊布,我能做出來。”


    許霜降的眼睛睜大,毫不掩飾地讚歎道:“哇。”對於她來說,縫扣子是她在女紅方麵的最高境界,那也是出國後無人幫她料理才自己激勵出來的本領。她小時候眼饞別人玩沙包,迴家磨著媽媽縫,自個隻在旁邊拿胖嘟嘟的小手死命往裏裝米粒兒。在會縫扣子前,她唯一的接觸女紅的機會,是在某個暑假跟著社工慰問孤身老人,給老奶奶穿了一迴針。


    許霜降羨慕一切身懷那些美好傳統技藝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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