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春花起夜,經過女兒的房間,看到緊閉的房門,心裏就踏踏實實的。許霜降不在家,她的房間門從來不關,每次半夜醒來,宣春花總是習慣性地朝裏瞅瞅空蕩蕩的房間,想著閨女。


    今天女兒迴來了。


    宣春花稍稍猶豫,腳趾勾緊了拖鞋,輕輕地走到了許霜降的房門前,握著門柄打開門,探頭往床的方向看,她要瞧瞧閨女睡得好不好,說不定跟小時候一樣喜歡踢被子,閨女房裏開著空調,若是身上一點都不蓋,可是要著涼的。


    夜間壁燈微弱的光映了一兩縷到房內,宣春花沒看到床上有人。


    “媽?”窗戶邊,許霜降驚訝地轉過頭來喊道。


    宣春花“啪”地一下把燈打開,愣了半拍後,聲音有些幹澀:“霜霜,你怎麽不睡?”


    “可能時差還沒調過來,醒早了。”許霜降順口答道,伸手將窗簾拉上。


    宣春花瞧著女兒臉上那抹溫順乖巧的笑容,心裏發疼,大半夜的,閨女就睡不著了,燈也不開,一個人站在窗邊發呆。她的囡囡啊,在父母瞧不見的其他時候,遇到難處,是不是也這樣在黑燈瞎火中失眠,苦苦煩惱?


    “媽,你去睡吧。”許霜降走迴床邊,作勢要躺下。


    宣春花遲疑片刻,進來坐到床沿,輕聲問道:“霜霜,你剛剛在……看什麽?”


    “看看對麵有沒有人家起床。”許霜降笑道,抱膝坐在床上。


    宣春花側身坐著,目光在許霜降麵部轉了一圈,再落到女兒的光腳丫上,腦中不由浮起以前她半夜裏給女兒掖被子的情景,每迴她都要輕輕地捏起女兒粉嫩嫩的小腳,把它們塞進被子裏。


    女兒大了,是苦是樂,學會自己藏了。


    “霜霜,你現在還是想和陳池結婚吧?”宣春花歎了一聲。


    許霜降抬眸盯向媽媽,微頓後坦然點頭:“媽,陳池家裏已經要訂酒宴了,他爸爸媽媽準備請一些同事朋友,如果你真的不讓我去,我明天就讓陳池迴家,讓他爸媽趕緊停下來,不能讓他家事到臨頭為難。”


    “跟我們都不通氣,自己就想擺席了?急成這樣想騙婚?”宣春花冷哼一聲,心腸又硬上了。


    “媽,”許霜降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我和陳池決定結婚,然後一起通知家裏,他家當場就答應了,你沒說同意,說要先見陳池。你沒同意之前,我們哪敢讓兩邊家長溝通?”


    宣春花不置可否,許霜降打量打量媽媽的臉色,繼續說道:“陳池爸媽一聽到我們要結婚,就開始忙。我們本來要從簡,領了證,自己家裏人聚一聚就好了。他爸媽不肯,據說把陳池房裏的家具全換了,住得遠的親戚沒驚動,他媽媽為這事還特地給我解釋了好幾遍,說時間緊,天氣熱,就不讓那些老親長途奔波了。”


    許霜降心中憂愁,如果照她和陳池原先的想法,儀式從簡,請至親來吃頓飯,空出時間帶雙方父母去旅遊,那她這次顧及著媽媽不去陳池家,影響也不大。現在陳家興衝衝要請客,反對也沒用,陳池媽媽勁頭大著呢。她家這邊遲遲不給準話,未來公婆勢必難做。


    “這些你怎麽沒提過?”宣春花皺眉道。


    “你一定要見了陳池再談。”許霜降垂下頭,聲音有些委屈,“昨天陳池就說家裏在準備了,隻是沒講這麽詳細。他也想辦婚宴,現在就等著你的決定。”


    許霜降知道,陳池為了她,做了被街坊鄰居踩臉的最壞準備,堅持抱著一線希望,要等到她媽媽鬆口。


    “我的決定?你肯聽我的?”宣春花氣惱地狠盯了女兒一眼。


    “媽,我不聽你的,就不會和你說這些話了。”許霜降苦悶著把頭擱到膝蓋上,可憐兮兮地問道,“媽,你覺得陳池哪裏不好?”


    宣春花不答反問:“霜霜,你說給媽媽聽,你覺得陳池哪裏好?”


    許霜降沉吟很久,輕悠悠地說道:“我認識的人裏,他最好。”


    宣春花深深吸口氣,再徐徐歎出來。姻緣二字,說穿了,就是這麽一句話。


    世上絕對有很多好青年,不說遠的,就是方圓一百裏,宣春花也能肯定,好青年這會子都在家睡得香噴噴呢。就比如那個簡曆還壓在她抽屜裏的小夥子。可惜無緣相識,先就擋去了一大半,再被陳池悄然間占了許霜降的這句評語,許霜降即使和其他好青年有緣照麵,也無意相交,這又去了小一半,說到最後,許霜降心裏就隻得放進陳池一人。


    緣份就是這樣層層削走了丈母娘眼裏的好青年,獨剩了一份,那份就改了稱唿,叫做姻緣。


    宣春花盯著女兒,半晌道:“霜霜,你覺得陳池好,媽媽呢,沒覺得陳池有多不好,隻是想多看看。你們年輕人看人的眼光和我們不一樣,媽媽也是從年輕過來的,媽媽知道這一點。我就想,你呀就看你們年輕人那套喜歡,媽媽就看我們大爺大媽這套實惠,如果看下來,陳池確實好,那不是好上加好麽,媽媽才能放心,所以就想勸勸你,多一點時間從長計議。”


    她抬手摸摸女兒的頭,愛憐道:“過日子的林林總總,你們現在想都沒想到,想到了也看不上眼。不光是家世資產,還有脾氣性格、生活習慣,但凡有點合不攏,過日子就難了。”


    “唉,年輕的時候都這樣,總要等自己過了半輩子,才會有覺悟,說呀是說不上的。”宣春花悵然道,“媽媽就希望你讀書多,眼界比媽媽寬,總不至於比媽媽的眼光還差。”


    許霜降原本默默地憂鬱地聽著,聽到最後一句,愣過後噗嗤笑出來。


    “你個傻丫頭。”宣春花見女兒這樣,伸手就點上了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


    宣春花一旦動上手,她的畫風就肆意多了,再不像剛剛那樣捂著心肝疙瘩輕聲哄,她嘮叨開:“你還笑。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媽媽和你爸爸這三十年過下來,就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道理。你看你第一次投到我們家,爸爸媽媽也就隻能給你飽飯吃,你是沒得選擇的,好壞你都得認。這第二次,雖然好壞你還得認,但是不一樣啊,你有選擇,媽媽想讓你多看看多比比,別像媽媽一樣投錯了人家。”


    許霜降咕噥著,習慣性替老爸說好話:“爸爸不是挺好的嗎,你就嫌他當年把編製讓給了別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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