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頭。”周大毛一拍大腿,“我呀,就是傳說中平平淡淡胸無大誌那號人,開開心心賺個養家費,以後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夠了。”


    陳池促狹道:“大毛,你小時候沒這麽豁達吧,隔三差五上我家眼淚鼻涕整一出,弄得我不開心。”


    “你又不是我老婆,我顧你幹啥呦,看你小子被陳伯伯立家法,我還挺開心的。”周大毛侃道。


    “你小子。”陳池笑著,揚揚下巴,語調輕侃,卻是在認真建議,“毛嫂的想法你多考慮下,女人家單獨操持家裏的裏裏外外,不容易。你出去,最好讓周孃孃或者你嶽母過來陪著毛嫂。”


    “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媽身體不好,住得又離我們遠,讓她過來伺候我們吃喝,我不忍心。現在她和我爸退休了,每天買買菜,散散步,總算舒坦一迴,我談不上孝敬他們,安逸日子總要給他們過一段的。以後等有了孩子,實在忙不過來,才想驚動他們。我嶽母嘛,小舅子還在讀大學,長期住我家是不行的。不過,我出差時,她也常上我家看看。”


    說著,周大毛一探身,湊過來道:“其實,我對我嶽母又感激又害怕。她幫是幫了,但會在我老婆跟前嘮叨幾句,意思就是我這工作害得我顧不上家了,這不正好跟我老婆一拍即合嗎?”他一笑,“所以,每次迴來,我給我小舅子送東西。”


    “不是該給嶽母嗎?”陳池失笑。


    “嶽母也有,但我從不落下小舅子那份。”周大毛擠著眼道,“同為男人,小舅子理解咱啊,是男人都逃不過掙錢養家,可是哪有這麽幸運,一找就找著坐在家門口的好工作。小舅子轉眼也要愁著找實習單位,能明白我,他時常幫著我在他媽和他姐跟前說說話。我老婆自來疼她弟弟,一想到她弟弟以後說不定也得一邊出去闖,一邊顧家裏,這不就漸漸理解我了嗎?”


    “有你的,這迂迴戰術,還跟小時候使得一樣溜。”陳池上下一打量周大毛,豎起大拇指,“大毛,你厲害,毛嫂最後肯定和我一樣,拿你沒辦法,少不得服了你這貼藥。”


    “啥話?”周大毛嘿嘿笑道,“不過我老婆確實沒有一開始那麽抵觸了,現在最多拿話酸我。”他咕咚喝了口啤酒,清清嗓子,“我給你學學。都說,悔教夫婿覓封侯,人家好歹是奔著封侯去的,才有資格讓老婆歎一聲悔,你這就是打一份工啊,咋地也要讓我做塊望夫石?”


    “大毛,你說不過毛嫂。”陳池戲謔地斷定。


    “說不過。”周大毛點頭同意,嘿嘿笑道,“拿心捂啊,我以前不就是這麽捂熱你了嗎?”


    陳池“噗”地一口涼白開,噴了出來。他忙忙地收迴腳坐直,拂著褲子上的水跡。一迴頭,周大毛嘎吱嘎吱咬著半邊雞腿,含糊著聲音撇嘴道:“新郎官明天不穿這身,急啥?”


    “大毛,你什麽時候捂過我?我怎麽不記得了?”陳池笑問。


    “你那會兒整出多少事來,我就隻挑一兩件告訴陳伯伯,那不是捂著你?”周大毛不假思索道。


    陳池瞅著周大毛,半晌壞笑道:“那你怎麽拿心捂毛嫂了?”


    “你小子也夠裝,打聽人家夫妻間的事,惡俗不惡俗呢,”周大毛嬉笑道,“得,看你要成家了,我給你擺擺我的招,以後說不定你能借鑒上。”


    “我馬上就能借鑒上。”陳池略帶無奈,“一結婚,就要兩地分居,慘過你吧?”


    周大毛喝了一口啤酒,搖頭道:“闖蕩闖蕩,邊闖邊飄蕩,都是這個樣。新郎官,來,喝一口。”


    兩人一個舉紙杯,一個舉酒瓶,笑著隔空對碰。


    周大毛接著說道:“聽聽我的經驗,以後你有經驗了,也給我說說。”


    陳池搞笑地插一句:“那是,咱們有誌一同,攘外必先安內。”


    周大毛樂道:“陳池,你行啊,還沒成家,對家庭建設都有戰略思想了。”他唿口氣,開講道,“我時不時帶學生出去實踐,老婆有怨言,上個月又出差,我就在網上給我老婆買了些小零食,讓快遞直接寄家裏去,我老婆收到後,電話裏嘚吧嘚吧說了一大通,一大半都在抱怨我買得不好,一小半對我噓寒問暖,可我聽得出,她高興。”


    陳池搖頭直笑:“大毛,看來我以後真要向你多討教討教。”


    周大毛卻仰頭望著夜空,歎息道:“其實我沒花多少錢,就買一點點小零食,我媳婦也傻,刀子嘴豆腐心,我還是虧了她。”


    陳池偏轉臉瞧向驟然有點深沉樣的周大毛,舉起手中的一次性紙杯,碰向周大毛手中的啤酒瓶:“向好男人致敬。”


    “我這就是好男人了?”周大毛不以為然,一臉揶揄,“陳池,你對好男人的標準也太低了,新嫂子知道不知道?”


    陳池把腳重新擱到麵前的竹凳上,背靠向藤椅,兩手枕到腦後,望著天上的星星,抿起嘴角笑道:“我家那個不精明。”


    周大毛忍不住伸手捶了一把陳池:“瞧你這樣,樂得可以啊,說說你怎麽騙來的?”


    陳池笑得坦蕩:“我一清二白,啥都沒有,一目了然,騙得著嗎?”他悠然一句,“我就這麽說來的,她是……聰明麵孔笨肚腸。”


    這迴輪到周大毛扭轉脖子望向陳池,月光下,陳池慵懶地倚靠在老藤椅上,半仰頭,唇角微翹,不知在數星星還是神遊方外,月輝落在他臉上,鼻翼的陰影使得他的表情看起來感性而柔和。


    如果說,在林子裏玩槍戰遊戲的陳池拖著周大毛四處遊擊,一邊咒罵蚊子,一邊眼都不眨地在草叢裏快速移位,敏捷果斷的樣子還能讓周大毛聯想起小時候精瘦頑劣的鄰家孩子王,那麽此時的陳池,一點點野道也找不著了。


    這是一個安閑喜悅浸到骨子裏、又溢到眼眸裏、讓人十分想揍一頓的家夥。


    “看啥呢,新嫂子又不在跟前,等天亮還有小半夜呢。”


    陳池聞言,朝周大毛一笑,竟似被說中後難為情,和往日那磊落笑貌十分不同,周大毛一呆,嗬嗬地笑將起來,調侃道:“喲,還真被我說中了,這就開始想嫂子了。十個新郎九個傻,你小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也跑不出這九個。”


    陳池虛咳一聲,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掩飾的意味非常明顯。


    周大毛嘿嘿舉起酒瓶,朝陳池致意:“來來來,祝好男娃和好女娃終成了眷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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