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惟微微頷首,走向許霜降指過的地方。他查看了一圈,並沒有什麽發現,竹林裏清涼幽靜,平和得一如往日。


    他轉身往迴走,見許霜降和汪睿站著,陳池彎腰拍著汪睿身上的灰,快速捋著汪睿的小胳膊小腿,看起來像在做全麵檢查,而後又蹲在許霜降麵前,雙手扶上了她的膝蓋,似乎也在如此。


    顧一惟在原地停了片刻,才沙沙沙地踩著竹葉走迴去。“那邊沒什麽。”他說道。


    陳池側頭一望,起身順手拍去許霜降裙擺上沾染的泥土屑,向顧一惟一笑,轉而揉揉許霜降的肩頭,溫和地寬解道:“霜霜,你看,一惟去看過了,沒什麽,比起人怕蛇,蛇更怕人,它早就逃遠了。”他稍頓,又補了一句,“也許不是蛇,可能是黃鱔之類的。”


    顧一惟瞥向陳池,心忖這話真夠假的,也就隻能騙騙啥野生動物都沒見過的嬌貴女孩們。


    “是蛇。”許霜降瑟瑟地靠著陳池,她看得真真的,那是條花蛇,至少她知道,黃鱔沒這種顏色。


    陳池盯著許霜降,一臉憂慮。


    此地不宜久留,一行人迴去,顧一惟幫忙抱著眼淚婆娑的汪睿走在前,陳池則扶著許霜降,慢慢行在後。許霜降沒走幾步就虛喘,這一場大驚嚇耗盡了她的精力,她幾乎掛在陳池手臂上。


    “我背你。”陳池停下來道。


    許霜降搖搖頭:“馬上快到了,我可以。”她努力地牽起嘴角,笑容卻顯得十分虛弱。


    顧一惟走到屋側小徑時,迴頭望了一眼,陳池半摟半抱,攙著許霜降,水紅色的裙擺跌跌撞撞地不時貼拂著陳池的黑褲管。陳池待她,就像對待一個重病號。


    轉到屋前,陳池望著低喘不已的許霜降,向顧一惟開口請求道:“一惟,方便借間屋子嗎?我想讓霜霜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休息。”許霜降道。


    陳池拍拍她的手背,瞧向顧一惟,他不敢疏忽,必須要給許霜降全麵檢查一下,他才能徹底放心,未確定她無礙前,絕對不能讓她走更長的山路迴去。


    “隻有我住的一間屋,另外一間堆著我姑母家的舊東西,沒法落腳。”顧一惟說明道,見陳池麵露感激,他瞟了許霜降一眼,自往前頭領路。


    “有些亂。”顧一惟推開了房門。


    “謝謝你,一惟,麻煩照看一下睿伢子。”


    “不客氣,我帶他去洗把臉。”


    許霜降瞧著顧一惟牽著汪睿往外走,汪睿的小臉上淚痕斑斑,一步三迴首。她站在房門口,朝裏瞥去,見屋子蠻大,裏麵卻比較暗,可能是灰紗窗蒙著窗戶的緣故。


    屋內靠牆有一張單人床,一條藍白色的毛巾毯隨意地團在床裏側,枕頭下隱隱露出了半邊書角。圍著床的一溜兒牆壁,用幾張掛曆紙橫著貼蓋住了,看日期還是去年的,上麵的圖案竟然是各式的農用機械,似乎是某個廠家的贈品,倒也有趣。


    靠一側牆壁,立著一個老式五鬥櫥,上麵堆滿了小零碎物件兒,還有一台九寸電視機,估計隻有在電器修理鋪才能淘來的那種老款型。五鬥櫥旁邊擱著一個黑色帆布行李箱,上麵扔著一塊淡青色的布,不知是不是還沒掛上去的窗簾。


    牆角放著六根細竹竿,用藍布條紮成一捆,可能是用來支蚊帳的。靠窗置了一張棕黑色的八仙桌,桌上擺著紙筆,扳手鉗子之類的小五金工具都歸置在缺了蓋的圓鐵盒裏,鐵盒似乎是個月餅盒,俗氣的紅底色裏印著衣袂飄飄的奔月嫦娥。


    桌下則塞了好幾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與袋的縫隙裏夾著一小團麻灰色的東西,地上也有一團,看樣子是隻襪子。一個紅黃條紋的編織袋挨著桌腳,拉鏈打開著,露出了裏頭的一些衣物。


    整間屋雖然寬敞,卻被這些東西圍得隻剩床前一方空地,連張椅子都找不見,唯一的方木凳擺在床頭邊,似乎當做了床頭櫃來用,也許夜裏放個水杯,擱件衣服。


    屋子的層高倒還行,三角屋頂,一根根深黃色的木椽子架得規規整整,正中房梁上垂下來一個大鉤子,電線黑乎乎的,從堂屋裏穿牆而過,橫拉過來,在鉤子上繞了一圈,吊了一隻裸露的白熾燈泡。


    極簡陋,甚至有些雜亂。


    “不要進去了,這是人家的臥室。”許霜降輕聲道,“我們迴去吧。”


    “霜霜,”陳池的神色鄭重,“進去我給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傷,很快就好。”


    “沒有,我自己知道。”許霜降扭捏道。


    顧一惟陪著汪睿在水龍頭邊,側頭望進堂屋裏,但見許霜降和陳池還站在他的房門邊,似乎在談話,並未進去,他稍稍訝然,收迴了視線,假作不知。


    “霜霜,這事不能馬虎。”陳池語氣嚴肅道。


    許霜降一點兒都不想進去,這是一個不相幹的男性房間,裏頭連窗簾都沒有。她伸出手腕給陳池看:“你瞧,手上沒什麽,腳上也沒什麽,你前麵不是大概瞧過了嗎?”


    陳池在這事上非常堅持,他隻怕許霜降在奔逃過程中太過緊張,被蛇咬了還不自知。陳池不再多言,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扯:“小心門檻。”


    “坐這兒。”陳池將許霜降按在床邊的方木凳上,半蹲著給她脫鞋,仰頭認真問道,“霜霜,你當時有沒有覺得哪裏突然疼痛,或者發燙?”


    許霜降搖搖頭。


    “你確定?除了你摔倒時那一下,還有沒有其他異樣?”


    許霜降沉吟片刻,仍舊搖搖頭。


    陳池略微放鬆,將她的短襪脫到足底,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腳踝,而後給她穿好襪子,檢查腿部。


    顧一惟給汪睿洗淨臉,又讓他衝洗了手腳,才關了水龍頭,就見陳池扶著許霜降從堂屋出來。


    “表叔,嬸嬸。”汪睿歡奔過去。


    “現在幹淨多了。”陳池給許霜降檢查過後,沒發現不妥,心情驟然輕鬆許多,他摸摸汪睿的小腦袋,抬頭笑道,“一惟,真是謝謝你了。”


    顧一惟瞥一眼許霜降,見她站得氣虛心慌,一副柔弱相,臉色依舊很差,迎著他的視線,彎了彎嘴角,顯得禮貌而客氣。顧一惟也不問她怎麽沒留在房內休息,隻對陳池笑笑:“我去拿條毛巾給睿伢子擦幹。”


    待他從廚房拿了自己的毛巾出來,走進堂屋,下意識往自己裏屋的門內瞟了一眼,屋中還是原樣,一絲兒都沒有搬動過。他瞅見了桌下蛇皮袋夾縫裏掉落的那隻麻灰襪子,他自己不久前用過,因而很容易瞧出,那破洞在麵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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